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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芸豆公主-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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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盾挡着,只手持长枪攻击,不断移步前进,不断地缩小包围,最后,将谷中的所有人与马紧紧挤在一起,直到永远无法动弹为止。
那乱箭射中的,长枪戳刺的,踩踏至死的,被挤在几万人马中窒息而亡的,埋在下面爬不上来的,人与马一起,堆成一座尸山,几乎将那方圆几里的开阔山谷给填平!我方骑兵,除了被推挤上人山顶端而侥幸逃出包围圈来的千余人之外,几近全军覆没。
这个侥幸生还的铁骑兵士,艰难地将战况说完,仿佛是将这段恐怖经历又重新过了一遍,已是双目空洞,四肢无力,耗尽了精气神,昏厥在地。
“这回来的千余人,都是什么番号属部?”夜云熙看着地上的铁骑兵士,幽缓平静地问到,似乎方才听的,是一段平常无奇的战事。
“皆是我西凌铁骑,无一人是曦朝骑兵。凤大将军……也无任何消息。”那传讯兵,颇有些伶俐,知道她想问的意思,却也直直地戳在她的心窝上。
她便在怀中暗自握拳,等稳住了指尖的颤抖,再抬起手来,示意将地上昏厥的兵士带出去。然后,稳稳地起身,吩咐帐门边的铁卫,找巴勒来,点上三千王庭铁卫,随她前行。她说,她要亲自去迷魂谷,亲自为六万忠魂英灵,点火送葬,即可便去。
说完,晾了还未审讯完的萨力和在一边,径直就朝帐外走,让紫衣为她备马,又让她一同前去。
巴勒正陪着赫连托雷,在旗台边的空地上练箭,听了王帐铁卫的传话,正准备进王帐去回话,一转头,已经见着王太后冲冲走了过来,亲自将先前的命令又向他重述了一遍。
这位时任王庭铁卫统领,从未听到过如此悲惨壮烈的战况,也从未接到过如此紧急而怪异的命令,当然,也从未看见过王太后此刻的决绝神色。所以,即便他对出击骑兵的遭遇感到万分的震惊与悲痛,对这个王庭铁卫越俎代庖,且还有王太后亲自出马去清理战场……收尸送葬的差事感到不妥,但那张不着一丝痕迹却又似乎隐藏了万千情绪的清丽脸盘,让他将所有的疑虑齐齐吞入腹中,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默默行礼,快速转身,即刻点兵准备出发去了。
“母亲,你要去哪里?”小大王手持弓箭,站得一旁,不知是小孩子觉得被忽略的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一知半解他们的谈话,好奇地问到。
“西凌的铁骑勇士和曦朝的骑兵们,在迷魂谷吃了北辰人的败仗,死许多人,回不来了,母亲去给他们送葬。”她在他身前弯下腰来,认真的看着他,认真地说。
“那你要早些回来,我等着你。”小大王回她以认真的目光与语气。
不知何时,这小孩,已经开始对她产生了信任与依恋。那双相似的深幽黑眸,镜子般清澈映出她的影子,依稀相似的话语,让她心下一动,眼眶一红,赶紧起身掩饰了,胡乱允了他,转头就走。
那迷魂山谷,位于王庭正北面,三百里开外,最快的骏马,最好的骑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日可至。
她决定,一刻也不要耽误,一刻也不要等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死亡山谷去,亲眼看一看,究竟是何种惨烈状况?
北辰军中,果然是有高人。一支仓皇撤退的军队,却还能反戈一击,巧妙利用地形与天气,利用步兵战骑兵。那位高人,果然是狠辣,不惜以三万骑兵为饵,也要将追来的骑兵绞杀殆尽。五万西凌铁骑,只逃回来千余人,八千曦朝骑兵,无一人生还,这个比例似乎也……合情合理。
只是,她的阿墨,她不相信,就那么埋在那山谷中?埋在无数即将腐烂的人马尸身下?他不是那么能耐吗?又能打,又能跑,怎么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就算亲手刨了那座尸山,将那个山谷翻个底朝天,就算冲上九霄,或是挖地三尺,她也要将他找到了,带回来。
说好了,要她等他的,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他如果,老是这样,什么都瞒她,又说话不算话,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第三卷 定江山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迷踪断魂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以前,遍读经书,觉得圣人的话,冷漠而在理,有垂眼人间,俯视苍生之感。当权治国,必然要有所权衡与牺牲,干戈征伐,又岂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朝哪代的辉煌史书不是由血写就的?
然而此刻,在这堆积如山的残肢断臂,惨不忍睹的数万尸首面前,方才觉得,天地圣人,太残酷。帝王之欲,将相之为,却让这些命如蝼蚁的普通兵士,顷刻间埋骨断魂,永无归日,然而,他们何罪之有?
夜云熙站在谷边的高处,看着眼前这副让她终身难忘的景象,强忍着扭开头去的冲动,还有胃里不停地翻搅想要呕吐的反应,强迫自己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看。那双看惯了繁花似锦,温柔富贵的眼睛,被刺得发酸,发疼,发胀。
不觉用浅浅的泪水润湿了那极度不适的双眼,一边吩咐巴勒:
“不管花多长的时间,用多少的人,清理所有的遗体,记下他们的姓名与番属,将他们就地火葬。捡点他们兵器与遗物,有家人的,尽量送还家人,并抚恤。没有家人的,留王庭保管,用作纪念。”
草原人不重生,却重死。生时,可以为许多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抛头颅洒热血,再所不惜。死时,魂归何处,是否能见到长生天,却是至关重要的执念。所以,她未能做到对西凌王的承诺,未能守住草原的平静和安宁,让这些铁骑军士们,枉送了性命。那么,就尽量做到,让他们在死后,魂有所依,更有尊严。
巴勒是个利索的人,对她的话,丝毫不打折扣地开始执行。三千王庭铁卫,清理搬抬遗体的,负责堆柴点火的,检点兵器遗物的,识别登记的,回王庭找增援的,快速分工完毕,即可分头行事。
夜云熙就站在谷边高处,看着那一具具从尸山上搬抬下来的兵士遗体。尚还看得清楚面容的,她便仔细察看面容;那些面目全非,或是残缺不齐的,就极力去辨认服色。
初春草原,积雪未融,气温尚低,倒是没有太多的异味,但是,那些堆积了四五日的尸体,有本就血肉模糊的,有开始腐烂的,有遭野狼啃噬的……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一具具残破的身体,从她眼前,依次地过。每看一次,心中的弦就紧绷一次,待认清楚面容与服色,又松懈一次;每一次,看清楚一个陌生的兵士,会有一种怪异的失望,却又害怕,下一个会是一张熟悉的脸。
到得后来,她已看得麻木。自己都不知,在看什么,亦或想看到什么。渐渐眼前发花,身子打晃,有些站不住。
紫衣在一边扶住她,想让她到一边休息休息。她挥手拒绝了,强制定睛凝神,稳住身形,依旧木然地盯着那忙碌的场面。渴了,就喝口水,脚酸了,就让紫衣扶着靠一会儿,饿,却是被遗忘的感觉。于是,从清晨时分,赶至这山谷,即可开始清点战场遗体起,至日落之时,王庭铁卫们,闷声利索地忙了一天,她就站在那谷边高处,看了一天。
这才被紫衣扶到边上临时搭起的行军帐篷里,又被强迫着坐一坐,吃点东西。
那触目惊心的小山,被搬抬开一个小角,积雪祛除开来,血腥渐浓烈,夜幕笼罩下面,阴影更恐怖。远处有狼嚎四起,似乎是被这浓浓血腥深深地吸引。
铁卫们稍事休息后,开始点起火把,准备轮班地连夜清理——在日渐回暖的草原天气下,多一日,多一夜,清理与辨认的难度,就多一分。
夜云熙也就跟着挣扎爬起来,继续去看。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精神与毅力,能够连日来不眠不休。昨天与昨夜,就在寒风碎雪里,快马兼程跑了几近一天一夜,今日白天,又在风口处站了一日,而今夜,竟然也丝毫不觉困顿。火光跳跃里,她亦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一个个早已脱离躯体的忠魂与英灵。
一来,她觉得愧疚,有愧于西凌王的嘱托,故而每一个抬出来的兵士,她都投以目送;二来,她害怕错过,错过今生今世最后的一次见面——当然,这是一个被她极力地压在心底深处,不愿去触及的最恐怖想法。
就这样,从日夜到子时,又从子夜至天晓,清理的铁卫换了几班,可是,像监工一样守着的王太后,却又是一动不动看了整整一夜。
紫衣知道她的执拗,也不再劝说,只咬紧牙关陪了她一夜,多数时间里,拿自己的身体给她靠着,熬至黎明时分,几乎是将她搀抱在身上。夜云熙亦觉得,也许下一刻,就是自己体力与精神的极限。
可待得东边天光一跃,一丝光亮跳出起伏的山坡线之时,她脑中突然亦有一缕灵光,如那天边光线,渐渐升腾起来——一天一夜,成千上万的兵士遗体,流水般从她眼前过。她发现,那里面,有西凌铁骑,亦有北辰士兵,却没有一个曦朝骑兵的身影!
西凌铁骑与曦朝骑兵,甚至西凌各部族的铁骑之间,在行军之时,皆要保持完整的队形与一定的区隔,这是自然。但是,如果如那个前来报讯的兵士所言,迷魂谷一战,先是两军胶着混战,再被步兵重围,不断缩小包围圈,谷中军士多被紧密挤压而踩踏窒息而亡。那么,在最后的时刻,生死挣扎之际,不可能还能保持着完整的队形与区隔。
也就是说,既然在一天一夜里的清理中,都没有发现一个曦朝兵士,那么,兴许那八千骑兵,根本就没有在里面!
天光渐起,她心中的希望也跟着渐起。一阵心思闪念间,她一把推开紫衣的搀扶,往山谷边上的坡顶跑去,她要寻个最高处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个迷魂谷的内外地形,有何玄机?
乍看,是一盆状山谷,四周坡形隆起,中间为一方圆好几里的开阔平坦谷底,未有出奇之处。仔细再看,寻着地形特征与当时的天气变化,几乎可以推演出当日的战事情况:
首先,这四周的盆边,东西两面高耸,南北边则趋于平缓。也就是说,如果西凌铁骑与曦朝骑兵,一路从南边追赶北辰军至此,很容易沿着南面缓坡,直直冲下谷底来,却看不见东西两面高坡后面的埋伏。在谷底突起大雾之时,藏在两边坡后的弓箭手与步兵,便迅速朝南北向的缓坡扩散移动,遂成四面包围之势,再居高临下,从上往下,弓弩与长枪,皆可轻易地将谷底的人至于死地。
其次,这谷底形状,其实并不是方圆,而是东西走向宽阔,南北走向狭窄的椭圆。也就是说,如果说北辰骑兵进谷,是有意诱敌入包围,那么,在谷底大雾升起,而四周包围尚未形成之时,他们就应该冲向北面缓坡,火速撤退出来。
而这时,如果曦朝的八千骑兵,刚好处在谷底的靠北边,咬在撤退的北辰军后面的话——她的鸾卫骑兵,向来都跑得最快,在冲入谷底之时,很有可能是冲在最前面的一支。那么,也就很有可能,八千曦朝骑兵,紧追着向北撤退的北辰军,一口气跟着翻过了北面缓坡,冲出了包围圈。
而此时,谷底弥漫起来的大雾,会最先沿着南北面的缓坡扩散,翻过北坡的八千曦朝骑兵,前面是眼看就要撤退的北辰军,身后是追赶过来的一片大雾,当然会本能地选择,一路向北,继续追击。
如果上面的这些推演都正确的,凤玄墨带着八千曦朝骑兵,应该是逃脱了重围绞杀。然而,思及于此,夜云熙心中的石头非但没有卸下,反倒又重压了一层——八千曦朝骑兵在追出几十里之后,如果发现西凌铁骑并没有跟上来,为何不调头回来?
一日不返,情有可原。孤军深入,至今已有五日,尚无音讯与人马返回,那么,受阻被围的可能性,极大——对于北辰军来说,既然,五万西凌铁骑,都可以一日歼灭殆尽,那么漏网的八千骑兵,应该也不在话下。
一时间,将将才升起的一线希冀,又被自己扼杀在摇篮里。仿佛,一个使力,以为可以将自己从泥潭里拔起来,一个受挫,才发现,纵然有西楚霸王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也没有自己能将自己拔起来的道理。
紫衣跟上来时,她已经是处于崩溃的极限。那种强忍着心中恐惧,不让自己崩塌,用过度消耗体力与精神的方式,让自己逃离绝望,等体力与精神耗至极点之时,才发现,根本找不到能够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紫衣……”夜云熙决定,她不想撑了,只想炸成一锅粥,烂成一滩泥,身心皆是。一边唤她的侍女,一边想朝她身上倒去。
“公主,快看,北面……”紫衣两步抢上来,扶住她,也扶起了她那摇摇欲坠的烂泥心境。只见那丫头兴奋地抬手,几近喊叫,喊她看北边草原上出现的情景。
她朝着紫衣所指,抬眼看去,那北面远处,一阵渐响的隆隆铁蹄声,渐渐放大的密麻黑点,朝着山谷处端直行来。
再近些,就看清楚,那滚滚马蹄,黑马黑衣,行得峥嵘铿锵,不是她那鸾卫营出身的八千骑兵,还能是谁?
再近些,就看清楚,那为首的骑士,沐着朝阳光辉,散着天地凌冽,不是那个让她几近肝肠寸断的人儿,还能是谁?
老天开眼,让她在一个清晨送别,又在另一个清晨,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夜云熙终于眼前一黑,放心地弃了知觉与意识,她要好好地在这草地上,昏睡一会儿。
第三卷 定江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傲娇公主病
夜云熙再次神思清明地醒来,已是在西凌王庭的内廷王帐里,她那张整个草原都找不出第二张的舒适软榻之上。从王帐旁边软禁敌国公主的局促小帐,搬到王庭里最大的主帐,这张软榻,她坚持,一定要随她而走。
于那软榻锦衾中睁眼,目不转睛看着帐顶虚空,记忆一波一波地袭来。
准确的说,自从那日在迷魂谷边的坡顶上,看清楚了那队归来的骑兵,连日来紧绷的身心,终于彻底放松,倒头就在冰冷寒地上昏睡过去之后,中间,好像醒来过一次——
貌似紫衣想将她搀扶起来,背下坡去,试了几次,却没能背起来,那呱噪的丫头就嘟囔着埋汰她,平时都不怎么吃,怎么还这么沉?以为她晕了就听不见吧。她正待努力地睁开眼皮来,要与她那贫嘴的侍女理论一番,突然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插进来:
“还是我来吧。”紧接着,就是拦腰揽腿,一个熟悉的搂抱方式,将她抱起来,还有那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
仿佛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归家,漂泊了几生几世,终于还魂。她只觉得,神思异常激荡,先前的松懈昏迷,其实算不得崩溃,此刻的疯狂,才是真正的催枯拉朽,倾泄千里——睁开眼来,搂着他后颈,看了他半响,突然就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开始使劲地朝他胸前捶打。那人被她打得招架不住,松了手放她下地,她一个紧跟扑打,将他掀翻在地,继续一阵拳打脚踢。
凤玄墨起先还伸手来捉一捉她的手,或是侧身滚地躲一躲那狠命的拳脚,后来索性放弃了,由她哭闹着往身上招呼。
接下来,估计在场的所有人,远远近近,王庭铁卫,曦朝骑兵,足足上万人,都看见了那惊人一幕——他们的公主王太后,估计是受刺激过度,有些失心疯,将凤大将军,狼捉绵羊似的摁在地上,一路翻滚扭打,从坡顶一直滚下谷底,一直滚至他们脚下,然后,一把松开那个被她打得狼狈不堪的绵羊将军,她自己晕过去了……
然后,然后就是这会子躺在自家软榻上,躲在内廷的最深处,将头埋进软软的被褥中,暗自羞愧自己的失心疯——她那情绪过激就要打人咬人的泼妇习惯,那日竟然活灵活现,表演给了上万人看。
将头埋在锦被里一阵失悔搓揉,将已经淡然无存的颜面彻底抹了,复又探出来,继续思量。自从坡顶滚下来之后,好像真的摔晕了,记得最后抬眼时,看见一双满是雪泥的靴子,顺着往上瞥了一眼,原来是裴炎那厮,一副惊悚脸色看她。
后来还有些什么事情,却真是想不起来了。迷糊中骑马走了很长的路,又睡了很长的觉,还喝了许多次的药。对了,那药,真的好苦,她从小到大,喝药都是调蜜的,没喝过这么苦的味。
可是,好像她每次想吐,都没能吐出来,有个软软的唇舌,一点一点地将那些难吃的药水渡她口中来,又将她口舌抵死了,逼得她只有吞下去。每每乖乖吞下一口,好像还有些奖励,那条长舌在她口中轻搅缓拂,吮吸走她口中的苦涩,生出一口绵绵的回甘,让她勇敢地又来第二口……
天啊,真是想不下去了,也再也躺不住了,一个掀被翻身坐起来,再次捂脸自羞。难不成,那些药,都是这样给她喂下的?那得吞下……他多少口水?
“公主醒了?”怕什么,来什么,那熟悉的低沉声音在她身边突然响起。
“啊!”吓得她一声轻呼,撤了遮脸的手,才看见榻前坐着的人。曲腿跽坐,腰挺得笔直,嘴角微挂,眼神里也是笑,就这么意味丰富地瞧着她。敢情她先前一番咋咋呼呼的寻思与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她的眼睛,怎么就长额头上了,醒来半响,都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该喝药了。”那人又是一声惊雷,转身伸手要在一边矮几上端药碗。
“啊?”她亦又是一声抗拒与疑惑脱口而出,先前想起她昏睡时的灌药法子,心中还未平缓,且这无端喝药,她连病由都不知,遂挑眉瞪眼,问他,
“为什么要喝药?”
“医官说公主多日缺食少眠,加之神思过于激荡,导致气虚血枯,故而昏睡不醒,需要补些气血。”凤玄墨一边说,一边取过那碗浓黑汤汁,汤匙舀了,递唇轻触,试了试温度,才倾身递她嘴边来。
“太苦了,加点蜜糖。”她垂眸看了一眼那黑漆漆黏糊糊的匙中液体,便别头噘嘴,皱眉凝目,开始撒娇。
“今年春未来,花未开,哪来的蜜糖?”那人轻轻笑开,巧言与她周旋。
“西凌王庭就穷成这样,没有一点去年的囤积存货了吗?”论口舌之辨,他哪里说得过她。
“加蜜,要减药效的。”凤玄墨叹口气,又坚持着来哄她喝,突然,笑意转浓,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扬眉说来:
“公主昏睡的时候,也没有加蜜,还不是喝下了。”
她自然懂得,他一脸诡笑是为哪般。他以为她,昏睡时真的什么都不知,就可以悄悄将她吃干抹净,还要蒙混过关吗?她此刻就与他抗上,论一论,比一比,看一看究竟是谁吃谁。
“那你有本事,我之前是怎么喝的,你现在就让我怎么喝呀。”他笑,她就跟着他笑,他扬眉,她亦学着他扬眉,挑衅地微微抬了小巧下巴。
“我……”那人被激得兴起,作势端起药碗,贴近自己唇边,眼看就要朝口中倒,突又拿开来,故作垂头丧气状地说,“还是算了,公主逗我的罢。”
“我逗你作什么,我说真的。”夜云熙索性掀开被褥,手脚并用爬过去,凑他跟前,脸对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笑。她知道,对付这根闷着骚的木头,她只要将脸皮抹下来揣兜里,就会所向披靡。
果然,就见着那人耳根子开始串红,继而串得整个面色都透着潮红,端药碗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本来与她绵绵对视的双眸,突然转开去,像在躲她,她怎么追,都追不进那深瞳里面去。
“阿墨,你怎么了?”她瞧出些怪异来,赶紧问他。
“我想着公主……有些难耐……”那人含糊暧昧地答到,微颤的声音里,的确是浸着难耐。那里面,有情欲,也有抗拒情欲的痛苦。
夜云熙有些吃惊,她未曾想到,自己轻轻一句话,竟能勾起他的兴致来。他以前,虽然也不经逗,却也不像此刻这般,一撩就焚身似火,情潮翻天啊。
瞧得稀奇,也有些兴起,一把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捏了鼻子,仰头一口气倒进腹中,“咚”地一声扔了药碗在榻边某处地上,抬袖抹嘴,纵身一跃,扑下榻来,将将按进他怀里。
凤玄玄墨本能都将她接了个稳妥,却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气。她听得不满,她真的有那么沉吗?
“阿墨,你是不是很想……要我?”不管怎样,自己喜欢的男子,对自己有欲念,总是很欢喜的,只是平常女儿家羞于启齿,偏偏她,羞归羞,羞过之后,照说不误,照逗不误。
“嗯……”一声长长的呻吟,一颗头颅垂她肩头,轻轻地蹭。
她就附耳贴心,听着那近乎狂乱的心跳,心满意足,不觉公主病又犯,遂骄傲地说来:
“那……我才不要在这又冷又湿又简陋的草原地铺上……洞房,我要曦京城里有大花园的重门府邸,三公作媒,天子指婚,十八台大轿抬过门,还要沉香画壁锦堂,镂雕描金大床,软锦衾被芙蓉帐,香花凝露沐浴汤,还要……”
“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还在那里掰着指头数排场,那人猛地抱紧她,打断她,连声应允着她,一如既往的千依百顺,将她捧在掌心里当宝。
“那……我们一起去天穆山,将你父亲和母亲合葬了,再访一访那座云都城,我们就回曦京,好不好?”她就自顾着安排与想象,今年开春的打算。
“好……”她说什么,凤玄墨就应什么,似乎她的主意,就是他的想法,默契无隙。
“我想将托雷带到曦京去,请大儒和武家教他,让他与京中贵家子弟结交,等他大些了,再回草原来。可以吗?”她觉得,纵然他一切随她意,但是她亦要视他如主,从今以后,无论大小事,都要与他商量,方是琴瑟和鸣之道。
“公主自己定了便是,无需问我。”那声音低低的,懒懒的,头脸垂在她耳侧肩头,滚烫的肌肤,灼灼的气息,袭得她说话都不能专心。
“我准备将他当亲儿子一样养,你不介意?”我要带个拖油瓶,你真的不介意?
“……他是我兄弟,我怎么会介意?”凤玄墨想了想,说到。声音里,依稀在笑。
夜云熙听得一愣,继而也跟着笑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地理出一团乱麻:
“我怎么觉得有些乱……舅父让你做凤家第九子,算起来你还算我表兄;赫连勋娶我做王子妃,论理你还该叫我一声嫂嫂;如今我还做了你父亲的王后,那你岂不是还要跟着托雷小大王,喊我一声母亲?”
“怎么都是乱,我不在乎……”那人的声音越发低软含糊,浑身发烫轻颤,低头垂眸,眼神迷离,看似要来吻她,可那丰唇递至她唇嘴边,却又轻轻擦过,避开来,垂头压肩,直往她身上压。
她终于才意识到,那哪是什么难耐的情欲,而是一种强忍之下的极度痛苦。二人相处多日,以他那看着木纳实则鬼精的性子,若真是情动难耐,面色上虽羞赧,嘴上也喜讨好她,可手脚却不会老实,定是早就欺上身来磨蹭了,哪有今日这般规矩?
那一脸不太正常的潮红,紧紧凝起的剑眉,还有那极力压制的颤抖,极不规律的心跳与呼吸,都在告诉她,他生病了,且病得不轻,却还准备再一次地瞒她!
她看得心里又是慌乱又是火起,一把扶起那颗耷拉的头颅来,看进那双快要闭上的迷离眸子里,重重地问他:
“阿墨,我问你些事情。你能说实话吗?”
“公主问便是,我再也不欺瞒公主。”他软软地抬手来抓她的手,将那双小手挪至他滚烫的脸上贴了,又咧嘴一笑,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神情,晕乎乎地答她。
她按捺住心中阴沉,直直地问到:
“那毒誓的天谴,血盟的反噬,究竟是怎样的?”
第三卷 定江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极八卦阵
“那毒誓的天谴,血盟的反噬,究竟是怎样的?”
夜云熙见着那突如起来的怪异反应,将心中最忧虑的事情,问了出来。
“根本没有什么天谴反噬,都是亚父唬人的。我太累了,睡会儿就好。”凤玄墨双眼越发迷蒙,却还一个劲儿地朝着她讨好地笑,言语间也透着清晰。那形状,如酣醉之人,觉得自己很清醒,可那身体却不受控制,止不住地下滑,话音刚落,就伏在她膝上不动了。
夜云熙将膝怀里的头颅轻轻挪了,反手从榻上取来一个软枕,给他垫在下面,又将榻上锦被扯下来,给他盖上。那人,还真像是睡意来袭一般,顺着她的摆弄,展肢拥被,就在榻边地毯上安生躺了,几息功夫,就已睡得香沉。
如果不是她眼尖,说不定就又让他给蒙骗过去了——那锦被边上,一截不慎露出的指尖,仍然在微微地颤抖,那是……痛吗?
她自己的心,似乎也被针扎了一般,有些疼。疼得她一连身站起来,扬声唤紫衣进帐,替她穿戴整齐,然后,她让紫衣去找两个人来,一个是裴炎,一个是曦军的随军军医徐老头。
她大致猜到,他说的亚父,是何方神圣。她曾经,一度大胆地猜测,那些超越人之常力的天谴反噬,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以天之名行事而已。可是如今,凤玄墨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反倒不敢相信了。开始有些畏惧,兴许天狐后人,云都一族,真的有些通天之术?
裴炎先来,她于那王帐前厅中,屏退了左右,与他单独说话。免礼节,无寒暄,直直问了他两个问题。
其一,在迷魂谷,五万西凌铁骑,齐齐被包围,为何独独八千曦朝骑兵,能够冲出包围圈去?
其二,从迷魂谷追击向北,至返回之日,中间隔了四五天,这些天里,八千骑兵的行踪如何?做了什么,遇见了什么?
裴炎抬起头,看了她片刻,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叙述。先是回了她,军报记录文书上的说法,说是当日追击北辰骑兵至迷魂谷,八千曦朝骑兵率先冲入谷底,与北辰人厮杀在一起。一番对战之后,发现北辰部分骑兵开始向北面缓坡撤退,便咬在后面追了上去,加之谷底突然起雾,自然是远离雾障为上策。遂一口气追出好几十里,寻着北辰骑兵的踪迹上前,却误入一乱石阵,被阻困其中,误了几日,才得以返回。
夜云熙听了,不置可否,只挑眉看着那老实人。裴炎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之状,似乎已在等着交差。她终于忍不住,鼻音里一声轻哼,开口问到:
“就这些?”
“也不全是,还有些……”裴炎支吾答到。
“说来听听。”她追着问。军报文书一向简略隐晦,每一字都正确,但加在一起,却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大将军有吩咐,不可与公主细说。”裴炎有些犯难。
“那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她就挂唇微笑,幽幽问他。心道,这厮不是不想说,而是先要撇清关系与责任,才肯说。
裴炎这才开始讲第二套说法。说是“第二套”,那是因为,她听完之后,依然是云遮雾绕,不知所云。心里开始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合起来唬她?
裴炎的第二套说法是,八千骑兵追出迷魂谷,误入乱石阵是真。那乱石阵却并非简单的乱石阵仗,看似大小乱石,凌乱摆布,实则极有章法,暗扣了太极八卦之道。外层为八八六十四卦,嶙峋怪石,作爻位卦象,变幻莫测;内圈则为一阴阳太极,大雾弥漫,影影倬倬,看不真切。八千骑兵一进外层乱石中,便如入迷宫,失了方向,也不见半个北辰军士身影。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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