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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芸豆公主-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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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天降奇兵,使得这个本已在烈日荒漠里行进了一日,正待择地休息的和亲队伍,突然间一惊,本已渐显的疲态,被强行压制收敛。
随入北辰的三百随侍属官,一半是长于理事的内侍,一半是机巧伶俐的宫女,虽说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利落之人,但毕竟没经过这般大阵仗,四下里惊慌骚动,人人小心克制却渐成不可抑之势。
北辰的迎亲卫队倒是反应迅速,那天边来客冲将过来的当口,队伍前后的护卫已经收拢回来,将三百随侍与公主鸾车护在中间,并朝着西面,严阵以待。
那位十分富态的北辰迎亲使,也异常敏捷地从车里下来,翻身上马,行至指挥卫队的青年将军身边,并驾打马,翘首以待,一副不可思议而又怒不可竭的神情,仿佛要等着这群不速之客凑近了,他要开口质问一句,何方大胆妖孽,不长眼睛,敢来劫道?敢来冲撞这南曦北辰之姻亲盟约?
北辰迎亲使的底气,也是颇有些由来的。南曦皇帝遣了八千鸾卫护送和亲公主至天门关,说香雪海贼寇出没,若北辰不派人前来迎护,那便由我南曦精兵护送入北辰好了,若是不嫌弃的话,直接送入雍州城也使得。北辰皇帝当然要嫌弃,同时也硬气,你有精兵仪仗,我也有骁勇禁卫,况且也不能输了排场,于是,大手一挥,遣了雍州城里八千禁军前来迎接。
八千皇家骑兵,皆是国中精锐,虽说行进了一日,饥渴疲乏,但要对付大漠里的一群马贼草寇,也是绰绰有余的。因此,面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状况,倒也显得颇为沉着冷静,不慌,不乱,只等着对方上前来。
夜云熙挑了帘子看,却已被层层精兵护在中间,远处看得不太真切,索性钻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探头眺望,她亦有些有恃无恐,倒不全是因着这些训练有素、将她层层护卫的北辰精兵强将,而是因着心中那个不可抑制的隐秘渴望,她就是想看看,看看贺兰阿狐儿的十万马贼,究竟是何等威风模样?择了这大漠落日之际,驾着祥云从天而降,又是想要将她怎么样?
七宝鸾车由漆木精制,厚重高大,夜云熙站在高高的辕木上,越过脚边委缩的随侍女官,再越过凝神以待的层层精兵,举目望去,恰巧看到了那电光火闪、天地失色的一瞬间——
那支黑甲军,已经逼近上前,却不勒缰绳,不减冲速,保持着先前的疾驰之势,朝着这铜墙铁壁的禁军护卫阵,硬生生地冲撞了过来,不说来历,不报名头,不列阵仗,不讲章法,只管短兵相接,闷声厮杀,手起刀落,宛若杀神。
她竟看得有些傻眼了,耳边马嘶金鸣,眼前生死搏杀,心中却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怪异感:两军交战,还有个阵前叫战,兵对兵,将对将的规矩呢。那些个劫道的,不也是先要自报山头名望,吆喝几句“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来”之类吗?劫财还是劫色,要钱还是要命,总要给个明白痛快,怎么这些蛮子,二话不说,冲上来就砍?
估计那八千北辰禁卫也跟她有着相同的闪念,虽说也是凝神驭马,长枪短剑,硬生生抵了那冲势,迅速胶着在了一起,但明显有过半拍的迟疑。而这半拍的迟疑,已经足够对方趁机冲开一个微微的口子。那看似群氓起哄,横冲瞎撞的野蛮队伍,卯着那个微小的口子,渐成燕字,渐成锥形,渐如一柄尖刀利剑,缓慢却又直接地,朝着这中间的鸾车位置刺了过来。
苦笑过后,她又看出些趣味来:这刚入香雪海一日,这支黑甲军便在路上准确地拦截,好似算好了日子,在路边等着的一般;且估摸这人数,似乎不输于前来迎护的北辰禁军,也就是说事先了解了对手;而这冲上来就开打,打个措手不及,却又不与他们鏖战,只管冲进来……拿软肋。一句话,有备而来,有章有法。
果不其然,少顷功夫,便有不少黑甲铁骑冲至鸾车周围,将地上的随侍宫女们制住,森然刀剑相加,或是打捞上马背,激起阵阵胆怯惊呼。
此刻,夜云熙才觉出有些怕来。眼下这些随她去国离乡的随侍们,似乎命悬一线——即便那些冲进来的黑甲铁骑要全力应付着北辰禁卫们的搏杀,但要顺手解决了马蹄间无处可逃、手无寸铁的慌乱人群,那也是刹那间手起刀落的事情。
祸事本由她起,何必累及无辜。她想要出声说话,止住所有人的拼杀,让天地间彻底安静,话至嘴边,却又觉得好笑,这万人混战,天昏地暗之中,又有何人会听她说话?不知所措间,莫名生出一丝儿无奈的闲情,抬头看了看天边渐暗的霞光金边。
感觉到有人在扯她裙裾,低头一看,是澹台玉。那少年公子跟青鸾紫衣一起,齐齐从车里探身出来,伏在车门边,仰头看着她。那如玉的少年面庞,堆着一脸苦笑:
“姐姐,有你这样站出去给人家当箭把子的吗?”
“倒也奇了,那些人……不用箭。”夜云熙顺口应着,心中却猛地一惊,转又豁然开朗,这骑兵突袭,马上弓箭,是绝佳的搭配,这些黑甲军却弃而不用,莫不是怕乱箭伤人?一上来就近身搏斗,对那些北辰禁军倒是下手横绝,但冲进来捉她随侍的那些铁骑,似乎只是为了制人,并没有害命。她这般惹眼地站了半响,也似乎没有人上前来惹她。
也就是说,她与她的人,似乎暂时无忧。既然来者有这样的顾忌,那还有什么可怕的?那就等他们打吧,打到最后,打出了高下,打得累了,自然是要来找她这正主的。
一番大胆思索,她索性躬身下来,进了车厢,坐下来,垂目凝神,等着外间的打斗结束。反正,北辰禁军死伤如何,与她无关。
“这浑天黑地的混战,要打到何时去!”青鸾那妮子估摸也瞧出些名堂来了,观战半响,转头过来问她,“殿下,要不我跟紫衣护着您,逃出去。”
“逃么?逃到哪里去?”夜云熙抬眼看着那笑得有些莫名趣味的大侍女,心中的话却没有出口。是啊,能逃到哪里去?
往后,五十里,是南曦天门关,是那刚刚才以举国大礼将她送出的故土,却是万万不能回去的,正如先前澹台玉的胡言,这上路的新嫁娘,岂有走回头路之理?
往前,两日兼程,穿过香雪海,是北辰南关城,却是她内心深处已经在开始万般抗拒的去向,叫她如何心甘情愿地奔赴?且那北辰,即便要去,也是要骄傲而风光地进入的,岂能如此狼狈地逃往?
往西,或往东,皆是浩淼黄沙,看似海阔天空,实则仍是……死境。其一,她实在是怕了那种在沙漠里饥渴困乏,活活等死的绝望之境,今生遭过一次,便绝对不愿遭第二次,宁愿受制于人,也不愿受天地折磨。其二,即便穿过沙漠,逃出生天,那也只能是“从此世间无昭宁”的后半生,因为,临阵脱逃的和亲公主,以后是无颜去见列祖先皇的。
所以,此刻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那种感觉,多年以后忆起,都觉得不可思议。车厢外,上万人的厮杀,却没有人靠近鸾车,甚至没有一只飞矢乱箭,也没有一柄长枪短剑靠近过来,她坐在车里,血汗不沾身,刀剑不入耳,无性命之忧,如隔岸观火,这已属怪异,然而,殊不知,更让她刻骨铭心的,是那种比性命危难更觉煎熬与无力的境地——无处可逃,只能等待,却不知等待的是什么。
等北辰禁军,解决掉这群冒犯曦朝公主的贼寇,还她以体面?或者,等这支半路杀出的黑甲军,控制了局面,给她一个命运的转机?
青鸾见她神思变幻,便不再出声,朝紫衣递了个神色,两人过来陪她坐着。澹台玉那小子,关键时刻,倒也显出些贵家风度,止了话唠,也一边安静待着。
于是,大漠黄昏之下,狂嚣杀阵之中,这辆喜色鸾车,竟如一风暴之眼,出奇地静谧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车厢内光线开始昏暗,天边夕阳应是退下了地平线,霞光失色,夜幕悄然降临。
随着这渐浓夜色,外面杂乱的砍杀搏斗声,亦如退潮海浪般,一波一波地小了下去,逐至寂静,反倒显得四下里,那些零星起伏的马匹嘶鸣与呵斥喊叫声,格外响亮。
就得听一个洪亮的大嗓门,用生硬的曦朝话,高声喊到:
“请曦朝公主出来说话。”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七十一章第三条出路

“请曦朝公主出来说话。”
一句粗犷敞亮、不伦不类的交涉,清晰地入耳来。
说来也奇,那声音只不过就是一声略略亮了嗓门的喊话而已,并不是什么洪钟大吕,如雷贯耳的震天吼。于人群中响起,却似乎有种无形的能量,迅速地传递扩散,镇住了所有人,瞬间功夫,天地间,彻底安静地下来。
仿佛,所有人都在等这句话,等着公主出来说话。仿佛,大家都打得累了,却没有理由停下来,而有了这句话,大家终于有了歇口气的借口。
“请公主定夺。”车厢外跟着又响起一个沉缓迟疑的声音,是北辰迎亲使。
夜云熙略略撩起车窗帘子,入眼便是那富态使臣的脑门心。再将视线放远些,似乎鸾车周围,尽是北辰禁卫。她心里一边叹气,八千北辰禁卫,算是将她护住了,一边出声反问:
“萧公爷,何事?”这位迎亲大使,出自北辰萧家,位列国公,皇帝的舅家长辈。皇甫熠阳在仪礼排场上,倒是给足了她面子,据说尊的皇甫一族自先祖就传下来的隆重规矩,请了舅家长辈来亲迎。这本已有异于南曦风俗,可更怪的是,这北辰萧家,即是皇帝舅家,也是皇后母家,这萧国公,既是萧太后的兄辈,亦是萧皇后的叔伯辈,也就是说,让萧皇后的母家长辈来替他迎接新皇妃,这中间的用意心思,也只有皇甫熠阳自己,才理得清楚。
“公主……不若下车来,一看便知。”这位想来在雍州城里应是德高望重的萧国公,此刻却将姿态放得极低,先前还在车窗位置的脑门心已经低到窗下去了,声音中的小心翼翼之意,也越来越浓。
夜云熙听得蹊跷,便要起身出去看。青鸾赶紧问了她一句:
“殿下,可要青鸾代劳?”
“不必!”她不加思索应了,便出了车厢,站在了车门边。她明白青鸾的意思,青鸾的绝技,除了武艺,其实是模仿。模仿他人的相貌声音、神情气度。当然,仿得最像的,便是。也就是说,必要的时候,青鸾是她的替身。不过,这层机窍,她一般不用,自己躲不过的,何必要他人来承受。替得了身,岂又替得了命,躲得过灾祸,却躲不过心难!
遂直了腰,站在车门边,抬眼四望。夜风掠来,衣袂翻飞,寒意渐起,却也渐渐刺激起了血气。待将眼下的情形逐一扫视,看清楚了整个局面之时,心中潮水,便如月下海浪,在天幕幽光的引力下,一波一波地涌上来了。
怪不得她心潮涌动,实在是眼下的形势,让她止不住地指间微颤,脑中飞转——
鸾车四周,是北辰禁卫们,密密实实地收缩拢来,将她的鸾车护得死紧,可是,她的陪嫁——一百零八车妆奁,三百随侍属官,却有些不妙。
那些载物的车辆,大多散在周围,有驾车的马被斩杀横尸的,有车轮破毁,斜歪散架的,有翻倾在地,箱物乱撒的,约莫还有些,马受了惊吓,拉着车跑出几里开外的,连个朦胧影子都看不见。
而三百随侍中,女侍们大多被黑甲军制住。此刻,先前冲进来的铁骑们已经尽数退开十丈之外,与北辰禁卫对峙,那些被捉住的女官们,便被扔在马前地上,长枪钳制,或是横在马背,利刃相加,动弹不得。
这黑甲军的打法,实在是有些妙。冲过来就打,打个措手不及;一副劫道的气势,却只将那些财物车辆冲散开去;冲进来抓人,抓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人。
尤其是这最后一着:气势汹汹地冲至鸾车旁,却只抓些柔弱的女官,然而,再撤了退开去。对方朝着鸾车冲过来,北辰护卫们自然是要神经紧张地应对,可对方又没有实质性地靠近鸾车,便没有触动他们的最后底线,便会在全力护卫公主的专注中,不知不觉,掉以轻心,甚至在对方撤退开去时,视作可以松口气的胜利。
殊不知,却正中对方的下怀,造就了眼下的微妙局面:对方倒是退了开去,他们也紧紧护住了公主,可是,那些散乱的财物,那些被擒拿的随侍,他们却是无暇顾及了。
怪不得萧国公在她车厢外的请询声音,显得那么没有底气。那应是个融通圆滑之人,清楚眼下这情形,有些不太好与她交代了,只护住了公主,却要丢了嫁妆,弃了随侍,这……只能让公主殿下自己定夺了。
一番抬眼细看,脑中飞速思量,夜云熙算是彻底听懂了萧国公那句“请公主定夺”的言下之意。
“公爷的意思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我朝陛下有令,此行接迎公主,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全,不得有丝毫闪失。”
言下之意,陛下只让我等迎公主,护公主,至于其他,比如财物与随侍,咱们能照应时便照应,力不能及时,要不咱就弃了吧。
“北辰的精锐骑兵,也不过如此。”夜云熙终是没忍住心中愤怒,一边抛下一句嘲讽冷言,一边跳下车来,提裙就要往外走。先前对方那边,不是有人要请她出来说话吗?她可没有那嘹亮的大嗓门,可以隔着几千人喊话,要走到前面去,才能跟他们理论。
可那些围得密不透风的北辰禁卫,堵在她跟前,让她寸步难行。
身后,青鸾紫衣已下车来,左右护了她,她垂眸余光一撇,似乎澹台玉也跟着跳下车来,跟得紧紧的。
“闪开!”夜云熙大呵一声,清凉的声音,已是怒极,面前的禁卫们,却纹丝不动,如铜墙铁壁。
“萧公爷,这又是何意?”她只得转头去看依旧立在车窗旁的萧国公,怎的此刻瞧来,这护亲的比打劫的更蛮横?那打劫的都还要手下留人,要与她谈谈条件,这护亲的却要替她拿主意决定了!
“阵前危险,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涉险,请公主三思!”萧国公上前一步,依然恭敬,却变得强硬。
这一劝,却激得夜云熙头上火光四射,顺口就反问到:
“那就让我的女侍们听天由命吗?萧公爷,那些人,究竟是何来历?意欲何为?你可了解清楚了?”
一句话,把自己给彻底问醒了,脑中噼噼啪啪,电光火闪,心底那个一直模糊萌动却不敢正视的隐秘念头,突然变得清晰无比,茁壮得让她心尖直颤:
若是通常的劫匪,要劫财,眼下满地的散乱财物,只须冲上去捡了就是,要劫色,那些娇滴滴的女侍们已然在手,大可以掉头打马就走,北辰禁卫断不敢在这夜色大漠中去追击的。可那些黑甲军,此刻却森然列阵,停在一边,只等着与她说话……
那么,要与她谈什么?还能谈什么?
“那些人,领头皆戴银狐面具,应是香雪海马贼中的银狐军……他们说,要么劫财,杀人,要么……公主跟他们走。”萧国公终于不太流畅地道出了原委。
夜云熙听得心中突跳,萧国公的话几乎证实了她的猜想:这一点也没有草寇气息的银面黑甲军,弯弯转转的劫道与谈判手段,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深沉的心机?这兴师动众,驰骋千里,跑来拼杀,却不要财物美女,只要她一人的折腾,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蠢笨的心思?
阿墨,你让我……实在是太过……惊喜!这亲,抢得太过……漂亮!他甚至还替她安排了一个说服自己、瞒天过海的完美理由——在这前路不堪行,后路不可退之时,他给她劈开了第三条路,公主仁厚,为救三百随侍的性命,甘愿做了劫匪人质。试问,北辰,南曦,所有人,谁还能苛求她?即成全了她的名,又成全了她的心!甚至,这后面紧跟而来的事,她还可以推波助澜,做些文章的。
“好,甚好!”夜云熙忍不住叫好,众人只道她是怒极反笑,或是紧张所致,她侧身环顾,见身边青鸾紫衣皆握剑在手,便顺势抬手,将紫衣手中的长剑拔了出来,提了剑,使力握了,借机掩藏自己那几欲失态的激动,也提了音量:
“萧公爷,身外之物,弃了也罢,可本宫那些女侍属官,皆是我曦朝有名有姓的良家女子,此番随我去国离乡入北辰,亦是起了要终身追随侍候的誓愿的,我自是不会弃之不顾!且让我上前与贼人理论。”
不等萧国公反应,她两步上前,附了他耳侧,降下了声量,低低沉沉地说:
“萧公爷,你这迎亲使,还真是不好做。做得不好,皇帝陛下不喜,做得好了,皇后娘娘不喜。别说他们,就是现在,本宫也不喜。若是此刻依你之意,弃了我的陪嫁与随侍,等到了北辰,我便与你家陛下说,你萧家串通马贼,劫我嫁妆,杀我随侍,好教我入北辰后,无物可依,孤立无援!你尽可以试一试,他信不信我的话?”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七十二章上赶着被劫

“若是此刻依你之意,弃了我的陪嫁与随侍,等到了北辰,我便与你家陛下说,你萧家串通马贼,劫我嫁妆,杀我随侍,好教我入北辰后,无物可依,孤立无援!你尽可以试一试,他信不信我的话?”
无所谓信不信,只看皇甫熠阳需不需要这个谗言。自古皇帝忌惮舅家,北辰萧家太过繁盛,皇甫不可能没有意见。萧国公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看着他垂眸沉吟,夜云熙也不给他过多的思量间隙,继续和盘托出:
“我知道萧公爷的顾虑,无非是怕我有何闪失,陛下问起罪来,当担不起。可是,若是此番我被劫去,却能顺了萧皇后的意,没准你就是萧家的大功臣。至于陛下那边吧,我再替你想一个将功赎罪的理由,若是劫我之人不是马贼,而是西凌人的话……”
话到此处,她便瞧见这位迎亲大使的眼皮在闪动,应是动了心了,遂带了笑意,接着说完后面的话:
“八千禁卫,抵抗不过西凌铁骑大军,不算失职,也不算丢脸的。况且,你家陛下听了这个消息,说不定比娶了我还高兴!”
皇甫熠阳的心性,她还是摸得到一些脉络,那一家子向来好武,但苦于四国间的一些和约制衡,不得不收敛而已。若是给他一个出兵的借口,比让他娶一个曦朝公主,说不定,来得更痛快。
一气说完,她便提了剑,退开两步,一边等着萧国公的回应,一边惊骇于自己心中的念头。西凌人劫亲——这个被她一口胡诌出来的借口,将会成为多少人的借口?她将北辰皇帝的阴暗心思,说的昭昭然,其实,南曦何尝不是一样。若是明日,曦朝人知道,他们刚刚上路的和亲公主,在香雪海被西凌人给劫持了,那将会起大多的风浪?
见着萧国公抬了眼皮,直了滚圆的身躯,没有言语,只慢慢抬手,示意禁卫们让出通道来。看来是默认了她的话,做萧家罪人,或是做北辰功臣,他还是容易作出选择的。
北辰禁卫们只见这曦朝公主与他们的大人低声说了半响话,也不知说些什么,便见着萧国公示意他们让路,森然铁卫遂刷刷调整,迅速地让出一条道来。
夜云熙提了剑,抬脚便往前疾走去。裙裾翻飞,行的飞快,实在是想要借那脚下生风的感觉,平息心中的涌动。此刻,于千军万马中穿行而过,却如同踩在这四国风云的浪尖子上,有些癫狂了。
这是要仁厚凛然地去救她的随侍们,还是要弃了那家国责任,不管不顾一身轻地远走高飞?是要素手止干戈,还是要平地掀风云?她已经分不清了,只觉得心里止不住地狂跳,脚步止不住地上前,轻薄绣鞋在碎硬沙砾上行走,也觉得是绵软云端。
待行至阵前,突然觉得有万千璀璨光亮加身。其实此刻落日已西沉,大半轮圆月偏挂在幽蓝天幕边,这六月十九的下弦月,不甚亮色,天幕灰蓝灰蓝的,笼罩着整个大漠也是浓浊混沌,不清不楚。可那一瞬间,夜云熙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光照的晕眩,也许是因为,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看得见她的,在看,看不见她的,也在看。对方森严列阵,静等着听她的回答,北辰禁卫悄然噤声,静等着看她意欲何为,那些惊恐未定的女官们,也齐齐看向她,静等着她决定她们的生死。天地间彻底寂静,等着她的声音。
夜云熙禁不住先眯了眯眼,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扬声说来:
“我便是曦朝公主,我嫁往北辰,途经宝地,各位英雄,不问青红皂白,冲上来就劫我随侍,毁我妆奁,现在,还有何话,要与我说?”
她一边说,一边深深吐纳,保持住充足的中气,磁亮的音色,还有那种与恶人讲理的凛然盛气,却又因着心中的隐秘猜想与渴望,觉得有些荒诞,仿佛,在演一出说书人的段子。
少顷沉默,接着便是先前那个生硬的口音,说着曦朝话,应答她:
“我家……主人,想请公主上门做客,只要公主随我们走,这些女人,那些财物,我们……统统不要。”
“公主,这?”此时,萧国公已行上前来,立在她一侧,小心翼翼地递了话过来,要她三思而后行。
夜云熙侧头看了看他,不答他的话,却亮了声音,去问对面黑甲军中那人:
“既然是请我做客,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稀罕。我若不想去,又当如何?”
“公主不愿,我们也不能强求。只是,黄金路上过,黄金沙中留。公主嫁妆丰厚,这些女人和妆奁,我们就当是公主的心意了。”这一次,对方那人回得倒也快,且流畅得跟背本子似的。那一番蛮横的强盗逻辑,听得堵心,更应景的是,那些被挟持的女侍们陆续发出痛苦惊慌的尖叫声,应是被刀刃威胁所致。
夜云熙便再次侧头去看萧国公,仍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用那目光中的寒意,表达一个意思:我还有三思的余地吗?直到看得萧国公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似乎是将涌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她才又转过头去,冲着对面的人喊:
“先放她们过来,我随你们走!”
夜云熙知道,这位迎亲使心里有疑惑,按说一尊贵公主,千娇万贵,别说舍弃百余卑微的女侍来保全她,就算要这八千北辰禁卫替她垫背挡剑,拼死以护,也名正言顺,也无可厚非。而像她这样,拿自己去换随行女侍,反倒显得有些罕见了。
但是,她也晓得,这点疑惑,被她先前在鸾车前一通直白妄言所带给他的诱惑,给抵消了,使得他自愿与她同谋。
见着这位同谋者,虽已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却仍有些不解与担忧的神色,毕竟,这和亲公主被劫,非同小可,君心又难测,金口玉言许了还有变卦的时候,更何况眼下还是仅凭着暗自揣度来行事。皇甫熠阳生性喜怒无常,鬼才晓得他心里究竟想什么。
所以,她又觉不忍,遂添了一句话,让他捎给皇甫熠阳:
“萧公爷,你家陛下若追问,八千禁卫为何不拼死护公主?你就说,我不敢折了他的国中精锐,怕赔不起。”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对面的回应。那些铁骑已在动作,纷纷松了挟制,那些女侍们便从马背上滚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再踉跄滚爬着,要往这边跑,却又被一众铁骑迈出,刀枪横立,重新拦住。
“请公主先行到中间来。”拦住那些慌乱的女子,于一阵惊呼声中,对方又喊到。说着,便有一骑走了出来,行至阵前空地的中间位置,停住,那人下马来,示意她过去。
夜云熙看得哑笑,却也干脆地将手中长剑递还给紫衣,然后抬脚便朝着那人走过去。这双方交换,讲的是时机的同步,局面的平衡,防止某一方占了先机,反悔或乱来。她自是明白对方的顾忌,可她心中,却已无顾忌。
行了几步,见青鸾紫衣快步跟了上来,澹台玉也像个跟屁虫的,亦步亦趋,跟得紧。她忽又有了些新主张。这突发变故,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应一事,想一辙,遂停了步子,轻声说到:
“青鸾,紫衣,连夜回天门关,告诉凤老将军,说我被西凌人劫了去。”
她突然想到,等下她随这些人走了之后,北辰人带着她的三百随侍与散乱嫁妆,绝不会折返至天门关狼狈求援,主动求辱,而是会舍近求远,日夜兼程赶至北边南关城,向北辰报信。而这个消息,却必须最快地传回南曦。
“让紫衣去,我留在殿下身边。”
“让青鸾去,我留在殿下身边。”
两侍女异口同声,开始争执谁走谁留。报信的差事轻松,随侍的差事难。谁也不愿弃了难的,捡轻松。
“我再说一遍,连夜回天门关,告诉凤老将军,说我被西凌人劫了去。”夜云熙又放慢了语速,重复了一遍,加重了在“西凌人”几个字的音。便见着两侍女皆是眼神一亮,心领神会的样子,应是真正听懂了她的话,可转眼又像是还有些没有彻底听懂——
“让紫衣去,我留在殿下身边。”
“让青鸾去,我留在殿下身边。”
两侍女还是觉得,报信这么简单的事,不需劳师动众。夜云熙觉得有些心梗,幽幽地问了一句:
“你们见过,被劫持了,还带侍女的吗?”
两丫头一愣,这才应了她的吩咐,但脸上仍是未消犹豫与担心神色。
“放心,我自有主张,无妨。”夜云熙只得安慰了二人,使眼色让她俩退回去,这才转眼去看澹台玉,见着那厮一双剔透墨瞳滴溜溜乱转,左顾右盼,又盯着她看,再左顾右盼,于这冲突阵中,如个不长心的童子,入太虚幻境,看西洋宝镜一般。
她正要开口,却被他抢先说到:
“姐姐,我怎么瞧着,你就跟上赶着被劫似的。”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七十三章猜中了开头

“姐姐,我怎么瞧着,你就跟上赶着被劫似的。”澹台玉抢在她开口前,将头略略凑了上来,挤眉弄眼,低低地笑说了一句。
夜云熙听得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理会他,只绷紧了眉眼,准备与他交代安排,却又再次被那已成妖的少年公子抢了话头:
“你休想撇开我,我要跟你一起走!”说完竟一步抢上来,贴身而立,抬手来拉她的衣袖。
“你……”夜云熙本不想与他理论,直接拂袖走人了事。这全场的人都将心提倒嗓子眼里,等着她的举动,她却跟一个无赖话唠,站在这阵前空地上,拉拉扯扯,眉来眼去——至少澹台玉给大家的感觉,便是这样的。
可转念一想,怕他更加胡搅蛮缠,闹出些更出格的,遂耐住性子说话,将他当个小孩子哄:
“这又不是去游春踏青,你何必跟去自找苦吃?”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姐姐怎知我,就一定觉得苦,没准是甜呢?”
“你留下来,替我照看好这三百随侍和嫁妆,行吗?小王爷!”
“不行!”
“别忘了你可是我的随侍总管,不可擅离职守。”
“有胖国公和八千北辰军士替你看着,还需我做什么。”
“那你就哪来的回哪儿歇着去!”
夜云熙压着声音说得飞快,先是诓,再是求,又沉脸唬,都……无济于事,那粉雕玉琢的一张仙童脸面满不在乎欠揍神色,却又让人忍不下心去揍,末了,竟变成他反过来威胁她:
“姐姐,那两部书……你还要不要了?或者,要不我去天门关报信,说你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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