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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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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嬷嬷一说,谢家势必要表明自己的姿态,而为了表白自身嫡庶分明,谢家就得重惩宁姨娘。
而宁家,更是万不敢认有此狼子野心。所以,宁太太得过来辩白此事,为女儿申辩事小,见不到方氏,取得谢莫如的谅解也很重要。
两家所为,不仅是依礼法嫡庶必须做出的姿态,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九重宫阙的皇帝陛下误会。他们必须表明,谢家是守礼法的人家儿,嫡庶绝对分明。而宁家,则要表明,宁姨娘只是太过无能,管教下人无方。
所以,都是下人的错。
宁太太对形势的认知非常清楚,明白,而且事态的发展一如她所料,直到她要求当面向谢莫如赔不是。
宁太太先前得到错误信息,以至于错估谢莫如的战斗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带着满肚子吐不出咽不下的苦水,失魂落魄告辞离去。
至于宁姨娘,宁太太一走,谢太太便命她回牡丹院好生歇着,养一养精神,闲了抄一抄女诫,不必再来松柏院请安。
素蓝捧上茶来,谢太太呷一口,道,“一会儿去芍药院看看,小跨院儿也尽快收拾出来,要是华章堂放学,让莫忧过来用饭。”
素蓝应一声“是”,下去吩咐了。
谢太太握着一盏茶,在思虑谢莫如的事,她在想,是不是谢莫如当真认为,宁家会对方氏不利?有心想跟谢莫如说,咱家也不是泥儿捏的,你只管放心过日子,但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先前宁姨娘得势,谢家也是默许。后来,见谢莫如明敏善察,小露头角,谢家方将天秤放正。
其实,归根到底,谢太太对谢莫如都不够了解,所以,在见识过谢莫如的手段后,便格外慎重。
最终,谢太太还是在午饭后,叫了谢莫如来说一说自家嫡庶一百年不动摇的方针与决心,让谢莫如只管安心过日子,不要多想。就是宁家,也不敢谋害方氏的。谢太太是这样说的,“我还活着呢,难不成在咱们家里,我还护不住你们母女。你只管安心,宁氏昏馈无能,容易为小人所乘,以后家里的事我也不敢劳烦她了。家里,有我,外头,还有你父祖在,先不说咱们是至亲,难不成我谢家的事,需旁人插手么?”方氏如何,也是谢家的事,倘叫别人的手来操控谢家内宅,这就是打谢太太的脸。
谢莫如轻轻一笑,对素蓝道,“带小丫环下去,你去守着门。”
素蓝看向谢太太,谢太太微颌首,素蓝忙带着小丫环们下去了。谢莫如指尖在膝盖轻叩,“其实,我既担忧宁家,又不担忧宁家。”
谢太太郁闷,“合着我的话你仍是不信。”
“并不是这个意思。内宅有祖母,我一直很安心。”谢莫如从来都很有耐心,哪怕面对宁太太,仍是不急不徐,温声道,“今日一则是暂且弹压下宁家,二则是想看看宁家到底如何?”
“祖父祖母与他家很熟,我就说一说我对宁家的看法吧。”房间内只此祖孙二人,谢太太不言,便只有谢莫如舒缓淡定的声音,她道,“还请祖母恕我直言,宁家是一家对权势有着非同寻常渴求的人家。宁老爷,是个喜欢兵行险招且忌讳不多的人,宁太太更是视誓言如粪土,不要说一言九鼎,她的话,没有半点儿可信之处。”
谢莫如此言的通俗说法儿就是,这两公母,男人野心昭昭,女人说话还不如放个屁。
谢太太并不急,她倒是很想知道,谢莫如怎样得出的这个结论。谢太太道,“说说看。”
“我看宁太太衣饰举止不俗,想来出身大族?”她先问谢太太。
“她娘家晋中王氏,家中也是世代为宦,其祖父身上还有晋宁侯的爵位。”
“如今王家有人在朝为官么?”
“朝中的话,其兄为大理寺卿王佑。”
谢莫如轻声道,“听二叔说,当初祖父与宁大人同列金榜,一为榜眼,一为探花。想来,那时,宁大人尚未定亲?”见谢太太默认,谢莫如道,“出众的学子,待有了功名,更容易说上一门好亲事,无可厚非。二叔也是春闱后尚主,不过,二叔与宁大人没有对比性。”
“从宁大人上书建言大长公主归政说吧,听说宁大人上此书后,很快因贪贿之罪被流放岭南。祖母觉着,宁大人此举,是出自公心吗?”
谢太太亦是出身大家,且随丈夫多年宦海沉浮,并非一无所知的妇人,如今祖母两个坦诚相对,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谢太太道,“哪怕宁大人有想邀功之意,但流放是真的,岭南是瘴气毒虫遍布之地,凡到那里的人,生死都看老天爷了。”
“宁家有人死在岭南吗?”
谢太太一时语塞,谢莫如道,“功莫大于从龙,在我看来,宁大人不过是以此邀功今上罢了。上谏书是,获罪亦是。”
“他既上了那道奏表,便已经邀功,后来获罪,岂不多此一举?何况,那时陛下毕竟尚未亲政,他上归政奏表,倘有不谐,恐有性命之忧。”谢莫如年纪小,谢太太是经历过那段岁月的,哪怕她是内宅妇人,并不能亲见朝中血雨腥风,不过,谢太太可没少跟着担惊受怕。
“不会,那时,陛下虽未亲政,但已经有了处理政事的能力,有了自己对是非的判断。而且,宁大人岳家毕竟是侯府门第,人脉总是有的,一个贪贿,想来数目亦不大,或者更像诬陷、误会,宁王两家皆非寒门,宁大人有什么理由在刚得罪大长公主后去贪贿,岂不是现成的把柄递给别人?”谢莫如目光沉静,“至于宁大人为什么要给人递上这把柄,其实很容易解释,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管怎样说,只要处置了宁大人,哪怕大长公主并未因他的谏书有所不满,陛下定要为此对大长公主生疑的。其二,祖母阅尽世事,定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计策叫苦肉计。譬如宁太太与宁大人,宁太太陪宁大人千里流放,这叫什么,这叫患难夫妻。君臣之间亦是如此,这个臣子当初为陛下说一句公道话便遭到流放,吃了那些辛苦,这般忠贞不二,仗节直言,那么,这个臣子会比那些只上谏言而毫发无伤的人更有份量。”
在谢莫如抽丝拨茧的分析下,饶是谢太太亦禁不住浑身汗毛直竖。她倒是见惯官场之中讲情买官求差使的事,但这般丝丝入扣的阴谲鬼计,而且,做这事的人是自家一直走动颇近的宁家,饶是谢太太这把年纪也听的心下生凉,目瞪口呆。
谢莫如道,“人生在世,有心机不可怕。在官场,能扬名立万的,哪个没有心机。但宁太太随随便便就能立地起毒誓,这就太可怕了。”
谢莫如淡淡,“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宁姨娘,是宁姨娘太没有耐心。宁家这样的家族,也不大可能专门为宁姨娘出头儿的。但是,如果顺手有推一把的机会,他家也不会介意。”
“没有信念,不问是非,轻忽誓言,一意只是追逐权势。这样将权势视为信念的人家,我的确是有些忌惮的。”
我有些忌惮。
那么,祖母,你忌惮吗?
☆、第31章 一击必中
谢尚书落衙后回府,方知晓了宁太太被轰之事。这位尚书大人倒是知道世事无常,但没想到不过早上出门傍晚归家,家中就已是风云变幻。
谢松谢柏都较其父回来的早些,父子三人听完谢莫如是怎么灭掉宁太太的,都有些瞠目结舌。谢尚书于内心深处重新评估了回长孙女的战斗值,与老妻道,“这得好生与莫如说啊,还有我们在呢,再怎么着,也不必她担心身家性命。”
谢太太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劝过她了。”
要说寻常内宅之事,谢尚书是很信得过妻子的,这回却是问了句,“有用不?”谢莫如可不是个好劝的人,这个长孙女很懂得自己拿主意。
谢太太心说,这个根本不用劝,打发了丫环婆子,把谢莫如对宁大人当初苦肉计的推测给说了。谢尚书虽是面无表情,心下听得是津津有味,暗叹,真人杰也。
谢太太说完后问丈夫,“宁大人当初是不是真的存了这个心?”
谢尚书拈拈胡须,意味深长,“唉,有理有理。”
“我也觉着。”谢太太没看出丈夫话中深意,一味叹道,“真看不出来,平日里瞧着宁大人再温雅不过的人,对自己也能下此狠手。”当初,宁大人上奏表之前,先给自己置了口棺材搁家里,然后给宁太太写了休书,孩子也都归宁太太,再与家族断绝关系,当真是孤胆忠魂,背水一战。后来宁太太带着孩子硬是与宁大人流放,帝都知道的人都夸宁太太不离不弃,忠贞如一,真贤妻也。倘不是谢莫如点破,谢太太怎么都不能信那是苦肉计来着。
谢尚书起身道,“让莫如来书房,我好生与她说说,别叫孩子心里不安。”
谢太太眼瞅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道,“这急什么,先叫她过来,有什么事用了饭再说。”
谢尚书叹,“今天这饭不好吃啊。”
谢太太只得命人把谢莫如叫过来。
谢尚书让谢莫忧带着三个弟弟在松柏院吃晚饭,他带着老妻二子连带谢莫如去书房说话。
到了书房,先令心腹小子在院门口守着,各自落坐后,谢尚书道,“都是骨肉至亲,我就直说了。莫如,我得先谢谢你在你祖母面前给我留面子啊。”
这就是聪明人的好处,你的好意,哪怕不说,他能明白。谢莫如淡淡,“这是应该的。”谢莫如从未小觑过谢尚书,这位祖父与她说话时都少,倒不是谢尚书偏见啥的,主要是谢尚书在家的时候都不多,有空也是去教导儿孙,孙女不在谢尚书的视野范围以内。但,豁出命使苦肉计的宁大人如今不过正四品国子监祭酒,谢尚书没用过啥苦肉计,长子还娶了方氏,却早坐稳刑部第一把交椅。用事实就能知道,谢尚书的道行,起码不比宁大人低。
不论是揭宁太太的面皮还是离间谢太太对宁家的感观,原因是她与宁家反正早就是仇比海深了,根本不必留情。但,谢尚书不一样。谢尚书是她的祖父,他们之间,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她当然要给谢尚书留面子,她不确认谢尚书想不想让她说。毕竟,她不希望与谢尚书关系闹僵,所以,对谢太太的话,她只说了一半。
这是应该的。
这种回答,简单绝妙。
谢莫如不是说“谢祖父赞”或是“祖父过誉”之类的话,而是直接说“这是应该的”。
是啊,我们是祖孙,我们是骨肉至亲,你当然会为我着想,所以,才会说“这是应该的”。
所以说,会说话与话痨完全是两码事。会说话的人,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你开心。谢尚书的确开怀,突然发现孙女战斗力非比寻常,而这个战斗值爆表的孙女对他有着善意的判断,谢尚书是真的高兴。
谢莫如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这个,谢尚书早就知道。谢莫如对事对物都有着自己出众的判断力,这个,谢尚书已经体会到了。有这样的前提,谢莫如还能觉着他这个祖父不错,谢尚书竟有些不胜荣幸之感。当然,谢莫如会有这样的判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谢家与谢莫如之间利益多过冲突。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谢尚书庆幸一回了。他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老天爷,血缘赋予他们有天然的同盟,而他愿意继续将这种善意维持下去。
谢莫如已经表示出善意,谢尚书自然亦有其风度,他微微一笑,道,“继续说完吧,别叫你祖母听半截,后头的话,让她知道一些也没什么。”
谢莫如便不再客气了,她对谢太太道,“原本,晚辈不该说长辈的事,既然祖父想告知太太,那我就代劳了。”
谢莫如会说话时是真会说话,她看一眼谢尚书,道,“倘我没猜错,当初宁大人的心思,祖父应是猜到一些的。”要说当初谢尚书看不出宁大人的意图,谢莫如是不信的。倘是当真看不出,谢家焉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宁氏!据说当初还有议亲的意思。
谢尚书见谢莫如果然料到了,不由轻声一叹,“莫如,你能看到这里,已是相当出众。”
谢莫如道,“我只是不知当初宁氏生病,祖父是不是知晓?”
谢尚书苦笑,“我也不是神仙,那时想保宁大人一命都来不及,哪有心思顾及她一个小姑娘。当时原本宁家一家要出发了,宁氏突然病了,虽说宁大人已经出具休书,与孩子们也都断绝关系,但宁太太执意要一家人甘苦与共。宁氏突然就病的厉害,贸然上路,怕是性命难保。那时,在帝都,晋宁侯府与宁家断绝来往,不会伸手相助,我才让人送她到咱们家。”
接着,谢尚书坦诚相告,“我是猜到,倘陛下亲政,宁家就是天大功劳。我与宁大人本就相交多年,同年同科,当时想两家联姻,也是真心的。但,很快陛下赐婚,这事就没再提过。”后头的事,当着长子的面儿,谢尚书没再说。
倒是谢松道,“哪怕宁大人是苦肉计,当时满朝文武,也只有他一人肯用这苦用计。他用苦肉计,担了天大风险。他有功,陛下必定会赏他。你今天扫宁太太面子扫得太狠了。”
谢莫如平静道,“我与他家本就颇多嫌隙,原也就不必面子上装的千好万好。”
谢松素来端方君子的作派,这次听谢莫如说话却不恼怒,略一思量,道,“也有些道理。”
谢柏倒无所谓,道,“莫如反正年岁还小,这次的事,宁太太跟母亲说一说便罢了,她不该要求见莫如。论理,她是姨娘的生母,论身份吧,又是四品诰命,且是这把年纪,当着满屋丫环婆子给莫如赔不是,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本来依宁太太的身份地位,这么干就有些逼宫的意思了,关键是还没干成,丢脸上头还得加个更字。
兄弟两个很显然想到一处去了,谢松是喜欢宁姨娘,可也没喜欢到走火入魔,是非不明的地步,反过来说,宁姨娘要真有让谢松走火入魔的本事,也到不了今日。谢柏直接说宁太太是姨娘生母,谢松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这本就是事实,谢松想的是,谢莫如这样强势,她明明白白的说她与宁家有嫌隙,而今是谢莫如与他们父子三人一并坐着说话,看来父亲的意思,不说疏远宁家,起码这个孙女是入了父亲的眼。
关于这个,谢松倒没觉着怎么样,谢莫如会入父亲的眼太正常了。谢莫如外家一系本就有着强悍的母系血统。宁平大长公主就不提了,这是众所周知的曾经的掌政公主,不说别的,今上幼年登基,能保住江山,都得拜宁平大长公主所赐。当年太祖皇帝眼瞅着不行了,程太后问太祖皇帝,“少主可保江山否?”这是说,你儿子太小了,能保住江山吗?
太祖不言,宁平大长公主答道,“儿臣尚在,江山永固。”就这样,太祖皇帝一系得以江山得保。
宁平大长公主强悍若斯,但说起来,还远不比程太后。这一位才是牛人中的牛人,太祖皇帝能当了皇帝,自己有本事是一方面,但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得益于他有个有本事的娘。程太后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别的女人爱好风花雪月啥的,程太后专好起兵造反。据说当初举义旗前,开弓没有回头箭,太祖皇帝十分犹豫,把程老娘给磨唧上火来,直接俩嘴巴抽过去,太祖皇帝立刻不磨唧了,乖乖就起义了。后来太祖皇帝坐了江山,准备封一下自己祖上三代,要封自己亲爹时,程太后十分不屑,评价这位世祖皇帝,“竖子也,不足为帝号。”
哪怕说这话的人是自己亲娘,太祖皇帝也是一脸灰啊,只得与他娘艰难的解释,爹他老人家虽对不住您,可儿子我做了皇帝,我得有个来历啊。不能光有娘没爹啊!程太后立刻给儿子找个来历,“天地生吾儿,封天地即可。”
太祖皇帝给他娘噎个死,还是厚着脸皮给他地下的渣爹弄了个皇帝当当。
所以说,谢莫如母族一系有着这样强悍的血统,她强悍一些是正常。要是突然软糯了,除非是像外祖父。那位方驸马,倒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如今看来,谢莫如并没有遗传到方驸马的好脾气。当然,若只是性子强悍,谢松根本不会多在这个长女身上留心,不过,人家非但遗传到了母系的强悍,也遗传到了来自母系的政治敏锐。
谢松哪怕爱摆个端方的架子,这会儿也不大端着了。他虽然不软糯,但素来很识时务,孔夫子还讲究因材施教着,官场中人从来更势利,最讲究的是因人而异下菜碟。
谢松对谢莫如道,“你年纪还小,这次扫了宁太太面子不要紧,只是要论及当年与大长公主有过节的人家,委实有几家,好在你姓谢,出去还是少提大长公主的事。”
“父亲放心,我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么,她爹还真是委婉,有几家?满城亲贵,那些曾经倾向大长公主的,恐怕已被当今整下去了。留下的,怕是大都跟大长公主有过节。
谢松眉心一跳,心说,你明白,你最好别把大长公主那些恩怨往身上揽,那才叫明白。再一想谢莫如身上还有方家血统更拉仇恨,谢松简直要愁白了头。
谢莫如一笑,“父亲刚刚不是才说,我姓谢。”看她爹的样子真是愁的不轻,幸而她娘只生她一个,要是如宁姨娘一般能生,估计她爹能为杜鹃院的血统问题愁死。
谢柏道,“莫如,做父母的,总是想护孩子于万全。”
谢莫如道,“最容易夭折的年纪都过去了,现在出事的可能就微乎其微,倘有人现在开始忌讳我,那肯定是发现我给人以威胁。一个人,会忌讳另一个人,本身就说明,这人不够自信。找出他不自信的地方,一击必中。”
一击必中!
谢尚书指尖一跳,谢莫如的眼睛正沉静的望向他,谢尚书到底狐狸多年,心理素质非比寻常,只微笑道,“看来,莫如还有话没说。”
谢莫如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可讲。”
“那么,”谢莫如顿一顿方道,“我想知道,当初宁大人所为,是受谁的指使?是别的什么人,还是说,就是祖父你呢?”
☆、第32章 攘外安内
谢莫如此言一出,本来就安静的书房更是静的落针可闻,几人似是连呼吸声都秉住了。好在今天能进书房的,俱都不是善茬,便是谢太太在惊愕的瞪大眼睛,呆怔片刻后,也没有失态。谢松谢柏眼神只在谢尚书与谢莫如之间徘徊,唯谢尚书谢莫如两个,俱都不动声色。
谢莫如还好,这话是她说的,她自然沉得住气。谢尚书则完全展现了一个一品大员超绝素质,谢莫如分毫不差的盯着谢尚书,谢尚书却是眉毛都未动一根,他神色沉稳,姿态雍容,不答反问,“莫如,你觉的呢?”
谢莫如的评价很中肯,她道,“如果整件事是一场策划,那么宁大人是甘愿做马前卒了。”
听到这句话,谢尚书终于有些放心。他倒不是怕谢莫如获知其中内情,谢莫如有这样一颗脑袋,现在不知,日后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他是真担心谢莫如只有政治智慧,而无政治胸襟。倘谢莫如笨一些,能力有限,或者就是妹沈的大家闺秀,谢尚书都不会这样忧虑。一个人,起点如何或许是家族爹娘给的,顶点全看自己本事。谢莫如无疑是个有本事的人,哪怕有性别上的限制,谢尚也不希望与她有最根本的冲突。
谢尚书露出释然的微笑,道,“刚刚我很担心。”
谢莫如侧头想一想,问,“担心我知道祖父有参与后记恨家里么?”
“是啊。”该表现一下祖孙情分时,谢尚书毫不吝啬,他坦然道,“我们是祖孙,你与大长公主也是祖孙。我总希望,你能理解。”理解我是大臣,我有我的政治选择。
谢莫如倒是颇为不能理解的看谢尚书一眼,“这种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无关对错,只论成败罢了。我为什么要因此记恨祖父?因为你与这件事相关?”
谢莫如一幅“你们脑子没病吧”的神色,她道,“听二叔说祖父曾给陛下讲授史书,你会倾向陛下才正常吧。我厌恶宁家,难道是因为宁大人曾上书让大长公主归政?那祖父也太小瞧我了,我厌恶他家,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家的人品行事,狭隘阴诡,实非大道。”倘宁大人上书之乃宁大人自己所谋,谢莫如还得佩服他有勇有谋有胆略,若宁大人只是一马前卒,也不过如此了。当然,在那种情况下,马前卒也是有巨大风险的,或者,宁大人不单单是马前卒,堂堂探花出身,说不得本身就谋划者之一。只是,观宁家行事,她虽没见过宁大人,但宁太太与宁姨娘也够了。
这是谢莫如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表示,我厌恶谁。她说的理直气壮,便是谢松也一时哑口了。其余谢尚书谢太太谢柏均暗道,看来谢莫如是真的很讨厌宁家的作派。
谢莫如这样的人,听她说话就知道,大是大非上不是一般的明白,连当初谢尚书与大长公主对着干的事,谢莫如都能说是“不关对错,只论成败”。当然,谢莫如也有可能是不得不这样说,毕竟谢莫如是谢家人,她现在还得依靠这个姓氏。但,谢莫如说话时的神态口吻,连谢尚书都看不出她有装的迹象。谢尚书还是相信自己眼睛的,他不认为自己曾经做错,他也承认宁平大长公主一代英雌,可是,这无关乎他们的对立的立场。如果谢莫如现在就能骗过自己的眼睛,那么,谢尚书也认了。
谢莫如对自己母族都有着这般中肯的看法,对宁家却表现出这般直接的厌恶,可见,宁家是大大的不入她的眼。而且,这种厌恶是没有办法劝解了,谢莫如直接说了,宁家人品行事不入流,你要怎么劝?举例佐证?举什么例子,便是谢尚书一寻思,宁大人马前卒苦肉计的事儿谢莫如都能推断出来,谢尚书都不能说谢莫如的话有错。
谢尚书温声道,“莫如,你凡事都有自己的判断,人有主见,是好事。你与我脾性不同,我不置喙你的判断,外头的事,难给你个准话,但家里的事,从今天起定下来,宁姨娘再不准插手家事,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外,余者时间,让她安分在牡丹院呆着。”
谢松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他再宠爱宁姨娘,也知道这次宁姨娘是犯了大忌讳。谢莫如小时候不觉着如何,如今,谢莫如这等本领,那婆子还敢在她面前说宁家是亲家,压一压宁姨娘不是坏事。不然哪天,恐怕就不是压一压的事了。何况,谢尚书堂堂一部之长,二品尚书,还不至于真把宁姨娘当回事。谢尚书另有他意,道,“阿芝他们,也是你的弟弟。”
谢莫如无所谓,她对宁姨娘一系从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话都说的少,比路人强一些的原因是谢莫如不大出门,路人于她是个稀罕物。谢尚书一看谢莫如的表情就知道了,谢莫如这是完全没看上谢芝几个啊。谢尚书倒也未恼,凭宁姨娘干的这些事儿,谢莫如又不是菩萨,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这么处置宁姨娘,谢莫如挺满意的,谢尚书亲自发的话,那么以后是真的清静了。谢莫如道,“不如与谢芝他们说,倘科举有成,便放出姨娘,也是激励。”
谢尚书断然,“一个姨娘,并非嫡母,就是阿芝他们有什么出息,也是嫡母之功,与姨娘并无相干。我说话,是算话的。我活着一日,这规矩,谁动了,就是大不孝。”
都说到大不孝上了,谢松忙起身,“儿子不敢。”
谢莫如颌首,“我信祖父的话。”这还差不多。至于谢尚书的信用,日后她会慢慢观察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谢太太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用饭吧。”
谢尚书看谢莫如一眼,问,“莫如要不要见一见宁大人?”
谢莫如道,“宁大人怕是不想见我。”
谢尚书笑,“也是。”
谢太太往日还觉着自己智商很够用,今日方觉着自己反应有些迟钝,她道,“今天宁大人会来?”也有可能,宁太太告辞时身心俱受打击,两家素来亲近,宁大人倘知道宁太太叫谢莫如给扣上一顶谋害方氏的帽子,这种嫌疑人可不是好当的,宁大人定要过来澄清的。
谢尚书点头,“你先带孩子们去用饭吧,我在书房略坐一坐。”
谢太太不再多说,道,“我着丫环把饭给你送过来。”一把年纪了,总不能饿着肚子。
宁大人来的很快,谢太太一行刚到松柏院就听婆子来回禀,说是宁大人到了,谢太太直接命人领宁大人去书房。
宁大人十分明白,他未如宁太太那般要求见谢莫如,要谢莫如真是个软柿子,捏一捏倒不要紧,明显人家属金刚钻的,又是这么个小女孩儿,赢了,丢脸,输了,更没脸。
宁大人只与谢尚书说话,这位探花出身的老大人生得颇是俊秀,哪怕如今做祖父的人了,也是个俊老头儿,如今,进得屋来,俊老头儿满脸歉疚,“回家听闻今天我那婆娘做的事,弟无颜见谢兄,今日来,特意向谢兄赔罪。”说着就是长身一揖。
不待宁大人揖下去,谢尚书忙扶住他,扶他坐下,谢尚书亦是满面恳切,“贤弟切莫如此,倒叫愚兄惭愧。说来还是愚兄治家不严,因你我两家多年交情……唉,一言难尽。贤弟的性情,我最清楚,这事与你有何相干?就是弟妹,我相信今日也是抱着善意而来的,大约是话头儿上有些不留心,叫我那长孙女误会了。”
宁大人叹气,“当年我被发落流放,皆因大长公主之事起,今日大长公主就这么一脉后人,偏生那婆娘又得罪了大姑娘,先时我那女儿又恃宠生骄,失了礼法,我纵使自认磊落,可叫别人知道,难免误会于我。要是他人的误会,我自不会计较,大姑娘倘疑宁家有别个心思,我想,纵使我发下毒誓,有先时的事情在,怕大姑娘也不信的。只是,大姑娘不信我,也当信得过陛下。陛下自幼承大长公主教导,且大长公主对陛下又有抚育之恩,再怎么,陛下都会保全夫人与大姑娘的。”
“就是我,哪怕事隔多年,我也能摸着良心说,当年与大长公主之争,只是礼法之争。”宁大人沉声道,“于大长公主本人,宁某亦是敬佩的。”
倘谢莫如在此,就能知道什么叫差距了。
这就是宁太太与宁大人之间的差距,也是内宅妇人与朝廷官员之间的差距。
听着宁大人滔滔不绝的满嘴大长公主的话,谢尚书暗叹,果然是一击必中。
谢莫如因何要揭开当年之事,难道就为了展现一下她不凡的智商?或者,离间谢宁两家?
这两者,谢莫如都做到了。不过,看来谢莫如目的不止于此。
一击必中。
是的,就如宁大人,他简直一句谢莫如的不是都不必说,只要提醒一下谢尚书,谢莫如身上有大长公主与方家的血统,就是谢莫如天大本领,怕谢尚书也得顾忌谢莫如知道当初陛下亲政前后谢家的所为吧。就这一点,谢家自己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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