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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宫情史-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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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当场脸都成了猪肝色,捏着拳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反击这位太后的新宠。
  王药冷笑道:“这算是我押的注。要是这冰球我打输了,再请你打回来就是!”袖子一拂,也不再多话,到了马厩前挑出自己的马,上鞍鞯、紧肚带、顺好马镫和缰绳,最后在四蹄上包好防滑的稻草,飞身骑了上去。
  萧虎古气哼哼摸了摸滚烫火辣的脸颊,挥挥手对自己的几个奴仆道:“把我的冰球拿来!今天好好玩他娘的一场!”
  打球双方各有三人,每个人在马上持一根头部弯曲如偃月的球杖,冰湖两端间隔百丈,各设立一个用花彩结扎起来的小球门。规则很简单,哪一方把球打进球门的次数多,哪一方就赢。王药试了试球杖,少顷就找到了感觉。而马匹在冰上略有点打滑,不过只要掌控好速度,也不是大问题。
  他不算彪悍强健,但算得上灵活聪慧,输了两遭,便明白了赢的方法,接下来顺风顺水,只见那外头扎着彩绸的冰球,不断地朝对面萧虎古的球门奔去,拦截的人虽然一波接一波,但见马上的王药左冲右突,腰肢健而软,无论是御马,还是打球,都灵动得叫人应接不暇。眼见到了对面球门附近,他比了比方向,一击球杖下去,那彩球在冰面上方跃起一个弧度,落到冰面之后又一个漂亮地滑动,不偏不倚进了球门。
  围观的人发出了欢叫。王药拱拱手道:“出汗了。南院还有些朝务要等处置。不奉陪了。”
  萧虎古救球不及,眼睁睁又叫王药赢了一道,面子又下不去,刚刚挨的一巴掌估计还回来也是无望的了。
  他气哼哼地用球杖一击冰面,一阵冰面碎开的“喀嚓”声从深处传了过来。
  “不好!”萧虎古整个人往冰面上一趴,把自己当冰球似的用力往岸边滑动。
  但此时,王药刚刚上马,脚套在镫子里,饶是听见了这令人胆寒的声响,也不及反应。身下乘坐的马匹虽然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但是到底还是牲畜,本能地嘶鸣一声,又本能地飞奔起来,任凭王药怎么拉扯缰绳也停不下来。马蹄在冰面上不断地打滑,“喀喀”的动静越来越响,宛如是春日隐隐的惊蛰雷声,似乎是从湖底深处不断地震上来。
  马儿终于一个趔趄,滑到在冰面上,沉重的身子砸在冰层上,王药瞬间蜷身护住脑袋,但紧接着,他感觉身子下面一荡,细碎的“嚓嚓”声随着碎开一道道冰裂纹的浅蓝色冰面同时出现,轻微而令人怖畏到极处。
  他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便和他的马一起,随着裂开的碎冰一齐掉落到湖水里。
  水的温度比冰面略高,但这温暖的错觉只是一瞬间而已,冰冷的水刹那淹没了王药和他的马,衣衫变得无比沉重,浑身血脉的温度仿佛都在这片刻间被湖水吸取了。呼吸停滞住,头顶上是一片奇妙的毛玻璃似的眩光,无数的鱼群朝着空气充足的地方游过来。
  而在冰面之上的人看来,此刻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窟窿,吞没了一人一马——此人,正是太后的新宠——王药!
  

  ☆、获救

  阴暗的书阁、藤萝的庭院、嘈杂的考场……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巴掌、表妹的垂首……无数乱象裹在一起,最后化作一条黑暗而漫长的甬道,他在甬道里跌跌撞撞地走,总是走不到头; 走得渐渐无望起来。
  突然; 他隐隐听见有人在云空之外喊他的字:“却疾……却疾……”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 清晰得连语气里哽咽的哭腔都感受得到,响得耳膜都在一阵阵震颤,心都在一阵阵震颤!
  他茫然四顾; 然而四顾皆茫茫。只是刚刚狭长黑暗的甬道尽头; 似乎亮起了一点点微光。他继续跌跌撞撞,朝着那微光走去。
  光线仿佛有毒一般; 愈是走近; 愈是觉得头疼欲裂,胸痛欲炸。可是为了那一点点光; 他还是努力地走下去,死; 都要在光明处死!
  微光渐渐刺眼,甬道也渐渐宽阔,他蓦然睁开眼睛,涌进来的光线刺得他眼睛一道痛起来。一片模糊的白色渐渐消退,他看见了面前的人,确切地说,是看见了她眼角的一滴泪水,水晶珠似的垂着,一会儿就滴落不见了,但旋即,又挂上了新的一滴。
  不过,当他眼睛睁开,那双眼尾上翘的凤目变弯了,她哭腔中带着喜悦:“却疾,你终于醒了!”
  王药胀痛不已的胸被她的粉拳捶了一下,顿时骨头缝里都酸痛起来,他觉得喉头发腥,怕自己要吐,头刚一偏,面前的人已经眼疾手快取了个盆在他面前。他闭着眼睛拼命地呕,鼻子里一股股恶臭,自己都觉得难受,但端盆的手没有丝毫不坚定,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好啦好啦,吐出来就好了。”
  王药睁开眼睛,这次更加清醒,看见是完颜绰亲自挽着袖子,露出胳膊上纹绣的花藤,端着一盆他的呕吐物正在端详。看了一会儿回头吩咐:“还有一点点血丝,叫御医再过来诊脉,务必仔细小心,不能稍有疏忽怠慢!”
  宫人接去了盆子,又重新端来一盆温水。完颜绰好像事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又是亲自净了手,拧了手巾帮他擦脸、擦头,嘴里絮絮地问:“还在发烧,要不要喝点蜂蜜水清清火气?还是喝点姜汤袪寒?晚上想吃什么?要清淡的呢,有清炖的鱼汤,清炒的幼獐子肉,滑山鸡片,还有……从上京的火室里加急送过来的嫩胡瓜和荠菜。”
  王药明明胃里胀满毫无胃口,却给她说得咽了口口水。他抬头问:“怎么把我救上来的?”
  完颜绰叹息道:“听到消息时,可吓死我了!他们说你掉到冰窟窿了,偏偏不懂在冰窟窿里怎么自救——原该是尽力向上浮起,整个身子往冰面上趴住,等着人钩鱼一样拖你;可你呢,大约仗着自己会点水,自顾自就扑腾起来,扑腾到冰面下头去了!上头的人拼命凿冰,就听见你的头在冰层上撞,过了一会儿冷得没力气了,就不动了。”
  王药自己都听得后怕,眨着眼睛问:“后来呢?”
  完颜绰剜了他一眼:“后来?后来他们把我叫过去了。我在湖边上喊,谁下水去救人,救上来活的,赏头下军城(1)两座;捞上来是死的,也赏头下军城一座!若全部怕死不敢去,就每人赏一块‘胆小鬼’的佩巾,天天挂在腰上提醒自己!”
  这一说,当即有三四个水性好的勇士脱了衣裳,喝了半壶烈酒,拿残雪抹了抹身子,“扑通扑通”纷纷从冰窟窿里跳下去,冒着严寒救人。王药会点水,虽然昏迷,呛得倒不厉害,捞上来之后胸口还是温的,呼吸也还在,只是浑身几乎都紫了。当即送进太后的御幄,几层毯子暖着,所有的军医、御医都传过来看病。
  好在他自己身子骨也算结实,罪是受了不少,慢慢也就回了温,今儿终于醒过来了。
  王药挣扎着起来:“我这是睡了几天了?怎么浑身都酸得厉害?”
  完颜绰扶着他:“两天了!第一天冷得冰块似的,第二天热得火炉似的。今天才算正常。”
  “哦。”王药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侧头问身边的完颜绰,“我冷的冰块似的,热得火炉似的,你怎么知道?”
  完颜绰嗤之以鼻:“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怎么知道?衣不解带地伺候你,大概人家都笑我不像个太后,倒像个使唤丫头!”
  王药一阵心疼,但又有些莫名的忧虑,挣扎着穿戴衣物:“我要出去走走。”
  完颜绰异常体贴:“好。出去走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呼吸点新鲜空气。就是要多穿点,今日下了一场春雪,虽是放晴了,还是雪后寒。你还在发烧,别弄得加重了。”
  她似乎看出王药的那一丝疏离,一出帐门就自觉地离开他两步,一个眼神,示意忽络离扶着,自己慢慢跟着他在毡包间散步。王药看看远处的大湖,冰层又结上了,皇帝钩鱼和他落水的窟窿都不见了,雪后的冰面上是一片白皑皑,连着四周的山,四周的树,都是这样白皑皑的。空气清新冷冽,他浑浊的肺顿觉一阵舒服,心里的愤懑也少了些,回头对完颜绰笑道:“我还是小时候,在临安的湖里游泳,那时还算水性好的,洑水的技艺同龄孩子中没有及得上我的。没想到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到底翻了船,栽了跟头。”
  见他笑,完颜绰也跟着微笑起来,点点头问:“临安府是晋国的陪都么?”
  王药点点头:“正都当然是汴梁,不过临安风景优美,物产丰富,九州绝胜之处!有才子填词赞临安——”他蓦然停了口,笑容凝固在脸上。
  完颜绰恰恰从他身后三步的地方赶上前,抬头循着他的目光望着不远处这片毡包群里最高的岗哨,上头插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没有挂旗幡,反而挂着一枚人头。那双死人的眼睛无望地张着,嘴也张着,脖颈处的鲜血已经凝固成紫色,而那灰色的脸颊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几根紫绿色的指痕。
  王药望向完颜绰,张口结舌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完颜绰点点头:“没错。萧虎古。他害得你差点送命,我叫人砍了他的脑袋!”
  王药狠狠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好一会儿说:“草菅人命,总不是好事!”
  完颜绰冷笑道:“草菅?他管不好自己的嘴,又管不好自己的手,不杀他,我出不了这口气!却疾,你放心,杀了他,等于我昭告天下,谁敢和你作对,就是和我作对,我就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她昂然地站在一片残雪的寒冽春风里,任凭头上的金珠被风吹得飘拂在耳边,发出响动,任凭身上的衣袂在风里卷动似最美丽的粉牡丹。
  她艳美得像她身上纹绣的曼陀罗花,剧毒无俦!
  王药竟然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气恨萧虎古,若是可以重新和他打一场架,我都觉得自己要好受些。”
  “你真迂!”
  王药冷笑道:“我不迂!但是,君子之为善,仰不愧,俯不怍,明无人非,幽无鬼责,坦坦荡荡,心逸日休。”
  完颜绰嘴唇抖动了几下,上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挽得紧紧的:“却疾!我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不是说,花开堪折直须折,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俩,君无妻,我无夫,我们怕什么?!”
  王药心软下来,摇摇头说:“我不怕,但我也不想有愧于心。阿雁,我这二十多年,做错的事太多!不孝父母,不忠国家,不能以言行为世人榜样,临婚逃避,也对不起在临安等我的那个人……做了那么多年坏人,原来以为糟蹋自己就可以忘掉愧疚,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了……”
  他声音有些哽咽,抬头又看了看那个人头,死去的是活不过来了,或许那日活不过来的也会是他。他长叹一声,对完颜绰说:“求你,对他的家人好一点!”
  她的小嘴儿抿着,没有在旁人面前那种杀伐果决的凌厉,反而是带着一些邀功却不被他理解的小委屈,好一会儿才说:“好吧。”
  王药咳了两声,完颜绰回转颜色,又重新挽住了他,轻轻地为他顺背。王药目视她说:“宽严并济,才能御下治国,你应当比我懂。”
  完颜绰点点头,扶着他慢慢往回走。王药毫不拒绝她的扶掖,坦然地四下看着雪景,或远或近,好多人正在注目,他也没有丝毫羞愧。到了他们住的大毡包里,王药有些不胜疲惫地坐在地铺上,完颜绰体贴地说:“累了吧?我叫人进来给你捶捶腿?”王药摇摇头,慢慢躺了下来。
  完颜绰沉默了一会儿:“却疾,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 头下军城:头下,又作“投下”,是契丹族在战争中虏获俘虏后,朝廷选地方安置这些奴隶,设置州城,大的为头下军州,小一点是头下军城,再小,还有头下军县和头下军堡。既是私属,也算是依附朝廷的。一般赋税归领主,酒税交朝廷。
……………………………………………………………………
明天是个甜章,然后就是下一卷,矛盾问题开始出现,要挺住。。。

  ☆、篝火典仪

  王药捂住她的嘴,慢慢地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她衣领的风毛拂动着他的脸颊,痒痒的; 暖融融的; 王药抬起头,迷蒙地似在索吻:“阿雁; 我生而有罪……”
  他是第二次对完颜绰说这话。如果说那次在牢狱里还带着些演戏的成分,今日的他,仿佛真的在等待救赎。完颜绰低头吻他; 他的额头滚热; 嘴唇却冰凉的。“却疾,你别想多了; 你还在生病。好好把身子将养好; 答应我,好么?”
  王药仿佛不愿意分开似的; 昂着脸闭着眼睛找她的嘴唇,完颜绰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 应和地吻他,直到自己也坐不住,颓然倒在他身边。
  他的手开始上下抚摸着她,本来就急促沉重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完颜绰按住他:“却疾,你在生病!你不许糟蹋自己!”
  王药很听话似的,委屈地说:“那我搂着你可好?”他很快抱着完颜绰,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大约真是病了,梦中呓语不断,却听不懂在说什么。完颜绰一夜没有好睡,到了凌晨,干脆不打算睡了,一边抚摸着他的脸颊安慰他,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春雪第二日又下了起来,原定的行程又耽误了。大家只能在湖边继续安营扎寨。好在这片地方有山有水,草木也丰足,无论是人还是带来的牲畜,都不愁饮水和烧柴。第四天天才放晴了,而且一下暖和起来。地上的雪很快化了大半,阳光照在山顶的残雪上,照在山坡的树木上,都像给雪勾了一层金边似的。
  完颜绰对已经不再发烧,身子骨好了王药笑着说:“难得又是个好天!明儿中午再开拔,今晚上燃篝火,大家好好开心一场!”又凑近笑道:“御医说,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带着甘州甜醴和羊羔儿酒,想喝吗?”
  王药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又听说还有酒,顿时眼睛都亮了!“却之不恭!这有酒的篝火宴,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他笑道。
  午后,毡包间的空场上开始堆起柴垛,靠近皇帝和太后御幄的那片空地前堆得尤其高大。小皇帝拍着手笑道:“今晚又可以玩咯!”完颜绰对他也和颜悦色,亲昵地戳戳额头:“放了几天野马没跟帝师学着,只怕今晚要关营帐里不许出来!”
  三岁娃娃哪里听得懂反话,眨巴着疑惑的眼睛看看完颜绰,最后委屈地说:“我没有犯错啊!我今儿好好吃饭饭的!”说着,嘴一扁,眼泪都要下来了。
  王药给他逗得都笑了。萧邑沣现在跟着众人,对他也换了称呼,可怜巴巴地瞟过去:“帝师!我真的好好吃饭饭的!”
  王药对完颜绰作揖道:“求太后宽待陛下!”
  完颜绰“噗嗤”一笑,又点点皇帝的小脑门:“好,那要看你今晚表现好不好!”
  萧邑沣明白过来一般,点点头说:“啊,就是那个——”还没说完,嘴被捂住了。完颜绰虎了脸:“现在废什么话?晚上想不想出来玩?”小皇帝顿时一吓,把剩下的话都吞回肚子里了。
  王药不知道完颜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笑得诡异,知道问不出来,只能摇摇头自顾自查看各处防火沟是否挖得够深。低头久了,抬头一望,只觉得这日天空一碧如洗,天高云阔,真个有诗中所写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感觉。再四下看看,大约各处都打扫干净了,连旗杆上挂的那个人头都收下去了,反倒是四处挂着五色的小幡,书写着契丹文,点缀得这灰绿色的早春也宛若春光般五色缤纷起来。
  天很快暗了,篝火“哔哔啵啵”响起来,如往昔一样,人们开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完颜绰穿一身紫色长袍,暗金的边缘,密密织绣的高山曲水和天鹅振翅的暗花。头顶金冠比王药见过的哪一顶都要精致:金箔打做花叶,金丝串着渤海郡的大东珠和鄯善郡的碧玉,在金冠上颤巍巍地抖动。
  她见王药傻乎乎在看,嘴一抿,似笑不笑地略略低头。柴燎礼是由皇帝主持的,小小的娃娃有些紧张的模样,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奏乐!”
  羌笛、琵琶、羯鼓、阮琴……虽没有中原中和韶乐的庄重典雅,但和声和谐,别有一番轻灵动人的妙处。萧邑沣又奶声奶气吩咐:“献太宰!”
  一头毛色纯青的公牛,和一头毛色雪白的母羊被拉着绕火堆一圈,然后放出颈血,倒上烈酒,奉到皇帝和太后面前,先祭天,再祭地,最后奉上了两只金杯。
  完颜绰对王药说:“陛下小,不能喝酒。”自己率先把掺着牛羊鲜血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王药没有多想,道:“那臣代饮。”取过一盏血酒,看了看那赤色的酒液,一口抿下去,倒也没有想象中那种难忍的腥膻,反倒带着一些新鲜的腥甜,酷烈爽口,别有滋味。
  他一杯下肚,那里跳萨满的婆子浑身都抖动起来,然后用他听不懂的歌词高亢地唱了起来,随着她的一群傩师也一道唱得震天响。王药分明看见,完颜绰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羞涩的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异常分明。
  不知是否因天气寒冷下来,两名中年妇人捧着一张羊羔皮过来,羊皮两端缀着两只银螭,一头摆在完颜绰腿上,一头摆在王药腿上。又两名贵族男子笑吟吟上前,在羊皮上放了一对小弓箭,箭头上不是箭镞,而是绑着火绒。
  完颜绰拈弓搭箭,把箭射到了篝火的最上方,顿时腾起一道赤红的烈焰。她把弓递给王药:“该你了。”
  王药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她又下套了。完颜绰带着些哀求低声道:“王卿,该你啦!”
  王药不愿拂她的意,便也准准地把一支火绒箭射到了篝火顶上,又腾起一簇烈焰,两道火光瞬间并为一道,四面散出金光闪闪的火星。完颜绰的脸在这样的金光中变得柔美异常。她的手从羊羔皮下头伸过来握住了王药,心“怦怦”地跳着,担心他会甩开。但他实际是很默契地任她握着,掌心温暖,渐渐滚热起来。
  完颜绰转过头,对萧邑沣说:“皇帝,该拜师礼了。”
  小娃娃从内侍手里接过一盏酒,恭恭敬敬站在王药面前,奉上酒说:“请仲父饮酒!”
  王药震惊得几乎要从羊羔皮下站出来跪辞这个称呼,他头一次磕磕巴巴说:“陛下……陛下这个称呼,臣怎么……怎么当的起?”
  完颜绰用力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笑道:“昔年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了霸业,齐桓公便尊称管仲为‘仲父’。帝师尽心教培、辅佐皇帝,皇帝年幼,唤一声‘仲父’又有什么不妥?别推辞了,快喝酒吧!”她不由分说,使了个眼色给萧邑沣。小人儿是个小人精,立刻把手中的杯子又往前递了递:“仲父,朕手酸啦!”
  王药推辞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期期艾艾谢了恩,接过酒盏一饮而尽。这次用的明明是柔和醇香的羊羔酒,但王药觉得酒液甚是热辣,一杯下去,和刚刚的血酒融在一起,头里变得晕乎乎的,歌舞声、篝火声仿佛更喧嚣起来,但又仿佛茫茫地隔着迷雾。他撑了撑头,正欲告罪告退。完颜绰已然体贴地说:“你脸有点红,大概是酒上来了。快去休息吧。”
  王药稽首一拜,手肘被完颜绰一把托住。她亮晶晶地眼睛望着王药,带着点羞涩说:“别客气了。快去休息吧。”王药眼角的余光看见旁边的侍女都是抿着嘴,一脸会意的笑容,七手八脚上来扶他进了完颜绰的毡包。
  今日的毡包格外温暖,四边重新装饰过,深紫的垂幕,金色的饰幡,四周弥漫着暖暖的苏合香。地铺上的羊皮褥子上铺陈着簇簇新的紫红色锦缎。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玛瑙和黄金的盘盏,里头热腾腾的烤肉,硕大的红枣,满满的热酒和雪白的酥酪,散发着各自的香味。
  王药有些醉意,站立不住似的一下子坐了上去。他心里都明白了,有点对她擅作主张的恼怒,但更多的是感动。
  他默默地等着,果不其然,片刻功夫,毡包的帐门揭开,一个侍女将镜台和马鞍摆在门口,接着扶着完颜绰跨过马鞍走了过来。侍女旋即出去了。
  完颜绰到王药身边,见他恰好是跪坐着,心里窃喜,也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低声说:“却疾,我又……”
  王药一根手指按在她嘴唇上,把“骗了你”三个字给压了下去。他说:“别说话。我们还差一拜。”举手齐眉,然后跪直身子,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完颜绰惊异间也顾不得多想,学着他的样子跪直弯腰。两个人靠得太近,一弯腰,额头就碰到了一起,轻轻“咚”一响。温暖的额角,彼此厮磨了一会儿,嘴唇情不自禁就相触起来。
  完颜绰微微喘息着问:“这是晋国的仪俗?”
  王药轻笑道:“不然呢?这个媳妇岂不是做得太便宜了?”
  “你都知道啦?”对面的脸上飞过一朵红云。
  王药捧着她的脸,侵袭般的又吻了一场视作惩罚,然后才说:“先是不知道,但后来就明白了。说说看,又骗我,而且是这样的大事,该怎么惩罚你呢?”但他或许是吃了酒健忘的缘故,转眼就把“惩罚”这事忘了,而是在她耳边轻语:“刚才啊,是夫妻交拜的风俗,表示两个人举案齐眉,互敬互重。你看,我们在篝火前祭了天地,独独忘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呢!”
  完颜绰脸红得发热,点点头说:“我没忘。这也是昭告所有人,你是我的丈夫,皇帝也尊你为仲父。”
  王药觉得女人有时候傻乎乎的,自作主张一番,他能欣然服气,其他人呢?不过,她的心意总是为了他,他明白,也感动,更不愿辜负她。正侧头去吻她热乎乎的脸颊,完颜绰突然在他耳边又问:“既然双方的礼节都要按风俗来行,干脆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准备不麻烦的,咱们就一起行个遍。”
  王药怔怔地看着她,她兴奋的眸子亮得能闪光一样,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期待。王药心里暗叹:晋国婚俗极其繁杂,但是除了六礼之外,最最重要的其实是“父母之命”,问名纳彩是父母做主,行聘结亲是父母做主,婚礼上拜天地,拜彼此,还有便是拜父母高堂——父母不在的也要拜神主——几乎是最要紧的见证。
  他心里极其苦涩,父母在哪儿?他们又怎么可能同意这样姻缘?家中尚有戚芸菡——他逃避不及的未婚之妻。王药把胃里泛上来的苦水压下去,对完颜绰笑道:“还有一个环节。”
  他解开幞头,又帮完颜绰摘开金冠。他用着一柄素金的簪子,而完颜绰则是一柄白玉的,两个人看看彼此的簪子,不由相视一笑,完颜绰笑道:“果然是自那天起,就注定了的。”
  王药亦是轻笑,然后拔掉发簪,又伸手拔掉完颜绰的,两个人的乌发都如瀑布一般垂撒下来。王药从完颜绰腰上蹀躞带上取下小金刀,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又小心地从完颜绰的长发上也割下一缕。然后,他细心地把两缕头发分为四股,各个打成同心结的模样。
  完颜绰只觉得眼花缭乱,见他修长而骨节有力的手指翻飞舞动着,转眼,一个乌发结成的同心结递到她手上。王药轻声说:“这也是晋国的婚仪之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完颜绰眼前模糊,幸福到双手颤动,小心翼翼把他巧手编成的花结收到了自己随身的荷包里珍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走情节,还是洞房花烛?投票。。。

  ☆、11。11

  案几上放着两碗“拉里”——是牛奶熬的稠粥,用稗子米或荞麦加鲜奶熬成,再拌上酥油和白糖。完颜绰指着那碗,娇声道:“我饿了; 你喂我!”王药依言; 取了碗和汤匙,试了试温度不凉不烫; 便一匙一匙小心地喂到完颜绰的嘴里;紧跟着,完颜绰取来另一只碗,又依样儿喂了王药。
  她见王药吃得香喷喷的模样; 笑道:“这也是我们契丹的风俗; 吃了‘拉里’,夫妻和睦; 生活甜蜜; 牛畜兴旺,五谷丰登。你们那儿结婚; 要吃点什么特别的东西呀?”
  王药想到了晋国婚仪上,喜娘要给新郎官和新娘子端一盘半生的饺子; 故意在他们吃得难以下咽时问:“生不生?”傻乎乎的新人十有□□会傻乎乎地回答:“生。”于是取得了一个“早生贵子”的好彩头。还要吃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类,无非也是相同的寓意。但他想着完颜绰的痛处,只摇摇头憨笑:“就是吃点家常酒菜,其他没啥特别的。”
  拌着蜜糖和酥油的牛奶粥,又香又浓,甜蜜的滋味涌动在小小的毡包里,更宛如浓缩在紫红色的织锦丝被中。两个人蒙着头,呼吸相闻,完颜绰低声问:“你们那儿的新嫁娘会做什么呀?”
  王药假装想了想:“我们那儿的新嫁娘以柔顺为第一,伺候丈夫,孝顺公婆,勤理家事。”
  完颜绰嗤之以鼻:“那看来你娶错人了。”
  王药假作无奈:“那么,你至少好好伺候丈夫吧。”
  话刚一说完,完颜绰就在被窝里翻身做主了,她压着王药,坏兮兮凑在他耳边说:“好。我伺候你,你这几日身子骨不好,我好好伺候你,尽了晋国那里的为妇之道……”
  这妖精是要造反了!但是王药怎么愿意破坏此刻的美好?他点点头说:“甚好。且看你怎么伺候。”舒坦地仰躺着,闭着眼睛让她“伺候”。
  她窸窸窣窣的,动作轻柔而麻溜,王药的衣襟被她一层层打开,身上却越来越暖,然后是汗巾,抽开后从他的胸膛柔柔地滑过,使他不由地一阵战栗。“不许睁眼。”说是伺候,出口的尽是命令。她咯咯地轻笑,热乎乎的气息喷过来,在他耳边厮磨了片刻,热气息一点点下移,游移不定的、若即若离的,只是很偶尔才啄吻一下,却能叫人期待很久。
  忍耐不住的时候,他的手伸过去抓她,没想到腰肢滑溜得和丝绸似的,触手就滑开了。“再调皮,我把你绑起来。”她娇俏地威胁道,汗巾上的流苏在王药的胳膊上拂来拂去,“你身子没好透,别花大力气,仔细落下病根儿。”
  真是体恤!王药气得咬牙切齿,冷不防小母狼的牙齿上来了,轻轻一咬,大约就是一个牙印留在胸脯上,王药撒不出去的气顿时消停了,继续耐心地等她伺候。
  完颜绰仍是轻笑着若即若离:“却疾,你们那儿说,夫妻之道是什么?”
  王药故意说:“夫义妇听,夫令妇顺,夫唱妇随……”耳边的“咯咯”声越来越轻灵,完颜绰似乎在点头,发梢在他肩膀上一抖一抖地拂动。她掌控着他,悄声问:“那我做得好不好?”又威胁:“要是不好,我就走啦!”
  王药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一把抱住她的腰:“你真是好极了!再淘气,我也得做个‘好’丈夫给你瞧瞧了。”
  两个人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完颜绰的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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