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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怼人会死吗-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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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个人抬抬脚就能碾死你。”
“我知道。。。。。。”秦韫低头。
凭他一人无异于螳臂当车,但有人可以。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在花鲤渡桥边的晚上; 他等了一整夜; 失望透顶; 苏敛未来,来的却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七子顾歧。
明明秋寒尚厉; 顾歧却把一把金缕歧字扇摇的蔚然生风; 风度翩翩道:“不得不承认; 我对你鄙夷之余多了几分钦佩; 至少你还懂得持之以恒。”
这声音秦韫再熟悉不过了,可不就是白日里与皇帝说话的那位!
而这面容; 也是似曾相识!
秦韫的神思电转——他想起来了; 那天,中秋; 酒坊外,和苏敛在一起的。。。。。。
“你——”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却又一瞬间爆开了一朵炙热的火花,烫的他胸口疼痛难忍; 秦韫握紧了佩刀; 低声道:“参见七殿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顾歧单刀直入:“苏敛刚才跟我在一起,现在已经回太医院了。”
听到苏敛没事,秦韫轻轻松了口气; 心口却愈发紧缩的难受,他低声道:“她。。。。。。为什么。。。。。。”
“为什么没来?”顾歧说:“你确定这个问题要问我吗?我大概率回告诉你,她不想来。”
秦韫没有看顾歧,只是低垂着目光望着地面,眼眶微微发红。
“你和她。。。。。。”他舌尖发苦:“也是,你是皇子,而我只是个。。。。。。。”
顾歧“嗤”的笑了出来,没让秦韫说下去,他歪着头,发顶玉冠在黎明的曦光中闪烁,衬得他面容俊美无双,笑容邪肆:“秦侍卫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的对手毫无竞争力。”
秦韫不解的抬眸。
顾歧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秦韫脖子上的扳指,神色微凝:“首先,你没给她指路,苏敛不是不想来,的确是她那个不好使的脑子给忘了,再者,她并非趋炎附势之人,如若你觉得她是因为你的家世地位而疏远你,那你不配再和我聊后话。”
秦韫瞠目结舌的望着侃侃而谈的顾歧,似乎极难理解他的思维:“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
“显而易见,我在炫耀。”顾歧微笑:“而且你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男人骄傲自负,不屑于玩儿阴的,秦韫想,而且他对于公平竞争应该很有把握吧。。。。。。。
“我不会放弃苏敛的。”秦韫骤然间像是被激起了某种斗志,坚定不移的说:“谢谢你的鼓励。”
“谁要鼓励你啊?”顾歧说:“只是不想赢得太难看罢了。”
。。。。。。
秦韫蓦地转身,奔将出去,同僚惊道:“你做什么去?还在巡查呢!擅离职守你不怕被仲大人抓到吗!喂!”
他跑向紫宸殿,却没见到顾歧人,那个一直跟着顾歧的小厮升平也不在,秦韫心急如焚,忽然撞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手忙脚乱的扶正了头上的帽子道:“你是来找七殿下的吗?”
“是。”秦韫道:“小公公,你怎么知道?”
“很少有人会来紫宸殿的。”明川道。
“七殿下人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不在紫宸殿有可能是被皇上召请了。”明川热忱道:“不过我刚从养心殿过来,奉皇上懿旨给紫宸殿送些新制的瑞龙脑,七殿下不在,那应该就在含凉殿,和五殿下在一起。你认识含凉殿吗?要不要我给你指路?”
“不用,我认识,多谢了!”
“哎我可以指路的!”明川对着秦韫匆忙的背影喊道:“往,那个!那个有云的方向走——”
***
含凉殿里,宫女用长长的银钩将一盏明亮的宫灯挑起,挂在屋檐下,前庭的雪松迎风而动,丰沛的深色树冠也被殿内的光镀上了柔光银边。
顾歧和顾盈面对面坐着,中间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子星罗棋布,一旁宫女将白茶干叶片放在小火上烤了烤,迅速的滤进沸水里,少倾茶香四溢,宫女将烹制的新茶倒进顾盈手边的茶杯里,顾盈取来微抿,目光含笑的自棋盘挪到了顾歧脸上。
顾歧两指间夹了一枚黑子,一手撑腮,眉头绞绕,目光游弋来游弋去,半晌他又改揉着太阳穴,半刻功夫换了若干个姿势,却是迟迟不落子。
顾盈游刃有余的品茶,眼瞧着顾歧终于犹豫艰难的落下一子,他眉峰一挑,将茶杯搁在小几上道:“你想好了走这儿?”
“想好了。”顾歧略有不耐烦,抓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
“确定?”顾盈循循善诱:“落子无悔啊七弟。”
“等等!”顾歧目光一凛,猛地将茶杯一放,前倾身体急道:“我不走这儿!容我再想想!”
他手忙脚乱的将那枚子儿抠回手里,顾盈啼笑皆非道:“七弟,棋真没有这么个下法。”
“怎么没有?”顾歧耍横,振振有词:“兄弟之间切磋棋艺,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
“你跟父皇下棋可不能这么下。”顾盈一手撑着额际,微微斜着上身,倚在一侧扶手上:“这么下,下到明天天亮也下不完。”
顾歧翻白眼。
含凉殿近日新添了些宫女太监,许多边角细零的活儿都有人干了,原本偌大一个寂静清冷的殿宇被收拾的多了许多人气,眼下外头一个太监躬身进殿,轻声道:“五殿下,七殿下,外头有个侍卫求见,自称姓秦,有急事要见七殿下。”
“姓秦?”顾歧转眸道。
“你认识?”顾盈奇道:“让他进来。”
秦韫裹挟着一身濯濯寒气跨入,单膝跪倒,强压着内心的焦急恭声道:“参见五殿下、七殿下。”
顾盈挥了挥袖子,对宫人道:“都撤下去吧。”便有三两个宫人来将棋盘茶具都收拾了,安静的退出了殿外。
屏退众人,秦韫不等顾歧发问便急切道:“七殿下,您去救救苏太医吧!她现在正跪在凤仪殿外头,已经跪了很久了!”
“苏太医?”顾盈用略带探寻的目光看向顾歧,纳闷道:“哪个苏太医?”
顾歧没说话,手指来回婆娑着青瓷的茶杯,翻目看天,顾盈饶有兴趣的捏了下巴,轻声道:“莫不是最近新进宫的那个女太医?哦。。。。。。”他语调轻扬。
顾歧眼角皱缩,不耐烦之余又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他往椅子里一坐,展开扇子“呼呼”扇了两下,转头对秦韫道:“你当值?”
“是。”秦韫不解其意。
“回去巡视。”顾歧断然命令:“擅离职守,御前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有几个脑袋担着?”
“可是——”秦韫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弄得茫然失措。
顾歧似乎懒得再理他,一旁顾盈拢了袖子微笑道:“秦侍卫,量力而行,御前的仲林仲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秦韫无法,只好退出了含凉殿,待他离去,顾歧沉着脸色一语不发,他似乎五心烦热,扇子扇的用力,顾盈有些吃消不住,转动轮椅远离了他,哭笑不得:“你担心就直说,这般做作模样我看着委实难受。”
“谁担心——”顾歧脱口怒道。
顾盈失笑:“好~你不担心,我就闻着陈醋缸子翻了,酸满含凉,别的也没什么。”
顾歧百口莫辩,静默冥想,顾盈道:“我看多半是皇后刁难,不折腾一番不会善罢甘休,你当真不去解围?”
“我去什么?去跟皇后要人?她是长辈,我拗不过她。”顾歧道:“况且我去了无异于不打自招,皇后要是知道苏太医从前与我有交集,以后只会更加不安生。”顿了顿,他低声道:“我猜皇后是想笼络她,要不然,宫里头折磨人的法子那么多,不会单单罚跪,她脑筋也不知道动一动,关键时刻佯装服软,总比吃亏好,那可是皇后,硬碰硬有什么好处?”
“可上了皇后的贼船,要下就难了。”顾盈摇头道,他将膝头绒毯拉上了一些,忽而道:“其实也不一定要下,苏太医若真能成为皇后的心腹,那就意味着,你在皇后的身边安插了一根钉子,岂不妙哉?”
顾歧微微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的望着顾盈,眼神错愕。
“罢了,我就知道你不肯。”顾盈哂笑。
“你连白郡主都不肯用,竟还来教唆我?”顾歧无可奈何的翻目道:“五哥,你醒醒吧,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了。”
顾盈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那你可有打算?”
“围魏救赵。”顾歧说:“找个正当理由,让苏太医出诊,不信皇后不放人。”
“太医院里有轮值的,你用什么理由要她?”
顾歧冷冽的扬了扬唇角:“要太医院里没人还不好办?”
顾盈叹笑道:“你啊你啊,若真让你当皇帝,势必是个昏君。”
顾歧一撑扶手起身,正欲离去,顾盈道:“等等,你临时起意,不用那么麻烦。”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顾歧,温声道:“原本还想等两天,不过看来今夜是个好时机,七弟,将这个呈给父皇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韫:。。。。。。这个人说话真的是。。。。。。。
顾歧:我就喜欢看你们很气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顾盈:我傻不愣登的七弟开窍了,欣慰。
明川:我真的认路!
又是丧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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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凤仪殿里外的灯一盏一盏暗下去; 走动的宫人也渐渐减少; 许是轮流休息去了。
苏敛在黑暗中被冻得半身麻木; 她呼出一口白气,胸腔中情绪愈发的沸反盈天; 她脊梁骨硬也不是一两天的了; 脾气上来了; 任天塌地陷也不会低头,便是这样的激愤和不甘压倒了一切肉体上的痛苦; 令她到底没有出声求饶。
陡然;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奔入凤仪殿的宫门; 亮声道:“苏太医; 西偏殿的娘娘突发恶疾,赶紧去瞧瞧吧!”
苏敛未及回头; 靳贵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 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困意,健步如飞的截住了来人道:“明川公公; 太医院没有当值的太医吗?让你费这么大劲来凤仪殿请人?”
“靳贵公公有所不知。”明川比起从前的束手束脚从容了许多:“如今众太医皆出城赈灾济民,乃是奉了皇命,宫里可用的便只有苏太医一个。”
这些事都在靳贵的意料之外,他还要再阻拦; 却一时想不到措辞; 见明川皱了眉,他只能招招手让人把苏敛带了过来。
苏敛挺着脊梁骨随明川走出凤仪殿,姿态端方; 她边走,不忘回首,眸光冷冽的看了一眼靳贵,将这老太监的阴刻模样印在瞳孔深处。
两人亦步亦趋的走了半道,苏敛骤然腿软,猝不及防的朝前栽倒。
“苏太医!”明川吃了一惊,自暗处扑出一个侍卫,似乎是守候良久,解下外袍一把将苏敛裹住,他两臂有力,止住了苏敛的坠势,紧紧的搂在怀里。
苏敛一个劲的发抖,嘴唇发紫,呼吸急促,偏牙根紧紧的咬着,秦韫竭力用体温捂暖她,低声道:“苏敛,你想哭就哭……”
“我哭什么。”苏敛哆嗦着放狠话:“该等着哭的是他们!”
“你真是。。。。。。。”秦韫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别在这儿干站着呀。”明川道:“苏太医要着凉的。”
“去我那儿。”秦韫道:“我们轮流值夜,这会儿侍卫房没人。”
“我不去!”苏敛抵触的挣扎:“我要回太医院……”
“回太医院睡草席吗?”秦韫急道:“我那儿好赖有床榻和褥子,你冻成这样需要人照顾。”
“不对。”苏敛混乱道:“不是有人要瞧病?那个等不得,咱们现在就去西偏殿。”
她跌跌撞撞要闯出去,明川只能硬着头皮道:“没人生病,这就是个幌子。”
“那灾民是怎么回事?”
“灾民倒是真的。”明川道:“不过苏太医,你不用担心,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只管回去歇着便是。”
苏敛一头雾水,还想再问,却骤然间觉得脑袋晕乎的厉害,四肢软成棉絮,站也站不动,秦韫将她打横抱起。
几个时辰之前,顾歧将一封密信递呈给皇帝,彻底打消了皇帝早眠的计划。
养心殿里,皇帝披衣坐回案前,捏着那封信纸道:“明明已经挖沟建渠调水抗旱,赣县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灾民?”
顾歧道:“其中细节儿臣也不知,掐算时日,他们如今距离长安城不过十里,算上赶路的时间,流离失所应该是更早的事了。”
“距离长安只有十里?”皇帝又惊又怒:“赣县却一丝消息也无?!”
“父皇,灾民不远万里前来都城投靠天子,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个朕自然知晓。”皇帝凝眸道:“郎喜!”
“奴才在!”
“召荣王进宫。”
荣王妃月份渐足,荣王对这胎愈发的重视,过日子的重心出现了明显的转移,尽可能的腾出时间腻在荣王妃的身边陪伴,这会儿正卧在塌上隔着荣王妃的肚皮听胎动,其乐融融,骤然披星戴月被宣进宫,荣王心里烧着一把无名火。
跨入养心殿,他解下披风,一抬眸却看见顾歧立在那儿,登时黑了脸色。
皇帝早就放手让他协理政事了,却从没有哪一次有过顾歧在场,这是什么意思?
荣王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脸颊紧绷,他单膝跪地行了一礼道:“参见父皇。”
“起来。”皇帝指了指桌面道:“行湛,来看看这个。”
荣王不动声色伸手取了信纸,飞快的扫了一遍,皱眉道:“赣县两千灾民奔赴长安城?这怎么可能呢?”末了,他神思电转,侧目看向顾歧:“老七,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顾歧抱臂,金缕歧字扇不轻不重的敲打着上臂外侧,似笑非笑道:“听二哥的口气是不信我老七咯?”
荣王挑了挑唇角,傲慢毕露,不屑于搭腔,朝皇帝拱手道:“父皇,老七不理政事,容易听信流言也实属正常——”
“朕信老七的。”皇帝慢慢的开口,语气却笃定果决:“朕只问你的看法,旁的不用你多嘴。”
荣王的表情一僵——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面前碰钉子。
“儿臣以为……”他的声音发涩,艰难的组织语言:“以为……”
顾歧在这里为的是什么?是给我下马威吗?父皇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这般偏袒顾歧?难道顾歧同他说了什么?父皇他信了……?
荣王的思绪卷成一团乱麻,心笔直的下坠,麻痹的感觉自指间向上蔓延,脖颈也变得汗津津的,半晌,他听见皇帝:“行湛?”
“啊父皇。”荣王如梦初醒,慌声道。
“你怎么回事?”皇帝颦眉道:“朕召你来商议要事,你给朕走神,朕看你成家之后就安于享乐,变得不思进取!实在叫朕失望!”
“父皇赎罪!”荣王大惊,蓦地跪倒,他低声道:“儿臣……儿臣以为。”
他没有不思进取,即便他有所怠慢,也与家室妻儿无关啊,荣王的内心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歧,迅速冷静下来,平声道:“父皇,灾民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乞求天子庇佑,决计不能放任不管,应当立刻集结城中卫兵,搭建帐篷,开粮仓赈灾,安抚民情。”
皇帝听完他一番话,沉吟不语,荣王目光凝重,却听顾歧突兀道:“父皇,不能放他们进城。”
荣王闪电般横目看他,冷笑道:“老七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他们自身自灭吗?因为你身在皇家,衣食无忧,于是就能放任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可以心安理得的见死不救吗?”
皇帝掀起眼皮,煞有介事的看向顾歧。
顾歧也不恼,扇子不紧不慢的敲打着,神色淡淡:“父皇,我们生在长安,对灾民情形一无所知,贸然放灾民进城,谁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骚乱,所以老七以为,比起放灾民进城,派侍卫与太医出城安置救助更为稳妥。”
“呵。”荣王道:“老七好一个铁石心肠,赣县灾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好不容易抵达长安城下,却只能见到紧闭的城门,他们信赖依仗的朝廷将他们视作虫蚁,避如蛇蝎,将是何等寒心!父皇!”他语气诚恳,忧虑:“此举怕是会失了民心啊!”
皇帝阖眸,他一手捏着鼻梁,呼吸深沉,良久,他道:“老七说得对,外地流民不知深浅,不能贸然放进城。”
荣王面色骤变。
“去集结太医院众人,带够补寄,安排侍卫护送,在城外一里处搭建避难所,安置灾民。”皇帝道:“他们有怨也罢,朕不能拿长安城内的百姓当赌注。”
“父皇。”顾歧忽然拜倒,低声道:“老七愿带人前往拦截他们,还望父皇将搭建避难所的事由全权交予老七,只说皇城内未知此事,一切皆是老七做主,消息本由老七传入,这个恶人也应由老七来当。”
皇帝微微动容,他坐直了望着顾歧,瞳孔深处有炯炯的光在闪烁,连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和缓。
“老七,你不愧是朕与霜妃的儿子。”他含了一缕笑:“朕允了。”
顾歧双手执扇,拱手领命,一旁的荣王的身形颓然轻晃,眼眸深处翻涌溢出了毒液般的错愕与愤怒。
***
秦韫将苏敛抱回侍卫房,生了火,又将厚褥子抖开替她掖好,苏敛一直在打寒战,呼吸急促,脸颊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秦韫伸手在她额际一探,烫的骇人。
“这可怎么是好?”他有点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
“秦韫……”苏敛细若蚊蝇的开了口,她竟然不知几时醒转过来,从沉重的被褥下艰难的伸出手,哆嗦着触碰上秦韫的手指。
秦韫触电般的回神,猛地反握住她,用力的将她寒热交集的手包在掌心里,心情焦灼难当:“我在!”
“紫苏,桔梗,麻黄茸……咳咳。”苏敛咳了两声:“你拿纸笔记一记……”
秦韫迅速醒悟,连忙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了纸,摊平放在膝头,潦草的记着:“你说。”
“炙桑皮,杏仁,云苓,天冬,贝母……”苏敛半喘半说:“一碗水煎了服下就能退热,麻烦你了秦大哥……”她头一歪,体力耗尽,再也撑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最后三个字猝然拨动了秦韫的心弦,有热流在胸膛里涌动不止,他单手将那方子折了塞进前襟,依依不舍的握着苏敛的手,小心的放进被子,起身。
他走到门前,步伐停顿。鬼使神差的又折了回来,俯下身,在苏敛的额际轻轻一吻,柔声道:“等着我。”便疾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川:我是不是忘了提某个重要人物?
秦韫【捧心】:她叫我秦大哥哎。。。。。。。
顾歧:解围的不是我吗?我真的是男主吗?怎么好像有点绿了。。。。。。。。
苏敛:好气啊,我就不能直接昏过去吗?还要自己背药方子!我真的是女主吗?
***
一卡文就暴饮暴食,于是下午吃了全麦面包,毛毛虫面包,米老头,奶茶还有辣条。。。。。吃完了发现依旧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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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苏敛有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浑身乏力; 膝盖处又是几经碾压过后的剧烈的疼痛; 她昏过去后,便堕入了深沉如泥沼般的梦境。
闷热的天; 草木枯黄; 风里裹挟着腥咸的味道; 她攥着母亲的衣摆,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
天地连成一片; 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好像永远不会有终点似的; 她的腿好短; 迈不开步子,总是走着走着就与别人拉开了距离; 她不得不随着母亲小跑着追上; 每次走一段便要跑一段,气喘吁吁; 很累,很难受。
终于,大部队停下来了,他们就在这满是蛇虫的坑洼野地里驻扎下来; 各自掏出携带的干粮和水囊; 啃两口,润一润,他们中间的人大多很久没有洗澡; 坐在一起便有浓重的酸臭味萦绕,刺鼻,她紧靠的坐在母亲身边,握着小半个馒头,抵在鼻子下,迟迟下不了嘴。
也不知在那野地里待了多久,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渐渐地耗尽了,怨声载道之后,周围的人开始吃泥土,吃杂草,吃虫蚁,刨水沟里的泥水喝,他们浑身肮脏不堪,须发打结,却都像疯了一样,用尽一切办法苟活下去。
她打心眼里生出些惧意,伸手抱住了母亲,母亲在她耳畔沙哑的低语,像是梦呓一般。
敛敛,我们不会那样的。
敛敛,躲过这阵就好了。
到长安,就好了。
她在这样的催眠中再次昏睡过去,睡梦中她会忘记饥饿、恐惧,却在一片蚊蝇成群的“嗡嗡”声中惊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从母亲的怀里抽身而出,天际半明半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母亲没有被惊醒,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迷惘的在辽阔的荒原中踉跄而行,蚊蝇一直在她的脚边缠绕飞舞,碰撞纠葛,无论她怎么跺脚也甩不脱,四野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变得粘稠了,除了那种熟悉的挥之不去的酸臭味儿,仿佛多了一丝古怪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她走了两步,一脚踏入水坑,险些摔倒,泥水四溅,她顾不得脚下,看见前头杂草里有人,是一对儿夫妇,趴在地上熟睡,背上用布袋绑绳携带着一个孩子。
晦暗不清的光线里,看不清那对夫妇的脸,可那孩子仰朝天的脸袒露着,双目紧闭,面色灰败,手上脖子上都密布着奇怪的褐色斑痕,青头发亮的大苍蝇嗡嗡的落在他的鼻翼侧面,孩子一动不动,被她伸手拂开。
“你饿吗?”她忧心忡忡的开口询问:“你爹娘是没有干粮给你吃了吗?”
孩子依旧一动不动,头诡异的倾斜着,像个枯槁的布娃娃。
她胸口发闷,升起一丝忐忑,像是早早的有了唇亡齿寒的预感,从袖子里摸出没吃的小半个馒头,递到那孩子的嘴边:“苍蝇飞来飞去的好脏,你别睡了,起来吃馒头啊。”
无人回应。
她眉峰拧起,浑身发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意识种在了心底,顷刻间滋生疯长,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林立起来,她颤抖着手伸出去,凑向那孩子的脸。
“敛敛!!!”身后炸开一声女人的尖叫,穿透天际,如一根针刺入耳膜,母亲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将她拉离了那死气沉沉的一家三口。
成团的蚊蝇轰然而散,天光乍泄,照亮了整个荒原,她愕然的转身,四顾,杂草里,水沟边,树荫下,到处都是成堆乱躺的人,手脚姿势僵硬的压着,一簇一簇,一团一团,他们面色灰败,满身病斑,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更不可能有回应!
整个荒原寂静如死,尸横遍野,朔风中裹挟着腥气的尸臭,令人作呕,令人毛骨悚然。
“敛敛!快走!!!”母亲拉着她疯了一样奔跑,脱离了那个他们一直跟随着的大部队——如今除了她们已无人生还,她木讷的想,怎么会呢?是因为我馒头送晚了吗?那个孩子......是死了吗?可是,他与活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原来死就是蚊蝇缭绕,嗡鸣不觉......原来那就是死亡的感觉啊.......
她无形的又回到了那个孩子的跟前,朝他伸出手,猝不及防的那孩子却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宛如要将她看穿。
“啊!!”苏敛尖叫,她冷汗湿透重衣,惊恐万状。
“苏敛!”秦韫被她骇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药,他忙将药碗放下,展开手臂要去抱苏敛,却被苏敛避开,苏敛将身前的褥子团了团,猛地退到角落里,一张小小的脸扭曲,惨白无色。
“苏敛,是我啊,秦大哥!”秦韫急道:“你别怕,别怕!”
苏敛瞪着眼,瞳孔缩如针尖大小,半刻后,她恢复了些许神志,哑声道:“药给我。”
秦韫小心的将药碗递她,苏敛松开被褥,一把夺过,滚烫的汤药溅了几滴到她的虎口,她恍若味觉,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生生被这碗滚烫的汤药逼出了一身热汗,几乎烫出了一嘴的泡,连舌根的苦都感觉不到了,她闭上眼闷声忍受了一会儿,瞳孔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秦大哥。”她的声音沙哑:“城外,是不是有灾民?”
“是。”秦韫不解其意:“明川公公是这么说的。”
“他们不会想让灾民进城吧……”苏敛神色恍惚,喃喃道:“不行啊,不能进城。”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朝廷会处理的,你还是休息会儿吧。”秦韫忧戚道。
苏敛用手用力的搓了把脸,面孔埋在掌心里,她嘶哑道:“他们久居城内,未曾经历过饥荒逃难,饿殍满原的场景,他们不知道瘟疫有多可怕……”语毕,她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气,掀了被褥下床:“我要去太医院。”
秦韫拿她没办法,只好陪着她去。
苏敛的意志力惊人,她一瘸一拐的冲进太医院,翻箱倒柜,越翻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盛,最终她气结,一脚踢在被拉出来的半截抽屉上,自己痛的缩成一团。
“该带的都没带。”她抱住头,用力的捶了两下太阳穴,喃喃地说:“完了完了。”
秦韫上来抓她的手腕,苏敛忽然抬头,瞳孔发亮:“顾歧,我要去找顾歧,他是皇子,他肯定能拿主意!”
秦韫欲言又止,忽然,门外传来一清朗男声道:“老七已经带人快马出城,苏太医现在才想起要找他,有些晚了。”
苏敛皱眉,她一撑秦韫的手起身,跨出门槛。
木质的轮椅上坐着一个清俊公子,玉冠华裳,气度不凡,身边跟着两个低眉顺目的随从,苏敛有些茫然,秦韫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抢在前头行礼道:“五殿下。”
苏敛瞪大了眼,她脑袋仍然有些晕乎,顾不上行礼道:“五殿下,那你是顾歧的哥哥咯?”
“是。”顾盈微笑道:“老七……常与我说起你。”
苏敛顿时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羞赧:“他说我好还是坏?……啊不对!跑题了!”她急声道:“出城?出城是什么意思?”
“出城的意思就是不会放灾民进城。”顾盈道:“老七觉得灾民贸然进城会引起骚乱,因而向父皇主动请缨……”
“他们什么都没带就出城去会灾民了?”苏敛的心还没全然放下复又提起:“面纱,护袖,还有防瘟的药——他是要带着太医院的人集体去送死吗?”
顾盈微微一诧,沉吟半刻便想明白了,长眉颦起:“你是说,那些奔往长安的赣县灾民很有可能携带会传染的瘟疫?”
“是。”
顾盈面色骤变,他隐约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将前后发生的事串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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