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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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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还懵懂未知,他却已经将她看作未婚妻对待了。
  两人曾经如此相投,喜恶无一分歧,甚至有时不需四目相触,只凭语音当中一个微小差别,就能心领神会,那样的年岁,他以为可以一直持续,从不怀疑。
  是的,到后来,无论姑祖父抑或裴叔父,一点不在意他并非薛氏宗子的缺撼,甚至到了后来,连自家曾祖父都对他爱惜不已,察知他无心仕途之后,甚至留有遗言——陆离可为宗子,不依长幼之限,入仕与否尔等不可强迫。
  直到那时,他以为与渥丹的姻缘已经尘埃落定了。
  然而……
  得知先帝赐婚,那时他仍在孝中,很难再描述当时心情了,就算如今回想,大约也是震痛、焦灼、到无可奈何的演变,他是深知渥丹的,所以他以为自己也会如她一般洒脱罢手。
  人生得一知己而无憾,无论沧海桑田,他们都是知己,这样,就够了。
  他那时的确以为就是这样。
  可是当她嫁入东宫,那日市坊轰动,当时他早已齐衰五月满,是以能够入众旁观,礼车垂帘,她正襟危坐着从他眼前经过,那时候他才察觉心里像是破了个洞,多好的季节,怎么森寒刺骨?
  可是他们曾经如此相投,他懂得渥丹的,最怕拘限于情之一字,他知道她面临变故时不会有一丝犹豫,做为知己,他也应该如此。
  所以目送她的凤與远去,驶入那寻常人无法企及的深宫,当时他仍然微笑着。
  渥丹,愿你安康。
  转身之时,眼前一片空茫。
  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了,生命已经缺角,从此无法弥补,可是当时,他没有醒悟。
  甚至薛裴两家继续议亲,新娘已经换为她的胞妹,面对家人亲长,他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理由反驳。
  渥丹应该也是希望薛裴嫡宗持续联姻,他那时竟然用这借口说服自己妥协。
  所以,当她说陆哥恭喜时……
  他才鬼使神差说出一句——我会善待涒如。
  不到转身就感觉到心痛如焚了,然而再听一声“太子妃”!
  仓惶而逃,就是当时他的狼狈。
  后来迎娶八娘,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混沌之中,洞房花烛夜,更加不知所措。
  八娘……她哭泣得哀恸欲绝,甚至于膝跪相求。
  “六哥,五姐已经是皇后……六哥,倘若你与五姐能成就姻缘,涒如不作别想,可事到如今,六哥,你果真如此厌恶我?”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
  可是他真的高估了自己。
  新婚次日,他几乎不能面对八娘,直到如今都难道言说的复杂心情,实在不能为当初的背信弃义注解。
  所以,他逃避了。
  新婚不久,就以游学的借口远离长安。
  当知道八娘有了身孕,也没有勇气返京。
  可是诸如种种,如今的他,没有办法诉诸于口。
  不是害怕被她斥责背信,而是……
  渥丹,我醒悟太迟,除你之外,根本无法与旁人携手共老,但这理由,我不能再告诉你。
  是我愧对八娘,失信于你,我的爱慕,再也没有资格。
  阴差阳差毕竟已经铸成,渥丹,你虽得以新生,无奈我仍处过去,没有办法摆脱既定。
  我们……已经错过了。
  纵然我心有不甘,也无法再企及,如此珍贵的你。
  这些心情千回百转,然而在这时已经完全清醒的薛陆离却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抬眸,泪光敛褪,眸色竟然也同样清亮。
  “五妹,是我背信,一昧为求贤隐点拨及贪图江河景致,疏忽了涒如……新婚不久,即弃家远游,当得家书知涒如有孕,也因诸多牵绊而迟迟不归……当时只以为,家中尊长慈爱,必然周备,只要在涒如临产之前返京即可。”
  这一番话,当然是有所隐瞒,然而接下来的话,就全是事实了。
  “岂知我尚未返京,便得信郑将军所部兵败覆灭,因早得知会或有危机,便干脆取道西疆。”
  十一娘惊愕莫名:“陆哥在谋逆案前便往西疆?”
  “当时我正于剑南道巴州访贤,得迅后过党项取西疆,本只抱着饶幸之念,哪知却真被我救得一沙州军部属。”
  沙州军,正是十一娘舅父郑瑛统率,被姚潜剿灭之部!
  “陆哥,那人……”
  “还活着。”陆离这时才挤出一点笑意来,然而很快敛却:“他是郑将军亲卫,但年龄尚轻,当年不足十七,父兄皆战死,故受郑将军特例照顾,从他口中,我也确定了郑将军当年便已战死,决无饶幸。”
  十一娘问话,却终于忍不住颤抖了语音:“此人知道当年真相?”
  陆离重重颔首:“当年郑将军奉令前往丘兹,不久遭遇丘兹内乱,丘兹奸臣毒杀丘兹王,串通守军放新厥敌军入境,郑将军不防,故陷入困局,好不容易脱困,所率军部已经折损过半,然,若与伊州接应姚潜部反攻,还有反败为胜机会,但是!当郑将军撤至伊州城外关隘,姚潜非但不援,反而斥郑将军通敌叛国,下令剿杀!因兵力悬殊,再兼郑将军之部卒不及防,不敌姚潜,只好败走,又与新厥追击之部狭路相逢……郑将军不愿落于敌手,自尽阵前,临死之前,令心腹亲卫逃散,万一生返,向朝廷控告姚潜叛逆大罪,然而据那人证所言,他是唯一得生者,却不能返回周境,反而是在丘兹境内隐遁,才保性命。”
  “当年,你去了丘兹?”
  陆离颔首:“在伊州一无所获,我只好设法潜入丘兹,也是饶幸察知此人证,又设计绕吐蕃之域带他潜回大周,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裴郑二族已被定罪诛杀。”
  “陆哥患疾,可是因为潜入丘兹之故?”十一娘问道。
  陆离原本有心略过这桩,哪知却被洞悉,情知瞒不过去,只好承认:“带那人证返周时,在吐蕃发生意外,路遇新厥佃作,因而中了毒箭……”他说得轻描淡写,到底没有详说当时艰险,事实上情况相当危急,简直九死一生,可他一心为赶时间,清醒后急着赶路,导致伤情愈重,回京后又听闻连串噩耗,这一卧床,久至一年,如今行动无礙,多得家人暗寻名医为他解毒,也是他大难不死,才能扼制体内剧毒扩散。
  可这些事,他不愿多提。
  于是岔开话题:“五妹,我回京之后,三年之间,暗察过不少事由,甚至安排暗探潜往营州,得知当年裴郑逆案定罪之前,曾有幕僚建议潘博拥兵自重,哪知潘博早就察知此人为谢饶平安插,表面答允,私下却串通北辽,拥兵自重倒是被潘博采纳了,然而却也让奉令讨伐之大周军队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该幕僚已被潘博处死,然幕僚有一小妾却被预先送返大周,这时,也在我控制当中。”
第149章 遗孤
  陆离诉诸之事,足以证明十一娘推测不差,裴郑两族果然是被太后陷害。
  显然是姚潜当年已经探知丘兹内奸与新厥勾通,密报太后,当裴相谏言派军支援丘兹,太后才生毒计,说服天子令郑瑛率部入丘兹对抗新厥,再令姚潜接应支援以防万一,不过却密令姚潜当新厥攻占丘兹,郑瑛撤退之际,出关剿杀!
  一方面由谢饶平出头弹劾裴郑串通新厥欲行叛逆,交大理寺卿毛维察证;另一方面令潜入潘博部下幕僚蛊惑其拥兵自重,以坐实裴郑之罪。
  想来太后以为潘博区区营州都尉,率领兵力不过三万,如何能敌朝廷禁军?然则,却不料潘博竟然勾通北辽,献大周领域,借北辽军队抵抗大周禁军,竟自称安东王!
  为除裴郑两族,韦海池还真算不惜代价了。
  十一娘冷笑。
  可纵然这时得知所谓逆谋案后真相,十一娘依然不忘八娘之死:“八妹当年,可是被太后毒害?”
  薛陆离黯然:“涒如确是因为难产……一来是因家族遇祸,再者,也是听闻我身负重伤……责任在我,倘若当年没有远游,而是陪伴身侧,涒如或许不至于……”
  薛家与柳家虽然同为裴氏姻亲,情况到底还是有所区别,只因柳家与韦家也为姻亲,韦海池逼迫下去不存顾忌,然而太后与薛家却毫无瓜葛,根本不需逼迫,但凡薛家不识像,就算不被追究叛逆同谋,有的是借口弃之不用,隔上数载,薛家便会被其余望族取代,逐渐没落。
  “薛家之所以故意传出流言,是为向太后示诚?”其实关于原因,在朔日朝会后,十一娘已经猜到了。
  “姑祖父遇害前,已经有所预感,实则关于太后涉政一事,祖父已经知晓。”陆离说道。
  德宗朝时,陆离祖父薛子瞻任职门下侍郎,距国相仅一步之遥,然,因陆离曾祖父病逝,不仅薛子瞻,连薛谦兄弟都上折丁忧,到裴郑遇祸时,薛氏嫡宗尚未起复,也是因为这一原因,他们才暂时逃过一劫,未被太后一并清算。
  “涒如难产而亡已成事实,祖父又不甘姑祖劝言只顾自保,决定暂时隐忍以图后计,但薛家若不反驳谣言挽回声誉未免太过明显,因而传出不利于我之传言,实则是为迷惑太后,不过,这也仅只原因之一。”陆离说到这里,扶案起身:“五妹稍候,早先我已令随从归府接昭儿来此,想来差不多抵达,五妹可与他一见。”
  不需过多解释,十一娘已经想到“昭儿”就是传言当中陆离那位庶子,可为何专程请来与她一见?
  再次目送陆离背影隐入那竹帘之后,十一娘不由眉心微蹙。
  然而,当她一见薛昭……
  说不出什么原因,竟然心跳如擂。
  陆离先哄得薛昭喊了十一娘一声“姑母”,嘱咐他去书房内玩耍,又再解释。
  “早在郑将军率部往丘兹时,姑祖父就已预感危险,当年,舅兄侍妾刚好产下庶子,侍妾不幸亡逝,姑祖父为防万一,只报这庶孙也遭遇不测,暗中却托付于祖父,倘若将军凯旋归来不生波折,再想法转寰认归,然而……”
  不待陆离说完,十一娘就激动得扶案而起:“你是说,昭儿……昭儿是阿兄……遗孤?”
  “裴郑两族遭遇灭门之祸,昭儿却不能终生不见天日,也是为防被太后察知蹊跷,干脆以我庶子名义得薛家正式承认。”
  裴相当年托孤本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是在大祸临门之前,故而传言陆离早养外室,才不至于遭至太后怀疑。
  当年十一娘长兄膝下已经有一嫡子,然而长嫂所生次子却不幸夭亡,后来长嫂又生一女,身体却受损伤,不益再育,长嫂担心子嗣单薄,欲为夫婿纳良人为妾,长兄却一再推辞,长嫂坚持苦劝,后两人各退一步,长兄不纳良妾,却答应收长嫂陪嫁侍女为侍妾。
  十一娘当时人在深宫,并不知道长兄侍妾产子这等琐事,实在没有想到,京兆裴还有昭儿这一脉骨血幸存。
  她不由深深一揖:“陆哥,大恩不言谢。”
  足足过了一刻,十一娘才略微平复心情,问道:“舅祖父原本可是打算静待时机,为裴郑两族申冤平反?”
  “祖父的确是如此打算,故而授意世父主动向太后示诚,太后以为涒如是被薛家谋害,再者裴郑一案影响甚大,又有潘逆之祸,太后也不愿牵涉更广,而祖父又坚持告病,一定程度上打消太后疑虑,更兼继用薛家显示天恩浩荡,对安定世族有利,然而太后始终对薛家怀有戒备,这些年并不曾真正信任,而三载以来,圣人也不问朝政,世父无可奈何。”
  十一娘心下明白,纵然舅祖一家有心为裴郑平冤,所针对者也只能是太后及其党羽,不可能有违逆君帝之心,薛相在朔日朝会上的行为已经表明态度。
  “然而,薛世父在宣政殿当面驳斥谢饶平,已经显露意图,将来……我实不信任贺衍有本事保薛家平安。”
  陆离一叹:“我也不信……然而规劝不住,就连祖父,也不赞同眼看太后临朝,我废了不少唇舌,才劝解住长辈们暂时摁捺,不在此时便将两个人证交出,公然为裴郑申冤。”
  其实什么人证不是关键,关键是天子贺衍有无决心在得知太后才是主谋元凶的情况下,拨乱反正,还忠良以清白。
  “陆哥思虑不错,据我对贺衍了解,决无可能惩治太后还我族人公道。”十一娘却忽然紧盯陆离:“陆哥与舅祖等长辈意见有所分歧,可是另有打算?听闻陆哥有意交好权贵,应是有入仕之念,难道是想争取太后信重?”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她。
  陆离扶额一笑:“先图信任、再行离间、断其臂膀,才有可能积蓄力量拥立新君,最终置敌于死地。”
  这里的“敌”,当然不是指谢、毛等人,而是大周太后。
  “权奸之途并不适合陆哥。”十一娘满面沉肃:“陆哥即便要入仕,也当光明正大,你已为裴氏尽心尽力,我不能再眼看你声名狼藉。”
  陆离正欲说话,却被十一娘打断:“陆哥刚才所说拥立新君,可有人选?”
  “须是太后不容者。”
  “晋王?”
  陆离默认。
  十一娘沉吟,晋王为先帝嫡子,名份上自然最为有利,然而这些年他被太后盯得死紧,基本毫无助力与根底,暴戾阴狠的名声倒是广为人知,想要拥立他为新君,阻力可算不小,但晋王生母是被太后害杀,他也明白太后几欲置他死地,心中势必对太后怀恨,就凭这点,倘若晋王登基,当然与太后势不两立、你死我活,才有可能达到昭雪报仇目的。
  只这时考虑得如此长远也属徒劳,相比太后,己方势力根本不啻天渊,简直好比巨象与蝼蚁之别。
  想到这里十一娘不由郁卒一叹:“贺衍恢复理政,与太后之间免不得一场明争暗斗,我担心则是舅祖与薛世父会牵涉太深,难保不会让太后产生铲除之心,陆哥还得多进劝言,至于如何扭转太后看法缓解忌备,也不是短时就能做到,我会设法,也得等待合适时机,再有,这时陆哥入仕也不到时机,还得等等再看,起码要让太后略微放下对薛家防范忌恨之后,陆哥也不需再废神攀附元、毛这等货色,贺十四郎已经设法与韦元平建交,他更加利于打入太后党内,倒是从前故旧,陆哥大可来往,污名若得洗清,反而有益于蒙敝对手。”
  见十一娘如此执着于自己的声誉,陆离也不再坚持,他忽然放软语气:“五妹,我欲带你去一处,未知这时是否方便?”
  有王七郎与柳蓁做为掩护,十一娘出行当然不至于艰难,故而陆离率先告辞,将薛昭送回自家,又才到约定之处与十一娘碰面,七郎夫妇自然不曾跟随,留在一处酒肆等候。
  马车行出延平门,颠簸逐渐加剧,十一娘掀开一角竹遮望向外头,只见山道蜿蜒崎岖,道旁不断有坟茔掠过,竟是越行越往荒凉,她心里固然觉得疑惑,却明白陆离如此急切带她去的地方必有缘由,也不多问,只听陆离说起昭儿不少趣事,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伤。
  陆离特意叫上这名驭者,非但是他心腹,并且聋哑,因此两人言谈完全不惧被人听闻,不过及到目的地不远,陆离依然还是让驭者停车原地等候,两人绕过一处拐角,陆离才停住脚步。
  这里没有什么秀丽景致,不远之处,只有一片坟茔。
  十一娘已经猜测到了缘由,脚下不由一个趄趔,她抬眸看向陆离,不及询问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
  “当年裴郑入狱,祖父与世父仍在丁忧,故不能上本鸣冤,事后才与柳家一同上本,请求圣人开恩,允予收殓两族遗骨……圣人虽准,然有特令,不许立碑,不许入棺,不许归籍,不许拜祭,划定此片为墓葬。”
  但凡因叛、逆等十恶之罪处死者,依律不准收葬,而抛尸乱葬场,不过依照惯例,对贵族总有些许宽宥。虽说薛、柳两家为忍辱负重目的必须与裴郑“划清界限”,然而到底是姻亲,倘若连上本求葬这点基本人情也不顾,实在有违大族礼义,故而两家联袂上本,也不至于引起忌惮或怀疑,反而让太后以为是粉饰之举。
  然而十一娘自从新生,虽然也曾想到父祖至亲安葬的问题,但竟然一直没有勇气询问,她实在畏惧得到那个不忍想像的结果。
  柳蓁与三郎当然知情,然则十一娘不问,兄妹俩也以为十一妹本来就知情,因此没有特别提起。
  这时,眼看那一片错落密布的坟茔,想起血缘至亲的音容笑貌,任是十一娘如何强捺悲痛,这时也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但没有痛哭失声。
  陆离不劝,只陪着她站立在山道上,一直许久。
  “五妹,我相信总有一日,两族冤情会得以昭雪。”
  十一娘终于转过身:“陆哥,倘若我忍不住再来这处,你一定要阻止,若两族不得昭雪,不能光明正大拜祭至亲,今生我决不来此!”
第150章 挖墙角
  正午时分,西市东二直街上,固然有那小店商号还未及开张营业,可针对贵族富豪为主的各大珠宝、丝绸、香料铺却多数已经敞门待客,就更别提那些客栈酒肆,小楼朱栏上,衣装艳丽的胡姬早已娇倚,媚眼秋波风情万种,但有察觉目光注视过来,嫣然笑意总能准确迎着过去,张口是带着异域风情的热辣邀约,玉腕纤指轻轻挥动,即便路上行人未被这热情似火引入店中解囊买酒,她们也无懊恼,顶多一声娇嗔,力求让那媚态深入人心,教你心痒难禁,晚间归去辗转反侧,总有下回会摁捺不住笑入酒肆。
  虽则按理来讲,清早鼓响开市,各大市坊解禁,东西二市亦不例外,然则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居处大多都在外郭,相距靠近皇城之东西二市甚远,上昼一般赶不及入市,故而此时西市各条街道上,鲜见布衣裋褐,多的则是鲜衣贵族。
  纵然如是,此时道上,亦见车马如龙,好番喧哗热闹。
  一骑青骢远远行来,鞍上坐着那郎君,朱衣黑发,面如桃瓣,眉梢飞扬,眼角含笑,那身姿虽则威凛,容貌实堪美艳,引得倚栏胡姬兴奋不已,有高声邀约者,甚至不少唱起那情歌艳曲来,更不乏解下香囊相掷,最大胆那位,半截身子都探出楼栏,招手之间,腕上银铃脆响一串:“玉郎请上坐,我以美酒宴请……菜肴也算我身上……若肯赏面,非但不需食资,我反赠千钱何如?……两千钱!”终是未能如愿,胡姬幽幽长叹,似乎是被人打趣了一句“以身相许”,于是又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玉郎面不改色,身后跟着一骑小厮却涨红了脸,好几次回头去看那宁愿赔钱相邀的胡姬,显然神不守舍,竟未发觉主人已经在处酒肆面前踩鞍下马,他愣愣往前骑行又有丈余,终于才醒过神来,连忙勒马下鞍,陪着笑回走过来,额头上挨了好痛一个爆栗。
  这酒肆里早有掌柜殷勤迎出,显然甚是熟悉了,张口相请:“十四郎请往后院雅室,元三郎已经在座。”
  贺湛手里还捏着个早前顺便接下的香囊,抛予随从怀中,也不与那掌柜客套,径直穿过酒肆底层厅堂,熟门熟路往里,到正北那间雅室里,就见元三肥硕的身躯瘫在一张软榻上,身后立着的乔令袖子挽得老高,正讨好着捏肩按背。
  “十四郎今日可是有些迟了。”尽管元康背对着瞧不见,可乔令那谄媚的笑脸一直保持,这时也仍然冲着贺湛,但只不过,这脱口而出的话怎么听也有点不那么友善,大有挑拨的意思。
  贺湛哪会与他一般计较,自寻了个锦榻坐下,只对元康说道:“今日可巧,路遇韦相府上十六郎,就在前头四方阁,本是要拉我一处饮酒,得知与三郎早就约好,这才罢了,乔四你早先拜托之事,十六郎倒打听出了结果,正好一阵后过来,当面告知。”
  元康瞪着眼:“韦十六真要过来?”
  乔令实在想冷哼一声——他就是看不惯这贺十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自恃着宗室子弟的名头,不将旁人看在眼里,有什么大不了?说来大家岂不一样,都靠着讨好奉承及恩侯府图谋提携。
  可偏偏这位元三郎对贺湛另眼相看,说什么智计无双见识不凡,无非是因贺湛长了这副皮相!
  不过乔令心头虽然不服,还没胆子敢肆无忌惮表现明显,这时只顾拍元康马屁:“三郎既有意与韦十六郎结交,他怎不觉受宠若惊?”
  贺湛这才斜了一眼乔令,眉梢一弯,要笑不笑的模样。
  因着这段儿乔令与元康几乎寸步不离,贺湛自然有所注意,本还想着打听一下此人底细,不及安排,就听元康说起乔令拜托一事,贺湛这才晓得原来乔四是刘玄清侄外孙,倒省得再去打听。
  乔令入京不见,就能巴结上元康,固然有刘玄清这层关系,自己倒也有些手段,但只不过,这小子初来乍到连各族人脉势力都没摸透,一昧就想着争强,可见好高骛远狂愚无知,贺湛得出这个结论,当然就越发不将他放在心上。
  元家父子的后/台不过是毛维,眼下连毛维后/台谢饶平都倒了,做为韦元平韦大相国最小一个嫡子韦十六会对元康受宠若惊?这话乔令也敢出口。
  贺湛眼见元康似乎还真因为乔令的谄媚之辞沾沾自得,想想还是提醒一句:“我代三郎转告结交之意,韦十六郎固然也乐意,然则三郎等会还是得留心言辞,韦十六郎虽喜交游,性情却很有几分矝傲,尤其乔小郎,为令妹一事,十六郎可废了不少心思,既是有求与人,这态度还得谦恭着些才是礼节。”
  乔令眉头一抬,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却仍然带着让人浑身鸡皮直冒的谄媚:“原是一桩小事,三郎不过给个机会让韦十六郎呈情罢了。”
  元康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眼下处境,立即不耐烦起来,狠狠一抖肩膀,喝道:“十四郎提醒得有理,你这张嘴可得管紧了!为你妹子那桩事,我落了阿父好大一场埋怨,你还说事小?要不是你那姨祖母惹出大祸,我阿姐如今也不至于在太后面前胆颤心惊,我一时没想到,受你蛊惑还真想央着阿母入宫求阿姐打听,好在被阿父阻止!否则不定又会连累阿姐。”
  乔令心头一颤,这下才真不敢再卖弄唇舌挑是生非,到底还是狠狠瞪了贺湛一眼。
  原来,刘玄清被处死,咸宜观一众奴仆都被发卖,乔令虽然运气好早早脱身,没被牵连进去,他那妹子乔娇可没这幸运,竟因“同居”之故被当作同谋,没为官奴,乔令为了打探妹子下落,只好央告元康,元康只以为小事一桩,拍着胸脯就答应下来,可他自己没这本事,想着央托元贤妃,哪知才对侯夫人开口,就被及恩侯听见,挨了好一顿斥责。
  贤妃当初就是因为叔父元得志通过毛维勾搭上刘玄清,被相断多福益嗣,送了那块圣母惠世的灵石入京贺太后寿辰,如此才得以选入后宫,刘玄清如今被定罪,成了众所周知的神棍,贤妃那多福益嗣显然就成了笑话,不过太后当初也并没真正听信刘玄清那套鬼话,不至于因而处治贤妃,但这当然不代表着贤妃就能安枕无忧,这在当头,及恩侯还怎么敢烦动贤妃打听刘玄清同谋的下落?
  元康没了办法,但又不愿食言落了颜面,是以拉着贺湛商量对策。
  刚巧这段时间贺湛与韦相府小儿子打得火热,因而劝说元康主动巴结。
  元家是毛维党,自然也是谢饶平一伙,谢、毛两个和韦元平不少明争暗斗,及恩侯府当然对韦相敬而远之,两家从无来往,故而元康才听这话,心里就觉不满。
  “谢刺史被罢相,虽则眼下毛相国仍在政事堂,今后如何仍不好说,元刺史固然是受毛相国提携,然而及恩侯受封,可是因为贤妃之故,韦相国为太后胞兄,地位可比毛相国更加稳固,及恩侯府之与交好,贤妃在宫内才更有保障……韦相虽与毛相不和,与及恩侯府却并无仇怨,侯府又何必因为元刺史曾为毛相属官之故与韦相疏远?”
  经贺湛这番剖析,元康才如醍醐灌顶。
  可不是如此,谢相这时自身难保,回不回得来京城都还两说,毛相国没了谢相依靠,只怕今后也不敢再公然与韦相作对,光只一个毛相,及恩侯府还不能长保荣华,尤其在这当头,眼看天子重新掌权……再怎么说,韦相也是天子母舅,天子怎么也会顾念这份亲情,韦相这靠山如今才更稳固,自己怎么在关键时候就犯轴呢?
  贺湛又再出谋划策:“贤妃眼下虽不好再牵涉刘氏一案,韦相国却没这多顾忌,刘氏一案可是他亲自督察,只要韦十六郎答允帮忙,还怕察不到乔小娘子下落?根本不会惊动太后,借着这桩事,三郎正好有了机会与十六郎来往,岂不两全其美?”
  贺湛有意将及恩侯府“策反”,当然是存心要挖毛维墙角,韦元平暂时不能撼动,谢毛一党倒是可以算计算计,太后既然对元德志不失信重,想必及恩侯这一趋利附势之举毛维也不会轻视,倘若为此一事造成毛维与韦元平之间更添矛盾,及到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借此煽风点火,毛、韦两个掐斗起来,怎么看也是有益无害、喜闻乐见。
  再说这回他若能劝服元家兄弟投诚反戈,也算是在韦元平那头卖了个好,更加利于获取信任,深入太后党。
  又说元康,待喝斥完乔令,那沾沾自得的念头自然就掐灭了,巴巴从贺湛口中打听韦十六郎喜好,显然是要自作“受宠若惊”那方,打算殷勤盛待。
  “要说来,也是三郎与十六郎之间缘份,连喜好也相似。”贺湛微微一笑:“三郎若能舍得西妩女为谢,十六郎必能领会三郎这番诚心交好美意。”
  “不过就是一个美人,这有什么舍不得。”元康一拍酒案,立即便让乔令回侯府带着他才刚得手不久的美人来此。
  那可是个绝色!
  元康大方,却有人舍不得——乔令险些没有跌足。
  西妩娘子若在侯府,他虽摸不着,好歹还能看着,心下甚至盘算着将来倘若三郎厌烦了,自己又能讨好得三郎更加信重,开口相求,说不定也能摸着,这下可好,被贺十四这一馊主意出得!今后怕是连看一眼都艰难。
  可纵然乔令满心不舍,也不敢有所表现,于是只能再狠狠瞪了贺湛一眼——姓贺的我与你势不两立,咱们走着瞧!
第151章 西妩女
  韦元平这小儿子韦瑞,今年刚好及冠,比韦相长孙大不了几岁,相国夫人生他时已近不惑,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故而十分溺爱,韦瑞那骄纵的性情就可想而知了,长安城中青楼楚馆里十起因为争风吃醋的斗殴事件,起码三起是因韦瑞而生,在京城阔少中,这也是个螃蟹似的人物。
  然而这回与贺湛结交,反而是他主动——因为韦大相国授意。
  至于原因,还得说回王七郎闹着出家那一桩热闹,险些办砸了差事的韦相国幸好通过元康身边那个耳目,得知毛维竟然插手,不动声色在太后面前阴了毛维一把,虽然没有如愿牵连谢饶平,眼看太后对毛维多少产生了忌防,韦元平心里仍觉满意。
  事后他再品度耳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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