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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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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对家人怀恨,一门心思只顾贪慕虚荣,楚心积虑助纣为虐,闹得翁姑不满,夫妻反目,如今倒好,更盘算到侄女身上,萧氏虽然不知七娘到底有什么企图,但不庸质疑的是必定不怀善意。
  韦太夫人蹙着眉头,但实在不忍再责备萧氏,她看向长孙媳薛惠,说话时不由带出歉意来:“阿惠,你也知道七娘,她何尝听从过你叔母责诲?这件事,你与岚儿都不用犯难,我来想办法,拒绝同安公主便是。”
  薛惠却说道:“大母与叔母不用担心岚儿,她已经及笄,因长辈们教导,素来还有几分明白,并不算愚笨,公主府而已,也不是龙潭虎穴,谨慎一些,又哪里害怕算计?贵主原本便对皇后心怀芥蒂,更有太后居中离间,只怕这芥蒂会越积越深,倘若咱们当真拒绝贵主邀见,岂非让贵主更生怨怒?贵主毕竟是圣上侄女,若咱们有这时机,弥补嫌隙,理当尽力。”
  见太夫人与萧氏还要拦阻,青岚也忍不住坦诚意愿:“曾祖母、叔祖母,十一姑母当年,九岁之龄便入侍深宫,为助圣上宏图之志,为使家族免于危难,以身犯险而毫无畏惧,现今儿不过是听从贵主诏见,与十一姑母当年担负艰险远远不能相提并论,若再避让,眼看贵主因此更加忌恨十一姑母,儿又有何颜面,再受尊长爱惜家族庇护?望尊长允许,也让岚儿为了家族略尽薄力。”
  又当柳彦归来,听妻女说起此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同安公主那性情,虽说有些别扭,但也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比起韦太后来,贵主可善良多了,说不定这回,就是太后用计,咱们不让青岚涉险,太后转头便会诋毁十一妹,岚儿也很好,知道为家族承担责任,你们母女放心,别说宫里还有皇后坐阵,就算不用惊动皇后,我也必能保全妻女,岚儿放心赴邀,就算惹出乱子,还有阿耶替你善后呢,不怕被人威胁。”
  私下却与妻子更加详细的解释:“圣上如今虽已登极,四处却仍伏隐患,岚儿是咱们嫡长女,虽暂时还未议亲,但也需要多加磨练,眼下远远未到太平盛世,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让岚儿涉险,我心中也甚是难过,但如今,咱们京兆柳无论子弟还是女眷,也的确需要自保能力。”
  薛惠瞪了丈夫一眼,但神色并无不悦:“我当然懂得这些道理,你又何必多废口舌?十一妹如今处境,虽不能称为千钧一发,但明枪暗箭,也的确让她防不胜防,就连岚儿,也明白不能独善其身,难道我还会自私自利不成?我相信岚儿能够自保,也相信就算出现差错,十一妹也必不会让岚儿吃亏。”
  “这么说,阿惠独独信不过者,反而是我?”柳彦指着自己的鼻子,佯怒道:“我可真应教训娘子,似乎忘了何谓夫为妻纲?”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薛惠一声短促的惊叫,紧跟着便是更加轻微的、意味不明的声响,良久才又间杂着男子的低笑,此时月色清亮,窗纸上一片枝影婆娑。
  在征得长辈们的认同后,青岚开始了频繁应邀前往公主府,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屈辱,甚至回回均享同安的盛情款待,但青岚仍然感觉到公主的表里不一,虽说她在自己家中,又或是与亲友们来往,从来都是大受欢迎的,可同安公主并不喜欢她,这在初见时青岚便有感应,随着交往越多,这样的感应便越明显,但青岚却并不因此反感公主。
  在青岚的眼里,公主明明惧厌孤寂,故而也常常邀请世族显望之家的闺秀,聚在一起饮谈论诗,公主诗文确然要比多数闺秀更加出色,但从不口出批驳与鄙夷,又明明身处笑闹之中,公主却也显得并不那么合群,很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似乎习惯了看着他人热闹,将自己禁祻于清冷的空间,公主与众人,隔着一层无形又深厚的壁垒,对于任何人都似有敌意,而并不是单一针对着谁。
  青岚无法想象,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创痛,才让原本应当无忧无虑的一国公主,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孤独自卑。
  是的自卑,只有自卑的人,才会妒嫉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群。
  有时应同安要求,青岚会抚琴一曲,这时公主不会看向她,总会关注四周景致,或者是高楼之下的市井与人流,或者是苍宆之上的云卷云舒,更或者是一只停驻在楼栏上休息的翠鸟。往往这个时候,公主都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伪装情绪,她的脸上写满一目了然的哀凄,垂眸时更加孤独,青岚觉得这样的公主竟会涣发出让人忍不住叹息的美丽,她很想用画笔描绘出来,画出那无形又坚固的壁垒,她想告诉公主,这也许才是一切痛苦的来源,只有公主自己走出来,方能体会心牢之外,流光溢彩、阳光明媚的世界。
  深陷囹圄的人,是不会有希望的,所以公主才会一直沉沦在绝望与诽怨之中。
  但青岚并没作不自量力的尝试,她知道用说教的方式如果便能轻易点醒公主,皇后又何至于那般头疼无计可施?
  她采取的是更加婉转的方式,有意无意间在诗文里隐藏劝慰,她知道公主的诗文虽说清丽伤感,但更加欣赏的还是明快俊逸的意境,青岚认为诗作的风格,往往表达的是现实的心境,但欣赏而不能达到的格调,又往往才寄托着真挚热烈的期望,她认为同安公主并不愿意长久苦郁,公主比任何人都迫切期望着慷慨激昂地抒发情感。
  青岚注意到同安会越来越久地,手持她的诗文怔怔不语,那些隐晦的注视,也参杂着越来越复杂的情感,大不同于起初的厌鄙与疏远,像一个小心翼翼的人,犹豫着是否应当交浅言深。
  这样的感应,越发让青岚对公主心生同情,因为只有当害怕失去时,才会如此畏惧敞开心扉。
  而一个美满幸福的人,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怎会如此多疑踌躇?
  “阿岚,这碟茶点太过甜腻,不合你口味,尝尝这味桂花糕吧?”
  一回,同安阻止了青岚正欲品尝牡丹酥,自然而然向她推荐另外一碟茶点。
  然而公主自己却愣住了,仿佛突然目睹了什么让她吃惊的情景,当青岚从谏如流拈起桂花糕时,她几乎忍不住又要阻止。
  似乎,桂花糕里投放了剧毒,在那一刻公主却突然不忍心毒害青岚。
  但当然没有。
  同安只是吃惊着,不知何时起,她仿佛真将青岚的喜好铭记心中了。
  青岚从未说过自己不喜甜腻,可同安却莫名其妙便有察觉。
第1275章 好曲佳词
  同安十分震惊于自己对柳青岚产生的,毫无必要的关注。
  仔细想来,除了叔父,她大约只有对曾经的叔母,细心体察过喜好。
  她不知父亲仁宗帝的喜恶,不知祖母最爱哪道菜肴,更不说身边的仆婢,就算与她朝夕共处多年,她也从来不记得她们的口味,哪怕是尹绅,这个让她一度心生执念的男子,仔细回想起来,原来她并不记得他喜好的色彩,厌恶的味道。
  但她却记得皇后,曾经她的伴读,也如柳青岚,都不爱糕点太过甜腻,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但她偏就知道。
  她甚至记得皇后,并不喜欢太过素雅的衣着,当然也不爱衣裙上绣画繁复的花纹,只偏好明快的色彩,浓淡分明的搭配,那时她暗暗欣喜,因为十一娘与她有相同的审美。
  十一娘的性情与她也十分近似,明明沉静,却喜欢目睹他人热闹,无拘无束的笑谈。
  她那时爱极了十一娘画笔下的世界,山水与花鸟,既有工整细致又不乏自然的妙趣,也是十一娘带她认识了豪迈奔放、清新飘逸的诗格,那时她多么庆幸生活中出现这样一位知己,她们在一起时,就算没有喋喋不休的交谈,但她的确能够淡忘宫中的苦郁与晦暗,大明宫里看惯的景色,不再让她觉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
  因为认识十一娘,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大周公主,很多时候,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胆颤心惊。
  所以,后来才会那样忌恨那人吧——自从成为她的叔母,自从连叔父的爱惜也被那人逐渐分夺。
  柳青岚,是真像十一娘呀。
  一样的聪慧与敏锐,一样的,如此轻易就能赢得别人的喜爱。
  她们从不谄媚,从她们口中说出的称赞,似乎毫无作伪,可是这样的人,心机城府却也格外了得。
  同安暗暗地想:我是不会再受蒙蔽了,不会再相信你们,待我一片挚诚。
  青岚,这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从来就没尝试过受到背叛与陷害的滋味吧?让你经历这一回,你就会明白,这个人世间,布满了恶意与阴谋,无论你的心境此时多么冰清玉洁,有朝一日,都会被浊流污染,你的眼睛看到的,不再是光鲜亮丽,不再是真势善良,从此你也会一分为二的生活,表面上还是起初的模样,面具下换成恶毒的嘴脸。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受伤害。
  青岚近段时日所作,其实已经被同安烂熟于胸的诗文,这晚才被她一页页、一篇篇,虔诚如同进行某种仪式,丢在火盆里焚为灰烬,烟气升腾,呛炙扑面,但同安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直到目睹最后一丝青烟也被夜风吹散,她离开了高楼,她不知道这个地方从前正是十一娘第一次与贺烨剖白之处,那时十一娘拒绝了小九,面对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贺烨,清楚的揭开谜底——我要成为晋王妃。
  同安一步步地走下漫长的阶梯,与十一娘当年身处不同的情境但似乎怀抱着同样的坚决,至少此刻,她自己认为是坚决的,她越来越清楚前方的道路,她想这条道路,或许会出乎所有人预料,尤其是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
  与青岚的交往当然没有中断,计划仍在按照起初的制定进行。
  这日,同安交给青岚一卷乐谱,不应由瑶琴弹奏,而是适用琵琶弹唱,同安没有说明此曲乃何人所作,她先是示范一遍,中间许多地方并不能连贯畅通,显然大是影响乐曲的意境,同安也不需青岚评价,自己便承认了技艺的不足:“偶然得此曲谱,甚是喜爱其悲而不伤,柔而豁阔之意境,然我指法未能熟谙,心境也不够舒扬,勉强弹奏,大不如意,虽说府内不乏乐伎,但听她们弹奏,亦远远不能达到音韵起承所蕴之意境,或许阿岚可以表达,不妨尝试。”
  青岚并不疑其他,因为这曲乐谱的确对弹奏者指法技艺,乃至心境修养要求极高,她虽说更加擅长的是古琴,但对于琵琶曲也不抵触,好乐者往往对于绝妙的曲谱见猎心喜,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谱作,青岚虽说尝试过谱曲,作品却不如人意,偶得这一妙曲,大是跃跃欲试。
  用心揣摩几日,演奏来给同安赏听,同安倒是发自内心赞不绝口,又让青岚按此乐谱,写作符合意境的唱词,在公主府的乐伎中,专拣了一名音色略沉,又能担当高亢音部的女子和乐而唱,可谓配合默契,同安与青岚都觉曲词俱佳。
  既得好曲佳词,同安提议为此特意召开一场赏乐诗会,邀请的仍是来往熟络的各家闺秀,公主府的诗会,一贯并不热衷让士子前来捧场,虽说就算男女共宴,在大周而言并不算多么稀奇足以引发争议的行为。
  但这场赏会负责主持筹办的人,不再是柳七娘,同安有意让青岚历练。
  青岚乃柳彦的嫡长女,不出意外的话,柳彦今后会成为京兆柳的族长,故而青岚就算还未议婚,将来十之八/九也会嫁给大族宗子,筹办各色宴会对于宗妇而言,乃最最基本的职能,又虽说青岚在自家,不乏历练的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原本便是多多益善,青岚没有理由拒绝。
  但她留意见同安公主闪烁以及略有躲闪的目光,她知道这场赏会目的并不简单,难免遗憾自己已经颇废苦心,仍然不能消除公主心中的块垒,但青岚并未绝望,更加远远谈不上怨恨,其实她也想弄清楚公主究竟在酝酿什么阴谋,她愿意相信公主,其实并不是一个心存恶毒的人,公主只是陷入了迷障,固执地画地为牢,青岚想要让公主也相信,只要自己愿意走出来,至少亲友们不会放弃她,就像她的七姑母,行为不少过错,但叔祖父与叔祖母,甚至曾祖母,都还没有抛弃这一亲人。
  青岚用心筹办这场赏会,她将饮宴的地点定在公主府名为上善台的水榭。
  上善台其实是一组亭台水榭相联的建筑,居中面积最大,两端有廊桥各连一座亭阁,青岚的想法是主宾集中坐在中榭,她想尝试让公主一直身处热闹之中,但柳七娘否定了这一计划,建议道:“贵主其实不喜聒躁,尤其那些谄媚奉承之徒,故而主席还是设置在东侧亭阁里,既能享清静,又不至于与宾客隔离,贵主来了兴致,穿过廊桥就能过来中榭,若厌烦了,回主席自坐也能呼应,隔着水听那笑闹声,不觉聒躁倒有一种别外意趣。”
  青岚想这也许便是阴谋的关键,否则七姑母不会如此坚持,但她并没有固执己见,她不认为公主会当众毒害她,公主的心肠没有那么歹毒,头脑也没有那么愚蠢。
  她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险难,但青岚想,如果换作十一姑母,一定不会回避风险,一定会选择应战,因为迎难而上,才有机会真正消除公主的敌意,逃避只能使这样的仇视越积越厚。
  饮宴开始之前,青岚当然要再奏那首琵琶曲,音调低悲时,乐伎沉声低和,转而舒扬处,乐伎亢声高歌,低和之词抑楚,高亢之词豪放,这抑扬顿挫之间,唱红了座中女子,不知多少眼眶,亦听热了榭内闺阁,不知几分意气,以至于弦静歌绝,一时之间只闻蝉声鸟语,众人如坠忘我之境,甚至于忘记击节叫好。
  同安直到今日,才称此曲,名为“耽生”二字。
  青岚蹙眉,她其实不喜这两个字,为世间事物,耽误一生,说的仍是执迷,青岚不是执迷的人,但她不是曲作者,原本大无必要计较,可同安公主显然有意强调,词为青岚所作,似乎有意误导众人,“耽生”之名亦为青岚意愿。
  不妙的感觉稍过即逝,同安已经举觞为敬,酒宴开始,气氛一时之间热闹喧吵,青岚来不及解释,就听同安在她耳边低语:“我耽迷之事,阿岚应有所知,我曾经也打算恣意争取一回,甚至计划利用阿岚,可是呀……我终究没有那大勇气,依然放弃了,阿岚,我为此怨恨皇后,所以明知皇后不会允许咱们两交往,我仍主动邀约,起初的确是想斥你目中无人,在叔父面前,诋毁你,我没有想到,阿岚竟会爽快赴邀,并且对我屡有劝慰之意。”
  同安垂眸,只用手中杯盏,轻触青岚面前的杯盏:“我羡慕阿岚,羡慕你受尽宠爱,羡慕你才华过人,羡慕你,可以生活得如此畅快,你并不认为我是一国公主,必定尊荣风光,你与皇后当年一样,能够体谅我之处境,看穿我,其实无依无靠,久陷绝望,我为此曲,命名耽生,但我没有勇气承认,我是为谁耽误此生,阿岚,我想珍惜你,珍惜你我之间,一见如故这份交谊,所以,我希望你能体谅,今日之后,就当我与过去告别,可否?”
  青岚想起了上巳春会时发生的事。
  这是她与十一姑母之间秘密,同时,也是公主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并嫡”一事后来烟消云散,并没闹得世人皆知,应当是十一姑母应对得宜,逼迫同安公主终究放弃了执迷,可也使得公主,彻底放弃了愿望。
  今日公主竟然向她坦诚,因为这一件事,忌恨着十一姑母。
  或许公主当真已经放下了执着,当真决断,打破心中的森森壁垒。
  青岚于是想:不就是一个不尽如人意的曲名,又何必在意呢?
  她举盏,迎向公主的礼敬,两人皆是仰首而尽,但交心的机会不多,因为很快有谄媚之人,陆续不断地向公主以及青岚敬酒。
  突然又有一个婢女,青岚认识她,正是公主左右侍奉的仆从,上前低声说道:“贵主,次玛王子来了,贵主早前答应过,允王子今日借府中毬场一用。”
  同安笑道,并没有回避旁人的意思:“是啊,我早便答应了次玛,一时竟抛之脑后,倒也无妨,横竖他们只是借毬场一用,与咱们今日赏会互不干涉。”
  说完这话,便携了青岚的手臂:“我不胜酒力,留在这里,倒是连累得客人们都不能尽兴,阿岚便陪我去那边亭台坐坐,待迟些,咱们议定诗题,限定韵律,再撤了酒宴,比试诗才。”
  青岚被动离开中榭时,甚至还听见几个女子正在窃窃私语。
  “次玛王子今日竟也在公主府?”
  “听贵主口吻,似乎与王子甚是熟络呀?”
  “听说次玛王子虽是来自吐蕃,然而风度才学,并不输于咱们大周士子,也不知传言是否当真?”
  青岚心中一动,她似乎隐约触摸到阴谋的核心了。
  这些时日以来,从未听公主提起过次玛,原来,公主与那吐蕃王子竟然颇有交往。
第1276章 大醉
  当同安再一次向青岚举起酒盏,在海量这一“才能”上也肖似十一娘的女子却并不敢放纵自己的酒兴,婉言劝阻道:“贵主历来不胜酒力,今日并不用克意迁就,再者一阵后还要主持诗会,岚获贵主重托,忝为评判,却知自身才学尚有不足,心中原本便忐忑不安,若再多饮几杯,当众说起醉话诳词来,只恐越发不能服众,有负贵主信任。”
  “阿岚也太谦虚了。”同安靠着一面凭几,食指轻轻抚摩着玛瑙盏润泽的口沿,她微垂着眼睫,看也不看中榭那些个在柳七娘招呼下,谈笑风生格外活跃的闺秀:“在座中人,论及诗文,不过均能应景,十人之中,倒有七、八个连韵脚格律都会出错,更不提寓意风骨,阿岚担当评判,谁敢不服?”
  便仰首饮尽杯中的酒,却也并不勉强青岚多饮:“今日这酒,是府中家人自己琢磨酿成,比市坊里沽买更加浅淡,我称不胜酒力,无非是有些不惯应酬之累,今日却正有酒兴。阿岚,你知道我心病,我对尹君是出于赤诚之情,却为这身份所累,不得不退让成全,他有鸿鹄之志,又确具国士之能,我知道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困拘损害他之志向,我答应了叔父,甚至不能将这层心事宣之于口,可心里压着这一件事,是真觉如千钧之重,我懊悔当初,因为执迷想要争取,甚至打算利用你,却也庆幸那时,让你知道我这难言之隐,阿岚,如若连你都不愿陪我排遣,我心上这一疾患,怕是永远都不能消除了。”
  说话间不仅是黯然失色,更甚至泪盈于睫,这样的情真意切倒也并非全然出于伪装,青岚看了,心中难免不忍,不自觉便又举盏,陪着同安借酒浇愁。
  只东亭里这番推杯换盏,原本为同安主动,但隔着些距离坐在中榭的宾客们,因听不见宾主之间的言谈,又怎知内中详情?
  而在座闺秀,难免也存在谄媚奉承之类,时时关注着同安的行动,便有一人诧异道:“贵主从来便不爱豪饮,怎么今日看着,却是大有酒兴?”
  柳七娘微微笑应:“原本不是贵主不善饮,而是我等不善劝。”
  这话显然便是引导众人相信,东亭的推杯换盏是青岚作为主导了。
  又说今日赴请的闺秀们,固然许多都是为奉承同安,但也都知道青岚甚得皇后喜爱,不敢眼红其与众不同,大获主家青睐,只听另一人捧场道:“咱们原本笨嘴拙舌,也难怪无法真正与贵主交心,否则这么多场诗会,怎么唯有阿岚能被贵主授任评判?还有饮宴前,阿岚所奏那首琴曲,我竟从未耳闻,未知是否薛侍郎所作?说来薛侍郎这十余载,可都没有新曲传世了。”
  柳七娘正想将话题引到琴曲上,当然也是笑应:“不是薛郎所作,不是我夸口,说起这位曲作者,诸位万万想不到。”
  这是故弄玄虚,有意让话题引起热议。
  效果果然不错。
  只听一片七嘴八舌的猜测,有说青岚自谱的,有说是宫中乐师的,有说皇后大作的,甚至有人猜疑莫不是圣上谱曲——不是闺秀们不知当今天子虽说英明神武,却并不擅长音乐,只因对于诸多答案,柳七娘都加以否决,联想到那“万万想不到”的提示,这才有人说出这个自己都极为怀疑的可能。
  终于有人给出了答案:“莫不是吐蕃王子次玛所作?”
  柳七娘显然一怔,却不承认,只问道:“你为何有此猜测?”
  那闺秀笑应:“某之兄长,文会时与次玛王子有数面之缘,听闻过王子弹奏琴曲,大为惊叹,某听兄长说过,王子不仅琴艺了得,甚至还能谱曲,所以才有这猜测。”
  柳七娘方道:“确然便是次玛王子所谱,原本是用好曲赠会知音,哪知连贵主亦不能熟贯,得此曲谱之后,又忧愁不能词配,一回与阿岚鉴赏,阿岚几经谙练,方能演绎曲谱之妙,又苦思数日之久,得以作配唱词,今日贵主之所以让阿岚筹办这场赏会,亦是认同阿岚所见,心喜好曲妙词难得契合,堪为传世之作。”
  她说的是“认同”,再度误导众人,这场赏会也是由青岚主导。
  闺秀们虽然多少耳闻过次玛的才华,不过因为次玛初来乍到,除了与同安公主来往之外,屡常出席文会都是与世族子弟交流,气度才学,还没有被广大贵女群体亲眼见识,大周民风开化,闺秀们也不会羞涩谈论外男,此时确定今日这场宴会的“主题曲”乃外族王子所谱,好奇心不由被激发起来,七嘴八舌打听次玛的仔细,也只有少数心思细腻的女子,关注点在于“知音”以及“好曲妙词”这两个颇有深意的词语。
  柳七娘也不着急继续误导,因为今日要坐实之事,光靠她的言语可不顶用,还得要看接下来的安排。
  中榭气氛正热烈,却忽然有人留意见东亭,同安公主正被青岚掺扶起身,一手摁着胸口,步伐甚至都有些踉跄,隔着一段距离,闺秀们看不清那边两人的神情,却也能猜测得**不离十:“看来贵主今日是过量了。”
  这对柳七娘而言,又是一个号令。
  她便起身,嘀咕一句:“阿岚也真是,就算想让贵主尽兴,也该留意着些分寸,酒一旦过量,就怕对身体难免损伤。”一边又交待:“我过去看看。”不停步就穿过廊桥。
  待到东亭,七娘并没有再责备侄女,与公主的近身侍婢一左一右搀扶稳“醉酒”的同安,她又交待青岚:“贵主这情形,看来是需要回房小憩了,这么多客人在,阿岚还需代替贵主好好款待,贵主身边有我照料,你就不用分心了。”
  有仆婢见此情形,不待嘱咐,已经抬来了小小一乘肩舆,柳七娘便将同安扶上去坐好,她自己跟着一旁,一行人离开了上善台。
  青岚只好移步中榭,解释了几句,自然不曾说公主是因何事借酒浇愁,只让众人宽心,为防败兴,提议行起酒令来,哪知坐了不足两刻,公主的侍婢又急匆匆赶来中榭,挨近青岚的耳边低语:“贵主是真过量,却还闹着要与小娘子不醉不休,柳娘子论是如何安抚,贵主也不肯饮用醒酒汤,当真无奈,故而还请小娘子前往,开解一番。”
  这事怎能拒绝?青岚也只好先向众人告了罪,说是离席片刻。
  赶到同安的居处,见公主果然哭闹不休,青岚大废周折,方才勉强安抚好同安的情绪,可刚哄骗引诱着同安喝一小口解酒汤,公主便连连干呕,神情极端痛苦,青岚一时也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又是柳七娘出主意:“上回贵主与次玛王子饮酒,也稍有过量,身体颇觉不适,还好王子随身携带有解酒药丸,和温水化开,服用后立时见效,今日少不得再去讨要一枚试试。”便就嘱咐同安的侍婢快去毬场。
  那侍婢却道:“贵主一惯颇好颜面,最不愿惹人非议,今日王子并非独自一人,有那许多人均在毬场,若当众讨药,难免引人猜疑,莫如柳娘子写张便条予奴婢,让奴婢转交王子,唤了王子到清静处,再道实情。”
  柳七娘立即转过身去写便条,刚交给那侍婢,不想同安却厉声道:“我没有饮醉,哪里需要解酒丸药,谁要敢多事,我必不宽饶。”竟扯着青岚,仍要饮酒,又瞪着眼盯着屋子里的婢女,不让她们离开寸步。
  无论青岚怎么规劝,同安就是不许婢女们走开。
  柳七娘只好又拿回便条,趁同安盯着婢女,自己悄悄出外,将便条交给门外站候的,青岚的婢女:“只好让你往毬场去一趟,仔细莫引其余人注目,引开王子再作解释,拿了丸药速速归来。”
  青岚之婢也耳闻了屋子里的闹腾,为难道:“婢子虽还记得毬场路径,可从未见过王子……”
  “吐蕃人与咱们汉人形貌到底有所差异,并不难辨认,实在没把握,毬场那边也有仆从,只莫泄露贵主醉酒一事就好,若有人追问,你只道贵主有件要事需要与王子商量也罢。”
  婢女这时也没法征求青岚的意见,又怕贵主因闹酒当真引发疾患,惊动了天子,莫说自家小娘子,怕是连皇后都得受责备,便不敢违令,当真揣了那张放入竹筒里的便条,急匆匆往毬场去了。
  讨药也还顺利,次玛王子一见便条,果然不疑其他,随那婢女到了僻静之处,听闻同安醉酒,二话不说便将丸药交给婢女,要说来,这丸药倒也不仅仅为解酒之效,亦能缓解毒虫叮咬以及止血平创,故而次玛乃随身携带,果然也曾在同安面前提起过,所以他也不疑有诈。
  但刚回毬场不久,便有一个仆从又再声称“贵主有请”,次玛的心中未免就有些诧异了,有些疑心难道是同安服药后有什么不妥,为谨慎之故,他也没有声张,随口说一理由,不动声色与那仆从离开。
  又说同安,服下丸药后,果然大有好转,没再闹腾,倒头睡去。
  青岚松了一口气,柳七娘也抹了把汗,对青岚说道:“上善台诗会还需要你主持,就快些过去吧,为防万一,我还得暂时留在此处,唉,今日这事闹得……但愿贵主身体不会因此有什么妨碍,否则你我都怕难辞其咎。”
  直到此时,青岚仍然不确定公主这场醉酒的真伪,就更不知阴谋是否会如她担心那般发生了。
第1277章 相见
  次玛跟着仆从来到内宅屏门之前,蹙着眉头顿住脚步。
  纵然是来自异邦,对于大周基本的礼俗他还是有所了解,知道对于外男而言,普通情况下,内宅并不合适入涉,他虽多次获邀来公主府作客,所到场所也仅仅限于外院及游苑,今日让他舍药的仆婢已经是个面生之人,这个仆从也并不是公主近侍,竟意图带他进入内宅,万一是图谋不轨者有意为之,触怒同安公主,便有毁损两国邦交之险。
  可他紧跟着便瞧见了同安身边的侍婢,迎出屏门之外。
  “有请王子,贵主恭候多时。”
  随着那侍婢往内一指,次玛抬眸一望,只见二三十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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