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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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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美人的得意便僵硬在眉梢眼角,她缓缓转过脖子来,盯紧了住持:“你说什么?”
  住持连忙跪倒,女尼也齐刷刷跪在地上,她们面朝紫宸殿的方向,固然是满面悲痛,但心里实在不为早逝的天子恸惜,她们曾经居于深宫,见证德宗、仁宗两位帝王的晏驾,然而山河照旧日月如常,对于她们而言最大的不同便是从宫娥转变为尼僧,日子过得越清苦了,更与荣华富贵永绝,不过却也不必再那么颤颤兢兢,担忧着一夕之间便有死祸临头,糊里糊涂丧于阴谋诡谲,待习惯了青灯厮守、木鱼为伴,或许偶尔仍会心生怅惘,却并不觉得多么悲苦煎熬。
  贺洱这个皇帝的崩逝,对于她们而言,远远没有听闻长安沦陷蛮狄入侵时,那样的忧虑忐忑,担心着朝不保夕,死于折辱。
  只有常氏,才会觉得这一噩耗乃晴天霹雳,轰得她魂飞魄散!
  因为隐隐的忧虑,竟然成为了事实,她再也没有了期望,多少雄心壮志,多少计划筹谋,彻底灰飞烟灭,她的人生至此永陷绝望,她当然不甘,因为她仍是青春貌美,甚至自负智计无双,她一度以为她是天命所归,因为她确实得到了九五之尊的倾心爱慕,她曾经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她坚信要比韦太后更有时运,她怎能甘心一切就这么轰然倒塌,她的人生就此成为一片废墟。
  更何况她还是真心爱慕着那个男人,她的夫君,这个国家的帝王,她们说好了不离不弃白首携老,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是如何艰难,也说好了要一齐面对,说好了绝不放弃,他怎么能先走一步,怎么能走得这么早,这么猝不及防!
  “这是弑君!”常氏步步后跌,多亏还有两个宫婢掺扶,才没有瘫坐地上,她却将宫婢重重一推,踉跄着扑过去,将住持的衣领揪紧,她双目圆瞪,神色狰狞:“是韦太后弑君,是晋王烨弑君!是他们谋逆,他们不得好死!圣上是被他们谋害,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否则圣上,圣上……”
  语无伦次的女人,心如死灰的女人,这时被不甘与悲愤彻底摧毁了神智:“只有我,只有我能为圣上报仇血恨,只有我,只有我……”
  忽然却听见,陌生又仿佛熟悉的声嗓,刻板如旧,凌厉更增:“美人乍闻噩耗,悲痛过度丧失神智,尔等暂且退下,由我安抚美人几句。”
  常氏好半响才看清,已经换上丧服荆钗的来人,虽说更比从前瘦弱了,但她不会忘记那张脸,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一直自恃嫡出便压制她的姐姐,虽有贵妃之尊却被圣上冷落厌恶的女人,如今依然摆着嫡女的架势,依然高高在上对她施以睥睨,那张刻毒的面貌让她永生难忘!
  于是尖笑有若鸹鹫,美人血红的眼狠厉更比魑魅:“安抚?三姐此时恐怕洋洋自得吧!你以为没有圣上维护,从此我便能任你凌辱?三姐,我若猜得不差,如今帝位已经落在晋王手中,晋王胆敢弑君,又哪里还会敬重你这先帝孀妃?到头来无非别宫幽苑,孤独终老!我不得好死,但我多少还曾宠冠后宫,三姐你有什么?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凭什么以一副胜者势态施以羞辱?”
  贵妃不为所动,神色仍是那般平静,待逼视得不管宫人、还是女尼都退避,她才缓缓踱前几步,看着神色狰狞的妹妹,眼睛里似乎涣生那么瞬间的恍惚:“我妒嫉过你,也从来不喜欢你,你生母是妾,却屡屡对我阿母不敬,你仗着聪明机巧,更得阿父喜爱,连你兄长,也要比嫡长兄更加张扬,可我从没想过,我们俩,竟然注定要共侍一夫,这还真是冤孽,我们两人之命运,就要这么纠缠下去,四妹,其实我真正期望是摆脱你,再无交集,如果能够选择,我并不愿为这贵妃,我一直期望是,出阁嫁人之后,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她又抬头,望向正殿之内悲天悯人的菩萨,望了一阵,又闭上眼睛:“若论才貌,我的确不如你,就像我至今仍然想不通为何晋王会成为新君,但你显然早有预料,可你这么聪明,又怎能不知此时已然天翻地覆,大势所趋连太后都不得不退让以求自保?你刚才那番话,足以将常氏一门陷入万劫不复境地,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阿母,也恨我兄长,你胞兄虽已被处死,可你母亲仍然活着,你为何不为她留下一条生路?还有阿父,他总算是真心疼爱你一场,你难道就忍心置他于死地?!四妹,晋王没有弑君,圣上早在晋王未曾赶到庐州之前,就已经驾崩了,而圣上之所以早逝,四妹,你难辞其咎!”
  贵妃忽然睁眼,逼近美人:“是你自负智计,低估了太后,你离间太后与圣上,甚至逼得圣上与蜀王也生嫌隙,你急于求成,让太后视圣上为障碍,这一切都是你造成,到了今时今日如此局势,你还要将常氏满门都一齐拖入地狱才肯罢休吗?!我不会坐视你祸害家门,四妹,如今,我至少具备与你同归于尽之能力,多少恩怨,至此,就算了结吧!”
第1176章 第一招
  “你说什么?”
  一声喝问下,高玉祥将额头重重叩在砖石上,却只能把噩耗再重复一句:“常美人,常美人……用发上金簪,将贵妃刺伤!”
  “那个贱妇,难道当真疯魔了?!”韦太后大动肝火,几乎又想砸摔陈设泄愤,但考虑到她目前的处境,到底还是喘着粗气遏制了怒火,拳头却牢牢抵在膝案上:“事发经过究竟如何?”
  “贵妃奉太后之令,前往感业寺‘叮嘱’美人,哪知却闻美人质疑……不,是诬赖太后弑君,当时感业寺诸多女尼均在,贵妃只能摒退众人,与美人私话,哪知……众人听见惊呼,入内一见,常美人手持金簪,已经将贵妃刺伤当场,常美人虽喊冤,声称是贵妃意欲行刺,她逼不得已方才反抗,但……并无人证目睹打斗因何而起,感业寺诸多女尼,倒均能证明美人确发大逆不道之辞。”
  “我就不该指望她!”韦太后颓然往后一靠,窝在凭几里,蹙眉闭眼,好一歇都没有办法制怒。
  她是在处置黄皇后的时候才想起常氏来。
  贺烨逼夺皇位,当然会扶柩回京,怎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时,黄皇后竟然告知似乎有了身孕,太后哪里还敢声张,要知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将贺洱身边宦官宫人灭口,这些人之前虽则是她心腹,但贺洱甚至能够得知黄皇后与韦家子通奸,太后还哪敢担保这些人忠心不二,要是黄皇后有孕之事败露,无疑递给贺烨一个绝佳的把柄,混淆天家血脉,就算无法将太后处死,也大有借口彻底将她软禁。
  所以太后只能让黄皇后为贺洱殉情,甚至根本没有去证实那“似乎”,这样至少死无对证。
  哪知她那个妹妹韦莲池,疯疯颠颠了一阵,在贺洱死后却突然精神一振,被刺激得意识清明起来,与她消除嫌隙握手言和,却提出贺洱无嗣,就算贺烨继位,难道不应为贺洱过继嗣子?贺烨嫡长子贺信,正该为大行皇帝捧灵,执孝子之礼。
  这提议看似荒谬,却让韦太后灵机一动。
  贺烨名义上算是贺洱兄长,但贺洱为君,先君宴驾,因无子嗣才立贺烨为帝,但为恤先君亡灵,贺烨择一子嗣过继并非有违礼法,贺烨如今只有一个嫡长子,就是贺信!
  此时的韦太后已经开始怀疑十一娘早便背叛,如果将十一娘所生长子过继贺洱名下,贺烨当然会对贺信以及京兆柳心生戒备,虽然一时之间无法让贺信将贺烨取而代之,但只要埋下这个火种,再经煽动,将来至少能使贺烨与十一娘帝后离心,埋伏下政变的祸患。
  不过韦太后虽然动心,但她这时已经被夺权柄,没法授意谢饶平等宰相提议,小韦氏更没资格提谏,她自己不愿激怒贺烨,于是盘算着假他人之手,黄皇后已死,常贵妃是个顶顶合适的人选,只要常贵妃提议,其父常序必定会意,那么谢饶平、元得志等当然也会附议。
  可是常贵妃却并不那么容易操控,当初韦太后暗示她与韦家子弟通奸,便被她义正言辞拒绝,韦太后当时便想暗杀这枚不听话的棋子以绝后患,奈何不及动手,突厥人便攻入京畿,她疲于奔命,后来又遇麻烦不断,竟搁置下来,到黄皇后“殉情”,若连贵妃也暴亡,会引百官动疑不提,再断臂膀也绝非上策。
  贺烨得逞后,唯独将兰婕妤纳入羽翼,当然让太后明白兰婕妤乃晋王内应,她开始意识到贺烨的隐忍或许不仅这十年而已,说不定当年她的亲儿子仁宗帝驾崩之时就已经埋下祸根,兰婕妤执掌宫务多年,保不定私下发展多少羽翼,韦太后除了身边如高玉祥等心腹,这时看谁都像叛徒,她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之人了。
  至少常贵妃,因为利益捆绑,多少还能利用。
  而曾经被太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常美人,无疑比常贵妃更加具备企图心,而且那女人不似贵妃刻板不知变通,太后以为常美人更加可能与她一拍即合,但她以太后之尊,不可能亲自去接常美人回宫,高玉祥等人的行动也必定会受到限制,只有让常贵妃出面,显得合情合理。
  贺烨要为贺洱治丧,常美人作为后宫妃嫔,当然该行哭灵之礼,而贺洱独宠常美人乃天下皆知,由常美人提议为贺洱过继孝子,也是合情合理,更兼常美人与太后原本不和,贺烨当然无法质疑此乃太后指使。
  于是太后授令常贵妃,让她对常美人好生安抚,原想着待常美人回宫,恃机面授机宜,哪里想到竟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故,众目睽睽之下,常美人将贵妃刺伤,而且大放厥词在先,必定惊动宗正寺,贺泞已经投效贺烨,有这么合适的把柄,当然会严惩常美人,就算为大行皇帝脸面,需等到丧礼之后,但常美人一介待罪之身,还哪有资格谏言为贺洱继嗣?!
  高玉祥当然明白韦太后心中的盘算,据他对这个主人的了解,知道这时徒劳的安慰无法让太后息怒,只好建议道:“贵妃虽被刺伤,伤势却并不严重,莫不让她借口美人悲伤过度心甚悯恤为由,提谏为大行皇帝过继子嗣,这样一来,韦、谢等相国应当也能洞谙太后用意。”
  太后这才留心一点:“贵妃伤势不重?”
  “虽说常美人拔下金簪行刺,但贵妃也不会站在那里由她伤害,两人一番缠斗,贵妃到底还是吃亏在身量瘦弱,不过也只是被刺伤了肩头而已,常美人所佩乃宫制簪钗,尖端本就经过磨润,那常美人又并不习武,只要避开眼睛等要害,哪里至于重伤贵妃。”高玉祥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却也明白就算贵妃只是受了轻伤,可常美人以卑犯尊意图行凶,论罪可当处死,再者她今日当众叫嚣出口的话,必定会传入新君耳中,手里捏着这么大个把柄,新君当然不会放过常美人,就算在国丧期内,处死大行皇帝妃嫔不那么适当,待丧仪结束后,再依律追究却是理所当然,常美人这枚棋子,已经是废了。
  太后却冷笑道:“我是真老了,从前只以为咱们这位常贵妃敦厚有余机巧不足,才智相貌均不如她那庶妹,没想到再次看走了眼,小常氏才是虚有其表,她这嫡姐,反而颇识时务。”说到最后四字,已然是咬牙切齿眼睛里恶煞横生,拳头直擂膝案。
  高玉祥惊疑道:“太后是说……”
  “好个常贵妃,见贺烨年富力强,如今又是大权在握,以为我已经一败涂地再难得势,我虽没有告诉她暗中打算,她却料定我召回小常氏必定是加以利用,她这是害怕自己被小常氏牵连,害怕累及满门,一定是她故意激怒小常氏,欲夺小常氏发簪加害,当纠斗一起,又故意惊动众人,让众人目睹她为小常氏所伤,陷小常氏于重罪,贵妃好一手釜底抽薪!”
  常贵妃既然有这计较,又哪里还会甘为她利用,提谏为贺洱过继贺信为嗣子!
  高玉祥一声不敢再吱,只能垂头不语陪伴着太后缓缓息怒,其实在他看来,韦太后也的确难以东山再起,王淮准等重臣,显然早已被晋王烨收服,只怕连金陵那些士宦都是因为晋王煽动,这才敢于抗命不遵,晋王经十年磨砺,剑锋既出,并逼得太后丢盔弃甲,一个年富力强,一个却是风烛高龄,一个得人心所向,一个几乎满盘皆输,这回只怕真是胜负已定万无饶幸了。
  但他却不敢实话直说,而且也没有见风使舵的退路,他当然明白对于新君而言他可谓毫无用处,就算这时匍匐脚下捧出忠心献上,新君也会嗤之以鼻,别看新君这时还没有收拾他们这些太后党羽,却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江迂眼下已经被任命为内侍监,此人一度也乃太后心腹,深谙内廷要害,又摆明乃从龙有功,太后当然是被江迂瞒骗愚弄,方才一直相信贺烨可任凭她定夺生死,这才有养虎为患,这才一败涂地。
  太后曾经在贺烨身边布置的耳目被连根拔除,将来只怕连内廷都不能掌控,哪里还能毒害新君反败为胜?新君既能坚忍又有智谋,就算被礼法所逼不得不答应将嫡长子过继先帝,想必也有办法安抚京兆柳这一后族,再说京兆柳是否能够成为后族还不一定呢,柳妃虽是新君元配,世人皆知这桩姻缘乃太后作主,倘若柳妃没有投效新君,很可能会被休弃,京兆柳一族,源平郡公等等固然也是功臣,别忘了新君身边还有一个柳氏女,柳孺人才是真正得新君宠幸之人,而且韦太夫人当初送柳孺人为晋王媵妾,难道不是早有计划?
  柳妃失势,新君根本不会当贺信这嫡长子为不可或缺,要是另立皇后,自然会再有嫡长子,太后就算得逞,贺信不过也是一着废棋。
  事实证明高玉祥的疑虑并非杞人忧天,因为当大行皇帝的丧仪总算正式举行,做为晋王妃的柳十一娘竟然未得允许入宫哭丧,韦太后早便想恃机质问晋王妃,却压根不能与之面见,太后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以礼法为据,提出晋王妃理当入宫为庙号拟定为穆宗的贺洱行命妇之丧。
  贺烨的应对颇为强辞夺理:“王妃当初听闻长安陷于蛮敌之手,便多怀忧急,风尘扑扑随我赶往洛阳,为收复国都也曾劳心劳力,怎知入京,竟见生父受蛮敌毒打,重伤致残,王妃悲难自禁,如今病痛缠身,还望太后念在王妃多年以来,忧忙于太原政事,又为匡复社稷立下功劳,能够体谅一二,她如今身体,可再经不起哀劳,王妃对君国之忠孝,世人皆知,原也不需体现于所谓礼法。”
  可纵然强辩夺理,韦太后又能如何?只能望着贺烨扬长而去的背影连连咬牙。
第1177章 复兴元年
  江怀没有进入内殿,却显然听见了那番交谈,此刻仍是在篷莱殿中,他摁捺下心中的实话,直到身边再无耳目,才压低了声说道:“纵然让王妃入见,必定也不会在太后面前露出蹊跷,圣上又何必一口回绝呢?王妃不得允准入宫行仪,只怕那些外命妇看在眼里,也会议论纷纷,就连……连秦孺人,也……”
  贺烨这时虽然还没有行登基大典,但太后既书懿旨,奉上国玺军符,文武百官在庐州之时便已君臣之礼参拜,江怀这时称他为圣上当然不算逾制,不过穆宗帝丧礼未毕,当然不能急着册封后宫,所以十一娘仍是王妃,秦霁与婷而也依然还是孺人,但江怀乃江迂亲自择定的心腹,十载以来,侍奉王妃左右,必须是自己人,他当然不以为晋王会对王妃心怀戒备,也坚信王妃理当便是将来的皇后,不过江怀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想不通圣上为何故布迷障,就算太后察觉王妃早与圣上同心同德,难道这时还能阻挠王妃母仪天下?
  圣上如此行为,岂非多此一举?
  贺烨并不打算对这宦官解释用意,但他心情甚好,倒也不在意多说两句:“穆宗之所以能得帝位,是韦太后当年逼迫阿兄妥协,穆宗既非我亲长,于国于民又无半分建树,我是绕不过去,王妃明明可以避开,为何还要一连跪上二十七日为他哭丧?至于闲人议论,只要将来王妃高居后位,岂能伤她分毫?王妃也不会在意入宫哭丧这所谓荣光,她必能懂我心意,倒是你刚才提及秦氏,她怎么了?”
  江怀一听圣上这口吻,彻底放了心,也不隐瞒秦孺人的蠢蠢欲动:“秦孺人对篷莱殿,似乎大有企图,连身边婢侍,如今也能将玲珑台赋倒背如流了呢。”
  贺烨斜睨江怀,须臾间便又正视前方,只眉心还是难免笼罩了几分冷意:“如此也好,她越是热忱,越让太后相信我对后位另有计划。”
  江怀越发佝偻着腰身,不再多嘴,但他至始至终,尽管疑惑圣上的多此一举,却从不以为秦孺人有望凤座,燕国公从龙有功,勋劳当然不小,圣上对燕国公乃至秦无郁也极为敬重亲近,但是对秦孺人嘛,时至如今,秦孺人竟然依然瞒在鼓里,对多少机密一无所知不说,居然以为圣上对王妃一直怀有忌防,圣上若真有意立她为后,又何必诸多隐瞒。
  江怀相信了贺烨故布迷障的解释,但十一娘反而焦灼难安。
  她没有想到“软禁”之令直到登基大典之后仍然没有解除的迹像,害得她在听闻九娘诞下一子之后,居然都不能去豫王府看望。
  贺烨的登基大典定于为穆宗举丧一月之后,事实上距穆宗真正驾崩之日,已经过去五月有余,穆宗是以德宗嗣子之名继位,非新君亲长,而为幼弟,这当然不同于父死子继甚至有别兄终弟及,故而自登基大典后,立即恢复常朝视事,然而宗室王公包括文武百官,虽说举丧二十七之后即可除服,但仍要遵循一年之内禁止婚嫁宴乐的礼法,贺清是宗室子,小儿子的洗三礼当然是无法操办了。
  而登基大典之后,耻辱的共治年终于宣告结束,改元复兴。
  又虽说豫王府纵然不设宴乐,萧氏作为外祖母前往看望小外孙倒也无礙,这日回家后将情形一一告诉太夫人,十一娘当然也能旁听。
  “孩子生下来体重足有九斤,也难怪折腾了九娘十好几时辰,不过她虽吃了些苦头,身体看上去却还无礙,祖太妃亲自给定了乳名儿,唤作转安,虽不是丑讳,倒与时势相符,九娘有孕之时,内忧外患可谓艰难,没想到转眼便就平顺,足见这孩子有福运。”萧氏喜不自禁,话就显得比往日更多:“七娘也已回京,如今可谓骨肉/团圆,再无忧虑了。”
  太夫人原本也为九娘高兴,听见“七娘”二字险些沉下脸,不过想到儿媳并不知道七娘今日对十一娘的挑衅,总不能为此便迁怒儿媳,又兼十一娘立即岔开话题,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颔首道:“我不多留你,快告诉均宜,让他也欢喜欢喜,伊伊也跟你阿娘一齐去吧,圣上既已登极大宝,接下来也该册立皇后,趁居家时,多与你阿父说说话,以后呀,虽说都在京都,只怕没有太多机会共聚天伦了。”
  十一娘当然知道是因为七娘刚才那番话,祖母有意安慰她宽心,她尽管暗怀焦灼,却不愿让亲长跟着担忧,笑着答应了,扶了萧氏便往外去。
  又说十载以来,一直在婷而身边照顾的曹媪,如今已经上了年岁,当然不再适宜入宫,现下留在太夫人身边,日常也是陪着说话解闷而已,并不用再操劳其余事务了,这时便宽慰道:“太夫人不用因七娘子那番话忧愁,老奴在晋阳王府多年,虽说不在玉管居侍候,却时常听六娘提起,圣上与王妃当真琴瑟和谐,夫妻二人并无芥蒂,燕国公虽立功勋,圣上待那秦孺人却甚为疏远,王妃乃圣上潜邸时元配正妻,又得圣上敬爱,万万不至于……”
  她话未说完,却已被太夫人阻止。
  “圣上已经继位,君臣有别,宫闱之事,今后不可妄议,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忧,我却一点没有愁虑,时势明明白白,圣上若对十一娘怀有防范芥蒂,那时圣上身在辽东,十一娘又怎能在太原顺利起事?圣上呀,他这番故布迷障,虽有用意,却绝不会有负十一娘,我若连这点都看不明白,那便妄活一世了。”
  倒是格外为婷而惋惜:“当年十一娘处境艰难,身边不能没有帮手,婷儿这孩子敦厚贤惠,她又自愿辅助十一娘,我也是想着,十一娘虽善谋断,却也重情义,必定会善待婷儿,她们两个果然也一直亲厚,如今圣上大业告成,论来婷儿总算盼得苦尽甘来,听你一说,我才知道那孩子始终不曾……可事已至此,婷儿今后也只能留在深宫,她若是能想开,日后总不至于孤寂凄凉,可就怕她仍固执,虽说看来尊贵,但委实悲苦,我这把年纪了,替她想着,也揪着心。”
  曹媪又笑劝道:“老奴跟随六娘这些年,也知道孺人心中执念,还是忘了不旧情,可虽说是一生遗憾让人唏嘘,六娘自己却未必觉得凄苦,至少还能不为世俗所迫,有违心愿无奈屈从,圣上虽与六娘并无夫妻之实,看着王妃情面上,却对六娘始终敬重,私下里,也跟着王妃称谓六娘一声阿姐呢,六娘心中唯一牵挂,也就是胞弟而已,八郎原本便知上进,今后有圣上提携,必定前途似锦,六娘心里有了指望,又哪里还会凄苦,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夫人今后只管颐养天年,哪还需得着忧虑?”
  太夫人长叹道:“当初喻四郎若没遇着那场飞来横祸,该有多好?这世间遗憾之一,便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我这把老骨头,回想闺阁时光,尚还遗憾没有遇见一个良人呢,也就罢了,要是真遇见,却生死永隔,想想都觉锥心刺骨,婷儿那孩子,虽非我亲孙女,也算是我看着长大,奈何我终究不能替她寻个好归宿。”
  又想起七娘来,忍不住眉心紧锁:“她今日,有意不跟行舟去看望九娘,当我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她怨怪行舟,也怨怪我,认为我与行舟不喜她这嫡女,反而更加疼惜十一娘,她也不想想,十一娘这些年来,从九岁时起,十多年了,经历多少艰难困阻,好几次说是生死攸关都不为过,她只看着十一娘拜得名师出入宫廷贵为亲王妃,眼睛里只有风光显赫,全然看不到风险荆棘,她那桩姻缘怎么不好了?若不是她自己折腾,也不会闹得与丈夫离心离德!她初嫁时,莫说夫婿,连翁姑待她都如自家女儿,韩东确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守成却绰绰有余,待她又一心一意,她倒好,逼得韩东纳妾,终于闹得夫妻离心!”
  太夫人越说越气:“她与九娘可是一母同胞亲姐妹,九娘临产之时,她倒好,竟打着看望九娘那幌子,怂恿九娘说服翁爹,向豫王施压暗助太后,九娘拒绝,她连九娘都埋怨上了,今日才不愿去恭贺亲外甥洗三礼,又妒嫉九娘待十一娘比她更亲近,这才忍不住讥嘲!”
  太夫人揉着眉头,不怪她恼火,是因七娘的言行太可气!
  上昼时,七娘来祖母面前问安,与十一娘在门前遇见,当着众多仆妇面前便出言挑衅,讥毁十一娘枉被世人盛赞才智出众,结果却有负太后寄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眼看将被弃之如履,使家族蒙羞,可笑稚幼之龄时始,便楚心积虑虚张声名,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徒劳,七娘的言辞极尽尖酸刻薄,甚至根本不怕被太夫人知闻。
  而太夫人对这个孙女显然彻底绝望了,连当面斥责都觉得是枉废唇舌,又因体会得圣上的用意,关于诸多隐密,当然并不愿意这时便向一门心思仍然妄想攀附权贵的七娘说穿,故而装作不察此事,只在暗下发泄不满。
  曹媪倒也明白太夫人虽怨怒七娘利欲熏心,不顾手足亲情,可到底是亲孙女,看着长大的孩子,恼火归恼火,大不至于弃之不顾,仍然劝解道:“七娘子也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对王妃才会心存妒嫉,那些风言风语王妃听得多了,又何曾放在心上?这好歹福祸,原本也不由人言定断,小姐妹之间斗嘴,太夫人却气坏了自个儿,王妃与七娘若得知,怕是两人都要自责了,太夫人一贯疼爱子孙,又哪会真舍得孙女们难过。”
  “十一娘当然不会与七娘一般见识。”太夫人颔首。
  圣上初登大宝,恐怕除了贺湛、薛绚之等近臣以外,就连灵沼公王淮准、京兆李、卢诸家,实际也拿不准这位新君的喜怒好恶,韦太后看似失势,要想彻底翦除她这汲汲半生经营建立的党势,内革弊政外定敌患,并不是那么轻易,执政之人的替换,也必定会导致朝堂之上人事的震荡,贺烨已经不是偏安一方,仅只靠着隐忍与太后周旋的晋王了,他已经亮剑,从此在明不在暗,夺位之战已经尘埃落定,但新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韦太夫人对于后位的归属当然不存疑虑,她也相信长子誉宜,次子信宜,包括以柳彦为首的孙辈,他们懂得取舍进退,不管将来局势如何变幻,他们有能力,也有决心辅佐圣君荡平内忧外患,保全家门,而只要京兆柳仍然兴盛,十一娘便不会失去庇靠。
  但出乎太夫人意料的是,十一娘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清,她其实满怀焦虑。
第1178章 心病
  十一娘的确没把七娘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她的焦虑并不是来自外人,而且她很清楚贺烨不会在这时便急着过河拆桥,所以她焦虑的不是后位归属,她真正担心的其实与江怀的疑惑类同——贺烨为何多此一举?十一娘以为诸多迹象,已经足以证明贺烨对她心怀忌备,她太知道贺烨对人心的洞谙了,她无法自信在十年之间,她虽一直小心翼翼,却没有露出另藏图谋的端倪,或许只是蛛丝马迹,换作别人很可能忽略不计,但那人是贺烨,这么一个危险的对手,她没有把握真能做到毫无破绽。
  多日以来,她一直心不在焉,比如早前那场争端,她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剖析七娘的心态——就算如姚氏等人所愿,她做为贺烨元配却只能被弃之如履,京兆柳与后族失之交臂,甚至很可能被贺烨打压彻底丧失显望之位,但七娘如今只能依靠娘家,福祸荣辱与京兆柳密不可分,她又何至于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沉重的心事让十一娘“心猿意马”,在父亲面前强颜欢笑一阵后,便提出告辞,却是出了均宜养病居住的小院十多步,到底摁捺不住,想要面见贺湛问问外界情形,于是又折返回来——贺湛早已回了上清观,不再寄居柳府,十一娘如今是被“软禁”,无法外出,她一位伯父柳誉宜暂时仍在金陵,另一位伯父柳信宜此刻也不在家,就连柳彦现下也负责禁宫防卫,莫说十一娘,妻儿都鲜见一面,当然十一娘完全可以派遣碧奴递讯上清观,但萧氏才是主母,这件事理当先知会萧氏。
  仆婢们见十一娘去而复返,虽心下疑惑,自然没有一人胆敢阻拦,而十一娘离开之时白姬也在室内,她当然不以为会在折返时会撞见什么尴尬事,哪想到一掀帘栊,恰好目睹了一场难堪——
  柳均宜竟然冲萧氏发脾气,他靠坐在临窗设置的一面软榻上,声嗓并不响亮,但听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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