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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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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贺湛明白当年的渥丹,早早已经对爱情绝望,所以随波逐流,懂得怎么做一个妻子,甚至太子妃、皇后,却无法倾尽所有的爱上一个人。
  然而相敬如宾的婚姻,有时同样寂寞如雪。
  如有可能,贺湛仍然不希望他的裴五姐再蹈阿姑覆辄,所以他曾经一度撮合陆离与五姐,这时经陆离判断,再经自己的观测,贺湛相信晋王烨也许值得渥丹尝试付出。
  对爱情心怀信仰的人,其实一直存在热情,无非是被理智冰封而已。
  贺湛更加明白的是,如果一切顺利,渥丹再度母仪天下,内闱与外臣之别,他们也许再难交心,只有贺烨,才能成为渥丹的坚实倚靠,代替他们这些亲友,不离不弃的陪伴身旁。
  他想看渥丹幸福美满,当他们都必须疏远的时候。
  孤军奋勇,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美满归宿,无论男女。
  然而十一娘显然并没将贺湛的劝言引以为重,她又再度顾左右而言他了。
第1153章 刘氏真痴情
  “十四郎有未考虑,怎么处置刘氏?”
  十一娘之所以问这话,固然有转移难题之嫌,也是因为眼看潼关争夺战就要打响,而这一回她必须配合贺烨策动/暴乱,不能让突厥大军再度撤回长安城,若大功告成,向突厥投降献城的柴取当然会以叛国之罪当众处死,然而刘氏身为女眷,并不一定会陪着柴取一齐处死,她想与贺湛开诚布公一谈,得知他的想法。
  贺湛先是一怔,戾气顿时笼罩眉目,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一只金釦玉碗,重重往案上一顿,未及语,唇角先就牵起森凉来:“莫不是五姐以为,我会真对那……若不是刘氏牵针引线,说服柴取献降,粟田马养未对突厥入城立一大功,阿史那奇桑也许便不会轻信他谏言屠杀城中壮勇,倘若不是柴取献降,使诸望及士官猝不及防便被软禁,也许还能阻止奇桑屠民,八万无辜,便不会死于蛮狄铡刀之下!而那刘氏,竟然还授意五姐谋害阿姑与婉娘,若非刚好是五姐取信于她,换作其余,说不定真会为利益所动对阿姑、婉娘下手,难道五姐以为,我会真对这蛇蝎妇人动情,网开一面饶她不死?”
  “我是以为,也许你想亲自动手。”
  贺湛双拳紧握,瞪了十一娘好歇,终于垂下眼睑,也不知他究竟如何盘算,沉默一阵,戾气方消:“我对她厌恶远胜于怨恨,并无必要亲手置她死地,五姐,我再也不想看见此妇,让她陪着柴取一齐受刑吧,他们两颗人头虽然无法挽回无辜性命,多少也能平息幸存家眷心中悲恨。”
  ——
  刘氏完全没意识到死期将至,这日因为“阮二娘”的招待,再兼心情郁烦,她很是借酒浇愁一番,当到家,刚好遇见柴取先一步回府,与一个年轻美貌的婢女拉拉扯扯,显然早有勾搭,刘氏其实并不如何理会柴取“偷腥”一类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奈何她今日喝得半醉,再兼本就烦躁,顿时气得蛾眉竖立醉眼冒火,先是大喝一声“好狗贼!”,踩着高缦鞋咚咚上前,一巴掌打得那婢女摔跌地上,又扯着柴取的衣领破口大骂,带着酒味的唾沫星子喷得柴取晕头转向,人又被推搡着,连连后退,绊倒在石梯上,这下连带着刘氏也往前一扑,压在柴取身上,柴取只觉自己腰怕是硌断了,一阵阵钝痛,刘氏却并不放过她,两枚特意蓄得长长的指甲,一扬一抓,好家伙,柴取脸上顿时就破了皮。
  柴取现如今好歹也是个特进光禄大夫,当着仆从面前被刘氏如此打骂,恼羞成怒之余,恶向胆边生,伸手把刘氏重重一搡:“泼妇,在外头喝醉了酒,竟冲夫主撒酒疯,不成体统!”
  他想站起来,奈何这一跤摔得真狠,腰腿都吃不住力,边上众仆妇也不敢去掺扶他,只好翻个身,想慢慢拄着阶梯爬起来,哪知刘氏又再扑过来,一把掀掉了帽子,扯着柴取的发髻,将男人的头直往阶梯上磕撞,嘴巴上仍在叫嚣:“若不是你,向汗王举荐了李由在,致使汗王听信李由在诱导,亲征去打潼关,城中防范疏失,春明门被破,贺郎哪里能够逃去洛阳,李由在是奸细,你也难辞其咎,理当处死!”
  柴取的脑袋在石阶上被狠狠撞了几下,更觉天昏地转,却没办法挣脱骑在他背上的刘氏又骂又打,只能用手护住额头,一摸,却摸了一手血,吓得大嚎一声,竟然晕死过去。
  这伤势不重,就是点皮肉伤,只鼻青脸肿的确有礙观瞻,柴取羞于出门见人,只能告病在家,竟连恭送阿史那奇桑率军出征的仪式也错过了,而自打汗王出征,他彻底可以赋闲,横竖城中诸事有宇文盛掌管,宫中事务被谢莹一手袭断,他原本就没有多少用武之地,干脆闭门谢客,清清静静的养伤。
  刘氏经过一场闹腾,狠狠发泄了怒火,酒醒之后,也没那心情再折磨柴取,这日入宫求见谢莹,已经是中秋节过去,宫苑里金华盛放,月桂香浓,是清风送爽天高云淡的季候,这一年,阴雨始终不降,少了寒蝉凄切的清冷,秋光煞是灿烂。
  谢莹的关注点,仍在薛公,此时正听伊力禀报:“除崔政之外,京兆李、萧几家子弟常往探望,再者便是袁葆,薛子瞻并未外出,诸望仿佛也并不曾有任何异动,也就是世族之间,偶有走动。”
  “也不曾与商贾接触来往?”谢莹问道。
  自从逮获了一个汪亥崴,使得谢莹对商贾不敢再吊以轻心,然而长安城商户何其多,她当然不可能尽皆盯防,重点还是针对八望,尤其是京兆薛、京兆萧,这两家可是与京兆柳密切相关。
  “自从九门禁闭,洛阳又被晋王烨占领,长安与潼关以东水道陆路如今皆不能通行,就算开禁以来入城多家商户,行铺中货品不得补给,尤其是粮粟一类商家,好几日都未再开张,众多商户均在观望,而八望各自皆有存余,此时倒并未再向市坊采买。”伊力这话是说明一无所获,没有逮住薛萧二族以及其余世望任何把柄。
  谢莹蹙着眉头:“这样看来,八望的确未曾与晋王勾通,独独只有薛子瞻可疑。”
  “莫不干脆将那老儿关押起来?”伊力的建议十分简单粗暴。
  “不妥。”谢莹缓缓摇头:“这回潼关之战,汗王虽能力挫贺烨,却并不能将其歼之一尽,贺烨若躲回潼关,有那处险隘作为屏障,汗王一时也难以攻破,然而洛阳不开商路,我突厥大军便有粮草之忧,正如宇文盛谏言,到头来还是免不得要与贺烨谈判。那薛绚之乃晋王重要谋臣,我们必须防备他阻挠晋王南征,薛子瞻作用极大,若是将其关禁,不加善待,那薛子瞻年事已高,生性又甚迂腐,万一自尽,便可能不利将来时局,横竖诸贵现如今均已遣散私卫,上缴兵械,就凭他们一众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之文臣,何惧会策生暴乱?汗王虽已出征,宫城内外尚有十万精锐守卫,只要足够小心,并不用过于担忧。”
  杀人虽然容易,却并不能给突厥带来任何利益,现在阿史那奇桑面临的形势是晋王意图与他决战,先平外患,赢得世望百姓归心后再逼韦太后退政,突厥要想成就霸业,便必须摧毁晋王这一计划,但奇桑若不能直接攻破潼关占领洛阳,那么他的百万大军便将立即面临粮草无继的危机。
  晋王是不用担心粮草的,莫说河南府,他手里还掌握着整个晋朔以及河北道,就连榆关之外辽东区域也被征复,仅仅是太原,这些年来在晋王系的治理下繁荣昌盛,人心向服,晋王部莫说征集粮草,只怕振臂一呼,百姓们无人不愿投军效力,晋王若要与奇桑死磕,局势对突厥便相当不利。
  在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斩杀长安这些显望士官,因为这些人对于今后的谈判,威逼晋王至少要开通互市保全臣民性命,作用极大。
  所以奇桑临行之前对谢莹千叮万嘱一定不能让长安城发生暴乱的同时,务必要争取更多世望投效。
  与晋王谈判的先决条件当然还是奇桑必须反败为胜,让贺烨意识到收复长安的捷径不可行,要是坚持与奇桑不死不休,留在长安的世望以及百姓必定会性命不保,那么就算奇桑保不住长安,不得不退兵西州,留给贺烨的也将是满城死尸,这样一座长安城,当然不足以为晋王奠定基业,以正统的旗号号召天下归心,反而会坐实晋王叛逆之罪,让他身败名裂。
  一旦情势往奇桑设想的方向发展,薛子瞻之外,诸贵为求自保,当然会向晋王施压,那时韦太夫人、薛子瞻等人质,就会发生作用。
  所以谢莹现在的举措,只能是盯防与怀柔,等待奇桑得胜回京,才能让那些仍在观望的世族死心,贺烨一时半会儿无法收复长安,但他们却立即便有性命之忧,只有汗王能够保全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必须做出抉择。
  谢莹正考虑着眼看重阳佳节将近,宫中是否应当再设宴请,与诸贵士官把酒言欢,一来显示突厥对潼关大战胸有成竹,先从气势上加以逼诱,再者也好进一步试探,看看薛子瞻究竟是心怀叵测意图继李由在之后再激动乱,还是当真食古不化顽冥不灵,若是前者,作为人质的作用当然更有份量,若是后者,那么迫使晋王妥协的法码就得重新考虑了。
  正在这时,便闻刘氏求见,谢莹原本没有耐心应酬这位,又想还交待了刘氏前往试探任氏,因不知任氏是否另有异动,到底还是允见,哪知刘氏一开口,竟是为贺湛求情,这就像在谢莹嗓眼里丢进去一个炮仗,瞬间便引得怒火炸裂了胸膛:“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贺湛对你若有半点情意,也不至于与李鱼狼狈为奸计诱汗王中伏,要是汗王能够大败贺烨,俘获贺湛,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告慰二十万盟军在天之灵,饶他性命?亏你说得出口!”
  刘氏却仍然哀哀跪求,纠缠不休,谢莹被她一番聒躁搞得烦躁不已,真恨不能干脆叫人把刘氏拖下去大刑侍候,用棍棒使其清醒,懂得点进退体统再不敢得寸进尺,几乎是忍无可忍就要对旧日知己露出獠牙的时候,伊力再度请见,免去了刘氏这场皮肉之苦。
  启夏门遭遇攻击,有上两万兵勇发机飞火,竟险些炸毁城门破门而入!
第1154章 周文君
  长安城九门之中,启夏门位于南面偏东,与正南明德门守望呼应,韦太后东逃,走的就是此门,也就是说,此门通往武关。
  谢莹乍一听“机飞火”,还以为是“红衣大炮”一类,吓得瞪目结舌,她直到如今尚在怀疑晋王妃与她一样来自千年之后,搞不好学的就是研发现代化武器的专业,大周既有硝石火药,说不定晋王妃就能发明创造出枪炮来,对于火器的杀伤力,谢莹当然深有体会,晋王系若真有如此先进的武装,这场战争突厥必败无疑,还怎么打?
  她甚至都不敢亲自往启夏门勘察现场,一迭声喝令伊力速往探问,三言两语把刘氏赶跑,焦头烂额在篷莱殿团团乱转,提心吊胆等待伊力的回复。
  好在终于搞清楚,“机飞火”不过是弩床发射的火箭而已,其实武宗帝时就研发出来,并且在覆灭前突厥时发挥了极大作用,但这一类火器,杀伤力当然不能与枪炮同日而语,不然启夏门只怕早就保不住了。
  只突厥汗王亲征潼关,正与晋王部对阵东北方,东南方却莫名杀来一彪人马,难道是武关守将听闻突厥大军进攻潼关的消息,意图拣个便宜趁虚而入?
  更或是韦海池往金陵跑着跑着,突然反悔,又再领军杀了回来?
  外敌当前,谢莹却没法摸清时势,一时间急得团团乱转,连召数十官员、部将问策应对,还是宇文盛的建议切实有效,首先,调遣城中四万守军,集中防御启夏门;其次,下令春明门外斥候绕向东南方,务必摸清外敌人数,来自何方。
  若长安当真危急,必须及时通知汗王,以防后方失守。
  一时间九门之内调兵遣将,风声鹤唳,宫城内外更是剑拔弩张。
  但一日一夜,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谢莹得报,确乃武关守将逼击长安,约十万人马驻扎启夏门外五十里,军旗乃朱底金字,国号绣上,这说明将领出自禁军,非燕国公部等边军,只能是消息走漏让武关守将知闻,意图趁虚而入。
  她稍稍松一口气,从柴取等降臣口中,谢莹早便得知武关将领乃姚潜心腹马立擘,这人对韦太后虽然忠心耿耿,曾经却是突厥联军手下败将,区区十万部,尚还打不进长安城,只要调兵固守,而不贪功冒进。
  便下决断,潼关一战至关重要,窝囊鼠辈扰城而已,城中十万精锐必能确保城门不失,无需惊扰汗王,让汗王分心。
  不过为防万一,谢莹采纳了宇文盛的建议,将原本驻防禁苑的三万人马调往外郭不说,而且允准京兆府紧急擢选民勇,宿守东、西六门。
  如此大的动作,十一娘根本不需与宇文盛碰面,更加不用与贺烨联络了。
  武关将领马立擘是太后死忠,当然难以收买,却并不代表马立擘旗下十万军勇,全都对太后肝脑涂地,事实上这些禁军,家眷多在京畿,要么被困禁于长安,要么在潼关之内已属晋王辖管,马立擘何德何能号令部属心无二意?
  贺烨当然会亲自出马对付阿史那奇桑率领的突厥大军,不能分身,但他部下,无论秦明、柳彦、王横始,其中一人,率云州以及晋朔守军,均能担当突破武关,把主将马立擘斩杀刀下,接管武关守军的任务。
  突击启夏门,便是知会晋王妃,晋王殿下已经成竹在胸,有望击溃奇桑,而且武关得手,外援已到,王妃之计立可实施,咱们大干一场,夺回京都长安,紧闭九门,让仓惶溃逃的突厥人无路可走,只能滚出甘州城外!
  共治二年,九月初一。
  当首击启夏门无功而返后,武关部似乎锐气受挫,驻营五十里外,却按兵不动。
  伤势刚愈的阿史那雄河一连几日都在启夏门城楼上备战,到傍晚,却依然听斥候回报敌方毫无动静,他怒冲冲地返回府邸,张着手让宠妾周文君解除盔甲,往外披了一件薄氅,一屁股坐在廊庑底下的胡椅上,一边任由婢女打着团扇,一边搂了文君抱怨道:“马立擘就是个懦夫,便宜没贪着,又不肯无功而返,光是驻扎在那地,意为一探长安虚实,若搁我说,只要许我一万人马,就能杀得他落荒而逃,龟缩武关再也不敢出头,没了这只蝇鼠在旁,我也懒得成日家,内郭外郭奔波。”
  文君从来不对政事军务说三道四,此刻也不例外,她半倚半坐,一把画扇轻动,两人共享清凉,那天生柔媚的声嗓,似更因这扇底徐风卷得悠扬:“将军伤势才愈,这两日又奔波劳碌,妾身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又奈何不能为将军分忧,也只能稍尽绵薄之力,早前亲自下厨,备下几味肴蔌,将军一边享用一边听妾身琴唱一曲,权作舒缓如何?”
  美人如此贴心,雄河大为赞许,果然放开怀抱贪享欢愉,口品那几味精致佳肴,耳听曲调轻快的瑟琶伴唱,稍眯了眼角,半软了腰身,翘着两撇八字胡,目光先是看女子从樱桃红的袖子里,露出一截纤纤细细的手腕,那晶莹剔透的肌肤,柔嫩得让人垂涎,真恨这时琵琶半抱,挡了敞领里那一抹丰盈。
  所以当一曲终了,雄河“啪啪”击掌,却没有高喊“再来一曲”,他迫不及待将文君拉入怀中,正要狎昵,却被小手稍稍一阻,文君半垂着眼,夕阳照得她一侧发鬓似染霓色,像极了西域上等的葡萄美酒,看得雄河只觉满口发甜,辩不仔细这异常的滋味,究竟是因视觉还是鼻子里醉人的体香引发。
  “妾身向将军讨赏,能得一盏水酒润喉否?”
  “赏!赏!赏!”雄河一迭七、八声,极为爽快不说,眼看着美人仰首将金碗里的美酒一饮而尽,恨不能自己变做酒水被女子喝下腹去,于是也要开怀畅饮,就算文君提醒“将军伤势方愈,不能贪杯”的话也没能阻止雄河的酒兴,拍着胸膛证明自己已经彻底康复,仗着一贯的海量,更不担心贪杯误事。
  他没有留意今日不过才七、八盏酒下肚,醉意已经弥漫了眼睛,更没留意美人莞尔笑容下,隐藏着的冷诮森凉。
  这酒里加了闻香醉,不伤身,不致命,却足够让人昏睡过去,状如大醉。
  而文君,是先服了解药的,她会一直保持清醒。
  阿史那雄河的其余家眷,并不及从突厥王帐接来长安,他纳了文君为妾,也只能将内宅琐事交给文君打理,他当然并不设防文君,他以为区区一介青楼女子,被他看中,有望成为新朝王公姬妾,简直就是麻雀变成凤凰,受宠若惊还不够,又怎会心怀不甘自毁长城?
  雄河又哪能料到他的出现,几乎彻底断绝了文君对于将来的期望,一度心如死灰,欲走绝路?
  天色将昏,霞光未褪,将已经酊酩大醉的突厥将军扶上床榻,听着这个男人的酐声如雷,文君静坐窗前,不再需要强颜欢笑的美人神色冷竣,她看着自己鲜红的蔻甲,记忆里满是那温柔多情的郎君,用沾着凤仙花汁的细毫,一笔笔为她涂染玉甲的模样。
  她是妓籍,可有幸遇见西妩这样的“母亲”,纵容她只以艺技口才谋生,挡住了多少豪强纨绔的垂涎,直到她真遇见情投意合的段郎,甘愿为他破了处子之身。
  段郎是寒门子弟,父母双亡,家中只有屋宅三间,百亩良田,聊以渡日。却因天生聪慧,争得县学教执青睐,授其经史诗文,又向滑州白马令举荐,经解试取得乡贡名额,奈何因无贵望看重,未中春闱,却因举人入京,与文君于北里结识。
  时势如此,寒门子难得仕进,段郎也并不固执官场,想着家中还有良田百亩,又能在县学谋一差使,虽不能给予文君锦衣玉食,倒也能够衣食丰足,不愁饱暖。妙在是上无父母亲长拘束,姻缘可以自主,纵然文君乃妓家出身,也不会成为阻碍,就连西妩,亦为文君得遇良人欣慰,答应助文君从教坊脱籍,成全她与段郎双宿双飞。
  旧年岁末,段郎辞别文君,他很是看重这门姻缘,虽无父母之命,亦重媒妁之言,与文君约定,他先归滑州,预备媒聘,而文君也着手脱籍,待他再来迎娶。
  哪知祸乱突发,先是甘州城破,再是韦后东逃,长安转眼已经沦陷,未及脱困的文君竟被阿史那奇桑看中,逼着要纳为姬妾,西妩曾经的靠山韦瑞已随太后东逃,再也无法保护文君,文君不愿委身蛮狄,原想着宁死不屈,还是西妩苦苦相劝——
  我等原本伶仃人,更应懂得惜命,活着才有将来,至少要活下去,也许还有与段郎再见之日,他或许会体谅你是逼于无奈,并不因此心存厌鄙,那么你两劫后余生,尚有美满可期,你若自寻短见,纵然坚贞,万一段郎也想不开,追随你自绝于人世,你又怎能忍心?
  文君最终选择了忍辱,她不是贪生怕死,她只是不甘心。
  无论如何,她还想再见段郎一面,而且她也不想牵连西妩,以及家中那些与她相同命运的姐妹,自己尚还幸遇良人,体验过情投意合的甜蜜,心怀憧憬的兴奋,可多少姐妹,她们只能在绝望里挣扎,面对悲苦的命运强颜欢笑,她们从未感受过温暖,也永远看不清前途,自己死了,她们便会被突厥人迁怒,也许只能陪着她一起死。
  她只能忍辱,她不能那样自私。
  西妩却突然告诉她,真的有希望再得自由,只要今晚让雄河大醉不醒,也许就能挽救整座长安城。
  文君一点不曾迟疑。
  她想自己这么做,或许段郎得知,不会因为她的身体受到玷污而小看鄙夷,因为她为多少无辜丧命的国人报仇血恨,连她自己,也不会再觉得自卑污秽,她问心无愧,才能继续生存,不是行尸走肉苟延残喘,仍然可以抬头挺胸的面对她的良人。
  这才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倍感庆幸珍惜。
第1155章 又是一对夫妻
  眼看夕阳沉下金光门,任瑶光方才怏怏地从软榻上起来,蹙眉看着婢女们呈上的饮食,当然是不能与过去的精致丰盛相比,一碗腌肉,两三碟瓜藕,竟连菘菜、汤饼也端上了来,俨然便是仆妇们的菜式,这让她胃口尽失。
  然而此时是什么情势?
  因贺烨先占了洛阳,眼看与突厥交锋,还不知重新开通互市是什么时候,虽说奇桑占领了长安城,由开远门经咸阳直通西域,这条被后世誉为丝绸之路的商道仍然畅通,但西向东来的商贾可不会贩运粮粟,他们通常都是以珍贵饰物如琉璃、宝石等,以及香料、药材等物贩至中原,换取丝绸、皮革、茶叶等远销西域,也就是说,自西向东的商贾无法缓解阿史那奇桑的粮草需求,琉璃宝石香料等,不是生活必需品,人总不能靠着这些维持饱暖。
  又因战乱所殃,陇地京畿农人佃户逃散,突厥汗国还没有其余办法自产自足,洛阳一日不曾解禁,这么多人口只能坐吃山空,而无论雷家还是任家,族人多随太后东逃,任瑶光虽说手头还有钱帛,这时也无法换购充足的粮米肉蔬,日子虽说一时还没到吃了这顿愁下顿的困窘,当然不可能像过去那般讲究。
  任瑶光纵然满腹抱怨,这时也不好发作。
  她懒懒地用了几箸膳食,就挥手让仆婢撤下食案,又刚才意识到自家夫郎雷仰棣直到这时还不见人影,随口问了一句:“郎君可在书房?”
  婢女应答:“郎主今日出门时交待了句,又拜访袁郎君去了,却是此刻还未回来,只遣了长随告嘱,今晚要留宿在外。”
  任氏便蹙起眉头,到底没有抱怨出口。
  她与夫君是表兄妹,也称得上青梅竹马,她天生貌美,外祖家好几个表哥都对她怜爱非常,尤其棣表哥,也就是她现在的夫君,打小便对她言听计从。两人婚后,热情也并未褪却,丈夫纵然与好友在外吃酒,从不曾在外宿,今日这样的事故,还是头一遭。
  只不过任瑶光却从来不以夫君的温柔体贴开怀,因为她自负才貌双全,期望一直是母仪天下,再不济也是后宫嫔妃,根本便没想过要嫁给表哥,谁想到韦太后竟不愿选她入宫,伴于帝王身侧,她屈退一步,打算先为女官恃机争得帝宠,哪知更进被韦太后厌恶,竟然逼迫她为女冠。
  任瑶光可不愿陪着莹阳真人磋砣年华,无奈之下,只好听凭父母安排,求得韦太后息怒,允她自嫁。
  表哥虽说待她极好,但甚至不是大舅父一房子弟,三舅父文不成武不就,俨然一个老纨绔,棣表哥虽因门荫入仕,但品阶低微不说,甚至还是武散官,哪里能够满足任氏的野心勃勃,让她昂首人前受万姓尊奉?
  太后东逃,任瑶光不愿追随往金陵,也是因为明知就算南下,她也再无望入宫,还不如留在洛阳,恃机而动。
  苍天不负有心人,到底是让任瑶光盼到长安沦陷,突厥汗王占据国都!
  任瑶光以前是见过长平公主谢氏的,一个再嫁妇,无论才貌比她都远远不及,却能得汗王宠爱执掌后宫,自己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野心又再蠢蠢欲动,任瑶光终于受不了诱惑,决定响应汗王号召,游说夫君投效,她原本已经盘算好,怎么对大舅晓以厉害,争取大舅为汗王所用,率云州部投诚,助汗王成就霸业,建立新朝。
  立下这么大的功勋,岂不比谢莹这个有名无实的长平公主更加耀眼,再凭才貌,又怎么不能引起奇桑垂爱呢?
  奈何功勋未建,就传来晋王起事的噩耗,最大凭仗也就是雷霆这个舅父,竟然生死未卜自身难保。
  这又怎么让任瑶光不生烦郁,因为这样一来,她甚至没有借口入宫,更别说吸引汗王关注了。
  不甘半途而废,任氏又想游说夫君出马,为汗王拉拢显望子弟。
  雷仰棣虽说出身将门,但因母族乃书香门第,故而自幼也习知经史,虽远远称不上学富五车,更不擅诗赋,并未打算科举入仕的正途,到底还是走了门荫,但因为尚有几分儒雅,又懂得长袖善舞,故而并不被世族子弟所恶,与不少门第都有交往,尤其是京兆袁的子弟袁葆,与雷仰棣友如莫逆,要是能够说服京兆袁率先称臣汗国,到底也算一件功勋。
  于是任瑶光便殷勤张罗,宴请夫君的几个好友来家饮乐。
  不曾想她才帮着起了个头,就引来袁葆破口大骂,不留情面指责她是荡妇奸小,往她裙子上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任瑶光气得半死,今日听说夫君竟再会袁葆,而且还要在那粗鄙人家中留宿,又怎不让她恼火。
  只这时天色已晚,宫门城门皆闭,市坊已然宵禁,任氏也无法再遣人去请丈夫回家了。
  她与刘氏,论来都是不甘现状水性杨花的女子,不过二者之间又有不同,任氏并非全然对丈夫无情,她只是不甘庸庸碌碌,她对丈夫并不厌恶,甚至如果前途没有曙光,注定不能出人投地,她不是不能与丈夫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所以她不会像刘氏般对丈夫动辄打骂,也从不曾在仆妇面前诋毁夫君,她为自己留足了后路,至少她自己如此认为。
  但任瑶光万万没想到的是,雷仰棣并非对她言听计从。
  此刻,男人身在京兆袁宅邸,眼看着夜色四合,而好友仍然不愿坦诚布公,他煎心似焚,再也无法坐在这处阁台品茗,他倾着身,紧盯着袁葆的眼睛:“长茂莫不是还信不过我?你当知我,绝非甘愿向蛮狄屈膝者,也历来不屑世父仗势敛财只图权贵之谬,我之所回来长安,不是为了向突厥称臣,而是深悔当初不曾留下与君等知交同生共死!”
  袁葆本是个急性子,但今日却相当沉得住气,他翻起眼睑来把急躁的好友盯着看足有十息,方才摇了摇头:“文知品行如何,某历来深知,怎敢怀疑?不过文知惧内,而令内……恕我直言,对于令内品行,实在鄙恶至极。”
  雷仰棣如挨了一具重拳,颓然松弛了身体,半响才道:“我不是惧内,是不忍……阿瑶心气甚高,她又是个女子,难免爱慕虚荣,但本性并非邪恶……”
  “为虚荣二字,无视八万国人死于非命,如此还不算邪恶,天下哪有蛇蝎心肠?”袁葆冷笑。
  雷仰棣失语,自知无法辩驳,又是良久才道:“至少阿瑶并不曾加害无辜,我是她夫君,她有什么过错,都该由我担当,所以我才请求长茂,如果长茂真欲筹备起事,应助晋王殿下收复长安,请予我时机,尽绵薄之力。”
  他没有说谎。
  他的伯父,乃至族人姻亲,虽然皆为韦后党,可因为一直与袁葆等世族子弟交好,雷仰棣对于家族的政治站队其实一直便存在分歧,他与袁葆等人一样,共治议和时便对韦后政权满腔悲愤,那时他们还不知晋王另有图谋,贺周社稷尚有期望,他悲愤生不逢时,身为八尺男儿却无法挽回国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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