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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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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便斜睨一双凶眼,待窥见半卷帘挡之内,端坐的妇人毫无慌乱之色,稍稍有些诧异,再细细度量,见班氏虽是一身素衣,并未盛装打扮,俨然贵族气派不说,发若乌云,肤胜积雪,天然貌美相比正当年华的长平公主竟也不输几分,远比外郭西城抢得那些瑟瑟发抖的平民女子更加端方,单增阿旺仰天大笑道:
  “真不愧是高门女子,姿容出众,我纳为姬妾,也不算丢人。”
  仆妇哪曾见主人受过此等耻辱,愤怒得又要喝斥,便听单增阿旺下令:“将这些人都杀了,只留此妇!”
  一群兵卫兴奋得拔出腰刀,眼看一场杀戮无法避免。
  班氏这才侧面,看向单增阿旺。
  “不用滥杀无辜,将军若还算好汉,赐我一死便是。”
  这越发激起了单增阿旺的征服心,他跳下马来:“你已嫁人,所以不愿改嫁?你丈夫是谁,我去找他说理,只要你从了我,担保更比从前荣华富贵,你想保住这些家仆,我也并非不肯答允。”
  班氏不屑道:“将军难道看不出,老身已年过不惑,却误以为老身仍然待嫁闺阁,老身自知城破被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却也不肯受辱于尔等愚劣之徒,不过将军今日在大明宫外,辱杀长平公主亲朋,公然违抗突厥汗王法令,必定也不得善终,若老身一死,能换将军人头落地,亦算死得其所。”
  单增阿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看中了一个年逾四十的“残花败柳”,恼羞成怒,狞笑道:“不要以为搬出长平公主,就能震慑我等,我不怕与你作赌,就算此时此刻,我将你扒个精光斩杀宫门之前,人头也会稳稳当当,而你……”
  说着话已经拔出剑来,喝道:“将这女人给我拖下车!”
  “住手!”眼看蛮狄就要冲上车来,班氏冷冷一笑:“我自己下车。”
  她当真步下车来,站定在吐蕃统领的面前,看了一眼长街尽头,一轮红日似乎在开远门后缓缓下沉,这一日傍晚,霓影灿烂,艳丽夺目,班氏想她大约是回不去宅邸了,她并没想到此生会在今日,突然终结,她没有心理准备,却又并不懊悔。
  也许真需要一个贵族的死亡,才能逼得阿史那奇桑不得不重视,他的法令完全不能拘束吐蕃部将,还说什么号令天下一统江山?她死在大明宫前,死得越惨烈越屈辱,才会让这件事不能轻易便被掩盖,那么她的死亡就并非毫无作用,至少有望终止蛮狄的暴行,让更多国人,无辜女子获救。
  班氏收回目光,身高的差距让她不得不仰视面前狞笑着的男人,但她仍然让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与讥嘲。
  “将军真有自信,就算留下我这些仆役,向突厥汗王及长平公主举告,亦能逍遥法外不受惩处?”
  “激将之计?”单增阿旺挑眉:“死到临头,竟还虚张声势?不,这似乎应该称为收买人心,这才是你等周人惯用机巧。”
  “看来将军是不敢与老身作赌了。”班氏也一挑眉:“不过就算将军畏罪,杀人灭口,大明宫外发生此等恶事,突厥汗王也不会轻易放过,势必会调察清楚,将军届时非但人头落地,恐怕会被大周显望耻笑,堂堂男子,骁勇之将,竟然畏惧罪行曝露,行此愚蠢之事,尚且不敌大周一介女流,敢作敢当。”
  “你成功了。”单增阿旺狂笑:“我答应与你作赌,饶这些奴仆不死,不过对于你……”
  刀尖直抵班氏胸口,见班氏仍然毫无畏缩之色,单增阿旺撇下嘴角,刀尖不往前送,轻轻一挑,划损班氏的衣襟:“虽说年老,并未色衰,众卫士尚能享用。”
  ——
  柳均宜与贺湛,今日同时获阿史那奇桑诏见,也是傍晚时分才结束面谈,出丹凤门,虽说是走翊善直街,可经过来庭坊,同样也会抵达通化横街,两人骑在马上正在计商接下来该如何与奇桑周旋,突听东面喧哗,一观望,柳均宜正好看见班氏下车,被蛮狄兵勇逼辱。
  顿时焦急,策马上前阻止——
  倘若当初不是柳正作梗,班氏与信宜完婚,便为均宜的嫂嫂,这桩姻缘虽说未成,但并不妨碍均宜仍将班氏当作嫂嫂敬重,又莫说受辱者乃亲友,便是陌生人,柳均宜也必定不会坐视旁观。
  贺湛只不过稍一怔神,已见均宜冲将过去,他也打算跟上,但两人今日入宫,并未带随从,这时眼看冲突在即,过去也是势单力薄,所以他立即转向,又直奔宫门。
  他猜度班氏出现在此,应当是见谢莹,却无法判断班氏入宫的原因,更不可能知道为何与蛮狄部将发生冲突,但显然能够阻止此事者唯有谢莹,为什么不是阿史那奇桑?那是因为贺湛并没得到阿史那奇桑直通禁内的授权,一层层通禀入内,只会白白耽搁救人的时间,但他身上却有谢莹的金令,凭此令牌可直接准入蓬莱殿外。
  谢莹得报,并没急着赶去救火,因为她的用意便是要让势态更加恶化,最好是班氏遇害,八望声讨处死单增阿旺,央金公主与她据理力争,这才能将吐蕃部将的违抗王令与央金公主联系起来,汗王眼下正是求贤若渴,必定不肯激怒周国显望,让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再生动乱,如此才有可能处死吐蕃部将,以正威严,当突厥与吐蕃闹翻,央金公主成为弃子,铲除这人才没有后顾之忧,不至于引奇桑动怒。
  贺湛在篷莱殿外等了一阵,不获音讯,猜度此事只怕与谢莹不无干联,一时之间虽然想不明白这女人的全盘计划,却再请托宫人传话——
  再耽延下去,恐怕连柳均宜都性命难保。
  贺湛是点到即止,谢莹却不得不深思熟虑。
  韦太夫人母子,可是掣肘晋王妃的重要棋子,不管晋王妃是否来自千年之后,对祖母、父亲有无亲情,名义上太夫人母子仍为柳十一的亲长,她便不能置之不顾,一个不孝子,将来怎能母仪天下?太夫人母子相比贺湛,对柳十一娘更有威胁。
  然而柳均宜是韦太夫人的独子,倘若真被吐蕃人杀害,韦太夫人绝望之余,寻了短见,萧氏不过是柳十一的嫡母,柳十一大可打着为祖母、生父报仇的旗号,拒绝受迫。
  一番权衡利害,谢莹这才愿意出面解围。
第1133章 殴打至残
  当“救兵”赶到通化横街,柳均宜已经被毒打致昏厥。
  庆幸则是,因为他的铤身而出,终于让谢莹安排在宫外的耳目伊力不再袖手旁观,做为谢莹的心腹,此人心知肚明柳均宜的重要性,眼看单增阿旺就要痛下杀手,伊力终于上前阻止,他如今担当宫中统卫之职,张狂如单增阿旺也不得不忌惮,柳均宜与班氏得以幸免于难。
  贺湛固然会将均宜送回柳宅,班氏当然也不能一走了之,一边让仆从立即去请许郎中,也赶往柳宅。
  她跪在太夫人面前,这才细述事发经过,痛哭不止懊悔不已:“妾不忍见无辜百姓被辱杀残害,原以为豁出一条性命,若能解救更多女子免遭毒手,亦不算枉死,不曾料柳大夫铤身而出,为护妾身,遭此飞来横祸,柳大夫乃被妾身牵连,妾身实在愧对太夫人。”
  而经许郎中诊断,柳均宜伤势极重,就算性命得保,只怕……余生也会瘫卧于床。
  太夫人悲不自禁,但没有迁怒班氏,将她扶了起来:“好孩子,错不在你,该死者是蛮狄,均儿……或许也是应有此劫吧。”
  贺湛眼见太夫人悲切,更显憔悴苍老,心中万般不忍,不过当班氏离开后,他依然不忘剖析:“太夫人,得知始末经过,湛越发疑心……”
  “是谢莹。”太夫人强打精神,神色看上去却极为平静:“十五娘刚刚见过她,那吐蕃统领立即知道十五娘入宫是为兴师问罪,这才在通化横街拦截,施以威辱迫害,倘若不是均宜干预阻止,十五娘今日必定会被当场辱杀!韦海池已经足够狠毒,谢莹,竟然过无不及。”
  “太夫人放心,世父伤势虽重,只要殿下与十一娘能顺利收复长安,湛愿亲往邙山,求凌虚天师施治,必有康复机会。”贺湛只能安慰道。
  “十一娘……”太夫人叹息:“我与她父亲只怕会拖累她了。”
  “宇文君已经出使洛阳,而河南尹也必定会答应开禁互市,十一娘一定会借机潜回长安,太夫人放心,湛与十一娘,会想尽办法让太夫人及世父脱身。”
  “十一娘会潜回长安?”太夫人震惊道:“她怎能以身犯险?”
  “她必需潜回长安,因为此时长安需要她主持大局。”贺湛沉声说道。
  柴取突然献降,让贺湛措手不及,只能与众多显望官宦乖乖被俘,眼下看似自由,但他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人盯梢监视,他没有办法与京兆崔、薛等族共商大计,甚至今日若非柳均宜被重伤,他都不能踏入柳宅,他在明处,没有办法利用仅剩的人手安排太夫人一家,以及崔公、薛公等脱困,也无法与十一娘取得联络。
  除非十一娘入长安。
  而就算晋王兵援长安,为了争取更多胜算,也必须要诱引奇桑中计,这就需要一个暗中的策划者,此人既知晋王动向,能与洛阳联络,又能号令崔公、薛公配合,以他们为首,八望齐心协力,里应外合,成为晋王的助力。
  这个人,非十一娘莫属。
  虽然十一娘入京,是以身涉险,但这时已经到决一胜负时刻,容不得犹豫观望了。
  贺湛也相信,他认识的晋王妃,他的裴五姐,势必不会因为艰险就望而却步,他猜想,晋王妃这时应当已经抵达洛阳,正恃机而动,争取潜入京城。
  “太夫人,我们要相信十一娘,相信晋王殿下,他们筹划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时今日,他们一定会再得上苍庇佑,华夏不会亡国,大周气数未尽。”贺湛坚定地握紧拳头。
  韦太夫人颔首:“我从不怀疑,也从未想过驻足不前,就算我与均宜性命不保,相信十一娘也能够完成她之使命,她会为我们复仇,终有一日,她会让那些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她的女儿,魂魄仍然在大明宫游离,一定也盼望着晋王与十一娘的归来,她的儿子,身受重伤生死攸关,但太夫人坚信这些劫难终会过去,她的人生从来不曾平坦,每一步都是踩着荆棘前行,她的心灵也早被悲苦摧残,无时无刻不在仇恨将她推入灾难的凶手。
  所以她不会因为变故,便被彻底摧毁,苟延残喘也罢,行尸走肉也罢,她要留着这口气,等待晋王与十一娘的归来,等待与韦海池一同走向坟墓。
  ——
  就在班氏受辱,均宜重伤次日,贺湛还不及向阿史那奇桑提出抗议,请治单增阿旺重罪,谁也没想到的是,又有一起血案发生!
  事情的起因,源于腾业坊内一个因为家境贫困,意图自食其力的豆蔻女子。
  腾业坊与兴庆宫一街之隔,与东市南北相邻,当然是位于显望云集的东内郭,但这并不代表坊中居民,尽为富贵人家。
  这女子姓卢,为京兆卢庶支,曾祖父是当今荣国公的堂叔,但自祖父就是庶子,到父亲这辈,虽说仍在腾业坊内居住,家境已经落魄得只余屋宅两间,她父亲早逝,兄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十七岁,未曾定亲,一家三口生计,除了族人接济以外,倒是母女两个做些女红还能帮衬。
  长安城破,母女俩虽未断炊,却越发忧愁将来生计,这日卢小娘子眼见已经积攒下不少绣品,便打算送去西市胡商所开的绣坊,好换些粮粟,也免得一再找族人伸手。
  这事本来应由她的兄长出头,奈何兄长也不知逛去何处,竟是整整三日不见人影,卢小娘子无奈之下,打算自己送去西市,自然被她母亲阻止。
  “如今兵荒马乱,你孤身一人,又是女儿家,怎能外出?更不说西市距此这么远,又不知绣坊是否仍在营业。”
  卢小娘子道:“东市多数商贾,要么逃亡,要么闭门,但突厥人虽然夺城,胡人却没有那么多忌惮,西市说不定如常。”
  “要去也该我去,你留在家中。”
  “女儿原本也没想冒险,本打算往国公府央告一声媛姐姐,遣个仆从,将这些绣品送去西市,阿母是长辈,这话怎好开口,还是让女儿出面妥当。”
  卢小娘子打算周全,却没有料到,荣国公的小防女卢媛,因为一时任性,却引发了一件震惊长安的血案!
第1134章 皇城之前
  卢媛年方豆蔻,并未赶上卢太后在世时,荣国公府八面威风的大好辰光,但做为荣国公嫡系最小的孙女,并没有妨碍她自一出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地位,这女孩不知人间愁苦到何地步?如今虽也听说了长安沦陷,蛮狄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论是如何天下大乱,做为显望高门,仍然享有荣华富贵,不受侵犯的特权。
  她是一房独女,上头有三位兄长,与她年龄最最接近的堂姐,两年前也嫁了人,她的母亲怕她孤独,便嘱令族中女孩儿常入国公府陪伴,卢小娘子便是其中一位。
  虽为同姓宗亲,姐妹两的处境却无异天渊,卢小娘子其实要比卢媛先出生一个时辰,序齿当在卢媛之前,但卢媛却坚持要将卢小娘子称为“阿妹”,卢小娘子也只好称她“阿姐”,过常交往,卢小娘子当然处处迁就时时奉迎,故而争取得卢媛几分友爱,甚至“不惜伤神”,为卢小娘子想到两字作为昵称,以“苾苾”唤谓。
  卢小娘子的闺名逐渐被人忘却,就连卢媛之母往常也以“卢苾”称呼。
  她有事相求,卢媛也一口答允,不过翻看卢苾打算送去西市的绣品,拧着修画得格外秀气的一双眉头:“这针线还不如我身边几个奴婢精巧,怎么拿去铺子里也能卖个好价钱?”
  卢苾面上一红,也只好低声下气:“粗笨之物,自然不入阿姐青眼,西市不少小绣坊,货品多贩予小户人家,寄卖自然也不得好价钱,总归能帮衬日常开销罢了。”
  “我早说你,哪犯得上这般劳作,看看你身上穿着,倒还比不上我左右婢女,连我都觉寒碜,有心接济你吧,你总与我客套。”卢媛嘀咕道。
  卢苾又只好陪笑:“寻常已经受了世母、阿姐不少接济,虽知世母、阿姐不在意,可终归不能过于厚颜。”
  卢媛哪能体会她的心境,也从没想过要去体会,撇了撇嘴角:“苾苾就这点,太过倔强了。”因提起衣着,卢媛却来了兴头:“看着姜三姐就快过生辰,她早说过世母为她备了件霓珍绣,我虽也有,却是去年所制旧衣,岂不是压不过她风头去?再怎么,也得有条新样帔帛,东市原有一家霓珍绣代售,只城里一乱,那商贾竟避走洛阳,听闻西市还有一家,莫不咱们一起去逛逛。”
  卢媛所说这位姜三姐,是她大伯母的侄女,因着及笄,想来长安结亲,旧岁时便被姜氏接来了长安,怎料到时局忽而动乱,婚事自然就耽搁下来,也没有来得及被家人接返,眼下还住在荣国公府。
  卢媛性情骄矝,那姜三娘又自恃有姑母撑腰,并不肯迁就,两人寻常便有口舌之争,闺阁女孩,寻常也只在衣裳装扮上争强好胜,卢媛听说为姜三娘生辰,姜氏早早为她订制了一套霓珍绣的襦裙,心里一直计较,更兼这些时候兵荒马乱,她不得不憋在府里未曾外出,早觉得不耐,今日听卢苾的请求,蠢蠢欲动,便想借这由头出门,往西市逛上一逛。
  这个时候荣国夫人已经过世,正是长媳姜氏当家,听说卢媛要出门,立即反对,便惹恼了卢媛之母孙氏。
  孙氏与姜氏门第相当,但因孙氏有个姐姐,嫁入京兆崔,虽京兆崔自仁宗帝时便韬光养晦,到底一度为长安显望之首,孙氏因有这门姻亲,自恃比姜氏更加威风,并不服长嫂掌家,妯娌之间也常有争执,故而这回便怂恿丈夫卢诔去找荣国公评理:“突厥汗王虽说攻占了长安,妾身听简儿说起,汗王仍然看重长安诸家显贵,就算那时,屠杀外郭/平民,内郭不也相安无事?媛儿不过是想去西市逛玩,长嫂便借兵荒马乱驳责,哪里至于,分明是长嫂有意刁难咱们。”
  卢诔是荣国公最小的嫡子,最受荣国夫人溺爱,也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果然听信了怂恿,真一状告到荣国公面前。
  荣国公这个大家长,虽说屡受韦太后的政权打击,嚣张跋扈的脾气却并没有因而收敛,再者他也的确不认为现今这局势有什么了不得,想着上回突厥汗王诏见诸贵,那样礼贤下士,足见对大周仍存忌惮,更兼他对卢媛也自来溺爱,并不愿意孙女受这委屈,大手一挥:“姜氏的确小家子气,咱们什么门第,哪里需要这般畏缩小心,媛儿想去西市,多让护卫跟随就是,还怕有人不长眼上前冒犯?”
  荣国公发话,姜氏也无可奈何,只好安排下去。
  卢媛要出门,孙氏却走不开,只让长子、长媳陪同女儿,这事本因卢苾而起,她当然也只好陪随,浩浩荡荡一行摆开架势,郎君、护卫骑马,女眷、闺秀乘车,后头还跟着仆从、奴婢,从腾业坊出发,居然横穿东横大街。
  长安城自明德门起,至承天门终,南北通向一条阔道,名为朱雀大街,也就是俗称的天街御道,而在皇城朱雀门外,有一条东西两向的横街,连接金光门与春明门,周制,称金光横街、春明横街,俗称东横大街、西横大街。
  东市与西市正是毗邻两街以南,腾业坊却邻两街以北,京兆卢这一行人走东横大街看似一条捷径,并不值得奇异。
  然而皇城正门,却正是位于两街中部,邻北而开。
  虽说因为大明宫的修建,太极宫已经成为空置,但这并不代表着皇城也一并弃置,更不代表朱雀门外这条重要的街道可任由民众车马穿行,事实上除非上元节解禁,朱雀门前,并不允许车马行人经行。
  不过当阿史那奇桑攻入长安城,旧的礼律已经废止,而新的礼律还没有完善,蛮狄兵勇既能在春明、金光横街上,在朱雀门前穿行设禁,卢媛的兄长卢铿,认为旧法理所当然的也不能约束周臣。
  而事实上,禁守两街的蛮狄兵勇也的确弄不清楚大周朝廷繁琐的禁行制度,他们遵守的,不过是阿史那奇桑的令牌,若无令牌,外郭之民不能通往内郭,西城之民也不能通往东城,京兆卢却有令牌,他们除了出城会受限制以外,在长安城中,六街之间,可以随便经行。
  卢铿还从未享受过上元节之外,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朱雀门的威风八面,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一度痛恨韦氏政权,此时此刻,毫无身为俘虏的自觉,甚至因为能够逾越旧时政权的礼法,而沾沾自喜。
  男子尚且如此,女眷们就更没有危机感,比如卢媛,拉着卢苾共坐车中,尚且不无好奇又威风八面观望着街上的蛮狄巡卫,评点着这些蛮勇,果然不如大周那些从勋贵之家择选的宫卫俊朗。
  她倒是感知到了蛮勇们那放肆垂涎的目光,杏眼一瞪回应过去,高傲地抬着下巴:“猖狂无礼!”
  卢苾没有这样的优越感,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请求。
  那些显明不怀好意的打量,让她如坐针毡,虽然其实她并不知道朱雀大街相隔,西城的女子们这些时日以来的心惊胆颤,恍若在地狱里煎熬,随时会有灭顶之灾。
  此时是夏季。
  贵妇贵女出行,大多乘坐垂幄车,也就是说车與四面并无挡壁,或垂纱帷,或挡竹幔,而且多为半垂,不仅车上之人能够观景无礙,车下之人也能一目了然乘车者身形眉目。
  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卢苾忧心忡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化身为猎物,而四周群狼环伺。
  一行人在经过平康坊时,启夏直街与春明横街相交的十字路口,受到了些微阻碍,不过当卢铿趾高气扬出示令牌后,驻防设禁的蛮勇并没有阻止,车與又再向前行进,但卢苾依然没有摆脱那如芒在刺的感觉,她听不进卢媛的喋喋不休,微向身后回望,赫然只见好几个蛮勇,狞笑着骑马跟在后头,她与他们的目光稍稍一触,恍若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卢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通化横街与春明横街,包括金光横街,都是吐蕃部将负责禁防。
  就在昨日,他们的领将单增阿旺才当街殴打了一名大周贵族,对吐蕃兵勇而言,无疑极大鼓舞,他们以为突厥汗王已经默许汗国将士的特权,这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他们鲜少见到周国所谓的贵妇贵女,因为绝大多数高门女眷都被送往洛阳避难,京兆尹的妻子刘氏虽然时常抛头露面,不过他们暂且不敢冒犯,也只能暗暗垂涎,可今日忽然却见这么多盛装打扮的女子,莫说翠幄车里的两个少女就像鲜花一般,就连跟在车后的婢女都是发佩珠钗,身穿罗裙,眉目如画。
  这些蛮勇眼冒绿光,心想劫财劫色一举双得,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这行送上门来的猎物。
  洋洋自得威风八面的卢铿刚刚经过皇城,行至布政坊与延寿坊之间,眼看西市在望,却被狞笑着的一个队首挡住了去路,他大怒,高举着奇桑的令牌,却还不及喝斥出声,肩上便狠狠挨了一鞭子,他从鞍上摔倒,听见长刀出鞘的声音,听见自己的妻子在惊叫,听见妹妹在斥骂,奴婢们的哭喊。
  身边倒下一人,胸口已被洞穿,血液喷溅,正是他的长随。
  “夫郎,救我!”
  他一回头,只见妻子被拖下车来,推倒路旁,衣裳被撕裂。
  卢铿睚眦欲裂,可他不过刚刚伸手去摸腰上的佩剑,就被一刀砍下了手腕!
  剧痛与愤怒一齐袭击着他,而他的眼前再度掠起三尺血雾。
  这也是他最后的意识。
第1135章 贵贱?
  杨叩玉与西妩刚好经过延寿坊,她们的车與,也是经行皇城之外这条横街。
  她们是北里妓家,固然艳名在外,却也并非有意践踏大周的礼律,以贱籍的身份,公然穿行这条一度神圣不容冒犯的禁街。
  她们是不得已。
  长安城沦陷,欢客们换成了蛮狄部将,为求活命,她们只能殷勤讨好,昨日往醴泉坊,正是带着家中女郎,应邀赴突厥汗王的亲弟弟,号称雄河大将的新贵家宴,阿史那雄河,占据整座醴泉坊,昨日正是雄河纳妾的吉日,故而大张宴庆,而雄河的爱妾,正是西妩家的“周文君”。
  通宵达旦的饮乐,到今日朝早才宣告尽兴,叩玉与西妩仍然不敢擅离,直到雄河应允,并派遣亲卫安排车與护送她们归去平康坊,却不想,迎面遇见蛮勇施暴。
  杨叩玉认出了卢铿,然而卢铿已经成为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她看见卢铿身边,倒卧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妇人的脖子几乎没被砍断,却依然是爬行的姿势。
  她不忍的闭上了眼,胸中充满悲愤。
  “叩玉姐姐。”手却被人握住了,她听见西妩在说话:“我们不能视若无睹。”
  女子语气低沉,似乎尚且带着妩媚与娇懒。
  西妩看见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年龄,被蛮勇压在身下,女孩愤怒的叫骂着,手里还拽着金钗,可手腕却被另一个蛮勇扼制,似乎有若狸猫玩弄着老鼠,看着她悲恸,看着她无奈,看着她痛不欲生,却连求死也没有能力。
  还有一个女孩,未着绫罗,同样被个蛮勇压在身下,她没有尝试挣扎,任凭凶狠残忍的,男人的手掌扯开并不精美的衣襟,却哀求着:“放过我族姐吧,她可是荣国公嫡亲孙女,你们不能这么对待她,至少让她体面些死去。”
  两个女孩都是豆蔻之龄,尚未成年……这些禽兽!
  西妩从未受到过大周贵妇贵女的尊重,她知道在这个群体的眼睛里,她们这些妓子从来都是卑贱的,玩物一样的存在,可以任意践踏与羞辱,甚至她的家人,父母与手足正是被大周这些所谓的贵族残害逼迫至死,可目睹这样的情形,她忘记了曾经的仇恨,她确定的是自己不能孰视无睹,她叫停了车與,率先下去,她的女郎们,以小蔡姬为首,尽都跟在她的身后。
  她媚笑着上前,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正在向卢媛施暴的,某位吐蕃队首的肩头,她伏下自己仍然娇媚的容颜,呵气如兰:“将军,这么个青涩女孩,又有多少意趣?奴家敬请将军前往北里,将军看看,西妩家这么多娘子,任哪一个,可都是貌若天仙风情万种,包管侍候得将军舒舒坦坦。”
  好事受阻,队首勃然大怒,但转眼一瞧,竟见是这么个倾国倾城之色,装扮姿容更比贵妇风骚无限的女人,一腔怒火顿时化为灰烬,搂过西妩就要亲热。
  “将军也太过心急。”柔若无骨的手掌挡在队首胸前:“这么多人看着呢,将军固然英雄不顾小节,奴家却没这魄力,莫不如往平康坊,咱们慢慢享乐。”又凑上前去,几乎是咬着队首的耳朵私语,也不知说了什么话,直将那队首说得眉开眼笑。
  但还没有神魂颠倒。
  “你是妓子?”
  “将军真可恶。”西妩娇嗔:“何必说穿,让奴家难堪,奴家可是一眼看中将军威武不凡,爱慕非常,将军这样说,真让奴家心如刀割。”就拉了队首的手,往自己挺傲的胸前一放:“这里可伤得不轻。”又牵引着慢慢下移:“更甚于肝肠寸断呢!”
  回过神来的杨叩玉,这时也领着她的姑娘们过来,一拥而上,绣鞋却轻巧地避开了满地血污,个个眉目含情,人人秋波暗送。
  杨叩玉配合西妩,从右边挽了队首的手臂,笑道:“将军可别小看阿妩,长安城这多显贵,谁不知西妩家非同小可,不说其余,就说阿妩调教那周文君,过去引多少纨绔子弟爱慕,奉送重金,十里红妆,可都没打动周文君一颗芳心,唯有雄河将军,英武不凡,致使文君敬爱仰慕,昨夜方才修成良缘,还真是巧,将军竟然也能让阿妩敬重,岂不又是一桩姻缘。”
  那队首抬眼一看,果然见阿史那雄河的亲卫护侍着这群妓人,他心里多少还有忌惮,不得不收敛,却用脚尖踢了踢虽然力竭,仍然咒骂着他的卢媛:“你们认得她?”
  叩玉向卢媛啐了一口:“不认得她,却认得她兄长。”
  指了指躺在血泊中的卢铿:“从前仗着自己出身显贵,给了奴家不少气受,这些贵族,看上去威风八面,实在窝囊无能,也活该他有此报应,将军若能开恩,将堂堂贵族之女,赐为奴家侍婢,得空调笑调笑,抑或调教调教,让她们也知道何为仰人鼻息,心甘情愿为逢迎之事,岂不更加有趣?”
  “贱人!禽兽!”卢媛只知破口大骂。
  那队首却中计,颔首笑道:“那就看娘子手段了。”
  一众蛮勇,左拥右抱地跟着叩玉、西妩等妓子离去,皇城之外,呈尸遍地,幸存的两人,也只有卢媛、卢苾,以及两个婢女而已。
  幸免于难的卢苾连滚带爬过来,一把将卢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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