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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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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可汉,战神奇桑,已经入主长安,宽饶尔等不死,各自回府待罪吧!
第1119章 欲返长安
长安城破之日,十一娘刚刚收到韦太后决议迁都的消息。
彼时她正在溯洄馆,一再向司马仲保证坚决不会再用公务“骚扰”陆离。
在过去不久的冬季,陆离的病情来势汹汹,一度危急几乎要准备身后之事,庆幸的是司马仲妙手回春,静养到四月,终于有所好转。
其实不需司马仲吹胡子瞪眼的警告,十一娘也不会再让陆离耗神于政务,她隐隐觉察陆离的身体似乎并不像她预料那般乐观,但她知道陆离必定不肯实言相告,只能从司马仲那处旁敲侧击打听。
然而对于晋王妃的担保,司马仲干脆回应两枚白眼:“我只管治病,管不得许多,王妃自便吧,横竖这回,我算是从鬼门关将人拉了回来,薛少尹大有时运,医嘱对他而言,亦不需再理会了。”
气冲冲地夺门而去,吓得连艾绿都直摸鼻子:“司马先生脾气真是越来越爆躁了!”
阿福却是一脸笑容:“少尹这回虽经一场大病,气色精神却比往年养好不了少,看来这些年虽说操劳,大约这番为国为民,真争取得上苍庇佑呢。”
十一娘细心打量阿福,见她是当真由心而发的欣喜,也便打消了疑虑。
阿福自从豆蔻之年,已在陆离身边服侍,二十余载转眼而过,论谁苦劝,她使终不肯嫁人,对陆离可谓忠心耿耿,情同姐弟,倘若陆离身体不是当真有所好转,她决不至于如此欣慰。
抬眸时,又已见陆离已经着装整齐,踱步出门,一身青衫依旧,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遥忆当年,他与她都钦羡魏晋名士,如今看他,恍若名士近在眼前。
但十一娘却觉得自己越发侵染世俗了,这时不谈政务公事,似乎无话可说。
还是陆离提议手谈,这让十一娘大感诧异。
“与王妃对弈,不需耗神,且颇多趣味。”陆离笑道。
“陆哥现今也只管取笑我了。”十一娘耿耿于怀。
“今后胆敢如此取笑者,只怕越来越少了。”陆离悠悠闲闲摆下一子,却发觉不知何时,中指甲盖月痕处已经泛生黯青,他屈握指掌,悲凄布满心房。
他是当真已经时日无多了,刚才那一句打趣,竟有若谶语。
棋局未分胜负,长安讯报递入。
十一娘忘记了对司马仲的承诺,毫不犹豫将太后弃都东逃的事告诉陆离:“长安怕是守不住了,我不能在太原坐视。”当即下令:“艾绿脚程快,转告江迂,至今日始,王府禁严,秦、谢、元三位姬人,包括一应耳目,尽数拘禁,不得离开居苑一步,着贺琰,立即赶往洛阳,王横始是否愿意出征云州,总该有句回话。”
“王妃打算赶回长安?”
“众多亲长、同盟皆在长安,突厥一旦破城而入,他们皆有性命之忧,再者,殿下收复营州,立即便将与突厥正面交锋,不能不知长安城中情形,我必须先潜回,部署安排为殿下争取时机,可在此之前,必须先除雷霆,统掌云州军权,殿下回援时,方能免却后顾之忧。”
“阿福。”陆离也唤心腹婢女:“立即准备回京,你们不用急于赶路,但这些年来我所书所画,务必收拾妥当,一卷一册也不能遗失。”
十一娘不及阻止阿福,只能劝阻陆离:“陆哥大病初愈,此时万万不能奔波,且这一行十分艰险……”
“正因艰险,我才要随五妹同往。”陆离已经开始收拾棋子,但换作了左手,右手一直屈握成拳,置于膝头:“五妹若然阻止,为兄一人远在太原,忧心忡忡怎能安稳?五妹,多年经营,此刻已到关键,可谓胜负在此一举,为兄,又怎能临阵退缩?”他甚至说道一句世俗之语:“功成名就,可就看这一役,薛陆离不甘缺席。”
千言万语有若梗塞胸口,十一娘很想悔责自咎,她辜负面前男子已经太多,实在不堪他再以生死相随对待,但她竟然不敢道破那为时已晚的洞谙。
她不敢让陆离知道,一次又一次的,裴渥丹选择的都是放弃与拒绝。
那是两人之间,永远无法道破的块磊,一旦说穿,也许多年情谊就此终结。
可十一娘留恋这份情谊,她明知自己自私,贪婪,但她倍加珍惜。
“五妹不应拒绝我。”陆离轻笑道:“给我一个机会,建功立业,名留青史,五妹曾经疑惑,我之志向明明不在朝堂,是以笃信我是为二族之冤,屈从仕进,故而一直心怀愧责,可是五妹,彼时少年义气,我固然向往嵇叔夜等高士,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然而大周终究不是魏晋,彼时名士不屈权贵而向往隐遁,多少逼于无奈,未必无有抱负,如今之世,我却有愿意追随之主君,我也想一展抱负。”
更甚至自嘲道:“难道就因病骨嶙峋,便该寂寂一生?”
“陆哥言尽于此,当真让渥丹无颜以对。”十一娘无奈。
“这是我剖心之语,无一字勉强。”陆离收敛笑容:“清淡无为不能自安,既为男儿,便该执戟反击,韦太后统治下腐朽之世,必当推覆,吾早已立志,追随殿下及五妹,竭尽全力一战,成则大幸,败亦无憾。”
那就当真不能拒绝了。
十一娘报以长揖,礼毕,却道:“陆哥这些年所书所画,瞒我至今不得一窥,让我大是好奇。”
陆离似乎一怔,又极快笑道:“五妹还得隐忍一些时日,不过多久,我那些书画便能公之于众了。”
——
又说贺琰,得王妃嘱令后,快马急鞭赶往洛阳,哪知出城不及十里,正遇王横始。
原来贺烨在衡阳侯遇害之前,虽然与王横始一席长谈,但仍未彻底打消他心中的块垒,并没答应再度出山,佐贺烨收归云州兵权,不过最近即便隐居邙山,因洛阳城中涌入不少避难臣民,王横始竟然也听说了长安危殆之事,再经新朋友萧渐入一番怂恿,他终于痛下决定,并不待晋王妃来请,辞别凌虚天师,火速赶来晋阳。
再度相见,并未分外眼红,但王横始心中尚觉别扭,故而一脸倨傲:“我可不是为了晋王妃你这一介女流蛇蝎之辈,我是不甘赫赫云州王,就此湮没于逆子弑父夺权之恶评蜚语。”
十一娘当然明白有王横始相助,云州之图更加十拿九稳的道理,赔着笑脸:“是,柳十一蛇蝎妇人,有愧王郎将真情实意,王郎将纵然将我恨之入骨,亦是理所当然,柳十一哪堪王郎将再度仗义相助,王郎将分明是为了社稷苍生,气节胸襟让我等小人心折。”
王横始反倒哭笑不得,恨恨把王妃瞪了两眼,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我昂藏男子,被王妃一介女流算计利用已经是丢尽颜面,若还耿耿于怀,岂非更显小器,晋王妃,你我旧恨一笔勾销,我也不图殿下与你将来知恩图报,但云州王,尤其是我旗下诸多旧部,能征善战不应被排挤埋没,殿下既有宏志,更该重用能人勇将,王妃稍候几日,等着我收复旧部,铲除雷霆这太后走狗,再与王妃西进,真刀真枪再与阿史那奇桑一战!”
第1120章 起事
王横始没有让十一娘失望。
他先是与祖父当年旧将,从燕国公部悄悄调返的钟百石、鲁振等会合,潜入云州,与鲁护之子、展肚子、张大壮、徐进等人暗中会面,几人商量定计分工配合,由这些年靠着重贿雷霆深获其信任的展肚子出面,轻而易举便将雷霆伯侄二人引入陷井,不废吹灰之力捕获,以他两人作为要胁,再鼓动云州旧部以及听令于张大壮等的募军,将雷霆亲信一网打尽,连着眼下的云州刺史一并处死,宣告夺回云州军权,听令于晋王殿下这支正义之师。
这场权变酝酿已久,即便没有王横始出面,胜算也达九成之多,不过有了这位出面,更使计划有若雷动风行,而大功告成之后,王横始并未坐镇云州,留钟百石、鲁振二人在此固守,他率展肚子、徐进等共五万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慑服朔州都军,接管其一万部卫,至晋阳,已得消息的晋王妃与一直暂代太原府尹之权的陆离,已经设好鸿门宴,做陪者有太原四姓世望,主要客人却是朝廷任命镇守太原的都军都卫。
因太后仓促溃逃,京中邸报一时未及抵达太原,晋王妃先是宣告长安危殆的噩耗,号称晋王会同燕国公部收复营州指日可待,事遂后将即刻西进驱逐夷狄兵援长安!对晋王妃即将起事已经早有心理准备的太原四望纷纷表示支持,震惊仅仅在于一直被他们小看的晋王烨竟然忍辱负重,不过这也让世望们更加具备信心,因为他们心知肚明,晋王妃虽说才干,然以女子身份号令天下匡复社稷实乃前所未有胜负难料之异,当然不如晋王贺烨铤身而出的效力。
又说太原都军,当燕赵未失之前,他并不愁蛮狄来犯,一味贪图享乐,对于军务疏怠不问,燕赵一失,晋朔一度危在旦夕,然而朝廷又令燕国公秦步云将守,太原都军在短暂的紧张后,又再松弛下来,此人也没有多少仕进的野心,万事只奉朝廷之令,从前是听从毛维调遣,如今原本听令于少尹薛绚之,当然,这并不包括奉令西进,甚至连云州、朔州二部四万军卫,他也不敢放行经取晋阳城而过,理应将晋王谋反之事速速举报朝廷。
不过太原都军此时身处“鸿门宴”,坚持对韦太后忠诚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人头落地。
更何况听说韦太后竟然已经弃长安东逃,有若丧家之犬,这样的朝廷能有多少胜算?
于是都军无比愤慨的砸了酒盏,却是这样一番掷地金声的严辞——
蛮狄侵我国都,太后竟不战而降,置大周国威何存?我等身为将勇,理应追随晋王殿下,征伐蛮狄,匡复河山!
二话不说奉上兵符,屈膝跪地听从王横始调遣。
晋王妃下令孟飞笛治政云州,晋阳政事则交给尹绅、阮岭主持,令秦八郎率部撤回晋阳,护北都安全,与王横始、陆离等人,率云州、朔州、晋阳卫军近十万部,浩浩荡荡西进。
太原辖内,乃至整个晋朔之地,虽长官多为朝廷派遣,数载以来,却早已渗透不少晋王系官员,虽然他们绝大部份是自从晋王妃在晋阳起事,才明白晋王意图“谋逆”,但没有一人犹豫,纷纷站定阵营——不说甄守律等人心知肚明家族的取向,还有一部分人乃贺湛、王宁致、尹绅、邵广知交好友,就连王淮准不少门生故旧这时也得王绩书告,他们名义上早已自动划为晋王系,人数远远胜过太后党徒,而对于这一批气节犹存、良知未泯的官员,太后党尽都是些首鼠两端、贪图富贵之徒,遇变难免犹豫,这一犹豫,便就受控于人。
又说广大民众,乃至巡卫役勇,无不对共治议和、贺珝党除、衡阳侯枉死大怀激愤,而晋朔近十载以来虽临战事,晋王妃却从不曾苛收赋税,反而随着太原推行新政,繁华昌盛带动晋朔整体农商发展,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无不感念晋王妃的仁德,没有人心向韦太后的朝廷,他们听闻太后党的官员被拘禁,甚至喜出望外、额手称庆。
燕赵、晋朔两地,至此不再听令于韦太后的政权,当然此时仍在狼狈逃命的韦太后,也不可能得到从此二地送出举报晋王谋逆的密信。
晋王妃一行完全可以直取潼关,但那当然是不明智的。
潼关远本就有重军镇守,更不说太后溃逃之前,还经谢饶平建议,“忍痛”留下十万军马支援。
而晋王妃这一行,唯有云州三万旧部属精锐,若袭取潼关,先不说胜负,自相残杀只能让突厥坐收渔翁之利,这万万不是此时起事目的,所以十一娘决定王横始等暂于虎牢关外,她乔装为陆离随从,潜入洛阳先与河南尹李辰翁会面。
甚至连李辰翁,对晋王妃起事仍一无所知,得报太原少尹薛绚之来见,已是惊愕,待见其身后乔装为随从的晋王妃,更是连眼珠子都险些瞪跌地上,他是知道晋王妃有所打算不至于被太后利用的,却也只以为是通过权术夺位,万万没有料到在此危急时刻,晋王妃这个二十出头的妇人,竟敢悍然发动兵变,要与韦太后的政权旗帜鲜明的一决雌雄,不,是一决胜负。
震惊归震惊,李辰翁却毫不犹豫表示愿意追随晋王。
“长安已然沦陷了!”
听闻李辰翁无比沉痛之句宣告,晋王妃陷入了沉默,她料到长安危殆不能固守,但万万想不到竟会这么快就被突厥攻陷。
“眼下城中情形如何?”陆离问道。
李辰翁摇头:“阿史那奇桑入城之后,便下令封蔽九门,城中情形实难打问,然则据突厥人自入甘州,一路烧杀抢掠……”河南尹悲叹不止:“这实在是华夏子民之浩劫!不瞒王妃,突厥攻破长安城,渐渐才有秦州、雍州百姓逃难入潼关,尽为老弱……据闻青壮男子多被处死抑或俘虏,女眷多被奸杀,长安城中百姓,只怕也难得饶幸。”
话至此处,大是愤慨:“衡阳侯若然不死,周军怎会节节败退,而就算甘州陷落,数十万禁军固守长安城,调云州、燕国公二部解围,尚有战胜之机,韦太后却干脆弃城而去,那可是京师,是君国中枢,百万子民生死竟被韦氏弃之不顾,凭她有何资格治令臣民,有何颜面决断军政?故,臣河南尹李辰翁,愿意听从德宗帝嫡子,晋王殿下之令,驱除夷狄,复我京师,声讨韦氏退政交权,奉克承天意祖命之晋王为君,匡复社稷、振兴国祚,若违此誓,存背叛之心,天地祖宗不容,神灵匹夫共谴!”
晋王虽不在场,晋王妃却奉有其留下手令、金印,李辰翁既示投诚之意,当下以臣子之礼叩拜,王妃代受,将他扶起,问道:“殿下尚在营州攻伐潘博,我已知传长安危殆,预料至迟三月便可回援,燕国公主力未至,云州、太原等部十万人马暂时不用进驻洛阳,故我虽知谙大尹治下,县令有一半为太后党徒,暂时也无需惊动他们,唯两人至关重要。”
李辰翁颔首:“虎牢关,及潼关守将。”
虎牢关放行,大军才能进入河南府,潼关放行,又才能直抵长安,贺烨将要力战的是突厥军,对于此二关隘,十一娘想在此之前便助其疏通,最好是和平拉拢,不废一兵一卒。
“虎牢关守将,早已攀附窦辅安。”李辰翁这一句话便终结了晋王妃拉拢收服的念头。
“窦辅安不比高玉祥,此人对韦太后甚为愚忠,由他举荐之人,如雷霆、杨怀义等,均非轻易能够收服。”十一娘蹙眉:“虽说区区一座虎牢关,王郎将突击甚有胜算,但最好是智取,尽量减低兵卒损耗。”
“正是,虎牢关守将虽忠于太后,然则两位副将却与他大有嫌隙,臣府中一名僚属,乃其中一位副将远亲,常听二人抱怨守将跋扈张狂,只知阿谀阉宦,却对部属颐指气使,心中大是不服,臣可出面,说服此二副将,夺其权印,斩其首级。”李辰翁又提起潼关:“守将姜导,为衡阳侯旧部!”
十一娘大感奇异:“衡阳侯旧部怎么可能得太后信重?”
“关于细节,臣并不详知,然姜统领却遣亲信暗会,恳请臣居中引见结识薛少尹,不瞒王妃,臣听信之后,只觉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乃韦后党阴谋,未与理会,直到今日王妃与少尹前来洛阳,臣方知姜统领此行何意,疑惑则是,姜统领从何得知殿下意图?”
陆离听到这里,也是大惑不解:“是否澄台居中促成?”
十一娘摇头:“自从任氏事件,太后对我已生戒防,必定也会牵连十四郎受其疏远,别看共治议和、根除蜀王两件太后对我及十四郎似乎仍然信重,此两件实有因果关联,兼迁都之议,十四郎已然抽身而退,太后怎会信他举荐之人镇守要隘?并十四郎最后一封知会迁都之信,只字未提姜导,这件事应当与他无干。”
陆离便道:“姜统领既点名要见我,我往潼关与其一见便是,也好探明他究竟是何打算。”
李辰翁道:“薛少尹无须涉险,由老夫先行出面即可,横竖潼关粮草军需,皆需河南府落实,老夫职责在身,前往潼关巡防合于情理,姜统领真有诚意,自会应允孤身来见。”
陆离却坚持:“眼下无需如此谨慎,姜统领既然意会在先,我理当代表殿下示以诚意,便乔装为大尹随从前往潼关即可,若能先得潼关臣服,虎牢关便不足为虑,有姜统领配合,慑服虎牢关更加易如反掌。”
大事基本形成决议,李辰翁才忽然想到私事,告会晋王妃,莹阳真人及京兆柳等女眷,眼下均在洛阳城中避难。
第1121章 见莹阳
十一娘以为祖母韦太夫人正在洛阳城,当然是先往家宅拜会。
在明宗之前,因三门峡一带天险限制,造成水路艰难、运输不便,君帝常迁东都洛阳“就食”,这也导致了朝官贵族常常往返于两都之间,后来明宗帝时虽开凿新河及漕渠,沟通长安与洛阳之间的水路,君帝朝臣不用动辄迁往洛阳,不少世望富贾在洛阳却都留有宅居,如京兆柳,在洛阳这处别苑甚至不小于长安主居,也同样座落于要闹市坊。
十一娘是乔装出行,并未向阍者知会身份,伪造了京兆薛子弟的名帖递入,被迎入偏厅坐候一阵,眼见年方十五、六岁的少年前来见客,眉目依稀有“小表弟”柳彦当年风采,听他知报姓名排行,确定就是侄儿,十一娘才坦白身份,柳斌当年不过六岁孩童,哪里还记得十一姑的相貌,怔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忙将姑母迎入后宅。
薛惠及白姬听禀晋王妃来了洛阳,忙不迭赶来相见,十一娘这才知道祖母与父母留在了长安。
白姬之子柳彮已经十八,只因为均宜之故,还未尝试应举,这回在嫡母萧氏一再坚持之下,与白姬避难来了洛阳,他与柳斌都未婚配,故而后宅事务全由薛惠、白姬主持,提起留在长安的亲友,两人都是忧虑难安,白姬更是泪如雨下:“阿家、夫主、主母均在长安,妾身本也不愿远走他乡,主母却坚持让妾身随来洛阳,刚安置妥当,便听闻长安沦陷,想尽办法也不能打问城中情形,妾身忧虑难安,只能求神祷佛,但望家人平安。”
听十一娘问起柳瑾,白姬强颜欢笑道:“这孩子也算有造化,经主母择婚,夫婿虽为庶支子弟,好歹也是大姓嫡出,远嫁广陵,旧岁时听报,继长子之后,又添一子,如今与夫婿也算琴瑟和谐,又不受战乱殃害。”
又拉紧了十一娘的手,连连问道:“王妃怎么来了洛阳?难不成太原也发生动乱?怎么又不见殿下与大郎?”
关于晋王府中隐情,白姬至今仍然瞒在鼓里。
薛惠却隐隐知道一些事由,代王妃安抚了白姬几句,当私/处时,才听十一娘大致说到事态,薛惠咬牙道:“叔父不愤太后弃守长安,挂冠请辞,即便太后不加逼令,叔父也不会离开长安一步,可恨太后惶惶若丧家之犬,尚且不忘与大母之间仇隙,逼令大母留守长安,用心狠毒实在让人齿冷。”
十一娘却能理解韦太夫人的心情,叹道:“即便太后不闻不问,大母也不会避难洛阳,阿父与阿姑皆在长安,大母当然不忍与子女骨肉分离。”
这番与自家亲人一一叙见后,十一娘才往莹阳暂居之处,早前白鱼已经知禀了真人,十一娘入内相见自然毫无阻碍,但因为她这一行是为图谋大计,洛阳到底不比晋朔,这里仍然有不少太后党徒,为防事漏,莹阳甚至没让婉萝母子三人来与十一娘面见,只当十一娘欲行跪拜之礼时,她一把将人扶起,颤抖着手,好一歇不能言语。
“阿姑……”
“渥丹,伊伊乃渥丹,是否?”
十一娘怔住,良久方才坚持跪拜之礼:“渥丹拜问师长安康。”
莹阳已是泣不成声,指掌抚过十一娘的发鬓:“好,好孩子,上苍有眼,终不曾让你含恨深宫,是你之幸运,也乃我之幸运,可我每当想到你就是渥丹,想到自你九岁之时,再入深宫,在韦氏左右隐忍侍奉,一步步走到今日何其艰辛,既得新生,理应忘却仇怨,远离诡谲悠游自在,你又是何苦?”
“阿姑,若儿能忘却爱恨,便不是裴氏渥丹了。”十一娘微笑:“儿如今甚好,只差一步便能达偿志向,总算不负多年经营,薛六哥、十四郎等知交竭尽全力辅助,儿再也不是那个懦弱无能,只能在深宫等死之人,阿姑,儿不觉辛苦,儿万分庆幸,庆幸上苍庇佑,给我新生,让我能与阿姑再续师生之情,与薛六哥、十四郎再续手足之谊,让我能够掌握机遇,报仇血恨,为家人亲长平反申冤。”
“痴人,我这老师一生尽于痴之一字,渥丹你也是如此。”话虽如此,莹阳却叹息而笑,她微微侧身拭去眼泪,正色说道:“我能够体谅你为何一直相瞒,是担心我左右为难,但如今情势,韦氏弄权自然该死,贺洱也无能担当正统,我只问你,何处还需我这阿姑尽力?”
“未知李先生身在何处?”十一娘问的是李渔。
“他在长安。”莹阳道:“自德宗帝时,他对仕进已经不报希望,却心中仍存不甘,这些年一边消沉一边静待时机,等来却是突厥兵临城下,太后弃京东逃,他也不想折腾了,宁愿留在长安等死……伊伊何故问起他?”
“我是听李府君告诉,得知京兆八大望族尚有青壮子弟留守长安,然韦太后撤逃仅仅半月,长安便被突厥攻陷,这大不合情理,我怀疑,乃柴取这京兆尹献城称降。”
莹阳恍然大悟:“李由在乃柴取同门师兄,伊伊是想通过他……”
“一来阻止阿史那奇桑屠城,再者游说突厥军进攻潼关!”
“攻潼关?”莹阳错谔。
“我未知武关守将是谁,但韦太后愿意留他截阻追兵,势必姚潜亲信,姚潜窝囊无能,亲信又怎堪重任?倘若突厥军决意经武关追击韦后,一旦突破关隘,无疑更多百姓遭殃,只有将其吸引来潼关,方有可能为殿下、燕国公部击溃。”十一娘道:“当然,这需要得到殿下领兵回援确切信息之后方能施为。”
莹阳并不擅长战事部署,但她相信十一娘不会草率行事,犯难道:“可李由在身处长安,尚且不知安危,如今无法与他联络。”
“儿笃信,十四郎不会坐以待毙,会竭尽全力与突厥人周旋,阿史那奇桑也不可能一直禁严长安,毕竟韦太后已然东逃,他攻取长安,并不代表大周灭国,而东征之前,他一定会防备燕国公部自北部回援,说不定会主动与招降抑或攻夺潼关,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报有希望作好准备,只要长安解禁,我会想方设法潜入,所以,希望阿姑修书一封,说服李先生辅助配合我与十四郎行事。”
莹阳真人当然不会拒绝,立即让沉钩预备笔墨。
待书写完毕,却又苦笑:“有十四郎在长安,未必需要我这封手书,难道李由在还不信任他?伊伊用意,无非还是宽慰我,让我不再自愧无能罢了。”
用心被阿姑拆穿,十一娘却面不改色:“阿姑这可是多想了,阿姑怎会毫无助益?待将来,殿下征复长安,仍需阿姑出面,代表豫王一系,呼吁宗室齐心,大周再不需要韦太后指手划脚,大周需要乃是殿下登极宝座,歼除突厥、震服蛮狄、复兴盛世!”
第1122章 面具揭开
贺烨这时正遥望营州城头。
一年前他过榆关,抵辽西,仍然统率先锋军,以锐不可当之势夺柳城、锦州、义县等地,实际上在共治二年初春,已经彻底将营州四面围困,潘博无法得到部属辖地的守望相助,营州已然成为一座孤城,但这个曾经雄心壮志意图吞并贺周的安东王,手里仍旧握着十万亲卫,他选择的不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而是紧闭城门消极防守,贺烨不知这个足称枭雄的对手如今是什么心理,他或许仍在期望着北辽耶律氏的支援,或许已听闻了大周被突厥战败的消息,怀抱希望燕国公部会受朝廷之令撤援长安,如此他仍然有望东山再起,更或许他在等待燕国公急功近利,准备在周军攻城时予以猛烈的反击,或许他已经心灰意冷,以消极的方式苟延残喘。
无论潘博如今怎么想,怎么部署,贺烨一方已然估清情势,纵然这样的龟缩,潘博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因为营州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辽西之地苦寒,虽数十载以来潘博鼓励农桑,开恳荒陌,但为壮大军队,当然也必须鼓励人口繁衍,又兼潘博为了迅速扩充实力,以善政吸引大周流亡人口,已然造成耕地不足收成难解需求的困窘,安东辖境不得不依靠行商远贩粮粟,方能缓解治下军民的温饱。
又兼燕国公夺回渝关,大军逼近,潘博早在两年前便不得不闭城固守,营州城外,农家皆舍弃耕种避入城中,如今四方失陷,潘博难以得到支援,三十万军民,仅靠城中存粮支撑,已然濒临断粮的局面。
再拖延下去,百姓将会易子而食,因为潘博首先满足的,必须也只能是兵勇。
贺烨没有着急发动最后的总攻,他在一月之前,便遣使在城下喊话,只要潘博献城投降,将恕其不死,安东王自据营州,推仁德、施善政,如今大势已去,营州俨然孤城,料安东王必定不忍子民惨为饿殍,安东之民,原也是炎黄子孙,与中原华夏血脉相连,朝廷当然不会因安东王逆谋之罪,责难黎民百姓,便连军卫都可得到宽免,殊不见营州城外,安东柳城、锦州等地虽被收复,周军却与子民相安无事,甚至有意愿离开辽西苦寒之地,归复原籍的子民,竟被允遣,如今已在燕赵、晋朔等地,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只要安东王屈降周室,战乱即告结束,代价无非是潘博再非割据一方之王公,死罪虽免,却沦为庶民而已。
这样一来,百姓甚至士勇都会心生期望,因为他们并没有亡国被俘的耻辱心态,他们原本也是大周的臣民,有些是为了生计,绝大多数是逼于无奈才为潘博号令,眼看灭顶之灾近在眼前,蓦然却发觉有生的希望,而且日子未必就会比从前更差,又有多少愿意去死呢?
虽说有些死忠于潘博的亲卫,不能容忍他们敬爱的安东王沦为罪庶,不甘放弃他们与安东王共同的抱负,但这些人绝对不占多数。
当然,相比普通军民,他们在安东拥有更加高贵的地位,更加优越的生活,他们可称统治阶级,正常情况下,他们才能代表一个政权的意志,大可不必理论被治阶级的想法,然而眼前也并不是正常情况。
潘博的政权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统治阶级的意志,湮灭不了民众渴望生存的决心。
粮库里的粟米在逐渐减少,百姓们已然在忍饥挨饿,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于他们而言,这样的诱惑太迫切,太吸引。
他们翘首盼望着潘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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