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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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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烨难得在儿子面前拉下一张阎王脸:“难道是萧九叔这样告诉迟儿?”
“迟儿长着眼睛,看得出来。”
凌虚天师被迟儿逗得“哈哈”大笑,仙风道骨的气质顿时一弱,但视线一睨,瞅见晋王殿下虽说争风吃醋,对迟儿仍旧宠溺的神色,天师抚着长须,瞬间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气质:“殿下安心将迟儿留在老道这处吧,老道虽明白,迟儿将来只怕不能逍遥渡日,潜心道术修行,只要留在邙山一载,老道担保寿元增长……”伸出五个手指来。
贺烨难得敛颜肃拜:“犬子若真有此幸数,烨,感激无尽。”
而后,凌虚天师为尽“地主之谊”,特意让晋王殿下见识了早已如雷贯耳的巨蛇阿乌,纵然殿下胆识过人,亲眼目睹此等灵兽,也是震惊不已,迟儿却欢呼雀跃:“比盘青威风多了!”竟伸长胳膊直冲巨蛇抡着小短腿跑了过去,吓得殿下拎着儿子的衣领,瞬息退后十丈远。
阿乌也不知是否恶作剧,身子一挺直追过去,示威般的冲晋王殿下露出獠牙。
迟儿的手掌便直接握了上去。
灵兽终归是灵兽,在凌虚的震慑下,不敢伤人,极其无奈地摆了摆头,挣脱稚子这别具一格的招呼方式,踡着身体“蹭”回了深潭。
这下贺烨毫不留情赏了儿子重重两巴掌——依然是在小屁股上。
“今后离阿乌远点,你还不够阿乌塞牙缝!”
在邙山滞留足有十日,见贺烨“依依不舍”,又经萧渐入的动之以情,王横始终于答应交心长谈。
贺烨“下山”时,已经阳春三岁的时光了。
尚不及离开洛阳,他便听闻一件噩耗!
安宁伯,不,准确说来应是衡阳侯,已被太后下令处死。
事故的起因,其实源于怀恩王那十万旧部之死。
齐俊虽说一度授令征剿岭南叛军,并经数番苦战,攻夺衡州,逼得叛军退守广州,双方俨然对立,你死我活。
然而自从贺珝称降,罢止内乱共伐突厥,齐俊身为平叛将领,却对贺珝滋生惺惺相惜之情。
贺珝旗下十万士勇,有一部分编入齐俊率部,在攻夺鄯州时极尽骁勇,越发争得齐俊的看重。
可眼看鄯州已如探囊取物,朝廷主张议和,齐俊不得不停止作战。
让他更难接受的是,因姚潜所率岭南旧部发生动乱,徐修能竟出示诏令,逼迫他不得不将旗下怀恩王旧部以谋逆之罪处死,齐俊虽曾为部属据理力争,意图保全士勇性命,奈何徒劳无功,他不得不慑服于朝廷诏令,忍痛交出一应部将,看着这些为了抗击蛮夷英勇奋战的战士,死在自己人的铡刀之下。
齐俊没有料到的是,正因为他的据理力争,已在太后心中留下了阴影。
但太后并没有立时发作。
和议达成,姚潜率部回京,齐俊却被任命镇守灵州,此处正是太后答应突厥,两国展开易市的重镇。
齐俊领都督之职,治政权却归朝廷下派另一官员,此人正是从前的广阳令胡崃,因平息疫情有功,擢升回京,未久,再度擢升为灵州刺史。
但胡崃上任不久,他的女儿胡氏,却被铁勒部一商贾奸杀!
而齐俊之死,也正是因为这起奸杀案。
第1106章 如果这还不应悲愤
稍迟几日,十一娘也得知了这件事故。
她依稀记得胡氏的模样。
那时女孩尚在豆寇年华,稚气并未褪去,说话时声音又脆又亮,跟着她的母亲拜见晋王妃,眼睫弯弯,目光里充满好奇与向往,然当时广阳正逢疫疠猖狂,晋王妃忙得脚不沾地,当然没有时间与女眷们更多应酬,只听碧奴说道,胡小娘子主动要求加入施粥施药的行列,态度比父亲更加积极。
事后,十一娘记得也听过几个婢女私下议论,说来胡明府虽是谢党,并对广阳险生动乱情势恶化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然而这人的品行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最大的优点是对妻子有情有义。
胡崃与妻子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之谊,经父母之命结发,夫妻感情历来和睦,然二人婚后多年,胡妻不曾有孕,上有父母施压,下有妻子规劝,胡崃竟不肯纳妾,后实在因子嗣犯难,方有一个侍妾,侍妾为胡崃生下庶长子,胡崃也没让婢女脱籍,长子是由胡妻教养。
胡妻三十岁出头,才忽而有孕,夫妻两欣喜万分,虽说胡妻经十月怀胎只是生下了一个女婴,胡崃视嫡女有如掌上明珠,宠爱非常。
幽州大捷后,因广阳不再驻防重军,广阳令的职位显得不是那么重要,胡崃恳请调返长安,谢饶平并没有亏待这个党羽,胡崃回京后,开始为女儿张罗婚事,竟然不择高门子弟,看中者为一寒门士子,已经科举考取进士,尚在候职,又因此子虽非名门望族出身,家境却好,因此时风气影响,考取进士时虽有攀附之举,本身才华倒也不差,且性情温和,容貌俊美,胡崃先取中了这些优长,又想自己好歹也算世族官宦,女儿算是低嫁,今后女婿必定不敢让女儿受屈。
胡氏新婚不久,胡崃便再度被授任灵州刺史,正好可让尚在候职的女婿跟去历练,如此也不用与女儿分离两地,胡氏小两口,便跟着胡崃去了灵州。
却没想到,胡氏竟然被铁勒一介商贾奸杀。
连江怀听探者禀报详情,如实转述予十一娘时,都恨得咬牙切齿:“灵州虽为重镇,并非荒僻之城,然到底气候不比长安温和,胡娘子之母到灵州不久,便受寒病倒,胡娘子为母亲祈福,往佛寺求祷,自也带了家人仆役随侍,正巧那商贾也往佛寺逛玩,见胡娘子美貌,公然上前调戏,遭到胡娘子及其家人喝斥,商贾明知胡娘子乃刺史之女,却当众掳走胡娘子,胡刺史闻讯,自是会带着衙役前往商贾家中营救,胡娘子却已遭不幸,商贾公然将胡娘子尸身扔还,胡娘子身上不着寸缕!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胡崃见爱女遭受凌辱惨死眼前,自然睚眦欲裂,下令捕拿凶犯,那凶犯居处却乃突厥、铁勒等胡商聚居之处,凶犯高呼一声,四围商贾家中冲出数百名壮汉,公然拒捕,反而致使十余名衙役巡防死伤,胡崃堂堂刺史,竟被区区商贾殴打辱骂。
灵州一度虽为突厥割据,经共治议和,眼下再归大周治管,刺史之女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铁勒人奸杀,刺史竟无能将凶犯绳之以法,布衣百姓听闻皆感奇耻大辱,也不知是谁振臂一呼,数百民众操起棍棒直冲胡商聚居市坊,眼看一场冲突不能避免。
都督齐俊闻迅,立即赶往制止,然民愤汹汹呼吁严惩凶手,至于凶犯那铁勒商贾,竟当众以嗤笑回应——
“如今三大亲王参与周国军政,大突厥、大铁勒族民自然高你辈一等,区区刺史之女,竟敢喝骂我铁勒族民,这岂不是以卑犯尊,依我铁勒法令,正该如此处死,什么都督、刺史,有何资格问罪我等,反而尔等暴民,才该处死!齐都督,你若不肯将这些刁民处以死罪,就等着被太后取你项上人头吧。”
齐俊见铁勒商贾如此狂妄,怎能容忍,当场下令捉拿凶犯,而他所率之部可不是衙役巡卫,是大周真正的士勇,蛮族私卫又哪里是对手,凶犯终于被擒,但作为灵州都督,齐俊并没有审决人犯的权力,只是暂时将凶犯扣押,他当然可以将凶犯交给胡崃,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然而胡妻听闻女儿惨死丈夫重伤,病情加重一命呜呼,胡崃连遇重创,悲痛不能问事,刺史府乱成一团,齐俊唯有与朝廷派遣之监察御史商量如何处置。
那位御史,却以维护共治之盟的名义,要求齐俊释放人犯!
齐俊当然不肯,两人各自上书,等候朝廷裁决。
结果是齐俊败下阵来。
这位最终志向在于振奋大周军威,威慑蛮夷铁骑的将领勃然大怒。
刺史之女遭遇罪恶致死,尚且不能讨回公道,将来平民百姓岂不任由蛮夷欺凌,奸杀掳掠?
但这样的质问不能抵达长安,监察御史手拿朝廷公文,逼迫齐俊立即释放人犯。
齐俊没有释放凶犯,他将凶犯当众处死。
灵州百姓固然击掌相庆,可齐俊的作为彻底触怒韦太后,一纸诏书,将齐俊撤职,押返长安法办。
齐俊自知不会再有生机,他选择了自刎。
这是一代骁勇之将,对于这个国家,太后执政的彻底绝望,他不想眼睁睁目睹亡国,做为一个军人,他不想死于牢狱,死于太后铡刀之下,他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宣泄心中的不甘,心中的悲愤,齐俊的死亡,让灵州边军伏地痛哭,让灵州百姓义愤填膺,可是千万人的愤怒,依然不能抵达长安。
韦太后下令,将齐俊夺爵、抄家,家眷妻子贬为庶人。
“衡阳侯夫人听闻噩耗,悬梁自尽。”江怀长叹。
十一娘垂下眼睑:“此事不应向齐姬隐瞒,可让我如何启齿?”
——
贺烨闻知噩耗,决定改变从洛阳直取幽州的计划,他想先回晋阳与十一娘商议,因他直觉这起事件之后必有阴谋,有人在推波助澜,针对并非胡崃,应当正是齐俊,然而当他赶回王府,却听江迂禀报十一娘竟然带着齐姬去了别苑。
“五日之前,王妃已经听闻消息,料到齐姬听闻家中遭此巨变,必定悲痛难禁,王府里耳目甚多,不便开解劝慰,故而王妃特意借口往别苑赏玩,唯独只让齐姬跟随,此事上报太后倒也无碍,无非声称衡阳侯既怀不轨之心,需得将齐姬软禁更加妥当。”
贺烨怒道:“衡阳侯何曾怀不轨之心?”
“借口,借口,借口而已,奴婢总不能上报王妃对齐姬心怀同情,特意宽慰吧?”
贺烨无非是发泄心中愤怒,自然不是当真怪罪江迂,既知王妃不在家,干脆也懒怠“卸妆”,立即赶往别苑与十一娘碰面。
别苑里清雅依旧,只正厅却挂起白幡设好祭桌,王妃是以这样的方式哀悼衡阳侯夫妇二人辞世,商谈正事之前,贺烨也换了一身素服,焚香拜祭,他们不能前往长安吊唁,也只能在遥远的太原略尽哀悼之情,其实贺烨与衡阳侯只有数面之缘,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能笃断齐侯是否已向太后投诚,可这回齐侯的作为,无疑赢得了晋王的敬重,遗憾的是如此忠勇的将领却死于太后的猜忌,死于蛮夷的阴谋。
十一娘也在猜疑阴谋说。
“阿史那奇桑不可能谙知太后性情,议和之事应当是谢莹在后出谋划策,然而谢莹理应明白,突厥与大周不可能真正修好,罢战只是暂时,突厥答应交还灵州六地,却拒绝交还鄯州、松州,鄯州等地乃吐蕃割据,这便是突厥不愿损害吐蕃之利,致使两国之间盟约崩坏,分明野心不死,需要不过是喘息之机,毕竟两载战耗,五部联军丝毫未占便宜,阿史那奇桑主张用兵之策也会饱受质疑。”
贺烨冷笑道:“因有怀恩王罢止内乱,衡阳侯力援安北,眼看便能大败五部联军,拖也能拖死突厥,局面大好,太后却在此时答应议和,甚至还被突厥要协,不得不答应诸多屈辱条件,这哪里是议和,竟是大周向突厥称降,摇尾乞怜。”
“这都是因为谢莹深知太后忌病,不在外战,而重内乱。”十一娘分析道:“然则,怀恩王十万部属虽说遇害,连姚潜都能死守甘州,再兼对安北地形军防了如指掌之衡阳侯,突厥再度宣战照样不存胜算,所以,他们才要陷害衡阳侯,这回事故,应当仍是谢莹手笔。”
“这个女人!”贺烨握紧拳头,杀意显见眼底:“悔不当初,没将她一刀砍断。”
十一娘这时没法告诉贺烨,谢莹身体里住着个千年后的灵魂,连凌虚师公都无法解释此等玄妙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更不确断就算杀了谢莹,那灵魂是否会“寄住”其余人的身体,这大约是华夏应有此劫,并非一刀下去就能灭绝隐患。
她只能叹息:“眼下懊恼再无意义,衡阳侯遇害,其部下军心浮动,对朝廷已怀不满,太后这时却依然重在与蜀王内耗,处死衡阳侯,一来是因猜忌之心,更加显见是太后不愿在此关键时候节外生枝,所以她必须安抚突厥五部,继续维持所谓共治议和。”
贺烨蹙眉:“王妃看法是……”
“殿下的确应当作好准备,只怕长安……危在旦夕了。”
话音才落,只见碧奴入内,神色颇有些慌张,禀报道:“齐姬说是要出外散心,不让闲杂跟随,便连乳媪婢女都打发开去,沿着别苑外西侧山道,向崖上走去。”
“艾绿呢?有无暗中看护?”十一娘急得站起。
“丫头忽然腹痛……”
“糟了!”十一娘抬脚便走,又转身冲贺烨道:“只怕齐姬欲寻短见,殿下快去阻止!”
第1107章 幽冥边缘
十一娘一边往别苑外急赶,一边向贺烨解释:“父母亡故,此事无论如何都不应隐瞒齐姬,我也担心太后甚至连她都不放过,一为方便劝慰,另外也是为了防范未然,才决意带齐姬来别苑,她知闻变故,表现得太过平静,我一直就不安心,叮嘱了她之乳媪、侍婢务必小心谨慎,也嘱令艾绿寸步不离齐姬身边,艾绿忽然腹痛,显然是中了暗算,齐姬故意支开随从,独自登崖,应是欲寻短见,殿下快快赶去阻止!”
贺烨虽说与齐姬并无夫妻之实,然而对这女子也不存鄙恶,如今因为对衡阳侯心存敬重,当然不会置齐姬生死不顾,说道一句:“王妃不要着急,别摔着了,我先赶上就是。”话音刚落,飞奔向外转眼不见人影。
十一娘并不是要将齐姬软禁,故而护卫们见齐姬要往山上散步,并指明不让他们跟随,除了通知碧奴,均不敢冒犯,齐姬乳媪等人虽说不放心,并没有听令行事,奈何赶不上齐姬的脚程,被远远抛在后头,这时也都焦急不已,忽见晋王赶上,询问齐姬去向,乳媪往前一指,甚至来不及回应,就见晋王直奔上去。
她愣了半响,才问婢女:“殿下怎么来了别苑?”
齐姬这时已经站在了一处峭壁的边缘。
纵然阳春三月,可远郊山谷中,扑面而来的清风仍然卷袭着未曾散尽的阴寒,可即便这样的阴寒,也远远不能胜过她胸腔里的冰冷,她敬爱的父母双亲,与世长辞,死不瞑目,从知闻噩耗,直到今日,她甚至不能流下一滴眼泪,她想一定是连血液都已僵涸,她才不能放声痛哭,哀悼她至亲至爱的家人。
她并不记得生母的容颜,但她从没有感受过幼年丧母的痛苦,因为她的父亲给予了她加倍的怜爱,后来有了继母,继母也将她视若己出。
她知道父亲的志向,知道父亲的忧虑,异族正在崛起,君国却江河日下,她明白她的父亲从来不愿攀附结党,可倘若坚持气节,只能眼睁睁看着灭国之患无法挽回。
提议攀附太后者,是她的伯父。
途径便是让她成为晋王媵。
父亲义正严辞拒绝了伯父,是她说服了父亲妥协。
她不忍看父亲挣扎于两难,她担保有办法与晋王周旋,她说虽身为女子,父亲却是大周勇将,她遗憾是不能披甲执戈,为君国一战,但也应尽到臣子之责。
社稷面临危难,既享君国恩惠之尊荣,怎能视而不见国难将近?
可是她现在后悔了,悔不当初,锥心刺骨的懊恼曾经的抉择。
倘若当初便能预见此刻,她宁愿父亲一蹶不振,也绝对不会怂恿父亲走上这条不归路。
没有指望了,这个国家没有了指望,她的人生也再无指望。
齐姫这时满怀鄙夷,鄙夷自己曾经的志向,这个天下,早已是妖魔鬼怪大行其道,她竟还妄想救世,妄想尽臣子之忠、绵薄之力。
“可笑。”她冷笑,看向峭壁之下,新生的绿意一点不似传说中幽冥入口,那般狰狞与暗恶。
“这天下,早该被颠覆,奸邪当道,国祚必绝,蛮夷铁骑,必将太后韦氏踏成肉泥,千夫所指、遗臭万年该她承当,我们为何要阻止,为何要阻止?”
一身缟素的女子,取下发上唯一的荆钗,黑发顿时因山风而飞扬,她向前迈进一步。
“阿耶,阿母,女儿想念你们,女儿早就不堪分别之苦,女儿这就来与双亲大人团聚,阿耶,阿母,二老再也不用牵挂女儿,幽冥之下,女儿与二老再不分离。”
她微笑,闭目,毫不犹豫再度迈进,她感觉到了身体往下坠落,她并不惧怕将要来临的剧痛,因为她知道剧痛之后,她便可以再度见到她的父母,她还是那个被呵护在掌心疼爱的孩子,所有苦难至此结束,结束了。
可疼痛迟迟没有来临。
好一阵后,齐姬方才感知异样,她睁眼,竟见自己仍然站在峭壁之上。
准确表述,她是被拉进了怀抱,男子的怀抱,那人与她一齐站在峭壁之上。
又过了好一阵,齐姬才看清拉着她的人,竟然是晋王贺烨,一个不应出现在这地方的人。
她懊恼,又愤恨,拼命挣扎,咬牙切齿:“放开我,让我去死!”
“你并不该死,相信衡阳侯也不会愿意你就这么死去。”
贺烨这时,庆幸在最后一刻将这女子从峭壁边沿拉回,如释重负的同时,却苦恼应当怎么安慰一个绝望的人。
他知道十一娘没有这么快赶到,所以他只能用蛮力制止齐姬寻死的行为,可这丫头倒还真有几分将门虎女的气魄,挣扎起来颇难应付,干脆将人打晕?不行,不能如此野蛮的对待志士之后,晋王殿下正在犹豫,忽觉肩上一阵剧痛……
他被咬了!
却也只好忍耐,想尽办法宽慰:“很好,对仇人就该如此,父母大仇未报,你就跳崖岂非懦弱?咬我不算英雄,衡阳侯并非被我害死,你怎么也应留着这口牙,日后撕下韦太后血肉才算刚强。”
忽听痛哭失声,晋王总算彻底如释重负了,哭出来就好,哭出来才有救。
——
浑浑沌沌之中,齐姬并不清楚是怎么随王妃归去别苑,怎么因为精疲力尽沉沉睡去,醒来时只见乳媪守在她身边淌眼抹泪,曾经被她暗算的艾绿丫头不无哀怨盯着自己,欲语还休。
她用手掌挡住眼睛,依然不愿面对这些人。
可是她到底还是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这回是她主动去见晋王妃。
“王妃可愿助我报仇血恨?”
“韦海池,同样为我死仇。”
“亦为殿下死仇?”
“杀母之仇,夺位之恨。”
“我不会再寻死。”
“从今之后,我与齐姬同心协力。”
只有乳媪依然忧心忡忡,寸步不敢离开。
齐姬反过来宽慰乳媪:“阿媪不用如此,儿之所以断绝生志,乃因报仇无门,万念俱灰,但现在儿已经醒悟,殿下与王妃从不至于任韦氏宰割,我会活着,我要活着,我必需亲眼目睹韦氏身败名裂,殿下说得对,我要留着这口牙,咬下韦氏血肉才算刚强,还有突厥人、铁勒人,我要活着,为阿耶阿母报仇血恨,这些凶手,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1108章 王绩示诚
安抚住齐姬,送走了贺烨,十一娘回到晋王府。
正逢春季,河北道官员再度前来晋阳商会新政之事,这回王绩却请陆离转告,意欲私下面会晋王妃,这原本便有些蹊跷,又因王绩一再强调“私下”,越发显得事情神秘玄奇,十一娘三思之后,打消了将碰面地点干脆择定溯洄馆的想法,颇经周折,在王府之外市坊之中,摆脱耳目与王绩面会。
王绩先以拜礼相见,但十一娘虽然贵为晋王妃,其实不应当一州刺史朝廷高官如此礼节,更不说私下相见,王绩乃柳蓁翁爹,为十一娘的长辈,十一娘反而当持晚辈礼敬待。
但这回她没有推脱,正襟危坐受王绩大礼拜见,洗耳恭听这位长辈接下来的说辞。
“数日之前,老父遣长安家人抵达幽州,托家人之口,转告于臣,自共治议和,经怀恩王、衡阳侯两起事故,家父实感灰心力拙,虽忧虑国难近在眼前,憾恨无能挽回社稷之祸,于是心生告老之意,只尚有一线期望,恳请王妃示下,家父与臣,甚至京兆王众多子侄、门生,是否仍应效力于朝,抑或归隐于野。”
先以臣子之礼相见,再谦称为臣,“示下”一番言外之意,无疑是王淮准授意王绩,委婉向晋王系示诚,这是王相国终于忍不住要揭开窗户纸,他的确深感灰心力拙,然而唯一的期望便是晋王能够拨乱反正,晋王妃若肯明示,京兆王才有坚持战斗的必要,否则也只能归隐于野,只图自保。免得当蛮夷灭国,华夏之臣被逼在生死之间抉择,生则向异族称臣对蛮夷屈膝,死则拒绝降服,赫赫一族殉国,但王淮准显然是不愿死殉韦太后治管的所谓君国,更加不甘为蛮夷效命,那么逼于无奈,只好预先归隐于野,彻底淡出朝堂了。
而十一娘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应否对京兆王坦诚相告,信任不疑。
这其实也不用考虑与迟疑,十一娘相信王淮准虽说较裴郑曾经两门宗长更加圆滑世故,懂得趋利避害,但其心性仍然还是不失正直,而事实证明,如今世道,圆滑世故、趋利避害才有望生存,而生存才是拨乱反正的必然前提,更加难得当然是圆滑之余不失正直,所以十一娘不会拒绝京兆王的主动示诚,晋王之业,需要更多世族辅助,这是一条非生即死的道路,一味顾虑谨慎只能固步自封,而眼下,晋王系与太后党的决一死战已经不远了,的确到了聚集力量准备致命一击的关键时刻。
“王公乃社稷之臣,当然不应归隐于隐,也请王刺史坚信,华夏之治并未走到绝路,殿下目的虽在权位,可当得权位,再度震服蛮夷复兴盛世才是更加远大志向,殿下离不开志士忠臣辅佐,于此,我仅代殿下,敬谢京兆王氏一族,静待时机,齐心协力于社稷治世。”十一娘恭身,回应长揖之礼。
“殿下果然……”王绩反而怔住,却极快如释重负:“家父与臣,固然素知韦太夫人与王妃虽为女子却远胜须眉,虽表面屈从奸后绝不至于助纣为虐,然实在不敢相信晋王殿下竟能担当社稷之重,王妃坦然相告之前,臣甚至仍有疑虑。”
“不瞒王刺史,令郎一直暗佐殿下。”
这下王绩越发惊诧,几乎忍不住埋怨:七郎这小子,居然早知晋王野心,不,是志向,不管是野心还是志向,难道不该告知尊长,这可是谋逆之罪,更不好就要夷族灭门!
“相信令郎并不曾泄露机密,然王相国与刺史,又怎会疑虑殿下能否担当重任呢?”十一娘当然能够洞悉王绩此时极想训子的心情,但她并不介意,毕竟瞒着尊长行为这等大事,太有可能让家族莫名其妙遭受灭顶之灾了,王绩心有余悸也是情理之中,她更加疑惑的是,王绩当闻晋王才是“希望之光”,虽说惊异,然而远远不及她预料当中的震诧,可王宁致守口如瓶,他的父祖又是怎么察觉贺烨可能暗怀野心,不,暗怀抱负呢?
“是舍侄远致。”王绩也坦然相告:“相比小犬,远致才华更得家父看重,正是远致洞谙殿下并非蒙昧愚顽,笃信殿下必定心怀大志,只家父虽然采信,臣却依然犹疑。”
十一娘对王远致尚有印象,但实在不明他是怎么看出贺烨的破绽,当然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她告诉王绩:“蜀王与太后,即将图穷匕见,我欲向太后献策,谋除蜀王,当使其效仿罪庶淇,即为策动政变之罪,如此一来,即便天子位居正统,然行弑母不孝之恶,怎能治理臣民?太后应当不会立即废位处死天子,多数是将天子软禁宫苑之中,由她再度掌管军政,直到彻底慑服臣民人心,方会施以毒害,再立一傀儡操纵。”
最合适的傀儡人选便是十一娘的儿子,不过晋王仍然活蹦乱跳,太后不会安心,她在废立之前,必须除掉晋王,还有十一娘这个更具威胁的晋王妃——任氏事件,十一娘已经公示不愿加害晋王,更加不愿迟儿涉及权位之争,太后已经容不下十一娘了,在利用之后,必须将晋王夫妇二人斩草除根。
所以继蜀王之后,晋王与太后也必须图穷匕见。
“如今姚潜掌管禁军,窦辅安统率宫卫,蜀王这些年虽然笼络不少党徒,多为文官,并无兵权,蜀王有何实力策动政变?”对于晋王妃的计划,王绩大觉诧异。
“策动政变乃逼不得已之下下策,蜀王当然不会优先选择,他起初考虑应是待突厥再度兵犯,鼓动舆论谴责太后懦弱误国,利用怀恩王及其旧部一案,收买忠臣之心,逼迫太后退居内闱,不过蜀王颇为急功近利,眼下,太后逼害齐侯,致使灵州军勇、百姓义愤填膺,蜀王应当自恃时机已到,等不到突厥兴兵了,但光靠蜀王党及部分正统派,还不能胜过太后党逼其退政,蜀王应当会先行拉拢王相国以为助力,而王相国,必须拒绝蜀王拉拢。”十一娘继续阐述她的计划。
但王绩百思不得其解仍然在于,蜀王哪有底气策动政变。
“同时,我也会授意太原四姓,率先支持太后,彻底断绝蜀王通过朝劾逼使太后退政之路,而蜀王,也并非没有策动政变实力,只是此计于他而言,更具风险而已,但当蜀王意识到别无选择,也只能行险。”十一娘压低声量:“元得志,虽为太后党,实则已经暗暗投诚蜀王,据我察获,姚潜这回之所以能够稳守甘州,抵御五部联军数轮猛攻,是因元得志私下推荐一奇士为他出谋划策,而此奇士,原本是听令于蜀王。”
王绩被再度震惊到了:“蜀王是想要胁姚潜助他起事?”
十一娘颔首。
这应当也是蜀王起初答应议和的原因之一,安北休战,姚潜调回长安,他才有望威胁争取此人倒戈相向,对于击败太后更有保障。
“可要是蜀王成功,之于殿下大业岂非……”
“蜀王不会成功。”十一娘笃断道:“因为姚潜不可能助他,只会带他进入韦太后所布陷井。”
“王妃为何如此笃断?”
“因为我在内闱安插有耳目,所以能够笃断。”十一娘点到即止。
王绩蹙眉思索一阵,方才恍然大悟,神色却变得极为尴尬,不得不干咳几声平定心情,却突然想到一事:“王妃可留意过丽妃及其庶兄常植?”
“略知一二。”十一娘道:“丽妃之父乃常序,常序原为毛维党徒,后转投元得志,这人能力有限,无论是否倒戈蜀王,对太后而言实在不至影响。”
“王妃有所不知,丽妃与常植所图甚大,竭力离间天子与蜀王,天子疑心蜀王不过是想将太后取而代之,目的仍为操控霸权,故重用常植党,对蜀王大有压制之意,又那常植,甚至以为太后无足轻重,蜀王才是隐患,天子听信,大约不会赞同蜀王发动政变。”
“常植竟然已成一党?”十一娘冷笑,丽妃这位庶兄,甚至无能通过明经之试,丽妃得宠之前,只知与纨绔声色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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