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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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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黑暗里,靠着贺烨的肩膀微笑,这一日,对她而言十分美妙,也许事隔多年后回忆,她觉得自己应当可以依然微笑着,哪怕当时,已经是身处冷寂的岁月。
第943章 惊变
  回京行程刚至潞州,十一娘便收到留守太原的阮岭急送的密报,果然她刚刚起程,因这突然的惊喜欢呼雀跃的毛维立即开始布署策动,三、五日之间,王妃因为被房延清攻讦引来太后盛怒,诏返京城秘密/处死的流言便传遍了晋阳城,莫说平民百姓,便是那些因为新政推行享受到实际利益的豪贵世族也因而大哗,房延清这监察御史按律不能住进官衙,所以他只是赁租一处民宅,房主竟然将他驱逐出来,宁愿因而违约赔钱吃官司也不愿再将宅院赁租给这个千夫所指的奸歹。
  房延清无法,只好去客栈投宿,哪曾料整个晋阳城,就没一家客栈愿意收留他,堂堂朝廷命官,上至宗室下至小吏皆能弹劾的监察御史,竟然沦落到无处安身,不得不流落街头的地步。
  具体也不知哪些人挑动,渐渐聚集一批为晋王妃的命运忧心忡忡,将房延清恨之入骨的平民,把房御史围追堵截,果皮臭鞋轰然砸向,忽有一人振臂高呼,说只要将房延清打杀,朝廷便知晋阳城万千百姓心声,必然不会因其一人之言,治罪王妃,这话顿时激起了惊涛骸浪,愤怒的人群一拥而上,就要将房延清活活踩成肉泥。
  多得陆离为首的官员及时赶到,这才让房延清幸免于难,不过百姓们纵然暂时相信了太后诏返王妃只为安抚的说法,却依然没有人愿意将宅院租赁房延清,还是阮长史高风亮节,把自家宅邸让了出来,房延清这才有了栖身之处。
  不过这位御史莫说行使职权,甚至连门都不敢出,虽说暗恨晋王系狠毒,将他祸害到举步维艰的境地,还不得不接受阮长史的恩惠——有时候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房御史家中女眷包括仆役竟然也无人不识,他们如今在晋阳城中,那是一粒米也休想买到,要不是阮岭代买,房延清一家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这个程度刚刚好,既不至于让无辜百姓涉罪,又能让太后明白晋阳如今情势。”十一娘对于陆离等人的执行力自然是相当满意的。
  太后既已察获毛维转投蜀王的事实,务必会加紧对这个昔日心腹的盯防,晋阳城中但有风吹草动,无疑会传至太后耳中。
  当到洛阳,晋王妃受到了洛阳尹李辰翁的热情款待,李辰翁与柳信宜有同年之谊,故而视十一娘一如自家晚辈,三年前晋王赴藩,途经洛阳时,十一娘便与李辰翁有过一席长谈,后来许多政事,也收获了李辰翁鼎力相助。
  此时二月中旬,距离太后给予三月三上巳节的期限还有一段时日,洛阳距离长安已经很接近了,依贺烨的脾性,自然不会耐烦赶命一样的奔波,好不容易到了洛阳,坚持要好好休整几日,他自己出去花天酒地游山玩水去了,李辰翁也不搭理,只向十一娘表达关切。
  若说三年之前,李辰翁对晋王妃的眼光政见还只是认同而已,此时得知太原府在十一娘的治理下,已然当真欣欣向荣,他几乎对这此时还不及二十岁的女子心悦诚服,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而太后既然已经“公断”房延清弹劾晋王妃一案,这事自然也不再算为禁秘,李辰翁早便从邸报上得闻,对晋王妃即将面临的处境也是忧心忡忡。
  “太后多疑,太原情势对于大周社稷而言又是至关重要,再兼晋王殿下虽说顽劣,毕竟是德宗嫡子,太后对他应当有所忌备,王妃声望越高,太后便越会不安,这回诏返王妃固然极大可能只是试探,然而王妃也不能大意,房延清是谢相阵营,王妃一旦回京,还需慎防谢相党暗算。”
  对于这桩事故许多关节,十一娘此时当然还不能与李大尹细说,只能是表达了感激之情,李辰翁忽然又提起一事,原来晋安长公主已然向京兆李提出,欲为阮岭求娶李氏女,而晋安心目中的人选,正是李辰翁的嫡亲侄女。
  十一娘暗暗腹诽:晋安也太急了些吧,阮岭与于氏和离虽然已成定局,于氏毕竟还在晋阳城,并没有被家人接返呢!
  “我那侄女是小弟幼女,今年才十四,温柔敦厚,为小弟掌上明珠,小弟本不情愿这桩婚事,奈何贵主一再坚持,小弟修书恳求,让我恳请王妃居中斡旋,我却知道王妃如今对阮郎颇为看重,倒不认为这桩婚事一定就非侄女之幸,据闻阮郎之所以与妻子和离,皆因妻子身染恶疾,我当然也信不过这话,故而还望王妃明示,这桩姻缘使不使得。”
  十一娘见李大尹如此信任,衡量一番,以为阮岭若与京兆李联姻,对晋王而言的确不是坏事,便也如实告知:“于氏并非身患恶疾,不过她与阮岭间早有矛盾,夫妻二人已经形同反目……阮岭过去虽然顽劣荒唐,现下确已痛改前非,他本性不坏,虽身边有几个姬妾,更有了庶长子,相信不会有宠妾灭妻这类行为,就是阿姐难侍候些,不过阮岭如今远在太原,阿姐也是鞭长莫及,又阮岭如若与将来妻室情投意合,我相信他也能庇护妻子不受阿姐刁难。”
  李辰翁听这番话,便知道王妃颇为赞同这桩姻缘了,他手拈三寸胡须,缓缓一笑:“舍弟明经入仕,如今却在家中赋闲,即便与阮郎联姻,倒也不至于引起太后忌惮,舍弟之所以犹豫,一来是因不知阮郎品性,再者也是担心晋安长公主强势,害怕女儿受屈,再步于氏后尘,但王妃既然说明情由,我也会劝说小弟,尽力促成这桩姻缘。”
  十一娘对于晋安如何趋利避害,还是十分信任的,她一意为阮岭求娶望族闺秀,但又避开权臣,于氏之父其实当初便不受重用,这回虽说看中了京兆李的闺秀,其父居然又是赋闲。
  “如此,当返晋阳,我会让阮岭亲自来见李世父,示以诚意。”
  阮岭如今是晋王府长史,无诏不得回京,但来一趟洛阳还是可以的,十一娘的言下之意,是示明此事还需要与阮岭商会,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为了避免李小娘子再步于氏后尘,阮岭的意愿自然相当重要。
  李辰翁再次拈着胡须缓缓而笑:“看来王妃对这回返京胸有成竹,之前种种忧虑,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可王妃与洛阳尹这场谈话尚未结束时,回京的行程却因为一起紧急事故戛然而止。
  带来这起事故的人是太后身边一等心腹高玉祥,当见晋王妃,先是礼敬,站直身时才口传太后懿旨——
  就是前不久才发现吉兆的衡州,元宵节后没有多久,忽被急公会匪众攻破占领,衡州刺史被杀,两千守军竟然被匪众控制,直接宣告反抗暴/政,矛头直指韦太后,篷莱殿得到消息时,竟然急公会已经齐集一万兵力,向岭南进攻!
  “太后诏殿下与王妃回京,确然是为安抚,也是考虑着如今太原府情势稳定,已经缓解危急,王妃纵然暂时离晋,也不会有影响,哪曾料,那些匪众,竟然攻占了衡州,又发动乱民,连占潭州、南平等地,叛军已向广州进逼!太后担忧太原有变,下令王妃速速返回,务必保证太原安定,不被乱民所扰。”
  高玉祥说完这些套话,又暗中向十一娘透露了一些隐情:“匪众打着就是抗拒工窑令旗号,竟然一呼百应……王妃也知道,工窑令原就是谢六娘率先提谏,又由徐世子建议广推全国,太后根本便没想到底下官员真会借此诏令逼迫百姓,王妃回文辩白时,直斥工窑令误国,太后也是因此才诏王妃回京,想要询问仔细,不想忽然之间,势态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总之是把好话说尽,一点没有显示韦海池对十一娘一丝一毫的不满。
第944章 莫罪谢六娘
  高玉祥在代表太后酣畅淋漓的表达了一番对晋王妃的信重以及思念后,一个结果已然再无更变,因为急公会忽然发起的反叛,衡州等地接连陷落,甚至连广州也危在旦夕,太后震怒非常,又忧心如焚,在这样的情势下,晋朔当然不容有变,必须晋王妃速速回去坐镇,眼看长安在望,十一娘也只好返回太原。
  可对于内乱已生的噩耗,十一娘并没觉得如何悚忧,就连贺烨的态度,也极其超然。
  “纵然暴乱一生,不利大统,然而那些因为工窑令所害之子民,总算能够得以喘息了!”
  贺烨这态度,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
  十一娘也从功利的角度剖析:“内乱既生,新厥只怕会更加蠢蠢欲动,韦海池这时,可没有更多闲心顾及太原,工窑令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了,衡州策变刚好发生在此时……看来就算咱们并无针对徐修能之想,他这回也是焦头烂额。”
  正如高玉祥所说,工窑令虽是谢莹首先提倡,但太后那时尚有节制,不过在京兆府施行,毕竟天子脚下,诸州官县令尚有顾虑,不大胆敢以权谋私,并没有造成危害,又能缓解财政危机,看来的确善政。
  所以太后不可能让谢莹区区闺阁出面背黑锅,但建议将工窑令广推全国的徐修能,可就难辞其咎了!
  是他一手导演了衡州吉兆,阻断太后建陵逾制遭到上苍降怒的流言,可偏偏就是衡州,率先被急公会占领,以此为根据地,正式发动对韦太后的讨伐!
  固然衡州等地不属边关,驻军有限,但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竟然陷落匪众,可见民愤汹汹之猛,工窑暴/政之谬!
  太后不可能站出来承担罪责,她必须要一个人背黑锅,徐修能,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十一娘几乎认为徐修能这回是在劫难逃,可是当她返晋途中,又刚好是在潞州,竟然便亲眼目睹了《代英宗太子贺铭传檄天下文》!
  这偏檄文不仅历数韦太后执政多年,造成种种祸端,甚至重提裴郑旧案,指明为韦后党陷害忠良,然而最最关键的是,提出废太子贺铭是被肃宗帝贺钰陷害,肃宗帝乃篡位,那么其子德宗,其孙仁宗,更不要说当今天子傀儡贺洱,尽非正统,急公会一介堂主朱子玉,正是英宗太子贺铭之后,为英宗嫡孙,理当取代逆帝肃宗一脉,克承大统!
  这是历来谋乱必不可少的旗帜,也是所谓正义,然而十一娘却大为惋惜。
  因为急公会就此一举,将代表平民反抗暴/政的行为,转变为贺姓宗室之间的内斗了。
  贺铭一脉,除了朱子玉,再无子孙,这样的“拨乱反正”,是不可能得到天下权贵以及贺姓宗室认同的。
  至于平民百姓,无非也是被急公会利用,因为他们倘若不反,面临的便是沦为衣食无依,惨死苛政!
  当然,这封檄文自然也给了徐修能一线生机,因为如果太后将他处决,并不能平息叛乱,关键已经转为肃宗帝继位是否合法了。
  十一娘还有一个特别担忧的地方。
  这日被贺烨一语道破——
  “急公会草莽之众,但此篇檄文,骈语华丽,度其语法言辞,必出世族子弟,不会是萧小九吧?”
  “应当就是小九。”十一娘扶额。
  而当晋王夫妇抵达晋阳城不久,“噩耗”接踵而至,广州沦陷,被急公会控制,现下已经脱离贺周统治了。
  再说徐修能,他倒是翘首以待晋王妃回来长安后“暴病而亡”,美妙的想法当然被连番噩耗彻底轰灭,他这时再难分心旁顾,因为徐世子相当明白,衡州逆民反叛,让他营造的所谓吉兆成为莫大讽刺,就算檄文剑指肃宗,但他若不能消减太后怒火,这辈子也别再期望更有寸进了。
  被徐世子一直视为“猪队友”的谢莹,这回却迎难而上,主动与之商议:“那个朱子玉,岂非是因豫王力保当年才得以饶存?如今急公会打着英宗太子旗号维护正统,力举朱子玉得位,豫王能不承担罪责?徐舍人理当谏请太后,追究豫王谋逆之罪!”
  徐修能听这话后,起初是大不耐烦的。
  “豫王一脉,如今不问政事,就算可以利用这机会将其铲除,于大局何干?再者豫王这宗正卿,可是肃宗帝授予,德宗帝甚至下令非殁不除,自仁宗帝驾崩,若非豫王支持,当年罪庶贺淇哪甘隐让?”
  谢莹却恨毒了豫王系曾孙贺佶之妻杨氏,因为杨氏自恃宗室妇,回回都以势压人,逼迫谢莹跪拜,如若豫王没有失势,谢莹还必须在杨氏面前低声下气,因为就算不提宗室妇这层尊卑,杨氏之父杨怀义,眼看就要被太后予以重用!
  杨氏尾巴还不翘上了天?谢莹哪里甘心受辱,她是必须要让杨氏含笑九泉的。
  “徐世子莫非忘记,豫王虽无关大局,却是晋王夫妇坚实后盾!若先除了豫王府,今后再除晋王妃岂不轻松许多?”
  徐修能依然不为所动:“如今我还有闲心顾得上晋王妃?眼看天下大乱,急公会矛头之一便是工窑令,眼下我可是自身难保!”
  谢莹极其鄙夷地乜视:“急公会不过匪众而已,纵然攻占广州,到底不敢直攻长安,再太后已然调兵遣将,平叛岂非易如反掌?不过工窑令如今是不能再实行下去了,倘若徐世子能够再有谏言,取代工窑令,解除太后燃眉之急,何愁不会化险为夷?”
  “取代工窑令,六娘真是说得轻巧!”
  “我因博览群书,知有一国,一直施行粮长征收赋税,或许如今情势,大周亦可效仿。”
  谢莹所说,实乃她所处时空明朝时期朱元璋推行的粮长制,直白说来,便是在各州县指派粮长,代替官府征赋,粮长多为大户,倘若没法征满,多数是自掏腰包弥补,这在一定程度上减免了平民之赋,当然,粮长制实行到后来,因为大户填补过多,屡有推讳,导致利害不成正比,地方官员收受大户贿赂,将粮长摊派平民,平民基本无能征齐赋税,又没有家产填补,往往被处死罪。
  这一政令实非善完,然而徐修能哪里会考虑长远?他因受谢莹点拨打,再经深思熟虑——
  大周现因土地兼并、流亡过多,赋收拖欠已经成为累年忧患,在全国推行新政按土地财产征税不现实,但若实行粮长制……
  谢莹当年,遇巧听她祖父说起过粮长制,因而有些印象,这时见徐修能大为意动,连忙说服:“损伤世贵利益虽为不智,然而粮长制却并非真正摊派世望承担,真正权贵必定会推卸,实际损伤者无非商贾抑或三流世族,再么就是已经失势勋家,并不会激发群愤,更加无伤平民利益,也不愁急公会再作文章。”
  徐修能几乎立马就被说服了,因为时势确然如此,继续剥削平民一定会造成乱势恶化,但剥削贵族显然更非明智,只有让世族勋贵之间互相践踏,推举出粮长,补齐朝廷赋税,少数人的抱怨,当然会被多数人镇压!
  徐修能心下已经赞同,却挑起半打眉头:“六娘所看杂书实在稀罕,我竟闻所未闻。”
  谢莹冷笑道:“只要这法子有利徐世子,又何必追察来处?”
  倘若可能,她根本不会利用徐修能,但太后显然已经确断她的水平,莫名提出粮长制,太后若然追问,她从哪里去找这些所谓的杂书!
  只能是让徐修能拣个便宜,同时也可进一步争取这人的投效。
  谢莹再言:“徐世子,你既认为我之建议可行,也必须答应我,对付豫王!”
  徐修能也冷笑:“六娘与豫王府无怨无仇,只是与杨氏稍微口齿罢了,我有办法,让六娘将杨氏取而代之,岂不才是扬眉吐气?毕竟豫王毫无威胁,说服太后甘冒不讳将其灭门难度太大,但我相信,太后也不愿豫王活得太久,再说豫王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了!六娘,若你能够成为豫王世子妃……”
第945章 杨氏好霸道
  承德七年,对于大周贺姓江山而言,是一场动乱的开始,也是多年积弊的爆发,急公会高张反旗,讨伐檄文偏传各大州县,韦太后执掌的朝廷想尽办法也压制不住内乱爆发的消息,长安城中,除了懵懂小儿,几乎人人都在议论兵起衡州,被乱兵逆民推举为衡州王的太子铭遗后朱子玉,议论肃宗帝究竟是否篡位,谁才是真正的正统。
  战乱当然不会立即波及长安,所以人们议论起来倒不带太多忧急,又甚至长安城内潜藏的急公会众,暗暗散布衡州等地将推善政的消息——不少豪贵地霸的田产都将重新分配平民,衡州王担保凡其治下子民,均无衣食之忧,亦不承担重赋之苦。
  虽说相比地方州县,无论工窑重役,抑或土地兼并,京兆府因为是在天子脚下,子民们受到的欺霸都要减轻许多,然而,就说长安城,其实也有不少衣食无依的贫民,处于一不小心受了风寒,都只能躺在家中等死的境地,这些穷困潦倒的民众,当然不会拥戴对他们的生死毫不关心的韦太后,再经急公会煽动,不少都起意投庇衡州——尤其是那些家中子侄被强迫征服窑役,不堪苦累,丢了性命的贫寒人家。
  韦太后当然也意识到长安城中有人煽动民心,下令严察急公会众,但凡流民被察获,皆按附逆处死,可如此严厉打击,却激发更多底层民众怨愤,便有那么一户人家,意欲流亡被捕,六十多岁的祖父,亲眼看着子孙被斩杀当场,连尚在襁褓的小孙儿也被官兵摔死,高喊一声“韦氏不亡,天下难宁”!
  主动撞向官兵刀刃,死不瞑目!
  以王淮准为首的不少尚存良知正义的官员,纷纷上谏,恳请太后宽恕那些生计无着,才被匪众煽动欲投衡州的贫民,指出动乱根结所在,呼吁废除工窑令,减轻百姓赋税。
  韦太后当然不甘心,然而情势也逼得她别无选择,急公会打出的旗号虽是维护正统,但矛头真正指向却是等等弊政,倘若在这样的局势下,她仍要坚持工窑令,不仅那些平民会心向衡州,便是一部分世族朝臣说不定也会心怀异意。
  故而当一连十几日的血腥杀戮后,韦太后终于没有再让恐怖气氛继续扩张,在禁绝流亡的同时,也开展怀柔政策,比如不究流民罪责,而是施以抚慰教化,又比如废除工窑令,严令禁止地方豪贵仗势欺民,轻徭减赋等等惠政,然而诸如元得志等不少朝臣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惠政是不可能真真正正实施到位,无非是韦太后安抚人心的手段罢了。
  虽说有史以来,匪众暴乱并非前所未有,然而倘若不是政权腐朽达到一定程度,这类仅属草莽谋反事例,并不可能一呼百应甚至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诸多城池,直接威胁中央政府的统治,而数十年造成的积弊,当然不可能因为韦太后一声令下便得以禁绝,更何况韦太后其实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决心。
  急公会的反叛虽然让她震怒,不得不暂歇某种企图,然而在韦太后看来,平定叛乱也仅只时间问题,她坚信只是被急公会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要调动禁军开往衡州,所有的一切都会平息,现如今做出的一切容忍与妥协,将来有的是机会“拨乱反正”,她需要的只是喘息的机会而已,根本就没有必要真正根治弊政——权利场上,韦太后已然站在顶端,她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治下黎民,所谓民贵君轻,在韦太后眼里就是一句收买人心的旗号,粉饰而已。
  无论如何,不管局势多么紧张,承德七年的春回大地并没有因而延迟,似乎暖意相比往年甚至来得更加急快一些,上巳一过,天气已经隐约让人感觉燥热了,整座长安城浮郁起驳杂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不过短短一段距离,莹阳真人竟然是被婢侍唤醒,被扶下马车,又被春阳一晒,暖风一扑,精神非但没有为之一振,倒像是更加疲倦了,她不由抬起手来按按额头,不欲再坐肩與,情愿散着步通往豫王府的后宅。
  甬道里没有什么引人赞叹的景致,不过偶尔探出矮墙的桃红,还是让莹阳心情为之一宽,总忍不住多看几眼,追忆一番院墙之后,是哪处院落,曾经留下的几多美好。
  一年一年,虽不曾荒疏整修,然而那些青砖间隙,到底掩饰不去岁月的斑驳,这些代表陈旧的痕迹,莹阳看在眼里却甚觉温柔,她想起其实年少时,就不那么喜欢万紫千红美轮美奂的庭苑,更爱在甬墙之间流连,因为这里才会有野草与青苔,避开人生长,述说着久远的时光。
  因为无人观赏,才不会被人按时清除,看似枯躁的甬道,却真正能体现这座府邸的故旧。
  可这份静谧与幽朴,忽然却被喧闹打断。
  一个婢女,脸上遍布血痕,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妪押着双臂,强迫她往外行走,婢女发出嘹亮的哭喊,当见莹阳,更像是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摆脱了仆妪的拘押,连滚带爬扑向前来,急急拨开披头散发,让莹阳看清她的面容:“真人,真人,婢子是棠棣,求真人救救婢子!”
  莹阳吃了一惊,因为她竟然完全无法认出这个婢女,说起来棠棣之名,当年还是她亲口所赐。
  “怎么回事?”真人的心腹婢女沉钩已经出言质问。
  那仆妪却相当跋扈,高高仰着脸:“这个贱婢,未得娘子允可,竟然胆敢往郎君书房送汤送水,娘子下令发卖,真人既为娘子姑祖母,总不会为这贱婢开脱吧!”
  原来此仆婢正是莹阳侄孙儿贺佶之妻杨氏的陪房,因贺佶母钱氏出身普通,性情也十分温柔,故反而被权臣门第出身的儿媳挟制,杨氏陪房从来横行霸道,颐指气使,到了此时,甚至连莹阳真人都敢不放在眼里。
  莹阳还没说话,沉钩已然大怒,一出手就捏住了那仆妪的喉咙,冷声斥道:“连你主人杨娘子,都不过真人孙辈而已,区区仆役,竟敢大放厥词!”
  “放开她。”
  莹阳真人说这三字,却并非冲向沉钩,而是冲向另一名尚且押着棠棣的仆妇,此妇眼见“同僚”已被沉钩掐得生死不明,吓得立马放开棠棣,瘫软一旁。
  棠棣痛哭道:“真人,并非婢子触犯家规,是郎君下令,遣婢子往内厨交待呈上醒酒汤,婢子整敢违令?却不料刚巧遇见娘子,非但划伤婢子容颜,甚至要将婢子发卖妓家。”
  莹阳深深叹了口气,棠棣今年才十三,因其母为贺佶乳媪,故而选为婢侍,不料竟然被杨氏如此残害!
  棠棣的曾祖母,甚至还是眼下豫王世子,也就是莹阳真人嫡亲长兄的乳媪!
  虽说尊卑有别,但对于这类世仆,多少都会优待,再者贺佶与杨氏夫妻不和,根本不是起因如棠棣这等婢侍,想到这个女孩出生之时,自己甚至还为她主持了洗三礼,后来又赐名,莹阳真人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棠棣被杨氏残害。
  她让沉钩将棠棣扶了起来,看向瘫软一旁,但显然还能说话的仆妪:“棠棣究竟犯了多大过错,才遭至杨氏这般厉惩。”
  “棠棣是触犯了娘子定下家规……”
  “我竟不知,豫王府家规,何时轮到杨氏制定?”莹阳真人冷笑:“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要以为杨怀义如今眼看就要执掌兵权,她便胆敢为所欲为,豫王府里,从未发生残害无辜之恶,她虽为主,但也不能随意驱杀世仆!”
第946章 末路
  “你说什么?谁把那贱婢救下了?!”
  随着“砰通”一声碎响,杨氏拍案而起,竖着眉头瞪着眼,凶神恶煞直冲底下筛糠一般的仆妪。
  “是莹阳真人,老仆已经解释是奉娘子之命,但真人竟然说……不仅如此,甚至真人身边那婢侍,险些将姜媪掐死……”
  又听轰然一声巨响,杨氏胸膛起伏,身前的一方膝案,已经被她推翻,十多盏盛放各种名贵香料的瓷碟摔落滚碎,似乎这样还不能发泄心头怒火,又抱起一个花樽,重重掼倒:“她以为她是谁,还以为有德宗帝撑腰不成?一个终身未嫁拖累娘家之累赘,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莫说是他,便是豫王,看着光鲜,实则朝不保夕,若非我杨家……”
  莹阳真人这时不知杨氏多么火冒三丈,她正在教导贺佶:“棠棣并没犯错,只因杨氏与你不合,故而迁怒于她,她到底是你乳母之女,已经被杨氏刑伤颜容,若再被发卖妓家,你可知棠棣会落得什么境地?”
  贺佶一张愁眉苦脸:“我哪里管得着这些事,自从十叔回京,杨氏便一直纠着十婶不放,为这事,大父将我好大一场斥责,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倘若再因一个奴婢与杨氏闹将起来,岂非越发难堪?”
  贺佶说的十叔正是贺清,十婶当然便是柳九娘。
  贺清在豫王一系排行第十,也是这一辈最末的一个,与底下一辈居长的贺佶年岁相差不远,叔侄之间原本甚是亲睦,但自从杨氏嫁入豫王府,屡常针对九娘,后来贺清带着九娘干脆出外游学去了,不过自从旧岁,因豫王患疾,夫妻两才回长安侍疾,没想到气焰渐长的杨氏,针对九娘越发明显,时常挑是生非,贺佶大觉难堪,却实在不能压制杨氏。
  莹阳想到这事就觉窝火:“你虽是曾孙一辈,但位居嫡长,就算家族不需要你建功立业,怎能连妻室都无法约束?你若风流荒唐,我自是站在杨氏立场,不容你宠妾灭妻,可你与杨氏成婚多年,并没纳妾,反而是杨氏……种种行为,恶劣歹毒……”
  “姑祖母,我何尝不知杨氏倾慕十叔?偏偏却被太后逼令着嫁给了我,我不喜她,奈何打也打不过,吵不也吵不过,连阿母都无法把她降服,我又有什么办法?”贺佶抱着头,眉毛眼睛纠结得如同一窝乱麻:“姑祖母若真不喜杨氏,不如说服阿耶阿母,把她干脆休弃了才好,我也算死里逃生!”
  莹阳真人被贺佶这话噎得肝火大动,然而眼见贺佶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实在不能要求这个被长辈们有意教导得温顺的晚辈突然强硬起来,她也只能是长叹一声,拂袖而去,当到父母所在居院,刚好碰见九娘走了出来,只看她眼底一抹乌青,显然疲劳得步伐虚浮的模样,莹阳真人大觉怜惜,上去便扶住她。
  “又不是非你不可,何必如此劳累?”
  九娘怔怔看了好一阵,才惊喜地喊道“阿姑”,打起精神来,笑着回应:“十郎与九儿离京数载,未曾在祖父祖母跟前尽孝,当回长安,自是不能躲懒,昨日是我坚持陪着大母,才会耽搁到眼下,其实往常哪里会让九儿一直陪护,九儿并不觉累,奈何自幼便是这样,但凡没睡好,弄得就像病入膏肓,仿佛受尽委屈模样。”
  “杨氏最近没找你麻烦?”莹阳对九娘自然不会见外,干脆利落询问。
  九娘也不掩饰:“她能不找我麻烦?不过九儿有大母、阿家,甚至连大父也护着,十郎又格外体恤,因被杨氏刁难,反而让九儿得了众多亲长怜惜,九儿倒是真想谢过杨氏了。”
  莹阳笑道:“九儿是真想得开呀。”
  “九儿离京数载,在外逍遥自在,十郎又是千依百顺,日子过得那叫愉快舒畅,竟觉天底下,就没人比九儿更加幸运了,遭人眼红自是必然,但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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