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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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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也感觉到妻子并不被岳丈看重,甚至不受韦太夫人所喜,否则即便是庶出,也不至于在农庄长大,受部曲养育数年,但他也从没想过追根究底,他虽然是世族之后,然而家境沦落,原本就没奢望着高攀显贵,也清楚自己初下考场便能进士及第,是多得岳丈提携,故而郑敏对岳家甚是感恩,再兼茵如当年新婚后自请为养母侍疾,亦让郑敏由衷感佩。
两人成婚多年,妻子还是首回提及旧事,不想竟然与晋王妃相关。
郑敏能够感觉到晋王妃的与众不同,尤其是今日一番长谈后。
但他这时却也没有责怪妻子的念头,只不过他并非拘于儿女情长之人,不那么了解女人的心思罢了。
可他蹙眉的动作,让茵如更加心惊,竟然泪如雨下。
“这是为何?”郑敏竟然有些手忙脚乱。
茵如哭着说道:“有些事,妾身一直瞒着阿家与夫君,十一妹当年不过五岁,因为妾身妒恨十一妹更受亲长怜爱,是以……”
竟然就把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往坦白了。
“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实在不配夫君高德,可妾身……还愿夫君看在一双儿女情份上……”
容请和离四字实在难以出口,茵如痛哭出声。
郑敏这才明白了妻子今日的异状,虽然难免因为那桩旧事震惊,却很快心平气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阿茵当年稚弱,又有嫡母恶意利用,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既然阿茵知错后改,长辈们也不再怪罪,何必耿耿于怀?”
“妾身是担心旧时过错,影响夫君与王妃将来大事。”
“你多虑了,如果王妃尚且心怀嫌隙,今日便不会直言欲夺都督军权。”郑敏倒是看得通透:“旧事不需再提,你也莫再因为旧事心存负担。”
这一对夫妻说着说着便耳鬓斯磨,那一对夫妻却至始至终正襟危坐。
“好色?”贺烨大笑:“果然,男人一当位高权重,便有这通病!”
原来郑敏提及王都督的弱点,格外强调就是贪图美色四字。
十一娘说到男人们这个让女人们咬牙切齿的弊病,却有如云淡风轻:“王进谷之元配早已病故,他自任节度使,娶了一个妓子为继室,又纳有不少姬妾,眼下,他正室所出嫡长子已然病故,继室虽然一度得宠,却未有子嗣,王进谷元配所生嫡次子王知节,虽然看似名正言顺继承人,但他那继室,膝下却还记养着个原为庶出之男,名知礼,也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更有嫡长孙王横始,眼下已经十八,身后又有不少父亲旧部支持,可笑则是,王家祖孙三代,这么一堆人,居然尽都贪好女色,王进谷原有一姬妾,据说有倾国之色,同时引得三个继承人垂涎,王进谷这家主也不在意,竟然让他们以击鞠为赌,胜者可得那姬妾,最后竟然是王横始获胜,可得那姬妾赐予王横始,刚好十月之后便生下一子,也不知此子为王进谷所生抑或王横始之后。”
这区别可就大了,要是此子为王横始之后,便得称呼王进谷一声曾祖父。
贺烨:……
小小一个前节度使之家,竟然闹得比皇室还要错综复杂!!!
十一娘倒觉得王家这内务越乱越好:“美人计,阖墙之斗,素来能见奇效。”
贺烨一斜唇角:“王妃若使美人计,总不会像那何氏一般漏洞百出吧?”
“那也未必,其实美人计之成败并不在于美人,而是在于被针对者,是否色令智昏。”
“哎哟!”晋王殿下受宠若惊:“难得听见王妃如此直白赞誉本王。”
十一娘:……
我真的有赞誉殿下?仔细想想好像果然甚易造成误解。
“玉管居从明日起不要招待外人了。”晋王忽然说道。
王妃愕然。
“我要借王妃之处,挖个秘道。”男人两个食指伸出,在身前有些夸张的画了个圆。
“真有必要?”王妃显然不那么赞同。
“建成之后,章台园便能直通玉管居,这也免得苗冬生那啥之时,我还得一直憋屈在密道里,王妃这处占地甚大,又自带荷塘竹苑,怎么也要比密道强,再说,玉管居专设有疱厨,待耳目们都到位,我也不可能公然在此长住,若是垂涎王妃厨艺,也可随时到访。”某殿下厚颜无耻呵呵笑了两声:“谁让王妃多才多艺,比江迂更加能干呢?”
章台园如今正在紧锣密鼓修建密室,王妃却没想到晋王居然要打通章台园与玉管居之间,这可不是一段短暂的距离,又要赶在诸多姬媵“到位”前建好,自然分别两处开挖更加迅速。
好在郑敏与茵如也无意在晋阳更多逗留,其实次日,夫妻两人便提出了告辞。
十一娘这才抽了个空,与茵如私话,却依然没有谈及多少闺房中事,十一娘是准备了一份回礼,底色为青、赤、黄、白、黑五条锦绣披帛,这礼物听来不怎么贵重,然而十一娘特地让茵如过目,茵如方才大惊失色。
“竟然……是铺翠?”
“并非铺翠,而是特殊绣线所制,不过多久,这一披帛至少可值五万钱,姐姐先收着,用以与王进谷家眷走动时之礼信,对了,姐姐临行之前,不妨先让巧娘量体,待衣工绣娘们制成一套衣裙,我再遣人送去云州,待那处再建之后,必然会吸引不少豪阔富贾,到时还要烦劳姐姐宣传,将霓珍衣坊产出推广开去。”
茵如越发愕然了:“十一妹难道要行商事?”
“新制成功推行,云州顺利再建之前,以商贾之利养兵,也未尝不可。”十一娘直抒己见。
稼穑收成限于季候,更不要说推行新制与重建云州两件大事都不可能在短期内达成,可是若向朝廷伸手,未免会触生太后不满,所以十一娘才决定剑走偏锋。
并非她要行商,而是打算先振兴太原府的商事,仅靠霓珍衣坊未免单薄,不过加上裴百万兄妹鼎力相助……
也未必没有可能。
又说晋王,自从动用了鞭子教导毛大郎,虽说毛维表面上仍然没有放弃交好的意图,但毛大郎鞭伤未愈,且得有段日子不能在外头花天酒地了,毛维几个儿子并不在晋阳任职,底下虽然还有好几个孙子,可都忌惮活阎王一言不合便翻脸动手的作风,竟都不敢再担任这陪饮陪玩的任务,毛维与晋王差着一大截年龄,总不可能亲自出马,无奈之下只好改变策略,改为用珍奇珠宝贿赂,这样一来,贺烨身后总算不再有人纠缠不休,可因为王妃的嘱咐,除了陪着陆离往衙门应卯之外,还是时常去赌坊青楼饮乐,一来是继续他贪图享乐的伪装,二来在这一类场所,却也容易打听得许多市井秩闻,还能结识不少纨绔,有利于进一步了解太原府这些个世族豪阔的底细。
没过几日,贺烨的心情便越发浮躁起来,这日又与十一娘商量:“绚之既然已经决定进行第一步,咱们也该抽时间,去太谷县摸一摸底了。”
“殿下也太急躁了些吧,上元节还未过呢,再说,我还想着这两日在玉管居设宴,正式邀请太原柳甄夫人过门一叙。”十一娘陪着笑脸安抚贺烨:“殿下稍安勿躁,有些事虽然我也着急,可这路还得一步步走,急也急不来。”
第666章 矛盾
正月十一夜,有小雪纷飞,清晨时虽然就停歇了,但推门一望,但见青瓦覆白,乌柯凝霜,一股森凉之气扑面袭来,随着呼吸疾快地侵入肺腑,让人忍不住冷颤,晋阳的冬季,走得更加缓慢,纵然已经立春,可对于晋朔大地来说,东风送暖鸟语花香的季候似乎尚且遥遥无期。
从旧岁腊月时起就开始忙忙碌碌,及到迎春之后,陈氏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听见年幼的孙女抱怨了一句下雪天寒,笑着说道:“瑞雪兆丰年,经此立春后一场雪,今年必定是个好收成。”
太原柳虽是世族,这些个贵妇、贵女们虽然不会操持稼穑之事,顶多是在后园里养养蚕桑以应时俗,可作为当家主妇的陈氏,自是明白稼穑收成对大族而言也格外重要,否则仅靠几个儿子的俸禄,还不够一大家子饮食衣用,拿什么闲钱去养尊处优?
陈氏却也没有责备孙女的意思,丫头还小呢,才刚启蒙,不懂得这些也是常理,故而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便交待乳母:“天未回暖,倒不急着描帖,仔细冻伤了手,不过还是得督促着几个女孩行止礼仪,每日跽坐满两个时辰,不能偷懒。”
忽而又想起了件事,让请儿媳过来询问:“这段日子忙,我也不及过问左善坊十九家过继那事办得如何,青杨那孩子虽然说话不那么利落,好在身体还健壮,将来勤快些,也能为十九娣妇撑起门户。”
原来这左善坊,住着不少柳氏族人,陈氏口中的十九家,与嫡宗是未出五服的族亲,柳十九虽与族长柳仁是同辈,却差着近三十岁,是柳仁一辈排行最小,柳十九进士及第,却只一任县令,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还未出嫁,柳十九却因病去世了,他的妻子严氏主张让女儿招个赘婿,族中却不赞同,决定在青字辈中过继一个子侄给柳十九继承香火,严氏有些不情愿,陈氏便废了许多唇舌劝解,又为她择中了柳十九庶兄的幼子柳青杨,但新岁一忙起来,便没顾得上促成过继礼,这会子陈氏想了起来,便问儿媳操办得如何。
“阿家交待之事,媳自然不敢大意,可是……往十九叔母那里去过几次,叔母却似乎……并未给妾身一句准话。”
陈氏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她也太糊涂了些,若是贤妇,早该主动为十九叔纳妾,也不至于让十九叔断了香火,赘婿可是那些小门小户才有之事,咱们一族贵为太原府世族之首,可不容得此事。”说着便要着履,一连声地让仆妇拿来大衣裳穿着,瞧着是要去一趟左善坊的意思。
儿媳忙劝:“阿家也莫过于心急了,今日外头积雪虽然不算深厚,路上也难免湿滑,还是改日再去吧。”
正在这时,甄氏却又来问安,一见陈氏像要出门的势态,当然便问了两句,可巧她也住在左善坊,心眼一动,便又开使挑唆:“叔母莫急,这事呀,也不怪得十九叔母出尔反尔,这一段,长嫂可没少往十九叔母那处去,许是也为了这事,十九叔母怕不是另外看中了他人,也不一定。”
柳青云是在族中行八,在他那一房却是长子,甄氏说的这位长嫂,也只能是甄夫人的长媳江氏了。
“青厥媳妇一贯不问族中事务,怎么……”陈氏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儿媳。
甄氏便又说道:“长兄毕竟是宗子,长嫂又哪能当真不问族务呢,叔母难道没有听说,姑母新岁之后便主动往晋王府递了拜帖,前日晋王妃竟然送来回帖,邀请姑母去了王府一会呢。”
陈氏眉心紧蹙,却碍着甄氏在跟前,也不好多说什么。
甄氏倒也能够察颜观色,见陈氏面露不快,并没有多耽搁,客套几句后便告辞而去,待上了牛车,她的喜色才终于忍不住飞上眉梢。
那回挑唆之后,次日甄氏便又去见了毛夫人,把夫妻两个的计谋献上,毛夫人果然便没再怪怨她上回在晋王府办事不力,据丈夫说,他也成功说服了毛府尹,接下来的事便看陈家人尽不尽力了。
新岁时,亲朋好友贺岁走动,陈家几个子弟当然会来拜望姑母,之于游说陈氏帮助太原柳一族站定立场的事,实际上已经进行。
太原世族以柳、孟、甄、祝为首,陈氏原本就不比四大家族显望,近三十年来,族人竟无一官拜中枢,这十年以来,甚至连进士都难得出上一个了,实在已显颓没,不过陈氏女以贤惠贞烈为名,曾经甚至得到过明宗褒奖,陈氏女不乏嫁入世望高门者,故而有这些姻亲帮衬,陈家才堪堪在二流世族中占据一席之地。
眼下晋阳陈氏,只有陈郡君同母胞兄担任着刺史之职,算是一门中职位最重者,但陈刺史的长子考了许多年进士都未取中,不得已转考明经,已经三十好几了,刚刚才得出身,还未得正式授职,更不说陈郡君另外几个侄子,更加不济。
哥几个因为毛维的交待,这回拜望姑母时,便好一番搬弄唇舌:“阿耶虽任饶州刺史,苦于朝中无人举荐,这一任后,也不知是否就此赋闲,这要是阿耶不能再进一步,家中子弟将来仕途可更加艰难了,好不容易,咱们才得了毛府尹看重,毛府尹若是能够提携几分,阿耶便有望调升京职,姑母可不能糊涂,晋王妃虽出身京兆柳,不过是后宅妇人,便是因为花言巧语争得太后疼爱,对于治政大事,哪里比得上毛府尹等朝中重臣?晋王殿下又是不学无术之辈,就更加不能指望了,薛少尹提出那新制,可得伤及太原府所有世族利益,还不定会闹出多少乱子来,要是太原柳牵涉进去……就怕青城也会受到连累。”
陈氏虽然恪守礼规安于内宅,之于外务从来不会指手划脚,然而新政之事却关系到柳、陈两族利益,这时又听说甚至连前途似锦的长子青城也会受到连累,未免也焦急难安,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动心,只又还存在一些顾虑,就怕贸然干预外务,会有损她这些年贤德之名,便只答应侄子们会仔细考虑而已。
然而这会子听说甄夫人竟然自作主张率先与晋王妃来往,似乎又有插手族务的打算,一下子便有些慌了手脚,甄氏一走,便忍不住抱怨儿媳:“这两件事,你竟然一无所知,要不是青云媳妇过来知会,咱们尚且瞒在鼓里,阿嫂也真是,她身子不好,卧床这么些年,连族务都不甚了了,又哪里懂得这些厉害,只看着京兆柳如今得势,晋王妃身份又尊贵,便上赶着奉承讨好,殊不知这样一来,会给太原柳带来多大祸患。”
哪里还安坐得住,连忙就要赶去见甄夫人。
柳仁一辈几个老兄弟虽然已经分家,但陈氏之夫柳伫因为与柳仁同母嫡生,故而两家其实是隔墙而居,寻常来往甚至不用经过大门,走一扇角门再经一个花苑便可,陈氏要去长房,连车與都可不备,坐肩與就过去了,长房众多仆婢待这位事实上的宗妇也一贯恭敬,搁从前,便是到了甄夫人的居院,甚至都不用通传,然而今日陈氏却被一个管事仆妇拦了下来。
“晋王妃遣来一位医官,正为夫人问诊,还请郡君稍等片刻。”
晋王府的医官居然都大剌剌登门入户?!陈氏只觉心底猛地蹿起一股子怒火来,眼见着甄夫人的长媳江氏笑吟吟上前,竟就不顾闲杂在侧,拉长了脸训话:“青厥在外为官,留你在晋阳,就是为了孝敬翁姑,你明知阿嫂身体不好,不劝着阿嫂静养,竟由得阿嫂烦劳操忙,经这一番折腾,阿嫂要是加重了病情,岂非你这儿媳不孝?!另有,怎能允许医官入室为阿嫂问诊,传扬出去,阿嫂名声有污,更是太原柳阖族耻辱!”
第667章 过招
依照陈氏家规,女子患疾,当然不可能听天由命,郎中必然还是要请的,可却不让郎中入室问诊,因这时医署,确也备有女医,但这些女医却并不精通医术,只是为防不时之需,比如贵妇贵女受了外伤,郎中当然不便察看伤口,便得通过女医先经望诊,口述伤势后,郎中再告诉女医如何救治,又抑或是有些病症,需要触摸身体,大周礼俗虽然不那苛厉,还是有极大部份女子介意让外男触碰体肤的,这时又需要女医这个“媒介”。
但普通问诊,为防女医学艺不精转述不详耽搁治疗,多数还是由郎中亲自诊脉,没有那么多的避忌。
可是在陈氏口中,竟然上升到名声有污、阖族耻辱的层面,纵然柳青厥一贯敬重这位叔母,江氏也难免会受影响,此时也如同五雷轰顶,热切的笑容全都僵在脸上,心底岩浆突突直冒。
再怎么说,甄夫人是她婆母,作为嫡长媳的江氏,怎么也不能容忍陈氏将这么大顶帽子扣在婆母头上。
“叔母,董医正问诊,只是切脉望面而已,这么多家人都在旁看着,又怎会发生玷污名声家风之事?叔母不问青红皂白便这样诋毁阿家,恕妾身不敢容忍!”
在陈氏看来,一贯好脾气的江氏竟然胆敢顶撞亲长,更加恼火,可却也醒悟过来这时当着众多仆婢面前,争执起来越发难看,倒也没有再多说,冷哼一声,转身到了一处廊房坐候,只是却没有见到江氏跟着进来聆听教诲,她不由越发愤怒。
当初便觉得江家不过普通世族,就算江氏祖父在德宗朝时曾经官拜户部尚书,也实在配不上太原柳宗子,再说江家竟然还出过再嫁妇,门风实在堪忧,奈何大伯与江氏之父为知交,竟执意要结这样一门子女亲事,后来江氏入门,似乎也甚听教,她也便没有再为青厥不平,对江氏这个侄媳妇,一如自家儿媳一般看顾,却不想纵出了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的刁妇,居然胆敢当着众人面前顶撞长辈!
这要搁在陈家,要么一封休书,要么送入家阉,怎么也不会容忍子媳如此放肆。
陈氏气得双拳紧握,那张历来和颜悦色的慈祥脸,竟然隐隐闪现出一抹暴戾之色。
看在自家儿媳曲氏眼里,好不担忧,却不敢多嘴。
曲氏对江氏的态度倒不觉震诧,她反倒认为婆母今日也实在过于小题大作了,这时医官看诊,多数都不会有那许多避忌,若依婆母的标准,眼下许多家族名声都已经臭不可闻了,换作自己,也不会忍受旁人如此诋毁婆母,毕竟亲疏有别,若眼看着婆母受辱,那才是真正不孝。
不过曲氏也历来敬畏陈氏,她的这位婆母,不仅在家中威望甚高,便连在太原柳一族所有女眷中,也是说一不二,曲氏实在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莫说她只不过出身豪族,便是本房长嫂贵为祝氏女,也从不敢对婆母有任何违逆。
婆媳两人,一个是义愤填膺,一个是忧心忡忡,都觉时间难挨,事实上也的确足足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有仆妇来请婆媳二人入见。
甄夫人却不像往常那样病怏怏的斜靠软榻,而是端端正正跽坐着,衣装整洁那是自然,今日甚至还梳了个高髻,画着淡妆,只是神色看上去却不那么愉快,再兼一旁江氏还显然红肿的眼睑,顿时便让暖阁里的气氛紧绷起来,以至于曲氏行礼时都险些摇晃颤栗,她嫁入太原柳这么多年,便是连新婚次日认亲时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好了阿茹,你也莫再担忧,你三叔母不过是担心我这副老骨头,一时急躁,话说得难免有些危言耸听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仆婢们也不敢私下议论,更莫说张扬,否则你三叔母如此口不择言,被外人得知了,那才是大笑话。”甄夫人慢条斯理这一番话,说得可谓绵里藏针,莫说让曲氏诧异不已,便连陈氏都目瞪口呆。
两个妯娌相处了半辈子,一直都甚和睦,几乎从来没有红过脸,陈氏虽然有些刻板,在长嫂面前却一贯毕恭毕敬,甄夫人更加是温婉柔和,不想今日却说出了这样的厉害话。
什么担心、急躁,这样的借口绝不能掩示危言耸听与口不择言。
其实甄夫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被娣妇指责不守妇德有污门风,起因不过是接受了医官问诊而已,便是个泥人听了这话,只怕也会冒出火气来。
陈氏刚要辩解,甄夫人却不给她机会:“三娣妇,你也莫怪阿茹出言顶撞,她也是被你那话吓着了,强忍着没当董医正面前失态,也只是刚才才没忍住眼泪,她是担心着家丑外扬,你也知道,青厥与阿茹一贯便敬重你,正是害怕让外人误解了娣妇,以为娣妇有意诋毁,不怀好意。”
陈氏还能辩解么?甄夫人显明维护儿媳,难道她还要指责江氏不识体统,坐实了甄夫人身为柳氏宗妇,却不守妇德不成?那可就真是有意诋毁不怀好意,又哪里是一时心急呢?
故而就算心头愤慨,陈氏也只有暂且忍耐,免得正事未谈,便授人把柄,于是不情不愿地放过了关于贞德妇节的争论,顺着甄夫人的话往下接:“我也的确是担忧阿嫂病情,静养了这些年,眼看着好些,容不得再有半点闪失。”
“娣妇多虑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养病,虽说不如娣妇康健,但还不至于真就弱不经风,今日便是董医正来问诊,也只是说我略有些积弱,只要用药膳善加调养,往常多些活动,反而要比卧床更加有利病情。”甄夫人见陈氏示弱,态度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温和的笑意又再柔软了唇角。
“我才刚听青云媳妇说时,尚且不信阿嫂已经拜会了晋王妃,今日过来,却得知晋王府医官过来为阿嫂问诊,倒不由得我不信了。”见甄夫人态度有所缓和,陈氏方才觉得事情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控制,她的神色反而更加严肃。
“我也是想着,京兆柳与咱们原是一本同源,因而得知王妃来了晋阳,咱们未免要先尽礼数,这也是族亲应有情份,前日在晋王府,王妃见我面色不怎么好,出于关心便问及身体,这才有了今日医官问诊之事,那董医正医术也当真了得,笃定我这病根并不难断,倒不像之前那些郎中,大多都是虚辞。”
“阿嫂,眼下与晋王府交近可并不妥当,王妃若是安于后宅,我今日也不会因为担心而焦急了,阿嫂可知,王妃竟然直言要插手治政,相助薛少尹推行新政?”陈氏正色道:“阿嫂虽是出于同宗亲情前往拜会,可若是被毛府尹误解,甚至让晋阳其余世望以为太原柳要与众人为敌……”
“娣妇一贯不问外务,怎么眼下却干涉军政之事了?是否支持新政,可不由得咱们妯娌两人商量决断,我去晋王府,也没有那诸多想法,便连王妃,也不曾与我说起这些政事,只是畅叙亲情而已,娣妇也未免考虑得太多了。”甄夫人不以为然:“我还与王妃约定好,待二月天气晴暖一些,回请王妃过府一聚,昨日与夫主说起这事,夫主也没有反对呢。”
言下之意,连族长柳仁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内宅妇人心急火燎个什么劲!
陈氏再次被甄夫人堵了嘴,口吻便不再那么恭谨了:“事关家族兴衰,大伯未召族人众议,竟就这般草率决断?”
“不过是礼节来往而已,娣妇何必如此紧张。”甄夫人显然不愿再与陈氏探讨这个话题,说起另一件事来:“对了,十九家里那事,我正想着请娣妇过来商量。”
陈氏:!!!
果然如此,难怪这位姒妇突然上蹿下跳起来,到底还是因为韩氏,与自己心生嫌隙。
陈氏便长叹一声:“青流也是我看着长大,我之所以训诫青流媳妇,也是因为关心青流日后前程,阿嫂若是为这件事介怀……都是我不对,一时考虑不周,阿嫂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一件事积郁。”
第668章 甄夫人的进击
陈氏垂着脸,看上去仿佛格外委屈,她没有看见甄夫人眼底一掠而过的戾气,甄夫人实在也受够了这位妯娌的人前贤惠了。
“娣妇不用放在心上,青流媳妇虽说挨了一番无端指责,难免委屈,可她是个好孩子,懂得孝敬亲长,不会因为这事埋怨娣妇,孩子既然都这样懂事,难道我还会耿耿于怀不成?”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无端指责?陈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她一直遵奉的礼矩德教,轻轻便被这四字推翻!
但甄夫人显然根本不想与她争执,坚定不移地谈论正事:“从前是我身子不好,族中事务多有疏怠,烦劳娣妇多年操劳,如今我身子有了起色,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享轻闲了,否则怎能心安?”
这话几乎是揭开了陈氏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不要牵三扯四,族中事务,没有不让宗妇过问的道理。
陈氏今日一连吃了几番挂落,心里几多憋屈可想而知,但她深知无论如何也不能真与甄夫人商谈族务,否则便是将手中权柄移交给了长嫂,她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成了笑话?故而干脆礼辞:“既是如此,十九家那件事,便由嫂嫂决断吧。”
一回去便告病了,俨然有摞挑子万事不管的兆头。
这下子江氏也未免着慌,这日劝告婆母:“阿家难道当真是与三叔母置气?这……虽说三叔母那日话说得急躁了些,可阿家这样步步紧逼,族中却也会滋生非议。”
原来陈氏才在床上躺了两日,便有不少族妇探望,陈氏倒是称病不见,可不知为何,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两个老妯娌有了争执,竟然好些都同情陈氏,暗下议论甄夫人这宗妇小心眼,尤其十八叔,小儿子过继给嫡兄一事眼看搁置,越发不满,竟然指责十九叔母犯了妒嫉,又违逆宗族,叫嚣着要开祠堂出妇。
江氏虽然当日无奈之下顶撞了三叔母,事后想来却颇有些后悔,她的丈夫柳青厥待三叔母一贯恭敬,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定多么气怒呢,江氏越想越不安稳,这才有了劝和的想法。
甄夫人却像是痛下决心一般,完全不为所动:“没有近段时日接连发生这一些事,我且以为她是真贤惠呢,不想却是我看走了眼,好个陈氏女,满口贤德仁义,说穿了也是权欲熏心之辈!我是埋怨她对待阿韩过于苛严,闹得青流夫妇离心,有意给予警诫,却也没想着真要和她争权夺利,可看看她那作态,为了娘家私利,一心要牵涉太原柳阖族,我不过是往晋王府走动了走动,她便急不可捺,不惜诋毁我不守妇德,我才提了一句十九家,獠牙就全露出来了,我反倒成了恶人。”
江氏不似柳青厥,虽然有些畏惧陈氏,然而并非全心信服,陈氏那一套贞德贤惠的规矩,江氏实在不屑一顾,奈何婆母温弱,她又是个晚辈,不得不屈服于陈氏的威望,这时听婆母说这番话,心里倒也赞同,但一贯家教使然,也不会挑是生非,依然苦劝:“阿家息怒,董医正也有叮嘱,阿家病情虽然没有大碍,但也要维持心平气和,又何必为了这些琐事动怒。”
甄夫人长叹一声:“我这把年纪,又从来不喜与人争斗,若是为了一时义气,哪里至于与娣妇翻脸,可经过青流这事,我不得不为你们着想,青流也就罢了,青厥可是宗子,将来继承族长之位,你便是宗妇,可你嫁进门这么多年,竟然无权过问族务,将来又怎能襄助青厥,管理好族中这么多事务,要论来,也是我这婆母糊涂,如今方才清醒。”
“媳妇还年轻……”
“曲氏比你更加年轻,且看看她,在女眷中威望,只怕还胜过你。”甄夫人揉了揉眉头:“青城仕途正好,祝氏也是大族嫡女,这样看来,青厥与你反而势弱,青厥若非宗子,我也不会争图这些,可青厥才是名正言顺宗子,若是反被青城夺了族长之位,青厥岂非成了无用懦弱之人白白被人诟病?你们夫妇,将来在族中可抬不起头来。”
甄夫人已经察觉了陈氏对权势的贪图,当然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被人鄙薄,这才是她决意与陈氏争锋相对的根本目的。
为母则刚,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放纵旁人欺辱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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