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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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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婢子问过了驿丞,殿下可并非真如传言般形容可怖,风仪完全不输于太原世族子弟,只不过的确有些矝傲,让人敬畏。”
何君兰微微垂眸:“这是自然,我虽未曾见过殿下,更不曾见过晋王妃,阿母当年,可是有那机缘见过武威侯府嫡女秦氏,据阿母说来,秦氏虽非世族女儿,才貌却并不输让许多,秦氏既然甘为晋王孺人,想来晋王也不至于形容可怖,矝傲暴戾嘛,那也得看对谁,就说那罗郎君,在太原也是横行霸道,多少人都避之不及,偏偏在观主面前低声下气,唯恐言行莽撞引观主不满,要说来,观主也是死心眼,只对飞笛君一往情深,奈何飞笛君为世家子弟,根本不可能停妻另娶,观主竟然为他郁郁而终。”
婢女深以为然,抱怨道:“观主若是从了罗郎,娘子也不会无依无靠,罗家在太原,可不会惧怕那……”
她话未说完,只见自家主人脸色一变,立即住嘴。
险些忘记了,要不是秋山观主病逝后,任凭娘子如何恳求,罗郎君就是不肯拔刀相助,娘子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被人要胁。
第645章 下马威
新岁之前突降这一场雪,虽然没有造成雨雪连绵,但次日的天气自然也称不上晴好,尤其到了傍晚,寒风愈更凄号,天光还未黯尽,锥骨的森冷已经让人有些难以忍耐了,若是换作往常,就算还没有到关闭城门的时间,开远门前已然罕见人迹,不过今日,在太原尹毛维的率队之下,城门之外驿道之上,依然站满了锦衣华服翘首以待的官员豪贵。
毛维的脸色,恍然看去,倒比将黯未黯的天色还要郁沉几分,他虽然是听闻了晋王即将赶在今日闭城前入城的消息,率队相迎,心情却实在称不上愉悦。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舍蜀王不用,允准了晋王赴藩任太原牧,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听闻这一出乎意料的噩耗,毛维那把怒火险些没有将官邸焚为灰烬,好在奉蜀王之令的幕僚郭居安及时赶到,呈上蜀王密信,毛维得知蜀王并未怪罪于他,反而更加决意拉拢,浮躁的心情这才得到了些许安慰。
郭居安也是跌足长叹,痛心疾首:“万万想不到,太后对蜀王殿下竟然防备到这样地步,如今情势,可谓虎狼环伺,倘若晋朔不保,贺周社稷便会崩溃,太后却放着心怀天下之忠良不用,寄望于一无是处愚狂之徒,可谓狭隘短见,殿下为大周江山永固,怎能袖手旁观?故而嘱令小人前来佐助府尹,只要证实晋王不堪大用,殿下便有借口请赴并州,挽救君国于危难之中。”
毛维深以为然,晋王烨虽然不好惹,但愚狂之徒其实并不难对付,只要能够成功阻挠薛绚之推行新政,证实他为庸弱无能,太后还有什么借口打压蜀王,难道要眼看着潘辽大军长驱直入,危及江山社稷?
薛绚之虽然还算有手段,可若没有晋王烨的支持,不过一介少尹,又能有什么作为?
因此毛维在郭居安的建议下,很快策定了分而应之的方略,拉拢晋王,孤立薛绚之,挫败新制推行,外敌当前,不难逼迫太后退让,改变想法重用蜀王。
不知不觉中,原本还打算见风使舵的毛维,已经一脚踏上了蜀王的贼船。
不过这时,因为已经在寒风中等待了许久,晋阳令已经觉得心浮气躁,不由低声向毛维抱怨:“世父,那薛绚之入仕才多久,值得世父这般警慎?依侄子看来,还不如在途中安排暗杀,只要除了薛绚之,晋王还能掀起多大风浪?”
原来这晋阳令,正是曾任京兆尹的毛趋,当年贬黜为范阳令,不想幽州失守,他虽然因为不掌兵权并没受到牵连,但辅佐姚潜将功折罪之事自然成为泡影,多亏还有个族伯毛维在后撑腰,竟然调任晋阳令,虽然不可与当年位高权重同日而语,在太原府还是足以横行霸道,毛趋便并不觉受到多大教训,行事还如当初一般跋扈嚣张。
毛维横了族侄一眼:“薛绚之与晋王随行,哪里能够轻易得手,你给我记好了,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没了晋王撑腰,在太原要除薛绚之还不是易如反掌。”
毛趋心下大恨,当初莫说薛绚之,单论那个邵博容,族伯何尝不是坚称易如反掌?这些年过去了,邵博容活得好好的不说,甚至娶了韦氏女,居然得了太后信重,反而是族伯,堂堂国相竟被贬至太原尹,如今头上还压了个晋王,连清除个薛绚之都要担心投鼠忌器!
不提这伯侄二人,不少听令于毛维前来恭迎晋王大驾的豪贵这时也是各怀计较,不过肯定的是对新官上任的薛少尹都不怀好意,新制推行,首先伤及的便是他们这些豪贵的利益,即便有朝廷律令,可也不能俯首臣服,好在毛府尹也对新政怀有疑议,众人稍经蛊惑便众志诚城,当然这一众人,其实并不能代表太原府的全体豪贵。
相校对陆离的敌意,也有许多子弟是怀着对晋王烨的好奇,便说眼下,就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传言晋王虽然愚狂,骑射功夫却十分了得,也不知真假。”
“骑射好又有什么用,堂堂亲王,还能上阵杀敌不成?”
“便是晋王甘愿,太后也不会允他吧,谁不知太后对晋王防备颇深,只有这蠢人还被瞒在鼓里,一心以为太后是慈母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等不过也是妄加猜测罢了,你能笃断太后真对晋王设防?”一个风度不凡的男子沉声警告。
却引起了许多人的嗤笑:“孟飞笛,难道你能笃断太后与晋王真是母慈子孝?”
“飞笛君一贯胆小怕事,谨慎些也是情理当中。”
“可惜了万秋山,咱们太原府鼎鼎有名之才女,竟然遇人不淑。”
“孟九,今日你怕是听说罗六被禁足家中,才敢来这城门迎侯吧,罗六可叫嚣着要把你千刀万剐了呢!”
“看!是否晋王殿下到了!”有飞笛君的好友连忙解围。
众子弟往驿路那头望去,只见暮色苍茫里,果然有一行车马由远至近,打头那一骑乌骓之上,朱氅紫冠的男子逐渐清明了眉目冷沉,桀骜睥睨,他的视线扫过这浩浩人群,却仿佛视而不见,甚至于毛府尹率领着官员殷勤迎上前去,男子也没有下马寒喧的意思,似乎是轻哼一声,便自顾向前,径直入了城门再也没有回头。
一众子弟全都瞪大了眼——果然愚狂得可以呀,就连九五之尊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
毛维眼看着贺烨不屑一顾地入城而去,一张老脸尴尬得红霞密布,破天荒的夺了他那张每当激愤便灿烂欲滴红唇的风采,兀自抱着拳在那站了好一歇,无奈并不敢冲晋王发火,只一声长一声短地喘着粗气,竟然失措。
众女眷当然不可能下车与官员们寒喧,只好紧随着高傲的晋王殿下扬长而去。
还好陆离比较平易近人,特意下车,见礼寒喧,多少给了毛维几分颜面。
但包括毛趋在内的不少官员还是听清了毛府尹干哑的嗓音:“原本已在官邸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陆离叹了一声:“殿下颠簸一路,难免疲累,今早启行便心绪不佳,这才怠慢了诸位盛情。”
毛维只好强颜欢笑:“殿下这脾性,老夫也并非今日首回领教了,只是……太后虽然下令将晋阳宫赐为晋王府,可殿下初来乍到,又临近新岁,未免难以安置妥当,老夫原本打算,先迎殿下入太原府邸安置。”
“殿下怕是不会领情了,早几日已经安排了随扈,先行一步安排。”陆离代表晋王婉拒。
毛维只好作罢:“如此,绚之便先随老夫前往官邸也罢。”
陆离顿觉为难,早不耐烦的阮岭这时强行插嘴:“不用毛府尹废心,殿下早有嘱咐,薛少尹住在晋王府即可。”
陆离便又是一礼:“绚之不敢违令,只好辜负府尹美意。”
毛维眼睁睁地看着薛绚之也扬长而去,在今日最后一线天光的照衬下,脸上阴云密布。
“仗着有晋王撑腰,薛绚之竟敢如此托大!”不仅毛趋,太原府一众官员尽皆愤愤不平。
毛维便也拂袖而去,到底没有口出抱怨。
可是这般颜面尽失的败兴而归,自视甚高的毛大府尹当然忍不住怒气蓬勃,当着郭居安的面,竟然也大发雷霆:“愚狂竖子,竟敢如此轻视太原官民!”
郭居安冷笑道:“晋王烨虽说愚狂,薛绚之却并非庸才,他与晋王同行数十日,再兼晋王妃在旁蛊惑,挑唆晋王对府尹心怀敌意又有何难?晋王今日当众给予府尹下马威,其实并非意料之外,不过无论晋王态度如何,府尹都不能失于谦恭,否则更会引生晋王敌视,还望府尹稍安勿躁,依计而行。”
毛维好不容易才平息怒火,这日归去内宅,竟与毛夫人秉烛长谈。
第646章 新居
座落于晋阳城新城的晋阳宫,建成至今,已经三百年风雨,这一处原为前朝广帝修建的别宫,作为巡视北境时的居跸之地,虽说规模不比长安城中的太极宫与大明宫,当然胜过贺烨从前所居晋王府,大周建国,高祖便是于太原起兵,故而大周前几任帝王在位时,亦皆前往龙兴之地祭祀,也是居跸在晋阳宫中,可自从周武宗平定辽东,之后的帝王即便出京巡游,多止于洛阳,晋阳宫便再没有接待过帝王居跸,于今也有百年时光了。
不过这处别宫倒并没有因而荒废,一直都有朝廷任命的宫监负责修缮维护,故而年年也得耗废一笔资金,而前朝广帝动用重金扩建的宫城,近百年间,已经逐渐被皇室赏赐予功臣赦造府宅,故而这回晋王赴藩,因不及赦造王府,太后便干脆下令将晋阳宫改建为晋王府,倒是替国库节省了一笔资金。
说是改建,却也没有大动土木,只不过将晋阳宫中各处殿堂的牌匾摘下,至于君帝居跸时举行朝会的前朝正殿,又单另规划出来,并不包括在如今的晋王府之内。
晋阳宫原是仿正规宫殿建造,自然有前朝后朝之分,后朝正殿原为君帝起居之处,如今改为了晋王府的正厅,作为正式宴会招待宾客时的场所,平时却也不会启用,晋王及家眷日常起居之处,正是“后宫”的范围,只不过居中两座正殿还是被晋王与王妃空置出来,贺烨倒不是因为避嫌,他原本在长安晋王府时,也没有住进正院,反而挑选了更加僻静的章台园。
这回到了晋阳,也择选了王府西北方位的一处殿院,原因只有一个,这处殿院距离毬场最近,更加方便骑射击鞠。
十一娘择中处倒也算作居中,位于两座主殿之后,院门往里,先是一片莲池,池边植有垂柳,再往里走,又有竹苑,穿过竹苑才是一排屋舍,东西两侧建有游廊厢房,景致甚佳,虽不在幽僻处,却极雅静。
这日清晨,十一娘等着婷而一同用了早膳,两人便想着乘坐车與好好巡游一遍新居,顺便也将各位姬媵将来居院择定范围,当然少不得商量商量琐务人事,年后姬媵们便会随来晋阳,后宅事务会由王妃正式接手,当然少不得秦霁与婷而协佐。
“婷姐姐居院如何命名可曾想好?”十一娘问道。
婷而择中之处位于正院以东,距离十一娘居院还隔开一列苑舍,这也是为了谦让份位在她之上的秦霁,如此一来,另四位媵人便不能再往晋王居住的西侧靠近了,晋阳王府面积阔大,从西至东如若是乘坐肩與,足足要耗废半个时辰之久,这么安排,无疑给予了贺烨极大的自由空间。
“拟了朝晞二字。”婷而答。
“姐姐那园中植有青葵,取朝露待日晞之意确是恰当。”十一娘笑道。
“十一妹可曾拟好匾字?”因着没有外人在侧,两人且用闺阁时的称谓。
“我偷了个懒,沿用了旧名。”十一娘现下所居旧名本就不以殿字为名,而是叫作玉管居。
“十一妹自己居处可以躲懒,但少不得为殿下多多操心了。”婷而笑道:“殿下虽说也熟读经史,似乎并不曾在诗词歌赋上用心呢。”
“殿下那处就更简单了,他说还是沿用章台园。”说着话,两人已经上了车與,既是要游览新居,当然不设壁封,驾车人是个名为江怀的宦官,此人为江迂所收义子,是晋王心腹,被拨调至玉管居担任总管,出行时当然不由他驾车,不过今日是游内宅,江怀便充当了一回驭仆。
说是车與,却甚简洁,四面连帘挡都不设,绸蔽下只设座榻小案而已。
十一娘与婷而并肩跽坐着,之所以车上还设了张膝案,是因为要摆看王府造构绘图,十一娘先指着玉管居与朝晞院之间那一列:“秦氏是孺人,她之居处应在这一范围择定,究竟哪处,还是等她到了晋阳后自己决定罢,咱们今日先往东北这一片,察看一番苑舍可有残损,若有,趁着殿下意欲改建章台园,也好请人修缮,免得年后几位媵人到了晋阳,再找借口挑剔。”
“殿下要改建章台园?”婷而颇觉惊异,在她看来,晋王实际上并不怎么挑剔住处。
“殿下是想建一处密室,他不耐烦与任、谢等人逢场作戏,实际上早已找好了一个替身,可如若‘召幸’那几个,殿下便不好现身人前,故而需要隐藏形踪,另外则是,殿下在太后跟前,一直表现得穷奢极欲,晋阳王府虽说雄丽,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古旧了,殿下若不将居处改建得富丽堂皇,太后反而会生疑。”
婷而叹了一声:“殿下也实在不容易。”
“至今尚且安然无恙,殿下的确不易,或许这也是天意,注定韦太后会败于晋王之手。”其实十一娘细细回想,虽然有他们这些人为贺烨筹谋,可其实每一次化险为夷都没有十成把握,更不要说顺利赴藩,冥冥之中,似乎真有神佛庇佑,贺烨能够成功远离韦海池的死亡威胁,的确离不开机缘巧合。
“这回跟着我们先期赴藩随从,尽为可信之人,不过王府这么多仆妪,纵然我们能够掌握哪些是太后耳目,哪些是自己心腹,但另有一大部份,非敌非友,忠奸两可,不能完全信任,但也不至于当作敌患。”十一娘又说。
婷而曾经佐助萧氏打理过一段时间的家务,当然明白十一娘的意思,其实在贵族之家,仆妪也有数百之多,纵然不存在晋王府般险恶情境,因主妇之间利益之争,有一部份仆妪也难免各为其主,但绝大多数的仆妪,其实并没有站定阵营,这便是忠奸两可。
“人事具体名单,待江迂来了晋阳,我再让他规整出来交给婷姐姐,如此,姐姐心中更加清明,再有,我与殿下商议过了,王府厨务,除大、小、内、外之分,殿下之章台园,我那玉管居,姐姐朝晞院,这三处都要另设厨杂。”
婷而蹙眉:“殿下与十一妹那处便罢了,至于朝晞院……”
“因我之故,姐姐已为众矢之的,饮食务必小心谨慎。”十一娘坚持道:“其实各处厨杂防备也甚周全,投毒并不容易,否则太后为谋殿下性命,也不至于安插这么多耳目了,相信太后即便要施毒手,也不会通过疱厨,只是姐姐之敌患,并非仅只太后,还当小心任、谢之流,再者太后一心以为姐姐为大母亲信,与我只是表面和睦,心中必然会对我多加防范,那么姐姐既得殿下宠纵,提出专设厨房,也是情理当中。”
婷而还有其余担忧:“十一妹将四位姬媵安排在东北这片苑舍,距离章台园比朝晞院更加远僻,而四位姬媵与我份位相当,恐怕不会信服。”
“四媵之中,愚蠢蛮横者唯元氏而已,但因之前那一桩事,她得到这么大教训,应当不敢再轻易挑衅了。”十一娘说道:“我这么做,在太后看来,也是迎合殿下心意,如今殿下‘宠爱’姐姐,我为了取悦殿下,特意交待姐姐协佐宅务,除秦氏之外,姐姐可谓五媵之首,地位待遇有所区别也是情理当中,更何况这样一来,四位媵人明知不能动摇我这王妃之地位,就算心中不服,也会针对姐姐,那么我便能够完全誊出手来专注于治政,这一手祸水东引,想必也是太后喜闻乐见,所以我才说,许多杂琐,都要烦劳婷姐姐了。”
婷而听后释然:“只要能为殿下与十一妹分忧解难,我便心满意足。”她本是无用之人,为亲友累赘而已,却不愿将来成为胞弟的包袱,自然也羞愧于继续接受族亲养庇而无力报答,莫说只是与任、谢几位王府姬媵勾心斗角,只要能够助益京兆柳,豁出性命也是应当,如今能为十一娘分忧解难,她心中也好过一些。
至少活在这人世上,多少还有些微价值。
而十一娘对她如此信任,许多重要机密都愿意如实告知,婷而自然更加感激。
“若非婷姐姐愿涉险境佐助于我,眼下我身边奸歹环绕,难免分心于魑魅魍魉,有了婷姐姐,诸事方才如此顺利。”十一娘当然知道婷而的心情,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与姐姐今后,可谓同舟共济生死相依,姐姐若遇烦难委屈之处,也千万不要对我隐瞒。”
“十一妹放心,我亦心知,隐忍退让绝非善策。”婷而深深吸了口气:“我明白应当如何。”
第647章 登门
十一娘其实挺喜欢这晋阳王府,因为她喜欢古老而不沉腐的住宅,喜欢经历风雨剥蚀后,那些砖石上显露出来真实的岁月痕迹,也喜欢宅园里篷勃数百年的花草,见证了一个朝代的荣辱兴亡,至今依然欣欣向荣,行走其间,她想起曾经的家园,裴氏祖居,祖母拉着她的手,细诉着一亭一阁的来历,先祖们的笔迹与故事,她甚至想起了她的长兄,那时已经不再淘气好动,却当陆离与十一弟调皮,无意间损坏了一方古石,长兄挺身而出担当长辈责罚,结果陆离与十一郎还是没有逃过目光如炬的祖父追究,三人一齐被罚跪,她与当时尚且撞撞跌跌才会走路的八妹妹,悄悄去送糕点的往事。
她原本以为这些往事已经被自己克意淡忘了,可是这时突然便涌上心头,奇异的是她竟然能够愉悦的卷起唇角,并不为那再也难以挽回的美好而伤恸流泪。
京兆裴宗祠已毁,连祖宅都已经被谢氏占据,她至亲至爱的亲人,多数都已含冤九泉之下,可是如今回忆起那些美好,首先感觉到的,还是愉悦。
这也许就是美好事物,留给人的动力罢。
“挺好,屋舍庭院都不需修缮。”这是十一娘对划定四媵居院的总结。
然后她与婷而再去看了东墙之外,那另外僻出的一处小苑,这一处原为单僻出来设置道观,虽与内宅相通,却也设有门禁,又虽然早无道士居住在内,庆幸的是屋宇园景并没有荒损,十一娘便冲婷而一笑:“这里,倒恰好能让那位何娘子暂居了。”
婷而也笑:“听说何娘子本为秋山观主学生,我甚爱秋山观主才华,却没想到收这学生如此不堪,甘为名利驱使。”
秋山观主虽居太原,才名却远震京都,婷而听闻万秋山病逝时,方还不尽惋惜,她原本以为这回前来晋阳,说不定能与秋山观主结识,没想到佳人早逝,到底缘悭一面。
所以当知秋山之徒何君兰竟然屈服于权奸,更加痛惜遗憾。
十一娘自然也知道秋山观主的。
万氏为太原世族,虽论影响力,并不能够与柳、孟、甄、祝四族比肩,却也不容小觑,秋山观主出身太原万氏,不过是庶女,再兼自幼嬴弱,十岁时便被亲长送去道观静修,以求能够摆脱早夭之命,秋山却并非自甘修道,她擅长诗赋,十三岁时诗作便流传于世,不过因为身体之故,姻缘无着,秋山也不愿听奉父母之命,既然入道,干脆长居观中。
大周入道之女原比普通闺阁自由,甚至不少黄冠竟行娼妓之事,世俗之中虽然也有不耻之论,倒并不会以生死问责,这样,许多追求自由者打着入道的幌子恣意行事,下至平民上至公主,贵贱皆有。
秋山观主以诗才闻名,行事也不拘礼教,仰慕她的才子大有人在,甚至太原豪族子弟,也不少为秋山观主才貌倾倒,然而万秋山却钟情于孟飞笛,偏偏孟飞笛为太原孟氏嫡系长孙,他的婚配自然不能恣意,飞笛君孟九郎论来与陆离是同年,早已取中进士,然而一直未曾真正入仕,可已经娶妻生子,万秋山当然也不会甘居妾位,她与孟飞笛便是所谓的露水情缘。
其实十一娘也不那么喜欢秋山笔下伤春悲秋哀婉之作,而依她的理念,似乎也不看重男女之情,但十一娘却理解那些至情至性之人,尤其女子,故而听了婷而的感慨,她也轻叹一声:“秋山观主虽然饱受争议,于诗赋一门,才华的确不俗,可惜天妒红颜,我听说,太原不少子弟为秋山之逝而哀恸,唯独飞笛君,连生死离别一面都托辞拒绝,飞笛君这负心之名,只怕要背负终生了。”
“秋山的确痴心妄付。”婷而亦叹。
“那却未必了。”十一娘携了婷而的手缓缓登车:“秋山诸多诗作,依我看来,表达之意皆为一厢情愿,飞笛君待她或许只为知己也不一定,再者,我虽也佩服至情至性之人,但却并不赞成逼迫对方也以至情至性相报,孟飞笛早便在礼俗与情爱之间作出抉择,并没有欺瞒秋山,是秋山执迷不悟罢了,然而秋山本人并无报怨,所以我才对她心怀惜重,倘若秋山也如世俗一般,一味指责飞笛君负心绝情,我反倒会心存鄙夷了。”
就好比莹阳真人,倘若当年借德宗之势逼迫林霄上毁约另娶,渥丹也不会如此爱戴她,说不定根本不会拜莹阳为师,渥丹敬重莹阳真人品格,是因为真人虽然爱慕林霄上,却懂得尊重对方的选择。
林霄上虽然也对莹阳有情,甚至为两人结合作过尝试,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德义,十一娘从不否定林霄上是君子,但因她亲眼目睹过莹阳与林霄上的生死离别,继而心如死水,难免埋怨林家夫妻连累老师不浅,有些情愫,既然已成过往,又何必再揭伤疤呢?林妻最后悔悟了,未免让林霄上死不瞑目,不惜承认夫君心有别属,又让莹阳真人情何以堪?
这样的情感纠葛,十一娘只觉比对付韦海池更加艰难,所以她避之不及,所以始终作为旁观者,冷静的分析各人心态,而不愿身涉其中。
因此她从来没有劝过婷而抛却过往移情别恋,十一娘尊重每一个人的感情与心愿,她其实最厌恶的事,便是将自己的看法加诸于人,谁能担保婷而另嫁就会赢得美满?故而婷而自请为她的陪媵时,十一娘首先想到的事,便是必须对婷而剖析厉害,而不是劝服她改变意愿。
“秋山观主收留何娘子,多半是怜惜何娘子无依无靠,咱们不能强求万秋山那样一位至情至性女子,能够清楚辨析魑魅魍魉,说得更明白些,何氏是何氏,秋山是秋山,两人虽有师生之义,却无厉害之关,婷姐姐无需为秋山惋惜,至少她虽早逝,诗作却能长传世间,多少女子都做不到呢。”
婷而细细一想,倒觉释怀:“果然如此,是我着相了。”
因为秋山之故,婷而甚至起意劝说十一娘对何君兰网开一面,不过这时她却觉得惭愧了,刚才方道懂得轻重,怎么转身便会因为一个敌患心生不忍呢?婷而仔细琢磨一阵,与其说她是爱屋及乌,莫不如说是因为同情何君兰与她一般无依无靠,同病相怜而已,这样的情绪当然是不理智的,何君兰就算有可怜之处,但对于十一娘与晋王而言,是敌非友,十一娘对何氏当然不会手软。
故而婷而便咽下了后头的话,连秋山观主都不再提起。
两人才刚回到玉管居不久,正在商量琐碎人事呢,却忽得禀报,竟然是毛夫人携同太原柳一位主妇前来拜访,婷而不由蹙眉:“今日殿下与薛少尹去了太原府邸正式面见诸位属官,怎么毛夫人却登门拜访?”并且还带着个太原柳的妇人,颇有来者不善的意味。
十一娘也沉吟一阵,又莞尔一笑:“我猜,大约是殿下又再出言不逊了罢?殿下既然难以攻克,毛维少不得会在我身上打开缺口,既然有太原柳族妇同行,说不定还是你我长辈呢,拒不相见必不妥当,怎么也要见一见面,不过婷姐姐,暂时还不需你在前为我挡箭,今日且让我作这先锋如何?”
婷而心头的紧张顿时一松:“既然是毛夫人亲自登门,当然是十一妹接见才合礼矩。”
十一娘却连连摇头:“婷姐姐还没有习惯,晋王媵可并非普通妾室,婷姐姐不需这般谦卑,将来姐姐少不得与太原贵妇虚以委蛇,若说太原柳氏,我并不比婷姐姐了解更多,今日我是正好有闲睱,待日后,少不得婷姐姐出面应酬,这高高在上之势态,婷姐姐还得端上来,姐姐若过于柔婉,说不定便会被人欺逼上脸。”
十一娘这番话看似训斥婷而,然而婷而却甘之如饴,她就担心十一娘礙着旧日姐妹之谊,不好直说自己疏漏呢,当即应诺:“十一妹放心,经今日一谈,我是真正省得了。”
十一娘便笑:“那么,我今日便留一手,且看姐姐怎么发挥?”
第648章 长辈的架子
在晋王府预先布置出来的这间偏厅,毛夫人微微四顾,大致观察了一番陈设,她也知道虽说晋阳宫改建为晋王府,但库存的陈设器用却并未一并赐予,那么这间偏厅里的布置便是晋王妃这短短几日负责装设了,虽然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奢华富丽,却别有一番情致,毛夫人做为内宅主妇,当然明白这是对女子持家能力的考验,于是轻轻一动眉梢,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
柳妃年纪虽小,又是个庶女,虽说是莹阳真人学生,可世人皆知莹阳真人并不擅长理家,没想到柳妃倒在这方面上还有天份。
她又稍稍睨了一眼自从进入晋王府,便东张西望这时显然有些如坐针毡的甄氏,唇角往下轻微的一撇,说话便越发显得慢条斯理:“甄娘哪需如此紧张,王妃虽然尊贵,不过论来也是甄娘晚辈,得称你一声叔母呢。”
甄氏今日心里存着目的,一路上其实都在为自己默默打气,想要说服自己不必惧怕柳妃,虽然那位名满京都,又是出身自如日中天的京兆柳嫡宗,但不过只是年方及笄的新妇,又比自己矮着一辈,难道还敢对自己不敬,当面拒绝长辈的好意相邀?
可是她自从进了晋王府,亲眼目睹这殿堂雄伟飞檐高张,不由自主便心生敬畏,想着传言,太后对晋王妃是那样看重,自己不过同宗的叔母,当真能够毫无忌惮的在王妃面前摆长辈架子?
只是夫君还要靠着毛府尹的提携,方有望谋求美职,甄氏当然要竭尽全力助益毛夫人达成愿望,是以她这时紧紧一握拳头,勉强带着一抹轻松的笑容:“妾身还从未体会过宫殿威严,让夫人笑话了。”
“这里再非晋阳宫,不过是晋王府而已。”毛夫人对甄氏的小家子气甚为不屑,难怪太原柳作为柳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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