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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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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莹阳真人,亲自留客在上清观午膳。
班氏其实一直与莹阳真人有些交谊,只不过她和离归家,日子过得不是那么快活,再兼莹阳真人也因为诸多旧事伤怀,两人并没有时常约谈,礼信却始终未曾断过。肖氏为尹绅之母,为谢莹阳真人曾经收留照顾尹绅,年节时也常来走动,她性情豁达,为人也风趣,与莹阳谈话十分合契,一来二往也就成了好友。
肖氏还给十一娘带来一件喜讯:“才收到二郎家书,阿阮已经怀有身孕。”
十一娘与阮钰也算闺中好友,只可惜尹绅外放江都任县令一职,他与阮钰的婚礼不在长安举行,十一娘不能喜贺,这时听说阮钰竟然这么快有了身孕,很为好友开心。
莹阳也笑道:“就看邵九郎了,他成婚还早些,没想到却被尹二郎赶在前头有了子嗣。”
长安五子间交好如莫逆,莹阳把其余四人也当作子侄晚辈看待,尤其邵九郎,家人不在京中,每逢年节,莹阳都不忘交待贺湛邀请邵广来观中一聚,早前韦缃来这,还被莹阳问及身体,叮嘱要好生保养呢,把韦缃都说得红了脸。
膳后,莹阳陪着两位客人闲逛一阵,到了处水榭,正指使十一娘煮茶来饮,却得闻再有访客,却是不甚熟悉的母女二人,莹阳与十一娘尚且还在疑惑,就见班氏微微变了颜色。
“是任知故妻女。”见两双眼睛看来,班氏很简短地解释。
莹阳真人是知道班氏和任知故那段过往的,对这男人很是鄙夷,将手中的名帖往案上一拍:“我道哪个升平坊散骑侍郎,原来是他,真是奇了,我上清观与他从无来往,他之家眷这是来道哪门子喜?不见也罢。”
最后一句话是冲十一娘说的,带着点询问的口吻。
不仅上清观,京兆柳与任氏也从无交谊,至于来访的任知故妻女,十一娘确定面都未曾见过,但对方说是道喜,当然是冲她来的,可纵然十一娘是太后赐婚,并非亲朋者也不会无端端来奉承讨好,却偏来了,十一娘大概能猜度到其中情由,只当着班氏与肖氏的面还不好细说,有些为难地说道:“阿姑,这两人怕是不好拒见。”
莹阳却未想到其中缘故,只是自然不会驳斥十一娘,蹙眉对沉钩说道:“那就请进来吧。”
班氏与任知故闹得反目成仇,深觉自己在场只怕会让主家为难,便提出告辞。
莹阳却摁住她的手:“你与阿覃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几个难得一聚,想那权氏母女也说不了几句话,何必避她。”
十一娘也笑:“应是说不了几句话。”
主家既然都不介意,班氏也不再坚持。
任知故与她和离后,很快就又娶了新人权氏,隔年便有了嫡女,应当也已经十四、五岁,还是两年前,在京兆李举办的宴会上,班氏与权氏有过一面之缘,那妇人对她讥讽了见句,显然对她怀有敌意,班氏虽然不怎么介意,总不希望再涉及陈年旧怨,更何况是在上清观,若再闹得不愉快,也是让莹阳真人难堪。
又说权氏,当见班氏在座,面上的笑容果然一僵,目光就有些沉冷,虽是极快又春风满面,那一瞬息的神色变幻却被莹阳与十一娘看得仔细,师生两对这妇人都有些反感。
班氏不愿与她碰面,那是因为与任知故的仇隙,旧人与新人对坐多少会有些尴尬,可权氏对班氏却怀有敌意,这根本就说不过去,任知故与班氏才是元配夫妻,权氏是后来者,她总不能嫉恨班氏抢了她的姻缘吧?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又是因何而生?
十一娘更加留意的是权氏身后的少女,只见款款而来,如弱柳扶风,愁眉轻敛处,一点朱砂红,行走时容颜低垂,只让看纤纤弱质,见礼后美目稍抬,正好比雾蕴秋波水湄兰杜,偏是一笑间,仿佛春风抚尽愁云,又似那玉兰早开轻寒,不胜娇柔又触目惊心。
好个美人。
她笑而不语,仪静体闲,与长袖善舞的母亲权氏对比鲜明。
听那权氏说话——
“这是小女,族中行九,刚巧迟十一娘一日行了及笄礼,闺字玉华。”
虽女子及笄,有了表字后,便不似闺名般一般不许外传,但这既非亲朋又非故交,见面便主动提及女子表字,也是不符合常规的,又何况,还特意强调晚十一娘一日及笄礼。
十一娘是早有了推断,所以笑而不语,莹阳真人却略略高了眉梢。
再往下听——
“前些日子,妾身得幸,蒙太后诏见,听闻裴后当年成名之作,似乎赏赐予十一娘珍藏?”
这一件事,太后竟然都告诉她了。
无人回应,权氏还在自说自话:“小女玉华虽然难比十一娘才华,自幼也喜画艺,听闻后,辗转反侧,实在期望能够有那幸运,瞻仰名作。”
这样十一娘就不得不表态了:“烦劳沉钩,将师姐画作请来让任小娘子赏鉴。”
不称她的字,甚至不称排行,本来就是陌生人,当然是用见外的称谓。
这才听见任九娘的声音,有若流莺并语:“多谢十一娘。”
“玉华,你今日来,不是也为了恭贺十一娘将得良缘?”权氏早前已经道过一回恭贺了,这时笑吟吟地提醒女儿。
众人皆见任九娘莫名其妙露出娇羞之态,然后从婢女手中取过一幅卷轴:“并非珍异之物,而是玉华陋作,聊表心意。”
女孩家的贺礼,一般不会多么贵重。
十一娘双手接过,道声谢,却并不急着展开来看,这也是应有礼节。
“小女愚笨,将来还要请十一娘多多指教。”权氏这一句话,几乎就是将窗纸揭破了。
班氏与肖氏面面相觑,看向十一娘的目光都有些惋惜。
莹阳真人脸上早就显露不悦,至始至终都不见笑容。
她当然也彻底明白过来,这个任九娘,只怕就是太后为贺烨择中的媵妾,难怪任知故忽然升为五品散骑侍郎,她一见名帖都没反应过来是哪家家眷,任知故只怕早就对太后投诚!这就是莹阳真人的心结,倘若十一娘是嫁予世族,就算京兆十望的子弟,也没得六礼未成,结发妻子还未过门,便择定妾室的道理,更不要说姬妾上门来给女方添堵,如此显然的折辱,女方悔婚男方都不敢怨言,可换作皇室,贺烨这个亲王,权氏母女的作为就算不上失礼了,十一娘还不得不显示大度,否则就是悍妒,不配为亲王妃。
莹阳真人心里郁堵得慌,待任九娘赏鉴了渥丹画作,板着脸端茶送客。
权氏也没再多话,仍旧笑着告辞,母女两出门上车,权氏才收起笑容,问道:“依你看来,柳氏如何?”
“正如口口相传,端庄秀美、安静沉着。”
权氏一挑眉梢:“正是过于端庄安静了,她容貌虽说与你不相上下,性情却未免有些枯躁乏味,晋王殿下又贪图美色,显然更喜风情妩媚者,柳氏出身虽然比你尊贵,你也别想着越过她成为晋王正妃,关键是要争取宠幸,这才最最重要。”
“是。”女子依然柔柔弱弱,但却没有了娇羞的神态。
权氏长长吸了口气:“华儿生来便有倾城之貌,我与你阿耶对你寄望甚高,故为你聘请名家,指教琴棋书画,我也知道,让你为晋王媵妾,你难免会觉得委屈,可谁教命数如此,先帝早崩,新帝又太过年幼……”
“女儿谨遵父母之命,不敢怨言。”那低垂的眸子里,雾气深处,似有流光灿烂。
“太后已经对你说明,你心里要有成算,争取殿下宠幸是一回事,不要付予真情,你要记得。”权氏稍稍倾身,嗓音压得更沉:“重要是子嗣,不过时机千万要把握好,不能太早,早则无用!华儿,今后你之荣华,并不在晋王,而在子嗣,在太后!你阿耶之仕途,还有你弟弟将来前程,都要靠你!”
直盯着女儿郑重颔首,权氏这才有了笑意:“至于柳氏,你也要掌握好分寸,毕竟,太后这时还信任她,不要与她交恶,但太后对她信任应当有限,否则,也不会有咱们机会……只要柳氏难获晋王宠幸,她迟早便会成为一着废棋,到时,你便能取而代之。”
但这个取而代之,当然不是指的晋王妃这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第613章 陪媵是个大问题
“听说今日有美人登门?”
这日贺湛才刚销假上值,回家便听了莹阳真人好番抱怨,他却转身就晃来十一娘面前嬉皮笑脸,颇为兴灾乐祸的口吻。
“的确是个美人。”十一娘毫不介意,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任知故什么时候向太后投了诚?”
“早就攀搭上了韦元平,任知故这人,心胸狭隘得很,我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不留神,他那女儿竟然被太后看中了。”贺湛长叹道:“能被五姐你赞声美人,可想天人之姿,可惜可惜,遇见晋王这等不识风情之人,将来,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任九娘明显是韦海池的耳目,就算风情万种,贺烨哪会真对她动情,怎么看也是一枚废子的终场。
“将来晋王府里,又何止任九娘一个耳目?”十一娘语气不善:“十四郎,别忘了你现今已为人父,再敢觑觎美色,阿姑可饶不了你。”
“我就是同情美人罢了,五姐息怒。”贺湛仍旧嬉皮笑脸:“有好消息,听还是不听?”
“听与不听都无关要紧。”十一娘偏不理会他的故弄玄虚,将手中画笔一勾,完成了绣样,方才抬眸:“毛维谏策到了?”
贺湛长叹一声:“难道你偷偷勘破了金匮遗书,当真是神机妙算。”
“阿谀奉承得太明显了。”十一娘白了贺湛一眼:“贺烨当日已经告诉我进展顺利,我连这件事都猜不到?”
“你就快成为晋王妃了,还把晋王连名带姓称呼,这不大好吧,叫顺了口,哪天一不留神当着人面前这样称呼,要怎么解释?”
十一娘:……
“仿佛真不大好?算你提醒及时。”终于是笑了,又转回正题:“太后如何反应?”
“还能怎么反应,没想到毛维这么不顶用呗,气得拍桌子。”贺湛将腿一伸,好副吊儿郎当的坐姿:“下昼才看到谏策,不及诏集政事堂众议,不过问了我与徐修能有何看法,还特地诏见了绚之,针对太原府之局势,问有何应对之策。”
“陆哥必然直谏税制改革,才能根治时蔽。”这也是计划其中一个环节,十一娘并非神机妙算。
“税制改革议了许多年,皆无定论,太后倒是想下手改革,韦元平、元得志等就会首先反对,更不说还有许多世族,伤及可都是贵族利益,哪有这么简单。”贺湛却是一脸轻松:“绚之也说了,全面改革虽然难以推行,然而战事紧急,可在太原府甚至晋朔诸州试行,太后颇有些犹豫,留下绚之单独细谈,可见已然动心,恭喜五姐,计划有望达成。”
“徐修能呢,他有何反应?”十一娘又问。
“他生怕踩中你布下陷井,明知绚之与咱们同盟,极想反对又不敢鲁莽,倒是沉默得很,只盯着我一眼眼飞暗器。”贺湛轻哼一声:“他若一直这般谨慎,纵然太后对他已经起疑,或许还不会立即发作,但我觉得他必定会摁捺不住,那可就咎由自取了。”
“晋王是否能顺利赴藩,可在此一举,咱们不能大意,我眼下不在韦海池左右,行事多有不便,十四郎需得留心进展,若有变折,千万及时告知,方能作出应对。”十一娘肃色道:“晋王若不能从长安脱身,三、五年内,除非策动,否则性命难保,因为他无论有无野心,韦海池都不会容他长久,除非,晋王还有利用之处,所以,这回必须促成晋王赴藩。”
十一娘对时势看得清明,贺淇已除,晋王同时也丧失了身为棋子的作用,韦海池之所以没有斩尽杀绝,一方面是因为晋王暂时不具威胁,另一方面,蜀王还在,最多再过十年,天子便将亲政,留着晋王这个储君人选,一定程度上还能掣肘蜀王。
但晋王眼看就要大婚,今后妻妾成群,三、五年内必有子嗣,而一旦晋王有嗣,韦海池就多了一枚棋子掣肘蜀王,晋王便毫无作用了。
晋王若不离开长安,便如同雄鹰被束缚羽翼,生死由人不由己,只有摆脱韦海池禁锢,才能展翅翱翔,起码不会如瓮中之鳖,任人鱼肉。
眼下情势,韦海池虽然政权在握,可潘辽大军压境,这是比贺淇甚至蜀王更加严重的威胁,也只有在此危急时刻,晋王赴藩一事还有谋划的余地。
这一场战役,虽然不是与韦海池正面相对,但对晋王的生死,可谓至关重要。
不容有失,否则就是溃不成军!
十一娘格外紧张,而在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闲情顾虑任九娘等等姬妾,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关于滕妾人选,不仅韦太后早有盘算,就连韦太夫人与萧氏,甚至父亲柳均宜,其实也在暗暗筹谋。
就在今日,虽然连谢饶平都尚且不知毛维谏言任命蜀王为太原牧,柳均宜却从陆离口中得知这一政务,归家之后,当然转告了太夫人。
“伊伊就快离京了。”太夫人长叹:“太后一旦决定让晋王赴藩,新岁之前,必然会择定婚期,可陪媵之人……行舟是否还在为难?”
不是太夫人要给十一娘添堵,这的确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其实论来,十一娘这回要嫁之人不是储君,陪媵可有可无,但太夫人明知将来晋王滕妾多数都是太后耳目,甚不放心十一娘“孤军作战”,故而早在暗暗留意陪媵人选,为的也是给十一娘添个帮手,可正是因为出发点是为十一娘的利益考虑,这个陪媵人选便不是那么容易抉择。
首先,这个人不可能是柳瑾,亦不可能是嫡宗女儿,柳氏一族为京兆十望,即便嫡宗庶女亦不会许为姬妾,除非太子姬妾,抑或君帝嫔妃,这便是当年柳韫屈为贺衍之妾,太夫人终生耿耿于怀的主要原因,大周风俗虽然不怎么重视贞操,可对于世族而言,重视的是名誉,权望可以容忍女儿不守妇道,但不能容忍女儿屈为姬妾。
那么便只能在偏支或者姻亲之族择选合适的人,而这个人,还必须要与十一娘齐心,即便将来有了子嗣,也不能因为私欲而生歹祸之心,那这个人,必须要与十一娘情同手足,而且还要心甘情愿终生为妾。
又因为十一娘的特殊任务,这个人还必须智计出色,否则就不是帮手了,那是十一娘的包袱。
关键是许多事情,这时还不能分说仔细,这个滕妾的择选可谓难上加难。
萧氏果然满面苦恼:“原是看好了一人,各方面都算合适,只挑开一谈,却不愿屈为姬妾,那些千方百计要入晋王府为妾者,又显然别怀居心,并不合适。”
柳均宜是个男人,想法比较粗糙:“何必一定要陪媵呢?给伊伊择选一些能干聪慧之仆婢,照样可为帮手。”
太夫人瞪了一眼儿子:“其余不说,光一个秦氏,就不容易对付,仆婢再能干,那也只是下人,还能震慑住晋王府里那些姬媵?我知道你是为伊伊好,可晋王身份注定,将来不可能只有伊伊一个正妃,伊伊不带陪媵,也会有其他人。”
萧氏也懂得厉害,劝慰自家夫君:“若伊伊与殿下一直留在长安,有无陪媵还不算重要,但眼看他们便将赴藩,咱们有心无力,什么忙都帮不到,伊伊身边若无信得过之帮手,还要分心于内宅事务,正如阿母所说,晋王府中那些姬媵,可没一个省心。”
“可这人选万一有个不妥当,别说助益,只怕后患无穷,我之看法,宁缺勿错。”柳均宜也有自己的坚持。
太夫人也是左右为难:“均宜所说也不无道理,若真无妥当人选,宁愿杜绝后患。”
正商量着,曹媪便入内禀报,说是婷娘在外求见。
第614章 见证关键
阿禄抬眼看向已经完全没入九宵台庑顶的夕阳,眼睛被灿烂的霞光刺得微微咪起。
她站在议事厅外,已经大半个下昼,腿脚是疲累的,心情是复杂的,兴奋与忐忑交替着,但神色却是一直平静的,仿佛对正在殿室里展开那场讨论毫不关注,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无足重轻。
她刚才已经看见了蜀王的离去,从那张依然俊美的面容上,短促的一眼是看不清任何喜怒的,这一刻她特别想念柳十一娘,因为如果她在,或许就能分析出一些事态发展,那么她便不用站在这里提心吊胆了。
有那么一刻,阿禄的神思有些浮离。
她想起她的童年,父母也是将她奉为掌珠的,可如今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包括父母的容颜,只记得被送入宫廷前,父亲的谆谆教导,她知道了有个一直在深宫为宦的世父,她知道了全家人的性命,以及富裕生活,都是拜小崔后所赐。
她也知道了父亲担负的使命,知道了自己的人生,也都将为这个使命奉献。
这不由她选择,因为领受的恩情太重,父亲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八个字,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脑子里。
可是有一段时间她深深迷惘过,因为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具有意义,而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越加深刻地认识到宫廷里的险象环生,这样的迷惑也越积越重,有很长的日子,她几乎是在麻木地奉行使命。
甚至于惶恐。
她并非担忧自己的生死,她担忧的是她与家人效忠的晋王殿下,拼尽全力也无法挣扎出锦绣牢笼,他们的力量似乎太单薄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恶毒女人,微笑着伸出一根指头来,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她一度以为这样的恐惧,漫长而无尽头。
直至太后赐婚前,柳十一娘离宫返家,与她短暂话别时,似乎洞悉了她的孤单无助,微笑着说:“你要相信。”
相信什么并未细说,但阿禄便从那样清浅的笑容与简短的言语里,获得了力量。
毛维谏言太后任命蜀王为太原牧,这一件仿佛突然发生的事件,让阿禄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希望,太原府,可是晋王的封地呀,也许这便是十一娘让她相信的事,他们的力量决不薄弱,他们一直在朝向曙光前进,他们付出的一切,不是徒劳无功,晋王终于有望摆脱桎梏,有朝一日,待殿下再归长安,已是天翻地覆,不会有人再能威胁殿下的生死,胆颤心惊者,换作眼下仿若天下在握的那个妇人。
阿禄再一次看向那片灿烂的霞光,微微露出笑容。
忽而又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阿禄顿时绷紧了神经,所有浮想都终止于侧身之际,她看见高玉祥神色肃然地行出。
“阿禄,快些入内。”匆匆交待一句,高玉祥便要抬脚。
“可是太后正在诏见外臣……”
太后与外臣议政,多数情况下是不允宫人近前耳闻的。
“太后有令,我得立即安排,里头没人候令大是不妥,除你之外,还有谁更合适?”高玉祥不似窦辅安那般不苟言笑,对于太后信重的宫人还是极为和气的,这时耐着性子安慰:“不要紧,你就站在垂帘一角,暗暗关注着些也就是了,我只是走开一阵子,须臾便回来了,只是防备着太后万一有什么嘱令,没个人通传下去。”
高玉祥只以为阿禄是担心在这关头一个不慎便会触怒太后,篷莱殿这些宫人,都知道太后看似慈和,心浮气躁时却极易大动肝火,至于要秘……里头正在商议之事也不算什么机要,不需对阿禄设防。
他说完便不敢再耽搁,快步离开。
阿禄只觉心跳急促,她似乎要见证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了。
深深吸一口气,才放轻脚步入内,一直往东侧走,直到听见了人语,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垂帘一侧。
帘挡由金钩挽束,从这个角度看进去,上座的妇人紧蹙着眉头,底下是几大相国跽坐,因是背对着,看不见神色,而除了政事堂的重臣外,两侧小案后,贺湛与徐修能正奋笔疾书,不知是在草拟诏书,抑或记录议文。
说话的人是元相国,他的话让阿禄心惊肉跳。
竟然……怎么是元相国谏言让晋王赴藩?
“臣以为,太原虽属晋王藩地,然而晋王一贯不事军政,怎能担当重责?”——反对之人,却是灵沼公王淮准。
阿禄忍不住看向太后,还是紧蹙着眉头,眼睛里一片深不可测的黯沉。
元得志并没与王淮准据理力争,谢饶平与韦元平保持敛默,殿室里一时陷入沉寂。
阿禄的耳畔却似有擂鼓阵阵,她知道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以至于她险些忽视了太后的话,说今日议事暂且到此,挥手让重臣告退,却单独留下了两个起居舍人,又嘱令宫人掌灯。
虽然西天霞光灿烂,却照不进这幽深的殿堂,靠东侧,光线已经有些晦暗了。
阿禄掐了掐掌心,才让自己心跳略减,传令宫婢掌灯,又示意闲人退避,但她依然还是站在帘挡处。
她听见太后在问贺、徐二人:“你俩如何看待?”
阿禄的心又悬了起来,贺十四郎,一定会支持殿下赴藩,一定会!
可是抢先开口的却是徐修能,他毫不犹豫驳斥元相国的谏言,支持毛维的谏策,他竟然指斥晋王殿下无德无能,若任用晋王为太原牧,无疑误国误民。
贺舍人却一直缄默,直到被太后再度点名要求抒表建议。
“微臣以为,薛舍人之谏策,大有利于晋朔时势,故,微臣建议无论谁为太原牧,薛舍人可为太原府少尹。”
阿禄手心已经冒汗,为何贺舍人不直接附议晋王赴藩?
匆匆一顾,她看见徐舍人似乎也震愕当场,想要反驳,又像不知为何犹豫,欲言又止的神色。
而接下来的事态,更加不在阿禄预料,因为太后忽然不再谈论太原牧的任命,莫名其妙将徐修能调职,让他从即日起,不再候令蓬莱殿,擢升为工部司郎中,具体负责窑制事宜。
这似乎是旧话重提,因为温峤案,徐舍人谏言有功,太后早许嘉奖,可在阿禄看来,徐舍人却脸色惨白,不知为何有些魂不守舍的无措。
阿禄不知道,这一道看似嘉奖的升迁,对徐修能而言有如晴天霹雳。
他固然早有调职六部的打算,但首选一直是吏部,再次也是户部,工部司郎中?还是主管窑制事宜,对于柴取之流而言,不失为一个肥差,但对徐修能这个起居舍人来说,无疑就是被排斥在议政之外,算是被彻底边缘化。
他看向贺湛,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是踩中了圈套,他分明已经格外谨慎,甚至没有指斥晋王居心叵测,只不过道明晋王无德无能而已,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为何会触怒太后?
但明智如徐修能,已经格外清醒的意识到,这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甚至多说多错,多行必罪!
太后挥手,示意最后的两人也可告退,太原牧由谁担当,看似没有形成定论。
阿禄正犹豫着是否应该传膳,高玉祥便在这时返回议室厅,没有人示意阿禄回避,所以她依然留在了这里,只是越发将自己当作摆设,垂眸摒息,这下连目光都锁定在了方寸之地。
可她听见了太后与高玉祥的交谈。
“好个元得志,竟然谏言贺烨赴藩,也不知他是否真与蜀王划清界限,谁都明白,豫王这一告病,太原牧只能在蜀、晋二王当中择选,贺烨明显不堪大用,蜀王才是众望所归!那徐修能,枉我对他甚是赏识,还以为他当真忠心于我,昨日问及见解,他一言不发,今日一听元得志提议贺烨,竟就急得直言反驳,虽说没有直接建议任命蜀王,还当我听不出来言下之意?”
“徐舍人哪里知道,他与蜀王暗中来往之事,已被太后掌握了呢?太后明察秋毫,哪里会让他们蒙蔽过去。”
“蜀王与毛维暗中勾结,这回竟然也不推辞,还跟我说什么不辱使命,看来宗政堂一被裁撤,他是当真急不可捺了!还有王淮准,他足以代表世族,可见世族心中,效忠正统才为不可动摇。”
“王相国的确有些迂腐,只是他已经年迈,又数回告病,应是难为社稷之臣了。”
“迂腐,你这两字用得妥当,可如今朝中,迂腐之人又何止一、二?”
“那么太后究竟如何决断呢?蜀王是必不能放纵,可惜晋王实在不堪重用。”
阿禄的心跳,又再急重。
第615章 告成
当归蜀王府,天边唯余丝缕霞光。
步伐急急的男子,脸色终于显现出几分愉快,那不经描画,却比女子尚更纤美的眼尾高挑风发之气,云纹乌靴踏在青石甬路上,也显得格外轻快。
虽然他已经瞧见了小韦氏的近身婢女候在通往内宅的屏门处,甚至依稀能够听见花苑里琴唱婉转,可蜀王这时却没心情与娇妻美妾饮乐闲谈,毫不犹豫地拐向另一侧,同时交待身后的宦官:“让诸位谋士速来书房。”
谋士们却已经候在了书房之外。
自从宗政堂裁撤,除了朔望朝会与每隔五日的常朝,蜀王并没有被诏令议事过,然而今日却被太后紧急诏见,谋臣们都不知是福是祸,难以安心,于是都在往日议事的书房外徘徊等待。
一见蜀王神色轻松,四大谋臣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当听蜀王细诉今日之应对,杨怀犀却倒吸了口气,赶在其余三人阿谀奉承之前直抒己见:“殿下过于心急了!怎能自荐为太原牧?太后对殿下本就深怀防备,此番洞悉殿下意向,必然不会赞同。”
蜀王高高挑眉:“纵然我推辞,太后难道就会相信我甘于平庸?”
“可若是殿下推辞,太后也许不会疑心毛府君是因殿下授意谏本,多少会生犹豫不决,殿下应该更加冷静一些,直至太原府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再针对时弊提出应对之法,到时群臣附议,也许才能影响太后决定。”
另一谋士对杨怀犀的见解不以为然:“难道太后如今还有其余选择?豫王告病,还有谁具那威望担当太原牧一职?晋王烨一无是处众所周知,太后难道宁愿眼睁睁看着潘辽大军长驱直入危及社稷,而一味防范不用殿下?杨君也过于保守了,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
这显然也是蜀王的看法,但他没有讥嘲谋臣:“杨先生一贯稳重,这是优长,只不过如今时势危急,太原府之局势关系战事胜负,往大里说甚至君国存亡,太后必然不敢吊以轻心,而这个时机,对我而言也可谓至关重要,一旦治政安平,奠定北疆胜局,即可获军、政双重威望,到时,连太后也不能动我根基。”
太后不是当真信重武威侯,只不过因为情势所逼,如今不得不利用武威侯统兵作战,可当平定潘逆,必然会收归兵权,到时武威侯是否甘心受人所制?一旦让他去了晋朔,就有的是机会收服武威侯,有数十万大军节制手中,并打着支持天子亲政的旗号,名正言顺,何愁天下归心?
杨怀犀见蜀王胸有成竹,也只有暗暗叹息。
大王实在太过想当然了,晋王虽然不堪大用,殊不知百无用处正是晋王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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