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望族权后-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第51章 晋王贺烨
元贤妃固然想随太后一同前往紫宸殿,眼见“情敌”谢淑妃如何“狗急跳墙”趁机损毁一番,然而太后却并未允她,一出含象殿,便将她打发,贤妃跌足懊恼——虽则,她那叔父元得志视毛相国为“谋主”,毛相国又视淑妃叔父谢饶平马首是瞻,到底是男人官场上事,贤妃可不及顾念许多,在她看来,世族寒门与上司下官并无区别,眼下只看谁更得太后心意,那谢淑妃,比贵妃更加可恶,动辄与她争功“夺宠”,还丝毫不掩鄙夷之态,时常与她在太后跟前明枪暗箭,这位才是死仇,不除不以为快。
可无论元氏在宫内如何横行,唯以太后之令绝不敢丝毫逆悖,尽管心有不甘,这时也只能依依不舍归去,错过了紫宸殿前,晋王贺烨大发雷霆那场好戏。
太后所居含象殿,本为天子配殿,按礼不应有后宫占据,然而天子纯孝,连另择福地一事也能乾坤独断,更何况于让生母居住配殿,总之含象殿就在内朝中心紫宸殿不远,太后不坐肩與,徒步过去也不用一刻。
可是当太后抵达紫宸殿前,这里早已是一番“地动山摇”“五洲俱乱”。
谢饶平应是有公务叩见圣人,不巧正遇此一桩,被侄女淑妃烦缠住挪不开步,领着中书省几名下官,与门下、尚书两省长官,以及参知政事薛东原等相国,呆怔当场面红耳赤眼见晋王如何大闹禁内。
淑妃哭喊得地动山摇,被两个满面惊恐的内侍不得已强押着,鬓上牡丹欲坠不坠,步摇垂苏却已下降肩头,更让人惨不忍睹则是,斜红污蕴,与胭脂混为一色,眉心一朵花钿,竟然滑至鼻尖……
在诸官摒息唯一女声凄厉当中,还夹杂着已经被扒去外裳只着衬裤的江迂,一声更胜一声“呼痛”!
长阶之上,御门当前,紫蟒少年厉眉冷竖,竟然翘起一腿横坐朱槛,两手环抱膝盖,高声跋扈:“每板都要见血,八十杖他若不死,便让尔等填命!”及见太后满面冰霜伫在不远,晋王贺烨这才收敛几分张狂,从那朱槛上一跃而起,笑笑上前称谓“阿母”,草草环揖,腰都不曾弓下,竟就直身:“阿母,烨今日发现一件大事,淑妃竟与江迂这厮有染,我正罚江迂,以杀一儆百,至于淑妃,我已让人扣了下来,待阿兄得闲,再处治她。”
竟然用杖杀江迂儆政事堂诸相国,为的还是这样一个罪名,太后险些一口气憋在胸膛上不来,更兼这时,淑妃又凄惨一声:“太后,妾身冤枉!”,让这乱况又添几分滑稽。可还没算完,眼见上官谢饶平不便参预,李、毛两位相国也不好插言后宫事务,韦相国操着袖子坐壁上观,薛相国又历来是个据嘴葫芦,跟着谢饶平前来的中书侍郎霍赴抓紧时机讨好上官,上前一步仗义直言:“太后,事发经过下官等亲眼目睹,江内侍不过阻止晋王不当之行,并无错失,更未触及晋王口称之罪。”
贺烨“啪”地转身,之所以有那一声,是因他转身时抽了一下鞭子,险险落在霍赴脚边。
顽劣少年挑眉斜眼,冷哼出声:“被大王我一个鞭梢就吓得面白嘴青,如此鼠胆还敢打抱不平?我看你为江迂这厮求情是假,为淑妃脱罪是真,难不成,也是淑妃奸夫!”
太后晃了晃身子,好容易扶着宫人站稳,终于喝出一句来:“好了!混闹也得有个限度,霍侍郎为国之重臣,不容你折辱。”又瞪了其实早已在她来时,便已将手中罚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两个宦者:“还不住手。”也不勉强满脸戾气扭过脸去的贺烨,上前一步竟环揖一礼:“小儿无状,望众公宽谅,只圣人因有不适,才嘱不得烦扰,待圣人龙体稍安,再请众公商议国政。”
太后屈尊代晋王致歉,几个大臣当然齐齐还礼称“不敢”,谢饶平率先便要离开这乱局,哪知又被已经再得自由的淑妃一把拽紧衣袖:“叔父,晋王今日出言不逊,诬我清白,你可不能不理会。”
谢饶平那张本来板得黑肃的面孔,这时更是黑如锅底,他死死垂眼,一把挣开淑妃拉扯,也没说话,转身而去。
太后目送几个政事堂重臣步下长梯,这才蹙眉看向仍然啼哭不已冲贺烨咬牙切齿的淑妃:“脸还没丢够?看你像什么样子!”见淑妃还要申辩,太后更添厉色:“别以为你今日无辜,冲犯圣驾惹出这场风波,也该当重罚!回你寝殿去,无我嘱令,不得外出!”
“解决”了淑妃,太后这才戳了戳鼓着腮帮生气的贺烨:“我知你是遵奉圣人之令,也为忠心,可淑妃毕竟是后宫妃嫔,怎能由你一个大王亲手鞭笞,江迂劝你,也是他身为内侍责任,你便是看在他重前也曾侍候义烈皇后,为你生母旧仆这层,也不应施以重责,好了,别再淘气,这时辰,不是该当听博士讲授经义?那可是圣人亲自替你择选业师,不可怠逆,更不能惰懒荒疏学业。”
贺烨十分不耐抽一抽鞭子:“那老匹夫,只会板着脸之乎者也,诸多说辞我一句不懂,无趣得紧。”
“烨儿!”太后板着脸:“再不听教,我可得重罚。”
总算是镇慑住了这顽劣小子,看他气哼哼不甘不愿进了紫宸殿,沉默多时的心腹宫人这时才出声:“圣人也太过放纵晋王,今日若非太后来得及时,江内侍性命不保。”
太后这才看向衣衫不整,却已经从刑凳上下地,直跪面前匍匐不起的江迂,摇头一叹:“我知道,今日你是受了冤屈。”
江迂气若游丝说道:“贱奴恩谢太后救命……太后,贱奴的确无能……还望太后再施恩恤,另择能者侍奉大王。”
韦太后蹙眉,良久又才叹了一声:“放眼诸宦,再找不出比你更加妥当者,罢,今后你多顺着晋王,别再与他唱反调,晋王还是个孩子,这事转过身子也就忘记,见你尽心侍奉又无违逆之处,再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
江迂简直快哭出来,却也只有称诺的份。
太后却也不入殿去看天子,又扶着宫人手臂缓缓折回含象殿。
含象殿中诸多宫人,无一不是太后心腹,只这位名唤春莺者,是最得太后心意之一,她扶着太后一路慢行,睨见诸多宦者、宫婢远远落在七、八步外,咬咬唇角,小声替江迂求情:“江内侍对太后尽心竭力、忠诚不二,晋王言行,他更是无一隐瞒尽禀太后……只晋王年岁渐长,性情却越发顽劣,内侍也不知受了多少皮肉之苦……婢实为内侍抱屈。”
太后睨了一眼春莺:“我知道你与江迂原为邻人,后你采选入宫,又多得他一番照顾提携,当年才得以免受掖庭之苦,而是来我身边侍候,你感恩图报也是情理之中,正因你不忘旧谊重情重义,我才一贯信重。”
“婢子能有今日,多得太后垂爱。”
太后却移开目光:“只诸多宦官,虽然也不乏忠者,要论机警,却无人可比江迂,晋王身边,离不开他这么一人……他今日受了苦,转头你拿些伤药过去,再请太医署好生替他诊治,放心,今后若晋王再施罚于他,我也会庇护。”
虽然没有将江迂救出苦海,春莺却也只好作罢,只代江迂再谢太后恩顾,心中却不无懊恼——晋王这个先帝嫡子,原本是圣人最重威胁,奈何圣人也不知怎么想法,竟将晋王留在紫宸殿寸步不离饮食同进!若非圣人如此,晋王早没性命,还能这般跋扈猖狂!圣人连好歹都分不清楚,糊涂到如此地步,真真无能治理天下!
而才刚闹得紫宸殿一场混乱的晋王贺烨,这时正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把那一本正经手持书册的博士气怔得目瞪口呆,几欲用手中竹尺责打下去,最终还是忍住……晋王无法无天,完全不守尊师重教,上回他不过斥责几句,竟就挨了这顽劣一个窝心脚,这要真端着师长架子责打下去,还不被晋王拳打脚踢折辱一番,圣人又不理会,太后礙于圣人包纵,也不能将晋王如何。
唉,对这么一个废物,他尽职尽责个什么劲。
于是该博士只当贺烨正在听讲,对着一个呼呼大睡之人“照本宣科”,及到时辰,拂袖而去。
贺烨却准时醒来,立即恢复神清气爽,抄着手大步往外,当见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的江迂一瘸一拐走来,没好气再补一脚:“这可怜样,到我眼前晃荡什么,看你就添堵,滚远些,这两日别让我看见你。”
江迂连忙称诺,却当贺烨扬场而去之后,他唇角轻扬,那笑容竟格外由衷。
第52章 旁敲侧击
自从搬入旭晓堂,十一娘的日常生活比在无衣苑时更加充实,一来韦太夫人在学业上的督促教导其严厉程度,比萧氏有过之无不及,这固然不会让十一娘感觉吃力,反而庆幸“进度”突飞猛进,大大缩减她故作懵懂“才疏学浅”一段岁月。再兼,韦太夫人这处总有些孙子孙女闲睱过来省安承欢,抑或族中女眷串门看望,十一娘不但与家中兄弟姐妹亲近许多,更时不时就要被太夫人喊去见客,俨然成了个小忙人。
另外就是萧小九这个毛孩子,那日硬是将十一娘也牵涉进禁足之罚,偏偏柳少卿还觉得这是个与女儿亲近绝佳机会,居然也赞同,十一娘只好陪着这双大小顽童待在藏书阁“博览群书”,当然,相比三郎与萧小九那整整三日禁足,连入夜都只在阁中“席地而卧”,十一娘晚间倒是被允许回去旭晓堂。
好在她原本也爱读书,并不觉这“禁足”烦闷,就是受不了萧小九心心念念于“扳回一局”,这段日子竟死乞活赖要与十一娘比较习背《晋书》,看谁更快掌握,所以毛孩子竟然也光明正大赖在旭晓堂不走,像块狗皮膏药粘着十一娘不放。
这位又长着一条毒舌,无论是二房那两个庶子小郎,抑或七娘等女孩儿,无一没被他“品评”嘲讽,牵连着十一娘也挨了不少白眼,谁让萧小九动辄就将她与人作比,通过抬举她的方式踩踏兄弟姐妹,简直就将十一娘“培植”成了特别招风那棵大树,毛孩子还乐此不疲,恨得十一娘直磨牙。
就连白姬所生狒儿,一个还只会哭闹要么傻笑的襁褓小儿,都没逃脱典型“萧九品评”——小阿弟那双眼睛不如十一妹灵动,眉毛也不如十一妹清秀。
说完还用手指去戳狒儿眉心,结果招致小儿“扑”“扑”两口飞沫唾面,萧小九跳脚哀号:“更远不如十一妹乖巧明理。”
十一娘:……
另外便是,通过这些时日以来与韦太夫人朝夕相处,十一娘当然会比重前更添认识。
韦太夫人表面不苟言笑时多,仿佛严厉,实则只要晚辈们主动亲近,她倒也不厌烦,但凡孙辈有任何不惑疑难之处询问于她,倒也乐得指点,其实并不怎么寡言沉默,性情颇为宽朗。
十一娘观察得这一情况后,自然十分乖巧承欢,动不动就粘着太夫人问这问那,对于柳氏内部族务更添了解。
这日,她见韦太夫人得闲,便有意提起一句:“今日三哥又被四姐教训了一番,因四姐得知三哥打赏从者足千钱,责三哥不知俭朴而追尚豪奢,可我也常见大母与母亲赏赐仆从绢帛,是以也不知四姐教训在不在理,三哥不知会否觉得委屈。”
十一娘在无衣苑时,便知萧氏虽然不喜时下贵族热衷那番花团锦簇、富丽堂皇,无论居室呈设抑或衣着发饰都甚淡雅简洁,然而却也与节俭朴素挨不着边,就拿衣着来说,尽管不喜时兴金线密绣华光艳色,然衣料质地,甚至不是普通贵重,如缭绫必定为越州精品,轻罗必为名贵单丝,色泽看似素雅,实则却有别于市面常见,也不知如何染就,十一娘甚至怀疑萧氏暗暗开了个染坊,用密方染色制衣,才能如此与常不同。
当然衣裙也不是全素,也有绣纹为饰,只那绣样更加不同于常见,应均出于萧氏亲绘,别具一格,回回穿着赴请抑或见客,都会被女眷们拉着细看衣上绣纹,便是乔氏,好几条裙子一看就是仿照萧氏,只可惜配色始终不能全然一致,不过微有差异,那清雅秀丽就大打折扣。
总之衣食饮用,萧氏都十分讲究,日子过得别外雅致,半点不肯亏待自己。
韦太夫人相比萧氏,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夫人尤其讲究饮食,一日三餐,那菜肴糕点无不精致,色香味三者俱全,这还不算,十一娘听说太夫人竟不惜重金从各地州郡聘请了不少疱厨,数量不下三十人。又有各处田庄、商铺管事,为太夫人收罗不少地方美食制法,年年誊写呈回长安,交疱厨烹制来供主人品尝。
只举一例,于西南边陲地野生椿苗,清嫩可口,太夫人最爱食用,为此不惜令人不远千里采撷,据说为保其鲜嫩,连植土一同挖运,还取当地山泉于途中浇灌,纵然如此,途中也半点不能耽搁,必须日夜兼程,以免椿苗久离熟悉水土环境而枯死,因食用只取鲜嫩,回回大废周折撷运返京当然不会太多,运回立即便要食用,烹制倒不繁琐,洗净拌以豆油,少许酱醋,再用天竺熬制之法所得沙糖些微,最后撒入波斯国胡商贩卖至长安之胡椒、毕拨等辛香调料,盛放于玉白琉璃碗中,才能呈上食案供太夫人及诸位主人享用。
看上去不过一碗野菜,并非名贵,然则一番波折下来,价值大概也抵两亩良田!
好在椿苗唯春季才保鲜美,太夫人大约每年也只能食用两回——“仅需”四、五亩田价千余贯钱。
有这两位当家人作为表率,柳府诸位大小主人生活品质可见一斑,然而,柳蓁作为嫡宗嫡长孙女,却并不怎么追求“品质”,反而遵奉节俭律己,当然也会顺便律一律三郎。
而十一娘并非不知阿蓁“与众不同”根由所在——应是姑母从前约束教导。
但这时她这么询问韦太夫人,当然别有用意。
只见韦太夫人微微一蹙眉头,似乎有些无奈:“四娘寻常没有一处不好,就是这点……咱们这样家族,子侄虽也不应穷奢极侈,可也不该过于检朴,失了望族气势是一方面,人生在世短短光阴,亏待自己岂不可惜?何必为身外之物斤斤计较。”
十一娘忽闪眼睛:“如此说来,是四姐之错?”
太夫人却又摇头,仿佛一下子也不知怎么合理解释这一问题,沉吟一阵才说道:“倘若家族落魄,日子捉襟见肘,当然应该勤俭行事,不应一昧追求虚荣,可明明生于富贵,只要无伤礼德,当然也不能耗废钱财于声色犬反而马不利身心,不过难道就该弃锦衣玉食不享,而居陋着麻才算高尚?为这名声,苛薄自己,我只以为大不划算。”
见小丫头似懂非懂,太夫人微微一笑:“你三哥赏赐仆从,并未做错,须知主仆之间仆固然要对主尽忠尽诚,主也要护仆衣食平安,才是道义……只四娘之言,却也算不得错,不过是过于严厉而已。”
“可大母难道就没告诉四姐,不该苛薄己身?”
太夫人这下笑了出声:“是我刚才说话太严重了,只因你四姐母亲一贯节俭持家,也是这般教导你四姐,是以她才处处律己,苛薄倒还说不上。”
十一娘依然“心存疑惑”,问道:“难道说世母从前生于落魄,才至于居富思贫,教导四姐节俭律己?”
“你过世世母也是出身名门望族,只她娘家不同别族,历来就讲究节俭。”
“四姐外家也与我们家一样么?是不是也在京都?可我怎么从未听四姐提起外家?”
十一娘眼见太夫人怔了一怔,却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说道:“你四姐外家京兆裴氏,从前也与我们一样,为名门望族,你世母之父以前是国相,兄长曾经担当圣人太傅。”
十一娘惊讶道:“原来四姐外王父是高官重臣!”她观察到太夫人眼中似有复杂情绪一掠而过,竟有几分伤感与形容不出别样意味,心中又是一番度量,忽然却如醍醐灌顶般,抓紧了太夫人手臂:“大母,四姐外王父若为裴相……岂不是,岂不是……裴相岂不是犯大逆之罪,以致被灭族!”
第53章 风波来了
这下当然轮到太夫人惊讶了:“你如何得知这等大事?”
早有准备的十一娘当然将苏州鲜滋斋那回经历细诉一回:“儿见那店家十分感激裴后,纵然被贵宾问责,却也有理有据反驳回去,儿当时猜想,那店家所言应当属实,当初确是被裴后及裴相救助……只儿一直疑惑,想不透裴相既能路见不平救助百姓,应当具高风亮节之德,可后来如何会犯谋逆大罪。”
她这时目的,当然不是要从太夫人口中问得真相,只不过是想观察太夫人态度而已。
这问题显然更加不好解答,韦太夫人固然极为重视这个天资聪颖的孙女,并不将她当作懵懂稚子,以往也乐于耐心释疑,可毕竟裴郑一案关系重大,其中种种隐情,这时太夫人自然不会轻易诉诸。
是以她这回沉吟更长,才拍了拍十一娘的手背:“裴郑谋逆案,为天家决断,其中详细世人不甚了了……只你看法不错,至少在我眼中,四姐外王父裴公确为高风亮节之士,不说其余,但说眼下京兆十望,虽为名门著姓,看来风光显赫,但因家仆部曲不少,族人更是繁多,日常衣食住行需要耗废不少物资,便有职田祖产以及朝廷俸禄赏赐,也不是那么容易维持,只是咱们家,除了田庄俸禄等固定收益,也不得不行商贾之事,才能维持现下荣华安逸。”
就更不说有那大族权望,收取贿资、以公谋私。
韦太夫人叹道:“可裴公自任族长,严令族人不得以公谋私仗势谋财,甚至严禁家人行商贾事与民争利,因而才以节俭持家为裴氏门风,坚决不允铺张浪费。”说到这里,太夫人甚至冷笑出来:“裴公是否谋逆我这等内宅妇人不甚了了,却也听说天家抄没裴府,那执行官员却未搜罗出多少奇珍异宝,除了裴氏一族世代积累不少珍本字画,竟然还抄出满满两箱借据,都是些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导致衣食无着平民百姓,走投无路下只好卖身,裴家诸多管事应是得了主家叮嘱,当察得并非好吃滥赌造成赤贫,禀明裴公,非但没有逼人为仆,还无息借债予人解燃眉之急。”
这事情十一娘当然知道,可眼下听韦太夫人说来,心情却十分复杂。
“此等善行,也不知裴公坚持多久,可却暗下行事,从未张扬以博取赞名……”韦太夫人唇角笑意更冷:“然而,裴公获斩,家产抄没,那负责抄罚官员却嫌没能因而获利,以裴氏家产皆归天家为借口,强逼欠债平民连本带利清偿,夺人家宅、奸人妻女、逼迫为奴!”
十一娘微微垂眸,强自摁捺心头激愤情绪,握着拳头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只将思绪岔开,用于分析韦太夫人这番态度。
没有装腔作势必要,倘若韦太夫人真与裴郑灭门有关,用那句天家之断不可妄议便能应付,根本不需要再说这么多话……倒像是,对那所谓天家之断嗤之以鼻、极为愤慨。
“十一娘,你虽智慧不比寻常,可到底年岁还小,这世间多少是非对错,并不是你现在以为那般黑白分明简单明了,只今日提及裴郑旧案,于我面前倒还无礙,万万不能在旁人跟前重提,我今日这番话,你听过就罢,也切莫告之旁人,你可谨记?”
十一娘连忙称喏。
其实韦太夫人今日这番直言,一来是因为被孙女触及旧事导致情绪激动,再者也是深知十一娘历来谨慎,不是多话人,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且留作后话。
只十一娘虽判断出韦太夫人应与旧案无关,并且对裴氏族灭心存愤慨又饱含同情,那么便不大可能逼害姑母,十一娘正想再拐弯抹角一番,看看能不能再问出姑母“急病”一二线索,却被柳蓁领着五娘、七娘几个生生搅扰。
柳蓁这时已经进入出阁“倒计时”,当然不需再与姐妹们学习琴棋书画,可因为这几位嫡女日日都要过来旭晓堂用晚膳,柳蓁便也等到妹妹们散学,这才相随一同,只今日……却比寻常来得更早。
太夫人便问:“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散学?”
柳蓁笑着答道:“原本还有一节琴课,先生却因私事而告假,孙女们便想早些来陪大母说话。”
这一“说话”,韦太夫人竟就考较起一众女孩经史起来,评价不是太高:“诵背还算流利,只释义尚不能融汇贯通。”却也没有太过严厉,原本贵族女儿习经史,多数只为备“不时之需”,并不用参加科举。再者各人天份有限,别说女子,便连那些十年苦读郎君们,也不可能个个都能融汇贯通、学富五车。
眼下名门贵女,虽说大多都在家长督促下诵习过诸如《论语》《礼记》《孟子》等等,可有的也只是应付,并不喜欢这类乏味经义,是以仍然优劣各异,并非所有名门闺秀都如十一娘前世一般,水平足能进士及第。
当然,关于闺秀们品性、见识,也与经义才学一般,并非如出一辄,不少望族闺秀表面温婉贤良,实则心胸狭隘、阴险毒辣。甚至世族女儿当中,也有不少火暴脾性,根本不受机锋婉转那类“应酬准则”规束,一旦发生争执,直呛呛的话甩去脸上也不算罕见。
总之许多道理女孩们都懂得,但是否按道理那般行为,可就大不一定。
不过据十一娘这段时间观察,许是韦太夫人与萧氏都为严厉长者,并不过份骄纵晚辈,至少几位嫡出小娘子,还都算温婉平和,便连乔氏所出五娘,也是落落大方、友睦宽容,从不与姐妹争执,与乔氏风格大不相同,这应当也是韦太夫人教管之功。
这么一想,乔氏那两位嫡子仿佛早早被柳拾遗送去别家求学,而两个庶子,乔氏压根不愿理会,倒也免得被“扭曲”……难道说,这是柳拾遗有心为之,存心不让乔氏染指子女教导?那柳拾遗与韦太夫人不和,就也有可能是假象。
十一娘当真认为,凭韦太夫人手段见识,倘若真厌恶庶子,柳拾遗又怎么会有今日情境?
仿佛柳拾遗生母如今仍然在世,似乎是柳正去世之后,自请去了田庄别苑静养。
韦太夫人若真排斥庶子,又哪里能容没了郎主撑腰之姬妾如此悠闲清静。
据十一娘看来,这位太夫人虽然不似阴狠毒辣之辈,但也并非心慈手软,应当不会容许庶子姬妾张狂。
柳家诸多内情似乎渐渐豁朗……
多数是乔氏被这一家上下联合起来欺哄蒙骗了,亏她还痴心妄想掌握中馈,殊不知她这处境一早堪忧。
碧奴曾说乔氏得嫁柳拾遗,是柳正固执己见,太夫人根本不愿乔氏进门,如果太夫人与柳拾遗原本和睦……柳拾遗应当也对乔氏十分抵触反感。
十一娘正在琢磨诸如此类,又忽见曹媪疾步入内,与惯常稳重大异者是,脸上竟然显露出几分惊慌失措。
听她禀报:“太夫人,宫里忽然来了内侍,说是受太后之令来传话……娘子已经迎了出去。”
难道是风波将临?十一娘顿时紧张起来,担心地看了一眼仍然无知无觉的阿蓁,又立即审度韦太夫人神色,却见她仿佛早有预料,这时只微微颔首:“四娘,你领着姐妹们暂避隔扇后,记得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能贸然出声。”
竟不让孙女彻底回避,只是留在隔扇后的小厅。
而柳蓁也似乎不觉诧异,五娘也一脸平静,反而是七娘与九娘对视一眼,仿佛有些惊奇。
几个小娘子在隔扇后安静跽坐在牙席上,不到一刻,便闻一非但不尖细,反而有些低哑的男声说话:“太夫人万福。”
“内侍不需多礼。”太夫人语音仍旧不卑不亢平淡无奇:“内侍请坐,太后有何叮嘱,烦劳细细说来。”
便听低低干干两下让人甚不舒服笑声。
“今日太后与贤妃闲话,听贤妃提起从前闺中好友姚姬,说是最近才来京都……太后体恤贤妃挂念旧友,便让鄙行这一趟,代贤妃看望姚姬是否安好。”
竟是为了姚姬!
十一娘固然觉得出乎意料——纵然元贤妃“护短”,可太后应当不会这般荒谬,为一姬妾干预柳府家务!
而反应更大则是七娘姐妹,一个紧紧拽牢裙佩垂绦,一个瞪大两只怒眼。
第54章 强势太夫人
这个时候姚姬已经禁足“刑满”。
可并不像十一娘预料那般,这位一得自由就惹事生非,而是一片风平浪静,除了日常去无衣苑定省,姚姬基本呆在她那居处一步不出,以致除了少数人外,绝大多数竟依然感觉不到此人存在,即便是在萧氏那处偶尔遇见柳瑾,姚姬竟然也没上前多话,只不过双眼含泪张望,用以提示柳小妹她这个生母的有话难言与十分想念。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姚姬当真“改过自新”,而是她通过安氏之口,得到韦妪一句颇含警告叮嘱——暂时摁捺,宫里正在布署,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再被萧氏握住任何把柄。
虽然这话也只是出于仆妪之口,但姚姬当然明白此仆妪不比普通,别说眼下,即便将来她成了正妻,也万万不能轻视慢怠。因而,尽管姚姬恨不能立即夺回女儿抚养,并行使接近柳少卿重获宠爱计划,却也不得不强抑言行,老老实实继续“禁足”。
因而这日,当她总算盼到宫里内侍时,便可以想像是怎番如释重负、扬眉吐气心情。
尽管急不可捺,这位倒还有心情梳妆更衣一番,力求以千姿百媚形象与萧氏一拼高低,如此才算赢得漂漂亮亮,一雪多时屈辱。
她一路想像着萧氏如遭雷击目瞪口呆,怒火焚胸却无可奈何,不得不恭谨听令那副垂头丧气、激愤欲绝尊容,只觉神清气爽斗志昂扬,于是步伐有若生风,发上一支金累丝攒蝶恋花簪的长长流苏,随着步伐瑟瑟几近有声。
直到旭晓堂厅前阶下,姚姬总算收敛了几分志得意满,她略微一站,整整卷草银绣衣襟,不自觉般挺挺胸脯,垂眸、除履、微提桃红长罗裙,步步婀娜腰身袅袅,行走出妖娆妩媚姿态。
她与大姚姬虽非元姓家奴,然则因为自家历来依附元姓为生,故姐妹两自从幼时便行婢女事,侍候得贤妃妥妥当当,故而得了机缘,也跟着贤妃专门习过歌舞,是以对于如何掌握曼妙柔媚,还是驾轻就熟。
可才行了拜礼,这位就立即开启“战斗模式”,只听她欣喜不尽以致语带泣音:“妾身远在江南时,就常愧不能在太夫人身边尽孝侍奉,终日惶恐,可幸今日,总算得以拜问太夫人万福金安。”
一句就点明回京月余,今日才得见太夫人,引那内侍“惊奇”,顺理成章询问,那么说出被萧氏责罚一事就是水到渠成,这时内侍当然不会追问因何被罚,只会为她理论,用元贤妃甚至太后名义,谴责萧氏妒嫉。
果然内侍便问:“贤妃听闻姚姬回京归府已经月余,何故今日才得拜见家长?”
姚姬正要说话,可韦太夫人是多机警?哪容她“水到渠成”如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