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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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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郎中,老夫有要事相询,有请何郎中移步。”窦辅安没有闲情与这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六品承议郎客套,一句话就道明了来意。
  虽说有个“请”字,但当然是不容拒绝的要求,不过何绍祖实在有些畏惧这个太后身边的第一心腹,他尚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眼下份量远不足让窦大侍监亲自来请,今晚必定不是因为什么好事,因着这样的担忧,何绍祖便显得不那么知情达意了,竟然回应道:“窦侍监但问无妨,卑职自当知无不言。”
  “何郎中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这可是太后懿旨,何郎君还是随老夫前往寒舍吧。”
  这句话更如一记重锤砸下,何绍祖只觉一颗心疾疾坠底,震得膝盖骨都有些发软了,浑浑噩噩地踩鞍上马随在窦辅安骑后,脑门上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脊梁上却缠满了阴凉,可任凭他如何搜肠刮肚,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差错,值得窦大侍监亲自请往私家盘询,连知会一声毛相国的机会都不给他。
  因着窦辅安身担重职,太后特意赐宅光宅坊,他竟与晋王殿下马马虎虎算作邻居,不过窦辅安到底是宦官,多数时候都歇在禁内,甚少回私家,纵然如此,窦大将军所居宅邸仍然布置得富丽堂皇,除了普通居宅所设厅堂卧内、花苑游廊之外,甚至还专门设置了几间狱室,罗列刑具,阴森可怖。
  何绍祖一被带到这里,纵然窦辅安并没有急着拷问,彬彬有礼地请他落坐,他已然是被吓得面无人色,只觉小腹阵阵抽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粒直往下淌。
  “听说何郎中任什邡令时,缉拿处死那两百匪盗,其实都是无辜平民?”
  这句轻言细语的盘询,俨然却若五雷轰顶,震得何绍祖不及细想,忙不迭地喊冤:“卑职怎敢行此罪恶?那些人犯可都是经过了认罪画押呀!虽然表面都为在籍民户,实则与急公会暗中勾通,或通传消息,或参与劫掠,可都是罪证确凿呀。”
  窦辅安斜起唇角:“何郎中可想仔细了,真是罪证确凿?”
  又不待何绍祖赌咒发誓,窦辅安冷笑出声:“论来审断渎职不法为大理寺职责,不应由老夫问断,太后之所以有此示意,可见并不欲将何郎中按律治办,但要是何郎中不识抬举,老夫此处刑具,可并不比大理寺短缺。”
  于是那些信誓旦旦就彻底赌在了何绍祖的喉咙口,只顾呆怔着汗如雨下,在坦白从宽与拒不认罪之间摇摆迟疑。
  窦辅安冷着脸等了半刻,见何绍祖还不开窍,便开始挽起了袖口,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何郎中既然执迷不悟,那么老夫只好冒犯了。”
  眼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钢鞭铁烙,何绍祖哪里还敢抵赖狡辩,到底还是认罪了。
  “卑职……实在是因揖盗令所逼,却难以察获匪盗……”
  窦辅安根本没有耐心听这些借口托辞,再度打断了何绍祖结结巴巴的辩解:“老夫只想知道,可是有人声称郑雄捕平民充匪盗,得表彰高职为诱饵,唆使何郎中效仿?”
  “正是,那人自称曾为郑使君幕僚。”
  得到这个结果,窦辅安便没有再继续诘问,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魂飞魄散的何绍祖,干笑两声:“要委屈何郎中了,暂且在此处宿留些时日。”
  一个户部司郎中,就这么被窦辅安软禁私狱,但何绍祖可不敢有半句质疑,他十分明白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入职尚书省,眼看前途光明,一夕之间却生死未卜,又怎不悲痛欲绝。
  他原也不曾想过行这胆大包天之事,一来是因被那神秘来客所述事实震惊,想到郑雄既然因此得到高官厚禄,他为何不能效仿?再者自从朝廷揖盗令颁发,要求各地官员引以为重,他的靠山毛大相国也让人传来令信,要求他务必重视,也有婉转暗示,称不少州县察获匪盗,其实并非落草之寇,而以在籍民户作为“掩饰”——横竖揖盗令颁发以来,落网贼冦并不由大理寺、刑部复审,而是经地方官员禀奏请斩后,在当地即行处斩,死无对证,根本不用担心会生纰漏。
  何绍祖想着如果只捕区区二、三十人,并不算赫赫之功,顶多是升迁州官,还得熬上许多年头才能返京入朝,不如干脆在“捕盗”人数上争取显然优势,这样有毛大相国为他请功,才有可能直接升调京官。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太值得放胆一搏了!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何太后忽然追究旧案?并且还是亲自授令窦辅安盘询,根本不容他分辩,便以刑讯威逼,又将他软禁在此!
  何绍祖盯着石壁上那盏昏黄如豆的灯照,绝望得嚎啕大哭。
  又说窦辅安,次日大早便急赶入宫,将昨晚所获一一告诉了太后,听闻何绍祖的供辞,太后的面色铁青,连连冷笑:“真是狗胆包天,竟然敢欺君瞒上!又愚蠢透顶,轻易就受人唆使,甚至不曾细察那唆使之人来历,亦不关心去向,这样轻易就放过了居心叵测之徒!”
  窦辅安昨晚待何绍祖大不客气,这时却没有落井下石:“太后息怒,眼下情势,似乎不宜追究旧案,州县官员虽然不曾真正捕获急公会众,但这番行动,对布衣平民却也不乏威慑,有利于禁绝民众与贼寇勾通。”
  “可是那唆使之人究竟是受谁指使?种种迹象,显明有人图谋不轨。”太后这时当然已经听闻了陆离与邵广的禀知,人证温峤的存在又忽然间踪迹全无,让太后大是警惕,就像被人硬塞了根鱼骨,让她如鲠在喉,因为苇泽关告捷的愉快心情也平添一重阴霾。
  “无论是谁在后图谋,亦无真凭实据,只要有人跳出来揭发,只需斥其构陷即可。”窦辅安建议道。
  “倘若是汝阳王党在后策划倒不足为虑,就怕是匪寇意图煽动民乱!”太后想起陆离的谏言,大是烦恼地蹙紧了眉头:“总不让人好好消停几日,真是风波不断。”
  太后心情极度暴躁,于是将共主揖盗一事的毛维、元得志拎来狠狠训斥一番,把两个国相骂得灰头土脸,又说不出个应对之策,太后竟然也没有心情召集信臣商议,这一日的篷莱殿可谓气氛凝重,就连谢莹都不敢往太后跟前凑,拉着十一娘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太后如此郁烦。
  十一娘心中虽然明白,当然不会告诉谢莹,只与徐修能暗通消息。
  “这事的确太过蹊跷。”徐修能听说江、洪二州刺史竟然欲污杀五千无辜邀功,也是吃了一惊:“十一娘有何见解?”
  “那温峤不知踪迹,也不知是否被汝阳王党察获,倘若如此,汝阳王势必会借机生事,江、洪二州刺史若被坐实罪名,毛相国也会被牵连……太后倘若包庇毛相国,极有可能会踩中陷井,故我以为,到时,需谏太后公断此案,释放无辜,重惩奸官。”十一娘这回倒没有语焉不详,很清楚的阐述了她的想法。
  “但毛相国倘若因而获罪,岂非让汝阳王得逞?”
  “毛相国并未主使污杀无辜,顶多是荐人不当、监管不利之罪,虽然罢相,也不是没有起复之机,但倘若太后坚持不信告举,未经彻察便允奏报请斩,极大可能激生更大祸患。”
  徐修能听了这话,忽然眉心一松眼中一亮,随之唇角高扬:“正如小娘子之言,首恶只不过二州刺史,毛相国罪责不大,当谏明太后择重取舍。”
  十一娘莞尔:徐修能必然不会放过此番息事之功,有了这位助攻,营救数千无辜更添几成希望,而更加有利的是……因自己那番暗示,徐修能看来是开窍了,由他去谏言太后趁此时机将毛维另作他用,无疑绝佳人选。
第553章 玉郎名周季
  二月初连绵几日细雨,带着南风却一日更比一日温软,冻泥既融,草色渐翠,裘服已经不需穿着身上了,乌檐底下也已早就不见白锥,是一犁春雨甚知时的季候,虽触目湿泞,并不感凄寒冷清,但太后却历来不喜这样的雨天,篷莱殿里的阴霾仍旧一如霜冬。
  阿禄便尤其注意熏炉里的燃香,不能浮艳,亦不能有失暖浓,必须适到好处,否则便很有可能让太后郁躁的心情变本加厉。
  于是她就格外庆幸蓬莱殿里还有一位高玉祥,事事处处都能契合太后心意,为她们这些宫人分担不少琐细。
  好比这日,眼见着太后望向窗外刚一蹙眉,高玉祥便立即奉上一碗精心调制的扶芳饮,是从朝早便用小火温熬,入口绵甜,暖香扑鼻,终于是让太后眉心略缓,再听一句:“这场雨水过后,殿中牡丹必能吐蕊。”太后终于连唇角都舒展开来。
  “阿禄,去告诉辅安一声,放何绍祖回去吧。”太后交待这么一句,便由着高玉祥将她扶去牡丹屏下,似乎是想画上几笔那卷春梅图,又想到因为心烦意乱,已经好几日未曾批览奏文,到底是搁了笔,眉心重又蹙紧,长叹一声:“让十一娘及徐、贺两位舍人过来吧。”
  高玉祥却并没听令行事,笑着说道:“自从旧岁至今,太后一连数月烦劳,这几日小感不适,也正好趁机休养,今日虽说好些,何需急于操劳政务?奏文若有急要,柳小娘子必然便会禀知,政务又有几大相国辅治,太后哪需放心不下?”
  “你就知道唆使着我躲懒。”太后虽然冷哼一声,这话里听着却并无责备之意。
  “奴婢唯一用处,不就是让太后玉体康泰,心旷神怡嘛。”宦官弯眉笑眼,身子往前一倾,略压低了声儿:“太后既得闲睱,莫如今晚,奴婢便诏周郎入禁?”
  其实这话高玉祥早便想提,只不过前些时候因着晋朔告急,随之又有各国使臣入京朝贺,朝中忙得一团乱,好容易武威侯传回捷报,紧跟着却又有奸人作秽,太后刚高兴没两日,心情便一落千丈,高玉祥哪敢多嘴,早前听太后下令释放何绍祖,他就晓得太后已有决断,于是才敢谏言。
  果然便见太后微微颔首,高玉祥不由心花怒放。
  那周季可是他大着胆子举荐,又是废了许多心思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人,眼看着大得太后欢心,倘若就此弃用岂不可惜?还好太后并没有将周季抛之脑后,说不定一直朝思暮想呢,不过碍于颜面不便主动提出诏见,这回自己可算是又再度中太后心意。
  好容易挨过了半昼,趁着各处还未下钥,高玉祥便急匆匆地赶去了义父图大海的私宅,一入后院,竟然瞧见周季半披一件鹤氅,一手把着美酒,一手搂着舞伎正跟那寻欢作乐,高玉祥便沉了脸,先是过去一脚踹翻了个琵琶伎,重重哼了两声。
  周季正伸着鼻子往舞伎衣领里嗅,瞧见高玉祥“从天而降”,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把酒杯一丢美人一推,立即匍匐拜倒。
  高玉祥威风凛凛地逼视着闲杂人等退出偏厅,又再冷哼一声:“周郎如今也算飞上枝头,只不过莫怪我不提醒你,你可比不得普通男子,一当富贵即思风流。”
  周季吓得舌头直打结:“卑贱小民哪敢当富贵二字?”
  “行了,闲话休说,今日太后诏见,还不快些准备!”高玉祥倒也不欲过多折辱,别看此人自小就被当作面首之流训养,出身卑贱,谁知道日后有何造化?义父若不是因为这点子顾忌,又哪容周季在宅里恣意胡为。
  眼瞧着周季换了一身内侍服,高玉祥转身往外,步子才刚迈出却又顿住了,抓了周季过来抽着鼻子重重一嗅,撒开手蹙眉说道:“满身脂粉味,这是要提醒太后你刚才在寻花问柳,太后这几日心情可不畅快,些微错谬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还不速速去净浴,从里到外再换一身干净衣裳。”
  这么忙乱一番,到底还是赶在下钥前进了宫门,有高玉祥这位篷莱殿大太监开道,宫卫自是不敢细询他身后那“小内侍”的身份,只验看了凭符,就放通行。
  其实正常情况下,普通内侍可不比得贾三宝、窦辅安、高玉祥等太监可以在外置居,更不说出入宫禁,宦官自有等级区分,普通内侍出宫必持侍监所发凭勘,光是刷脸可不行,而多数内侍只有证明身份的凭符而无准许出入的凭勘,要论规律,就算高玉祥为蓬莱殿侍监,亦无权公然将一个内侍带出带入。
  否则内宫宠妃岂不是大有可能私见外男?
  然而这时是韦太后临朝听政,篷莱殿的地位更胜紫宸殿,高玉祥做为太后心腹,自然就有了紫宸殿侍监该有的特权。
  周季之前数番相随高玉祥出入宫禁,从来没有遭到过任何盘问。
  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但两人刚刚转入甬道,另一侧窦辅安便缓缓踱步过来,做为掌管宫卫的监门将军,他自然备受宫卫礼遇,并不急着询问,而是天气吃食的寒喧了一番,佯作无意才问起早前入禁之人:“那内侍某看着面生,难道是新近才入篷莱殿侍奉?”
  宫卫随口便答:“不属禁中凭符,而为图内丞私训,因高侍监声称为太后特诏,卑职不敢质阻。”
  原来大周宦仆,并不全都集中禁内,例如图大海等高居内丞品阶者,亦能私蓄宦仆,以充皇族备选。但未授禁中凭符者,除非君帝特诏,不得入宫,还是那句话,眼下太后的话比皇帝管用,高玉祥既然声称是太后特诏,小小宫卫哪敢质疑。
  窦辅安自然也没有责备宫卫失职,他微扬着下巴,看向已经不见高玉祥两人身影的甬道,一双眼底晦色如涌。
  风波暗酝,暴发前的平静一直到了二月望日朝会,绝大多数官员都不知太后已经经历了忽起忽落的心情转换,且道既然苇泽关告捷,望日朝会时自当以喜贺为主,走一个甚是愉快的过场,再用完廊下食,便即各归职省抑或游玩宴庆去。
  就连晋王贺烨都是如此认为——自从他因为与武威侯府的那场风波,险些被贺淇逐出宗政堂,太后特意叮嘱:常朝缺席也就罢了,一月两次朔望朝会,九品以上京官必须入朝,单你这个亲王缺席,岂不是授人以柄?必须到位,不能躲懒。
  所以今日望日朝会,贺烨也准时到场,当然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往席位上一坐,就开始神游太虚。
  不过百无聊赖的晋王殿下还是留意见了身边坐着的汝阳王贺淇,好一副志得意满的抖擞面貌。
  咦!这可稀罕了,武威侯立功,贺淇不是应当垂头丧气么?谢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贺烨便对这索然无味的望日朝会略寄希望,等着接下来会发生惊吓还是惊喜。
  便又睨见了陆离与贺湛,在不同的人群却频频关注向同一个人……
  不,准确说来是同一群人,御史台那一堆。
  贺烨不由更生狐疑,难道说,这段时日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再看未来岳丈柳少监,却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就连因着韦元平正式宣告苇泽关大捷,底下一片“群魔乱舞”时,柳少监都险些没跟上节奏。
  ——此时国逢喜庆,百官并非仅仅拜首匍匐山呼万岁,更要起身扬臂转圈起舞,以显示兴奋喜悦的心情。
  贺烨清楚的看见未来岳丈重新入坐时,未隔数息又再垂眸向下昏昏欲睡,直到听闻林昔那句中气十足地“臣,有本上奏”时,脖子一直的震愕神情。
  待看清出列上奏者是林昔,岳丈大人又平静了。
  林昔一直是御史台的特殊存在,时不时就在朔望朝会上创造“惊喜”,贺烨上回涉嫌“骗奸”贵女,这位也是弹劾主力之一,至于毛维、元得志之流,都被林昔一张厉口当众参劾过,甚至还有汝阳王党也倒过霉,林昔与邵广眼下俨然同为士人表率,只可惜,林昔虽然直言敢谏,但真正被他参倒的人,目前屈指可数。
  总之,林昔并不属于任何党营,朔望朝会上他却是经常出列奏劾,可谓百折不挠。
  太后对他的态度是,不听信,不打压,任由存在,自生自灭。
  贺烨却留意见林昔今日出列时,贺淇忍不住弯起的唇角。
  林御史又被利用了!这是贺烨脑子里率先蹦出的想法。
  御坐上的小皇帝贺洱,却因为林昔的出列奏言精神一振!
  他这时并未亲政,然而每每朝会,贺洱这个天子自然也不应缺席,需得做好他垂帘之前的摆设角色。但是朔望朝会多数都是过场,各省长官例行奏事而已,贺洱顶多只有“平身”二字台词,连“退朝”都由宦官代劳……常朝一般才会争议国政,只不过足够资格参与常朝者,多为太后党,当然就不会在皇帝面前真正讨论,常朝竟然也沦为过场。
  过场一般的朝会是相当无趣的,就连柳少监这样的官场“老人”都觉得烦不胜烦,更何况稚拙之龄的小皇帝贺洱?又兼最近在生母小韦氏的影响下,贺洱逐渐产生了“求知若渴”的心理,不甘于傀儡玩偶,所以很愿意林昔这样的刺头跳出来说道一些他在别处不能听闻的政务,尽管听不太明白,总也胜过闭目塞听。
  只是贺洱尚且牢牢记得生母的叮嘱,知道自己这时不应多嘴,虽然精神一振,也仅仅只表现在眼里面上。
  太后坐于御座帘后,是看不见小皇帝神色面貌的。
  贺烨却悄悄看在眼里,暗暗瞥了一眼义川郡王,瞄见的还是个正襟危坐不动声色的老狐狸形象,不由更是好奇,贺淇今日又要咬谁了?
第554章 深夜火光
  十一娘亦在二月十五当日,便听闻了朝会上发生的一切,通风报讯者甚至不是贺湛,而是徐修能:“林御史于朝会弹劾何绍祖,声称路遇冤民告举。”
  林昔弹劾果然是何绍祖,而非江、洪二州刺史!这说明一切果如她推断,什防几个人证是垫脚石,真正重要的温峤要被汝阳王留作扮倒毛维致命一击。
  十一娘心中并不轻松,更有难言的愤怒缠绕心头。
  陆离所禀,并未涉及何绍祖,但十一娘已从阿禄口中得知,太后下令窦辅安密审什邡匪案。
  这说明什么?温峤声称有人挑唆江州刺史污杀平民一事已引太后关注,但诸多涉案官员远在外地,唯何绍祖近在眼前,太后联想到何绍祖很有可能也是被人唆使,才会下令窦辅安密审。
  然而结果呢?何绍祖虽然招供,但仍被太后释放,这说明太后无意追察,果然是想保全党羽,坐视数千无辜枉死。
  更让十一娘忧虑的是……
  “真没想到,林昔竟然也是汝阳王党!”徐修能作此断言。
  十一娘闭目,很多事情,她都想要求全,想着避免牵连无辜,纵然起初听闻温峤告举,她确实犹豫过应否坐壁上观,也在暗中衡量利弊,就是为了那短暂的犹豫,直到这时仍然自责。
  参涉权益者,生死咎由自取,但那些无辜平民,的确不应为权贵垫脚。
  漠视已为可耻,更何况操刀刽子手!
  她又听徐修能一叹:“太后已经下令大理寺卿主审此案,将那几个什邡人证收监盘询,并未询商众臣,说明已有决断,咱们早前商议,不宜再上谏言了。”
  大理寺卿为毛维党徒,他还能审出什么结果?
  “不过汝阳王今日当场谏言,关系揖盗严令,当由政事堂、宗政堂参审,太后又生犹豫,朝会时未有定论。”
  太后之所以犹豫,乃是因为汝阳王党当场质疑,但太后意图已经显明,徐修能等自然不会贸然上谏。
  这些虽非十一娘所愿,但不得不说,一切实在她预料当中。
  自从陆离、邵广禀明温峤告举,事发至今,太后仅只诏集几大国相商议应对之策,却并没有询问陆离等人有何见解,应是料中陆离等之意见与她相左,而随着事态发展,毛维及其党徒地位越更岌岌可危,太后越更不会妥协,因为在韦海池的眼中,无论多少无辜性命,与其利益得失相比都是不值一提,她的取舍早已注定,除非对其利益无碍,才有可能因为顾忌阴谋诡图,而防范未然。
  但汝阳王不可能仅为营救无辜,放过拔除毛维这枚爪牙,动摇太后党势的绝佳机会。
  这就是十一娘为何不赞成将温峤等人证交给汝阳王的原因。
  她的计划是利用汝阳王挑生事端,将营救无辜与保全太后党利益归于相同层面,而非相互对立。
  “只是若太后坚持让大理寺独审,恐怕汝阳王党不会善罢甘休,汝阳王不会没有其余后着,而仅只利用林昔奏劾。”虽知事不可为,十一娘仍未放弃说服徐修能先一步谏阻太后慎重决断。
  “不会有公审了。”徐修能十分笃断:“告举者一旦进了大理寺,要么承认受人唆使污告何绍祖,要么……灭口!”
  眼看十一娘惊怔当场,徐修能不由叹了口气。
  到底是闺阁女儿家,虽说机智多谋,却并未经历生杀险恶,又哪里想得到这多惨烈狰狞。
  徐修能暂时决定袖手旁观,贺湛却当朝会散后,主动劝谏太后允准诸辅政王共审,自是没能说服太后,他也没有在这关健时候与十一娘私谈,下昼辞宫时,只遥遥冲十一娘暗暗摆手,便传达了一无所获的结果。
  倒是阿禄,这日傍晚趁着空闲,将所见所闻知会十一娘:“贺舍人提醒太后汝阳王必有后着,为防事态恶化,当依法处治何郎中终结此案,太后尚在迟疑,并未采纳贺舍人谏言,下昼时太后诏见毛相国,除高侍监外,不许宫人在侧,故而某并不知晓太后对毛相有何授意。”
  就在次日,大理寺卿石震觐见,这位虽说是从三品高职,然而专职刑狱司法官员一贯并不如何受重,石震还是首次获诏篷莱殿。
  大理寺一直便被毛维掌控,就算当年贺衍重用薛谦、冯国璋时,曾经一度将大理寺卿另授予人,毛维却一直没有真正丧失对这一机构的控制,自从太后临朝,大理寺卿便被毛维党羽垄断,这个石震一度为毛维属官,也算是从低阶官员飞快擢升。
  十一娘从前并未见过石震,这日有了“擦肩而过”的机会,便仔细打量了几眼。
  石震散官任朝议大夫,正五品,故而未服紫而服绯,身量魁梧,长臂腆腹,乍一看威风凛凛,可惜生着一双滴溜乱转的三角眼,尽露鬼祟奸滑。
  也不知他与太后说道了些什么话,一刻即出,把袍子一撩疾步如飞,十一娘在远远的长廊底下,都能看见那双三角眼里的厉厉寒芒。
  她的心就往下沉去。
  徐修能都能料中事态,对太后更加了解几分的十一娘自然也有所预料,那几个因为家人被污杀,悲愤难捺又心存忧惧,以至于背井离乡希望求庇急公会改变命运的百姓,到底还是难逃冤死囚狱的凄惨结局。
  而更加可悲的是,临死之前,甚至不知自己是被人利用,白白沦为这些所谓贵胄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清风卷落春叶上的积水,冷润了发鬓。
  十一娘久久站在长廊底下,黑漆漆的眼底,有远处飞檐华宇苍硬的轮廊。
  这一刻她在想,也许贺周之治真该走向衰亡了,已经腐朽的世道到处都是狰狞的人心,仍存良知者不得不挣扎求生,如她一般眼睁睁看着将有无辜枉死,却无能为力。
  她僵硬着脊梁站在这华丽巍峨的宫廷,前所未有的怀疑从心里油然而生。
  “大父,您从前为贺周社稷殚精竭虑,是否真有意义?而我现下所作所为,是否真有意义?渥丹没有经历过武宗盛世,诸多政通人和、民安物阜只见史书记载,眼下我亲眼目睹则是,奸侫当道、民不聊生,大父,渥丹越来越怀疑,只死一个韦海池,天下是否就能恢复清平?大父,渥丹很没用吧,到了如今,连几个无辜百姓性命都无力挽救。”
  这一晚,注定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十一娘躺在锦帐里,尚且能听见窗外廊下,一贯晚睡的谢莹还在与几个小宫女说说笑笑,她们在说雨终于是停了,争论着明日是否会见艳阳,谢莹提起了她的击角场,不厌其烦地形容着多少别出心裁的设计布置,小宫女们奉承讨好着问东问西,谢莹的谈兴便越发高昂了。
  十一娘逐渐觉得烦躁,披衣蹑覆,推开一角纱窗,她就这么静静看着阴云里,隐约的一轮月影,更远的天幕上,有十几粒星辰,明明暗暗着,吞吐光华。
  雨是彻底停了,石径半干,花树间却有氤氲弥漫,被檐角宫灯照映得朦胧隐约,仍在谈笑的女孩们,并未察觉窗内有人观望,谢莹拈起一枚杏仁,投掷梁间栖燕,却有远远树梢上,几只翠鸟受惊。
  “别说话,好像有人在跑动。”一个宫女突然发觉蹊跷。
  “看!仿佛有火光!”另一个宫女惊叫道。
  话音才落,便听一声门响。
  十一娘突然推开门直奔出来,倒是把谢莹唬了一惊,夸张地直抚胸口,一把拉住了十一娘的衣袖:“十一姐莫急,不是宫里走水。”说着话就更凑近了些,挨在十一娘的耳边:“是大理寺。”
  大明宫建在龙首原上,地势原就高突,又为深夜,皇城之外大理寺火光冲天当然会被禁中察觉,但只靠一眼便能断定是大理寺起火,除非是谙熟地形的哨卫,谢莹当然没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她作此论断只有一个可能——早就知道大理寺会起火。
  谢莹也并没打算瞒着十一娘,一边拉着她登上浮芳廊外一处三层台阁观火,一边低声说道:“大理寺失火,便会有囚犯趁乱将什邡人证灭口,那几个囚犯经审,原来都与急公会暗下勾通,其实几个所谓人证,无非是得急公会暗下唆使罢了,意图污告何郎中,挫败揖盗令,如此一来,急公会可不是能缓口气,再图扩势?说到底,都是急公会匪盗之阴谋,就连这起火灾,也是囚犯买通大理寺狱吏行为。”
  这套此地无银的说法也太过明显,十一娘这回倒真的愕然了:“六妹妹对我说这些,是得太后授意?”
  若这事真是急公会所为,谢莹如何能预先得知,除非她是急公会一员,就算太后早就洞悉急公会阴谋,那么这场火也烧不起来了,只有一个可能——这把火是太后授意,谢莹那套说法是为将来给公众交待的官方说辞。
  “今日我等到此时,可就为了看这场热闹。”
  说话间,谢莹已经携着十一娘站定台阁顶层,她莞尔微笑,俯视着火光冲天处:“这把火虽然是太后授意,但那几个所谓人证的确不安好心,十一姐或许不知,这一帮人,起初是欲利用邵御史,可惜那日薛舍人刚好也在,邵御史这才没有上当,哪知他们转头就找上了林御史……十一姐可信这几人若真为平民百姓,怎么就知道邵、林二位御史才会如此冲动于朝会奏劾?”
  谢莹微微偏着头,看向十一娘:“太后让我告知十一姐,亦是因为昨日贺舍人一番劝谏,似乎有存心针对毛相国之嫌疑,贺舍人一贯忠心于韦相,可在这时候,却不能中了叵测之徒陷井,为私利而内乱,十一姐还当劝阻贺舍人,不要辜负太后素来信任。”
  这又是赤裸裸的试探,韦海池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高阁之上,虽见火光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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