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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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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怪异复杂的宗族承继关系,也只有他们内部人能够遵守并理解了。
之于大周贵族而言,自然闻所未闻日本皇族及贵族圈里这些荒唐淫/乱的韵事,事实上大周男子虽然偶有与日本女子苟合之事,却从无缔结正式婚姻的前例,顶多府上养着个把倭伎,连姬妾的名份都算不上,那些怀着各种目的随使来周的日本贵女,自然也不会留在大周为人姬妾,一旦怀有子嗣,她们便会归国,固然绝大多数的人也许会在海航时丧命,稀罕的是这些倭国贵女仍然前赴后继乐此不疲,就更别说大周贵女远嫁东瀛,或者便宜了遣周使们,这时还是史无前例的事。
因此十一娘压根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被粟田马养暗暗盘算上了,除了功利目的之外,只因为她身上具有守礼安份这个“美德”……
当谢莹收了日本使臣一笔重贿的同时,十一娘正在听徐修能大感郁烦地谈论另一个不知好歹的使臣。
原来旧岁时作为臣属的新厥并未遣使纳贡,今冬却突然遣使来朝,这位新厥使今日被太后特别诏见,竟然提出要求大周给予岁币,钱物共计价值二十万两白银,而且口气十分强硬,声称倘若太后驳回,新厥君甚难约束各部首领劫掠大周边境!
“分明就是趁火打劫,眼下云州城外北境诸蛮尽皆归服新厥君,又兼幽燕沦陷,新厥君这是威胁我大周若不给予岁币,便会与潘逆北辽形成夹击之势!”
十一娘不得不承认徐修能的分析大有道理,但她并不觉得震惊,新厥人之野心勃勃早就昭然天下,否则当初太后执意与新厥连盟镇服北蛮诸部时,也不会引起许多忠耿之臣谏阻,新厥君当初为扩大/疆域佯装臣服,目的达到后何尝屡行臣子之义?现如今大周内起战乱,新厥若不趁火打劫,难道反而还要听命于大周不成?
太后当年为了虚荣之名,不惜与虎谋皮,那么理应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给予新厥岁币必定是行不通的,贺淇可还等在那里抓太后执政不当的把柄呢,再说这时前线告急,军需这一笔大耗已经让户部伤透脑筋,还哪里能够承担这二十万银的岁币?可若拒绝新厥,也难保新厥君不会被“逼反”,要是这会子云州有失,晋朔更加危急,对大周而言可谓雪上加霜。
太后这回可算是被架在火上炙烤,深陷左右为难了。
十一娘正听徐修能在此愤愤不平,却忽见贺湛心急火燎便往外跑,倒是徐修能招呼了一声:“澄台兄这是为何心急?又欲赶往何处?”
贺湛今日也奉诏陪同太后接待新厥使臣,此时并未到下值时间,闻言后瞧见十一娘在侧,也不避讳徐修能,张口就是一句:“早前太后原也嘱令绚之出席宴谈,绚之却忽然告病,太后准我前往看望。”
陆离竟然在节骨眼上病倒?十一娘不由得大是焦急。
第533章 暗杀
各国使者来朝,固然有诸位国相以及鸿胪寺官员负责接待事宜,然而太后也知道自己这套班子具有真才实学者不多,就论几大国相,她家兄长陪酒陪玩可以,谈诗论赋可不能胜任,毛维到底是科举出身,兴许还不至于被人笑话不学无术,但也没有足够让人敬佩的才学,就更不提元得志等寒微出身的官员了,谢饶平若在,也许能镇得住场面,可惜这时还不及返京,故而太后只好依靠陆离、邵广一批后起之秀。
陆离身担职责,自是不会莫名其妙佯疾,只怕即便略有小恙,凭陆离之性情,也会强撑,但这回却突然告病,怎不让十一娘担心他的身体?更别说贺湛这时已经得知陆离身体状况,又要比十一娘还要焦急几分。
可是当他心急火燎赶去陆离居住的别苑,却见好友虽然眉心紧蹙,尚还安安稳稳地跽坐着,并不像病痛不支的情状,于是心中的忧急才缓缓随那一口长气吁散,连忙追问何故告病。
却听陆离说道:“今日巧见随付新厥使臣入宫者,正是当年暗伤我那人。”
贺湛重重一击案几:“绚之可能肯定?”
“我这条性命险些断送在此人手中,纵然事隔多年,断不至于错认。”陆离苦笑摇头:“我不能肯定此人是否还记得我,为防万一,不敢大意,当时情急之下,要避免与其谋面,只好告病。”
陆离那时为察郑瑛率部覆没真相,是从剑南道偷偷潜往丘兹,又是在吐蕃境内被这新厥杀手重伤,要是此人还认得陆离,陆离曾往吐蕃之事便隐瞒不住,太后必然会联想到他是为察裴郑逆案才至于远绕异境,那么陆离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拆穿,不说多年努力付之东流,更加会引来杀身之祸。
贺湛当然明白事态危急,不由也紧蹙眉头:“纵然你称病可避一时,几日之内我还能为你转圜,可总不能一直这么病下去,更不说新厥使臣咄咄逼人,韦氏正受威胁,必然会寄望你能参议一二,说不定还要靠你与新厥使臣周旋,你病得久了,太后说不定会令医官诊治,到时可隐瞒不过去。”
“说不得,也只好真病了,我这身体本就嬴弱,折腾一下,不怕不会染上风寒。”
贺湛:……
当然不会赞同陆离自伤:“你也知道你身子嬴弱,将养尚且不及,还想着折腾自个儿?万万不可!”
本就是阴冷季候,正常人若是得了风寒也许都难保痊愈,更不要说陆离,若真因这场病有个好歹,届时到哪里找后悔药去?
贺湛拍案而起:“那伤你者既是使臣近侍,说明甚得新厥君器重,难保今后不会再使长安,难道回回有他,你都要告病不成?依我之见,莫如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可他虽非正使,却也是使臣近侍,若真被暗杀在大周国境,只怕新厥更会不依不饶,眼下时局,大周已然不能再树外敌。”陆离忧心忡忡,不肯为他一人之故损及大局。
“我有法子,可以嫁祸潘逆,这还多亏晋王殿下,好容易察明了潘部潜藏京中一窝间佃,因其身份不过是普通商贾,并无太大作用,一直就没有清除,正好为我所用。”贺湛说着就要去安排,却被陆离阻止:“不急在一时半刻,此事重大,还当先与五妹商量。”
虽然贺湛说得轻巧,但陆离哪能不知这事风险甚大,毕竟是在长安城中刺杀使团成员,稍有不慎,便会导致更大祸患,但他当然也明白十一娘必然不会认同他的计划,这事没有其余办法,也只好采纳贺湛之计。
陆离是打算用缓兵之计,暂且拖延过今日,待贺湛一走,他便“感染”风寒,当既成事实,自然不用再冒风险。
贺湛有多“诡诈”,哪里能被陆离骗过?虽然这事也的确需要十一娘允同,不能自作主张,只不过贺湛临走之前,却一语拆穿了陆离的计划,并且严肃威胁:“绚之倘若真要折腾自己,我也不能再为绚之保守秘密了,势必会告诉裴五姐你已命不长久,并会将绚之诸多苦心合盘托出,五姐若知你到这地步仍为她处处打算……她是个什么性情,绚之必然心知,到时会否还会不顾绚之你这份情深意重,执意另嫁他人?可五姐若放弃晋王妃位,对将来大局多有不利,到时五姐必然会左右为难,更不说要是你真在这时因为此事就有好歹,五姐会怎生悲痛难安!”
这简直有如拿住了陆离致命要害,他纵然可以不惜性命,却绝不能容忍因他之故让渥丹为难悲痛。
贺湛告辞许久,陆离方才长叹一声,到底放弃了原本计划。
又说十一娘,当日便听贺湛告诉了这一紧急事故,没有多少犹豫便下决断:“新厥狼子野心已经昭然,就算太后因为情势所逼,无奈之下答应了给予岁币,迟早一日,新厥亦会挑动战事,既然不能安抚,而新厥又是率先撕毁协约,那么又何惧交恶?新厥一直就是敌人,大周与之交恶,说不上是另树新敌。”
言下之意,当然便是赞同贺湛依计而行。
“不过我觉得蹊跷则是,新厥君明知大周内乱加剧,为何不干脆趁此时机攻陷云州兵逼晋朔,反而是遣了使臣来逼索岁币?晋朔之重,可是区区二十万两银物所能比拟?”这一疑惑早在听徐修能提起新厥来使要求时,十一娘便已经暗暗猜测,但她当然不会对徐修能提起,这时提醒贺湛:“据我判断,新厥君应无打算在这时就与大周彻底交恶,也许是另有筹划,再说新厥与北辽原是水火不容,论是哪方占据晋朔,对另一方都为不利,新厥这时实力还不足以与大周发动全面战,故而这回索要岁币,许是当真打算趁火打劫而已,说得更准确些,新厥企图应是投机取巧,就看太后是否会让他趁愿,说不定就算使臣无功而返,短时之内,新厥亦不会再有更多挑衅。”
贺湛眼中一亮:“若真如你分析,这回计划一旦成功,说不定反而会恶化新厥与潘逆甚至北辽之间关系?”
“死者并非主使,不过一个随侍而已,太后交出潘部间佃,已经足能让新厥君平息怒火,只要新厥君并非打算此时就与大周彻底交恶,纵然不会因此与潘逆冲突,对大周亦并无损害,换而言之,倘若新厥君已经决意与潘辽联军夹击大周,就算没有这桩事故,势态照旧会恶化。”十一娘把牙一咬:“就这么做,必须要斩草除根,只不过……一定要小心安排,千万不能任何纰漏,咱们人手,不能有一个落网。”
既然有了决议,杀人的事当然是宜早不宜迟,更何况贺湛已经回复了太后陆离之疾并无大碍,将养三、两日即能好转,太后也就打消了派遣医官前往诊治的念头,那么这事也只能在近日了断。
其实若按严格说来,新厥这时为大周臣属,前来朝贺者不能称使臣,身份应与各地节度使派遣官员类同,故而住地并不由鸿胪寺安排统筹在各大客馆,而应安置在进奏院,但只不过新厥君自从“称臣”以来,并没有派遣属官长驻京都,朝廷也没有设置新厥驻京的进奏院,因此这回新厥使团入京,只好暂时安置在前安东进奏院中,那里原是为安东都督府设置,因为安东所辖已被潘逆占领,安东都督府自然早已不归大周朝廷节制,在京这处进奏院便有如名存实亡。
将新厥使团安排在此,也是为了与其余国使区分开来,实际上是捏着鼻子哄眼睛,以示新厥仍为大周臣属罢了,只不过新厥君完全不听大周节制,真不知这臣属二字从何说起。
相比各国使臣都必须听从鸿胪寺官员统筹指导,一般情况下不能自由活动,当然好比津守长丹一类,本国长有遣周使游学居京,太后特许其可以“走亲访友”,只是去往何处欲见何人必须先知会鸿胪寺,登记在册,尚有一定自由度。新厥这个特殊存在倒更具特权,大可在长安自由活动,并不需要报备获批。
当然,他们居住的进奏院也不具备客馆的防范森严,这便对贺湛的计划减轻了颇多难度。
不过这时临近元旦,巡防原就比寻常更加严密,倘若宵禁后趁夜偷袭,反而不利于及时逃散,再说潘逆那窝间佃不过借普通商贾身份作为掩饰,若称他们能够犯夜突破重重禁防暗杀得手也不现实,故而这回杀人行动不宜等待夜黑风高这个自然条件,必须在光天化日下进行。
好在新厥那使臣也不是本份人,闲睱无事常往平康坊闲逛——谁让住在就近便利处呢,进奏院所在的崇仁坊正好与平康坊一道相隔。
平康坊里诸多妓家可不设什么防范,白昼时巡防也要比夜间更加松泄,更加有利于暗杀行动。
只不过贺湛因为要当值,此回行动不能由他亲自领衔,只好交托心腹白鱼,精心择选了二十个死士,力求一击得手是一方面,关键还要及时撤离,路线的安排显得格外重要,为防万一,还得率先设置避难之处,白鱼除了指挥行动,还要负责将追兵引往间佃所在,职责最为重大,不容有失。
而陆离那处别苑,因为正在平康坊南向的宣阳坊,也被贺湛划为避难处之一,可两人部署计划时谁也没想到,正是陆离这处“避难所”,险些发生意外!
第534章 使臣之争
腊月十七,是贺湛布署妥当计划动手的日子,这一日对于陆离而言也是格外煎熬,他是告病之人,当然不能随意出行,可消极等待实在难以安心,故而也交待了信得过的家人前往平康坊探视,以便及时禀知事态,不想遣去那家人未曾归来,却真有贺湛手下死士拍门求助,阍人自然是早受了陆离嘱令,核对暗语后,飞速将三个死士放行。
“事态如何?”陆离并不心急,就算有追兵在后,避免不了挨户搜察,只要将这三个死士藏于暗道,即能躲过搜察,故而陆离这时才有闲心追问事态。
“得手了。”三人中的领队先是一句:“郎君交待白大兄负责箭袭新厥使,那侍卫果然身手了得,飞身挡下一箭,却只伤了肩头,白大兄补了一箭,才将其射杀,侍卫群拥而上欲拿白大兄,咱们也依令与之缠斗,助白大兄顺利脱身,这才四处逃散,哪知事发地却有一个贵族所领随从,听得新厥语,竟然上前援手,度其相貌,应也是新厥人,此人身手更加了得,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可正因这么一耽搁,竟正好与巡卫打了照面,不得已只好依据布署,来郎君处躲避。”
这些人行动之前都已经过易容,只是本来面貌虽然不曾暴露,撤离时却也没有时间卸去伪装,因此一旦与巡卫照面,为了摆脱追踪,只好先往事前布署的避所。
正说着话,不想便听闻一串纷沓步伐,陆离心中一惊,来不及任何应对,书房的门便被“咣”地一声推开,那三个死士震惊之下,纷纷亮剑,却见闯入者竟然是一大一小两个贵族子弟。
“阿耶!”
“薛兄!”
原来闯入者不是别人,正是薛昭与阮岭。
陆离这处别苑一应仆妇本是精挑细选的心腹,也都晓得今日或许会有紧急事故发生,阍人原本不会大意放人入内,奈何拍门者非但是自家小郎君,身后还跟着追踪前来正欲搜察刺客的巡卫,阍人要是将薛昭二人拒之门外,当然会引起巡卫怀疑,只好放了两人入内。
阮岭为何今日领着薛昭来此?原来他今日才听说陆离患疾之事,一问之下,薛昭却一无所知,原来薛昭寻常是住在薛府祖宅,并不随父亲长居别苑,才没有听说陆离患疾,得知后自是心急火燎,相跟着阮岭一同来探望,不曾想在门前巧遇巡卫。
虽说巡卫是为公务,可这一带住着皆为达官显贵,自是要等阍人通报入内,得允后才好搜察,阮岭着急陆离病情,更得喝止那些巡卫:“此处为薛舍人居宅,薛舍人正在养病,尔等虽为公务,也不能惊扰薛舍人,且在此候着,待我入内先看望薛舍人病情如何,再知会尔等如何行事。”
便领着薛昭一路往内,一路上畅行无阻,并未受到任何阻止。
这处别苑因尽为心腹可信之人,数量其实并不太多,陆离为谨慎之故,今日更是预先将一部份仆妇打发出去,除了阍人以外,还有两、三个留在前院望风,若有不长眼的巡卫万一闯门,也好通传入内,不想小主人意外现身,巡卫还被挡在门禁,望风者们知道不能拦阻,否则必然会引来巡卫怀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人一路往内。
陆离居院外也只留下个婢女阿福,虽然阻拦了一下,又哪里拦得住?甚至不及通风报信,就被阮岭抢前两步推开了房门。
所以才成了这番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陆离自责不已,暗悔安排不够周密,他只针对巡卫去了,并没料到薛昭竟然会在今日来此,要只是被薛昭撞破隐密还不要紧,让他头疼的是阮岭,这该如何解释才好?
“不要动手,是自己人。”眼看着阮岭与死士因为误解意欲拼斗,陆离只好先说一句。
阮岭转而也意识到使臣遇刺恐怕与陆离有关,将手中长刀利落归鞘:“薛兄放心,那些巡卫由我打发!”
陆离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援手,心中也是一松,却连忙将人唤住:“阮郎且慢,不需打发巡卫,放他们入内并无妨碍。”
又让薛昭跟随出去与巡卫周旋,这才启动暗门,让三个死士藏身在内。
做为“养病”者,陆离自是未曾整装齐戴,发髻只松松用枚玉簪挽在头顶,夹袄外头裹了一件锋领大氅,由得婢女阿福掺扶着,就这么站在廊檐下待客,那巡卫队首自是又解释了一遍来由,陆离便客套一二句,由得他们搜察可有刺客潜入,自又回了书房小歇。
巡卫们哪里会怀疑堂堂中书舍人会收藏刺客,只不过担心刺客跃墙而入未被发现而已,陆离所在的书房他们是不敢去搜的,只将院子各处以及空置屋舍看了一遍,自是没有任何发现,又向薛昭道了罪,就去搜察下一家了。
“今日之事……”陆离这才有了闲睱接待阮岭,只他刚刚才起了个头,便见阮岭连连摆手:“薛兄行事自有道理,不需向某解释,薛兄放心,今日见闻阮某必当守口如瓶,今后薛兄若有需要,某随时听供薛兄差遣。”
陆离:……
半响才笑道:“如此,薛某多谢阮郎仗义之助。”
阮岭又问得陆离身体并无大碍,就彻底放了心,也不多留,告辞出去了,因着薛昭要留在别苑侍疾,他独自一人骑马仍往崔宅,一路上心情却很是愉悦,竟是大感庆幸自己今日搅进了这桩事故,终于与陆离的交谊得以进展,半点不介意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刺杀使臣的同谋,这位的是非观为:但凡薛六郎所为,都当鼎力支持,管那原因目的作何?
又说贺湛今日,因为这一桩情非得已的刺杀事件,他却不能临场指挥,自是有些心不在焉,可巧这日因着谢莹居中穿针引线,太后被其说服,在温室殿特别款待东瀛、新罗两国使臣。
自大周建国,新罗是最早建立邦交之一,周武宗更是与新罗结盟,一齐灭了高句丽,吞并营州等地为大周辖区,新罗因而岁岁朝贡,百余年来并未与大周任何冲突,只不过与东瀛却一直争执不断。
又说东瀛,与中原建交甚早,却不乏口是心非,比如前朝末帝暴戾无道引天下大乱纷争众起,后大周建国,一时之间却有内忧外患,国力并非强盛,东瀛便趁机与百济联盟,意欲吞并新罗,周武宗时,东瀛甚至与大周发生海战,被击溃,这才彻底老实了,又对大周露出谄媚的嘴脸,极尽奉承能事。
遣周使中,东瀛与新罗人占据了八成比重,两国受大周法礼影响甚大,故而历代君帝例常宴请,也常将两国来使并作一处款待。
而自从新罗征服百济,周帝忌其势大,逐渐对东瀛略有偏心,到韦太后执政,其实更加偏心东瀛。
还是早几年,东瀛使臣与新罗使臣因坐席争执,韦太后便倾向东瀛,硬是将新罗使臣坐次安排居后,赏赐器物时,也不乏厚此薄彼,新罗早生不满,可新罗王也明白交恶大周对自己并无好处,故而并未挑衅。
只不过新罗却不愿屈从东瀛,故而两国使臣回回获诏列宴时,都有一股颇为浓厚的火药味。
今日也是如此,酒未三盏,使臣便已经开始互相攻击,起初还是冷嘲热讽,到后来津守长丹先摁捺不住了,直接请禀太后,说的正是要将此批官制琉璃周瓷尽数“请赐”一事,理由似乎无懈可击:“我国所献朝贡为新罗三倍,诚意十足,还望太后施以礼遇。”
新罗使臣连连冷哼:“我国朝贡多少,津守君如何得知?”
津守亦冷哼:“无论新罗朝贡几何,我国都将多余三倍。”又一挑眉再兼斜眼:“听闻新罗王吝啬,连新罗贵族蓄婢几多都要限制,甚至不许妃嫔穿戴点翠,不知如此节俭,是否意欲挑生战事!”
这就不是普通的口舌之逞了,新罗使臣险些暴跳如雷:“一派胡言!还请太后斥责东瀛使污谤我国言行!”
今日出席使臣宴者,除了鸿胪寺的官员,还有贺湛、徐修能两个起居舍人,又因谢莹有穿针引线的作用,自是撒娇纠缠太后许她旁观,于是连十一娘也没被落下,这时与谢莹一左一右陪伴太后身旁,更加巧合的是晋王贺烨正好入宫问安,也被太后干脆拎来陪酒。
贺烨原本只顾赏饮歌舞美酒,似乎并不在意两国使臣较劲,却当津守质疑新罗王居心叵测时,悄悄竖起了耳朵。
新罗与潘部、北辽皆为交界,倘若真与他们联手攻周,当然大不利于时局。
又听津守长丹不慌不忙说道:“倘若新罗王并非居心不良,为何得闻北辽与潘军联合攻陷幽燕时,尚还无动于衷?当年高句丽欺逼新罗之境,若非武宗大帝援军,新罗只怕已经灭国,如今大周既有危难,新罗王正该起兵攻辽,以解大周之急。”
这话倒是甚合太后心意,于是在其示意下,徐修能率先表示认同:“津守君所言甚是,朴君正该向贵国君王忠谏,我大周与新罗有邦交之谊,新罗理当与我大周同仇敌忾。”
这下子便叫新罗使臣好生为难起来。
新罗本为小国,纵然这时统占百济疆土,却也有不少内忧外患,新罗王甚至一度不能独掌大权,被贵族牵制,无论是安东王潘博,还是北辽,都绝非新罗能够匹敌,若真兵援大周,立即就会引来报复,好端端的,又有哪个国家愿意自惹祸患,损及国力民生?
故而新罗使臣只好先答应了回国忠谏,暂时停歇了与东瀛使臣的口舌之争,而是诉起苦来,将国中许多艰难阻碍一一道来,就怕太后误解新罗王心存叵测,欲对大周不利。
第535章 獠牙森森
当新罗使臣开始倾吐苦水时,贺烨的耳朵又再“耷拉”下来,这些年来,他意在潘逆,自是对新罗不乏关注,是以裴子建便屡屡往新罗行商,贺烨对新罗国情的掌握,实在要比韦太后更加丰足,收复百济者原为新罗先君,三年前病逝,嫡长子继位,但这位新罗王今年也还未及冠龄,资历不足,并不能震慑那些曾随新罗先君征战百济的勋贵,又因一连数载,新罗多地遭遇旱情,民生与国力都有折损,新罗王也的确举步维艰,经受着莫大考验。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求新罗兵援攻辽显然不甚现实,再说依新罗之势,即便新罗王答应兵援,对大周而言也不过杯水车薪,不能形成联军之势,于战局并无多大意义,但是倘若新罗王被北辽说服,与之联手共同对付大周的话,新罗将士即能扩充潘逆所部,这当然会增加收复幽燕的难度,甚至加重晋朔之危。
只不过贺烨一看新罗使这态度,心知新罗王至少在眼下无意与大周敌对,那么将来,或许仍有联手机会,关键是大周军队先要挫败潘辽联军,让这些异邦小族看清时势,明白大周虽遇战乱,大国强势仍然不容侵犯,才能放心趋附。
所以贺烨并不寄望新罗这时就能与大周结盟,仍旧优哉游哉地饮赏酒舞。
可他却再次听见了津守长丹的冷笑。
“朴使君说这多为难之处,无非还是婉拒义助大周罢了,新罗自灭百济,疆域国力皆有扩增,又怎会贫难至此?大周太后明鉴,我国虽然力微,却愿兵助大周平定内乱,只不过……因海航多风险,并不利于我国兵卫着陆,其实新罗倘若真有助益之诚,何妨许我日本军士、辎重于新罗国境登陆,设兵府,如此也算与我国联盟共助大周。”
贺烨好容易才忍住蹙眉,晃了一眼太后,却见这女人两眼放光,心中刚道“不好”,便听今日似乎格外寡言的贺湛这时才似神魂归窍一般,特意拔高了声儿连道数声“大妙”!
“东瀛真为重义之邦,未知贵国国君意欲出兵几何,这些援兵又是否暂归我大周节令?津守君不妨先呈国书,具体事宜还待择日郑重协商。”
被贺湛这么一搅和,太后那句逼令新罗使允同日本使提议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她略微有些不满,轻轻撇了贺湛一眼,又撇了一眼新罗使如释重负的神色,这才微微露出笑颜:“今日设宴,确是为了款待两国国使远道来朝,的确不宜深谈军政。”
津守长丹并不甘心,但他又的确无法回答贺湛的提问,盖因日本国君哪里真有兵援大周的意愿,无非是想投机取巧,利用大周逼令,要胁新罗至少撤设海禁罢了,他可不敢自作主张真与大周签订什么国书,因此也只好暂时作罢,顺坡下驴:“多谢太后盛情款待,小臣如沐天恩。”
先饮了一盏酒,终于彻底放过今日因他连连相逼,这时已经有些如坐针毡身心俱疲的新罗使,把话题一转:“我国国君当闻贵国遭遇战乱,甚感忧虑,言及百余年间,日本多受大周礼遇,文礼律法直至匠作耕织更是受惠良多,两国邦交有若手足连里,当不能坐视大周危遇不顾,国君早有意与大周结为秦晋之盟,如此,有我国鼎力相助,相信大周必会渡过祸劫,平息战乱。”
这话出口,连太后都不由心生不愉,大周一直将东瀛等国视为蛮荒小族,故而至建国以来并未行和亲之策,为显泱泱大国风范,故然接纳各国朝贡,赐还亦为丰厚,更是展开怀抱开禁通商,接纳各国派遣学者及医者、工匠赴周学习,这些小族也历来以从属自居,尤其东瀛,各国遣周使中,要数东瀛学使最是言行有度温文尔雅,这也是武宗之后历代君主最为礼遇的其中一个原因,太后从前偏重东瀛使,也是因为他们最擅逢迎讨好。
但今日听这津守长丹一番话,似乎将日本提到了与大周平等地位,甚至于有意优显日本国富势强,大周反而急需东瀛援助一般?
日本国使这是表达了和亲之意,可日本国君却已经娶妻立后,难不成要让大周公主屈为小国妃嫔?别说公主,即便是宗室女儿,也不能受此侮辱!
太后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又听那津守长丹说道:“我国学使粟田君,本为国中贵族子弟,因慕大周文礼,自幼远渡游学,国君甚为挂念,因粟田君独身在外,上无亲长主持姻缘,故而特意交待小臣,可为粟田君求娶大周贵女,亦为成全两国秦晋之盟,巧合则是,粟田君倾心之人,今日正在席上,还望大周太后能够成全良缘。”
在场贵女只有两人,谢莹与十一娘是也。
太后把谢莹这一刹那兴灾乐祸的笑脸捕捉眼中,眉心微微一蹙。
贺湛冷厉的目光已经狠狠刮过了同席而坐的那两个东瀛人。
贺烨也不由略略握紧了酒杯。
十一娘却仿佛仍然事不关己般,垂眸端坐着,唇角维持得体的微笑。
“哦?”太后语音稍长,眉心很快平和:“粟田君有倾心之人,不知是哪位闺秀?”
粟田马养既为遣周使,自然有随宴饮谈的资格,这时引身见礼,修画得平齐的两道眉头下,平静无波的目光坦然看向太后身侧:“回禀太后,马养甚佩柳十一娘才华。”
太后竟然还有闲心晃了一眼贺烨,见他似乎如释重负般将一杯酒仰首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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