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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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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维大以为然:“这话说得不错,如今圣上年幼,可总有一日会亲政,太后又怎会甘心还政交权?义川王到底是圣上生父,怎么也不会眼看儿子成为傀儡,既然矛盾不可避免,将来难免还有一场争夺,谁胜谁负尚不可知。”
原来毛维已经在开始烦恼站队问题,他之所以踌躇,当然是因为不敢在这时就违逆太后,可若彻底得罪了义川王,要万一将来皇帝顺利掌政,岂不会被清算?太后虽然果狠,到底有年纪这一隐忧,谁能担保十年之后太后还能康健无疾?义川王那时却正当盛年,又有天子生父这么一层身份,权倾朝野大有可能。
“大人,依儿子看来,大人根本不需在意元相心情,元相如今虽然得势,却非名门望姓,根基有限,否则也不会甫一入京便献美郡王以固势,可正是因为元相企图之心过于明显,才会引起太后忌防,大人无论功劳抑或根基,都远胜元相,即便将来太后与义川王必有一战,大人都是双方在意拉拢者,故,大人这回只需依令而行,暗地将为难之处告知义川王,提醒义川王太后已对他心生防备,义川王即便为了圣上处境,怎会为区区一个滕妾生死介怀含怨?”
大有远见的儿子这番建议正合毛维胸臆,抚须颔首:“元得志仗着当年推荐姚潜之功,有些事做得也过于僭越,尤其是当他入京之后,自作主张攀搭义川王,可曾与我有过任何勾通?他也不想想,当初若非是我提携,他一介小吏又哪里会入太后青眼?若非他狂妄自大急功近利,我也不会摊着这么一件左右为难棘手之事,也是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自身份量,好好体会谁为韩信,谁为萧何。”
第442章 意料之外
毛维决心既定,便雷厉风行一般开动脑筋盘算计划,他先是想着对姚氏直接下毒手,可细细一琢磨,如此岂不是难免韦郡王妃受到诽议?这非但不符合太后的心意,说不定还会让小韦氏不满,不说太后,单论小韦氏就有不少办法让姚氏死于暴病,哪里还需得着如此婉转借刀杀人?可要是直接找义川郡王商议,让义川为免受疑自己动手,却也大有可能暴露自己见风使舵的打算,故而事成之前,稳妥之计还是莫与义川来往勾通,力求将此事操办得天衣无缝,待一切平息太后暂消警戒之后,才可恃机向郡王“示诚”。
横竖天子如今还小,意欲亲政起码得等十年,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便绞尽脑汁定下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当然行事之前,需要上报太后允准。
只不过虽然毛维经过一番梳理,不再对此意料之外横加于身的任务心生抵触,可一想到谢饶平置身事外的作风,显然是要逼他与义川及其元得志划清界限,至此只能坚决以谢饶平为靠,受其摆控,心里又哪会舒坦?故而也不再通过谢饶平,有意向太后表明,谢相国并无一点作为,而是将烫手山芋完全硬塞给他。
关于党羽们这点争媚夺宠的小心思,太后自然不以为意,私心里非但没有怪罪谢饶平偷懒弄巧,还甚是欣赏——将事情交予毛维,无论义川抑或元得志,都会对毛维心生不满,至此一来,毛维必须对她一人忠心,否则迟早一日会被义川与元得志联手排挤,谢饶平小小一手推托,便能让毛维断绝退路,于她而言有益无害。
至于谢饶平,太后并不疑他会与义川结党,自信有那魅力固然关键,又兼多年以来,谢饶平以孤臣自居,就从来未与义川及其余宗室有过任何交情,便是为了与贺淇党抗衡而必须笼络百官,这么一个大有利益的任务,谢饶平也从来不曾争取。
就算谢饶平早已洞察毛维野心勃勃,可也从未自作主张加以慑警,并不曾在意党羽是否为己所控,而是将控制权尽都交予太后,这一点显明大忠无私,太后虽然曾经也对谢饶平略微动疑,反复衡量之后,到底打消了对他的疑虑。
作为太后的“身边人”,十一娘当然凭借着察颜观色与小心揣摩,及时判断出自己起先打算让太后疏远谢饶平的想法并不明智,太难达成,才将目标锁定毛维,一双葱兰巧手,暗中拨弄,便为毛大相国铺垫了一条四面楚歌群敌环侍的“前程”。
只是十一娘并无未卜先知之能,当然也难以预料毛维会用什么方法铲除姚氏,接下来的事情她也没有余地再插手了,只好坐壁上观,是以当七月初,天子圣诞,却得知小韦氏因为旧疾不能入宫恭贺一事,十一娘并没觉得任何诧异,倒是韦缃忍不住,有那么些微暗示——
“伊伊不需为姑祖母忧虑,每逢夏秋之际,姑祖母都会犯燥咳之症,只不过今年症候提前,想来如无意外,不会有什么大碍。”
好端端提起“意外”两字,十一娘大觉疑惑,目光闪烁地看向韦缃。
那姑娘巧笑嫣然:“姚姬若在这关头遁规蹈矩也就罢了,倘若任何居心,必然会惹火烧身,倒应了那句恶有恶报谶辞。”
这一句就不仅仅是暗示了。
十一娘虽然没有搭腔,但哪能不知姚姬已经死到临头?看来韦郡王妃这一场病,大约会“意外凶险”了。
天子圣诞,历来为国之盛会,然而仁宗帝毕竟崩不及三载,连太后千秋宴都没有操办,更何况依据礼制必须为先帝“长兄”哀丧三年的天子?当然不会有国宴,顶多是举行朝会,众臣叩首庆诞而已,连丝竹礼乐都一并省略,贺洱全程哭丧着脸,当然不会是因为哀悼贺衍,皆因一大早还未睡醒就被一番打扮,大热天还必须数层累赘披挂,祭祀祖庙折腾一番,因为礼仪有失还被太后斥责一顿,再受群臣叩拜,自己却饿着肚皮,事后还要接受太后必不可少的礼仪教化——跪候篷莱殿整整一个时辰,对于稚拙之龄而言,简直苦不堪言。
这哪是庆生?简直就是劫数。
不过就圣诞而言,贺洱还真不算空前绝后的可怜帝王,自礼法成为制国之本,天子相比臣民更当遵守无悖,史载曾有皇帝体弱,圣诞日为全礼仪规制,折腾一番重病不起就此龙驭归天者也不是没有。
谢莹以为身为皇帝甚至只是皇后就能无法无天,其实之于多数情况,这也只是后人谬见而已,除非是昏君暴主,否则亦不可能恣意妄为。
而真正不惧德礼不畏怨谤之昏君,多数都会落得身死灭国下场,辟如周幽、秦二,倒真是恣意了,结局如何有目共睹。
对于眼下圣上贺洱而言,连恣意的资格都不存在,更谈不上任何抱负,苦逼情状可想而知。
十一娘目睹小皇帝头顶烈日膝跪阶下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不免也生出些微叹惜,她本是爱恨分明之人,历来明判是非,贺洱虽为仇家子,然而却是一个无辜小儿,以天下至尊之身,受此水深火热之苦,并还不知将来有多少险难危机,的确甚是可怜。
又展望诸多宫人内宦,即便稳重者,亦对幼帝正受磨难如若不见,更不说还有那些轻狂人,甚至于含讥露讽落井下石,小皇帝略有放松,便上前借口太后之辞教训,督促小皇帝恭敬态度。
十一娘看着难受,却实在不愿插手,原是要当作毫无察觉,转身之时却正遇两道目光,来自于徐修能。
“太后诏见十一娘。”
徐修能轻笑说道。
“竟劳徐舍人亲自传令?”十一娘回以轻笑。
“这桩乃私事,并非国政,余不便听闻,故才有传令之幸。”简短的解释,似乎有所提示,但又似乎完全没有泄露天机。
十一娘自然不曾多问,但疑心自己刚才对贺洱颇为同情的神色被这敏锐的起居舍人察觉,为防万一,心里已经开展盘算。
当她进入偏殿,眼瞧着如今尚药局的长官典御何无求五体投地匍匐在下,一旁韦缃却是老神在在的模样,甚至还冲她飘来一眼满含笑意的暗示,几乎立即便意识到有什么“好事”发生,当然不至于喜形于面,见礼后,悄无声息地跽坐在韦缃下旁。
就听韦太后震怒不已的嗓音:“据你诊断,郡王妃不是病症加重,而是因为药用被居心叵测之人添加有害之物?”
“确是如此。”
太后重重一击条案:“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意欲谋害郡王妃?”
何典御不敢抬头,前额直抵雕砖:“恕下臣不敢妄断。”
太后深吸口气,斥问道:“毛维怎么还不见人影?”
难怪需由徐修能亲自传诏十一娘来见呢,窦辅安这时有了另外的重任,正是去诏毛大相国。
原来今日太后忽然得报,因为季候之症的妹子小韦氏清晨突然咳血昏晕,大急大怒,于是下令何无求前往诊治,却得到一个被人毒害的结果,太后不愿皇室内务被朝臣广为得知,因此不便将此案交大理寺、刑部审察,想到毛维曾任大理寺丞,故而意欲着他前往察明实情,之所以叫上十一娘,这却是韦缃的功劳。
太后虽然并非不能离开禁内,然而接下来还有许多国政等她处理,实在脱不开身,不过同胞妹子受人迫害,当然必须表示重视,所以除了派遣毛维审案之外,特意嘱咐韦缃在旁督审,但韦缃早从祖父口中得知真相,明白姑祖母并无大碍,一切不过是为除姚氏而已,没有什么功劳的事,她不妨卖给十一娘人情——伊伊对姚姬不无怨恨,倘若亲眼目睹姚姬下场,岂不会心头大快?
故而特意谦称自己“难当重任”,有意拉上十一娘一同。
太后也不在意,自然一口应允。
十一娘却完全想不到自己还能亲眼目睹这桩一手推动的“公案”,慨然领命之余,却有谏言不得不提醒太后——
第443章 再见姚姬
当十一娘与韦缃奉令随行义川王府,小韦氏的卧寝外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院落里跪着数十惊恐万状之人,打头的便是面无人色的世子夫人赵氏,当然十一娘还并未见过她,只是从服饰装扮上推断出了赵氏的身份,义川郡王也已经闻讯从宗政堂赶回,却照样被篷莱殿派来“问候”的宦官阻拦门外,又是担忧又有几分郁怒,这时坐在一张仆役搬出的矮榻上,他的膝侧就跽跪着千娇百媚的姚姬,不住地淌眼抹泪,轻诉委屈。
十一娘隐隐听闻:“妾身朝早赶来侍疾,因王妃不耐烦杂在侧,只好帮着世子夫人熬煎汤药,等着汤药煎好,妾身才回住处用膳,怎知不久便听闻王妃咳血晕厥,吓得妾身魂飞魄散,后来宫里医官来得及时,妾身才略感心安,怎知那内侍,也不告诉咱们王妃病情如何,亦不许入内探望……妾身也就罢了,却连世子夫人都被阻拦在外,如今可好,连大王也被那阉奴挡在此处,亦不知王妃眼下情形究竟如何?”
十一娘垂眸,她从姚姬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吻里当然听出了自以为是的欣喜得意,只怕姚姬是当真以为小韦氏病情急重,就要撒手人寰了,无奈因为太后遣来的宦官阻止,没办法确定这个振奋人心又出乎意料的喜讯,故不满得很,这时还一心挑唆义川郡王恼怒,意欲跟着义川入内亲眼瞧着小韦氏咽气。
殊不想那内侍之所以胆敢“反客为主”,搞得这般草木皆兵,显然事有蹊跷。
姚姬愚笨,义川郡王的脑子可没这么糊涂,又哪里会怒而争执?
不过这时毛维还未赶到,义川当然不知小韦氏突然加重的病情竟是汤药出了问题,正自忧疑,被姚姬这么一搅,难免更加心浮气躁,忍不住询问那板着面孔紧张非常的宦官:“未知是哪位医官奉令前来诊治,眼下内子情形究竟如何,若是闲杂不便打扰,可容良医正入内携助?毕竟这些时日,都是王府良医正负责诊治,对内子病情相较熟知。”
那宦官虽然晓得内情,知道这场风波必然会导致有人丧命,可到底是太后心腹,当然也明白丧命之人绝对不会是义川郡王,他虽然依据嘱令暂时“戒严”了王妃居所,也不敢完全将义川的质询当作耳边方,只恍了一眼满面恼火目中却饱含迫切的姚姬,心内冷笑,语气听着倒是恭敬的:“太后听闻王妃咳血晕厥,大惊失色,立令何典御率尚药局二奉御前来诊治,何典御已经回宫复命,眼下两位奉御仍在指导医女施针,不过王妃应无大礙,郡王稍安勿躁,至于贵府良医正,此时已被鄙下着人看防。”
姚姬先是听小韦氏似乎没有性命之忧,好不失望,又听最后一句,顿时恼火:“不过一个阉奴,竟敢如此大胆,不让良医正为王妃诊疾,倘若王妃有个好歹,千刀万剐了你也不为过。”
十一娘听姚姬这话,险些没有憋住那汹涌的笑意,少不得又用指甲直掐手掌牙齿暗咬嘴唇遏制,“功力”更显不足的韦缃却忍不住了,一拉十一娘款款步上石阶,喊了一声“姑祖父”。
姚姬猛一回头,盯了两眼韦缃却不认识,注意力很快集中在十一娘身上,虽然时隔数载,但倒还认出了她这个曾经的眼中钉,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来了?”
十一娘默默,韦缃却误以为姚姬是冲她发问,回应了一个轻篾的眼神,只对义川郡王禀告:“太后令儿与十一妹前来,一是探望姑祖母病情,另则,也是旁听毛相国稍后审问一应涉案者。”
义川郡王当听宦官声称扣押了良医正,便情知不妙,又听韦缃这一番话,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再没心思顾及娇滴滴的姬妾,只对两个晚辈颔首示意,眼睛便直盯着那两扇虚掩的雕花门,膝上拳头微微握紧。
小韦氏年年暑秋之交都会犯躁咳,偶尔也有发热之症,这些他当然知晓,却也深知小韦氏的身体并非嬴弱,故虽然这些时日卧疾,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早前突得急重之讯,便察事出蹊跷,故而起先才争取让良医正诊治。
此时医术,虽相比古时大有进步,可千万别以为但凡医者都具妙术回春之能,民间医者多数都只懂得皮毛,甚至不少游医居然大字不识,更别说研习医书了,不提平民百姓,即便贵族勋望,也多的是不得良医疾重而丧者,这也是民间但凡出个“神医”,都会引得万千尊奉,以至于刘玄清等等装神弄鬼之辈有了名利双收的市场。
横竖治得好为幸,治不好是命,既然患病,就必须要有不治而亡的心理准备,这个时候的医者,可不保证会药到病除,一般也不会承担“误诊”的责任。
那当然真正医术优佳者,都会被朝廷征召入太医署,可大周之前的太医署并不负责为皇帝诊脉,尚药局的医官才能称之为御医。
只是后来,大周某帝突发奇想,将尚药局并入太医署,直到贺衍崩后,韦太后因疑太医署中有心怀不轨者,再度将尚药局分离,尚药局诸位医官,当然都是韦太后极其放心之人。
既名为御医,理论上便只能为君帝诊脉,尤其是长官典御,连太后、皇后都无能驱使,纵然是皇帝特诏,着御医为后宫看诊,多数也是比典御略低一级的奉御领命负责,只不过如今幼帝是个众所周知的傀儡,眼下尚药局的何无求,倒成了韦太后的专属医官。
那么是不是收买了何无求就有可能毒杀韦太后呢?
倘若真这么简单,诸位皇帝只怕多的是意外病死了。
这个时代的医术虽不发达,为一国之君看诊的程序却甚严谨,首先御医开出药方后,制药过程必须由宰相一人,诸卫上将军各一人,连同着尚药局长官及副属共同在场监督,当药制成,须由医官先试,保证人畜无害,在药封上注明药方、制药日期,诸监督制药者必须签署姓名以证承担责任,药才能上呈。
到服药这日,医官们还需试药,再由殿中监试药,如有皇太子,也要试药,多番折腾后,人人皆无异状,最后药才能被皇帝服下。
倘若这样,皇帝还是病重不治,那么医官们才不至于背负“延误失治”大罪,继续为下一个皇帝效忠,当然也有例外,保不住新君会因皇父之死痛不欲生,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医官处死。
总归一句,御医虽为医者之尊,但承担风险也是众人之最,企图买通医官毒杀皇帝者,起码还要买通宰相、诸卫上将军、以及整个尚药局或者太医署、殿中监、皇太子……
若真有这能力,直接上刀子岂不更加简便?
不过要是皇帝欲遣御医谋害哪个妃嫔抑或臣子,当然就简单得多,这也是义川郡王信不过何无求的关键原因。
虽然他这郡王府的良医正也是隶属太医署,但为德宗帝从前任命,这些年来义川郡王又没有荒疏于恩络,故对其忠心甚有把握。
当然义川王并不会怀疑韦太后会毒杀小韦氏。
他怀疑的是小韦氏会假借中毒,陷害嫡长子贺淘!
因为自从小韦氏此岁患疾,煎药之事皆由长媳赵氏经手。
第444章 围观者
义川正觉忐忑不安,姚姬这朵“解语花”此时却没有分心于安慰夫主,她实在是被小韦氏“化险为夷”这一噩耗搅扰得大失所望,又因智商极限,完全没有察觉险恶已经迫在眉睫,且以为太后是怪良医正延误了治疗呢,闲杂是死是活横竖与她无干,但十一娘这回送上门来却是机会难得,竟然小声恳求:“妾身难得一见柳氏女儿,实在牵挂阿瑾,还望大王许可,容妾身与十一娘私下说话。”
打的主意无非是“捉拿”十一娘往自己居处,好一番折辱显示已经扬眉吐气罢了。
义川郡王虽然已经心不在下焉,也不知姚姬与柳十一娘早有过节,不过当然明白十一娘在太后心目中的重要性,哪里会许可姚姬的请求,这时蹙眉说道:“十一娘担负太后旨意,王妃尚未醒转,怎能与你闲谈?”
姚姬愕了一愕,她根本没想到如此不值一提的请求竟然会被驳回,心头委屈便更增几分,那柔睫轻颤,又是两眼含泪,可还不待她发泄楚楚可怜,就听奉御之一出外禀报,王妃醒来了。
于是义川郡王以及韦缃与十一娘鱼贯而入,姚姬当然也想入内,却被她口口声声篾称的阉宦毫不留情挡在门外,纵然她高高一声“大王”,也没有挽回义川转身,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一行转入内寝,不无愤慨地瞪眼跺脚,干脆往早前义川所坐矮榻大剌剌地盘膝,望着那不可一世的阉宦直抛眼刀。
又说贺淘,原来根本不将小韦氏这一回病放在心上,有妻子赵氏在前侍疾,他也就是晨昏问候一声罢了,昨日便受邀去了汝阳王府,与贺湛兄弟饮了个酩酊大醉,得到嫡母“病危”的消息时已经晚了,也就只比毛维先到了一刻,当进这处院落,一眼瞧见赵氏跪在阶下,姚姬却坐在檐廊阴凉里,不无讽刺地一弯唇角,一弯身便将赵氏拉了起来。
“怎么回事?”似乎关切地一问。
赵氏当见自家夫主,强忍半昼的眼泪总算湿了眼眶:“世子……”
便将今日的事故简单呈述,而在这过程中,姚姬也总算发现了世子的归来,起身下阶见礼,又将赵氏没有说到的补充了一番:“就是那阉奴,仗着是太后跟前人,只拿鸡毛当作令箭,显然有意诬陷夫人照顾不周,才令王妃病情严重,不过世子安心,有妾身在前提醒,大王不至于听信这肖小挑唆而埋怨世子夫人。”
赵氏这时却不耐烦听姚姬表功了,颤颤兢兢的手指拽住贺淘的衣袖:“阿家咳血一事太过蹊跷,更何况医官们又是如此警慎,世子,妾身只怕连累了世子……万望世子千万勿以妾身安危为念,就算妾身受审,也莫要顶撞争执。”
看着这个女人虽然经过精心装扮却仍然不算妩媚的面貌,因为在烈日下跪候汗涕加交已然惨不忍睹的妆容,不知为何,贺淘胸口蓦然一窒,分明有冲动顺手一牵将她搂入怀中,实际上却是步伐向后。
那一刻冷漠如旧。
赵氏也是一怔,忽而就苦笑了,很多的事情她到了如今也没想明白,唯一清楚的是她配不上他,这不是努力就能弥补。
于是又再跪地,垂眸之时,却见眼泪不能控制地滴湿尘土。
又说十一娘,瞧见面如土色般灰黄的小韦氏气若游丝,却当看清义川靠近时挣扎着要坐起,完全无视了她与韦缃两个晚辈,干脆拉住了韦缃的袖子,两人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小韦氏那一番哀哀欲绝的“临终遗言”,说不尽的情深意长,道不完的难舍难分,却难得机智的提也未提姚姬这个死敌,更不会泄露妒恨的情绪。
十一娘原本最惧生死永别场景,这回却旁观得格外欢乐,就是忍笑忍得也格外辛苦,简直不敢多看一眼女主演那浮夸的神情,视线无比专注地盯着地面,就算听见男主演温言安慰“莫出不吉之辞,太后已经遣了何典御等来诊治,都称虽然凶险可幸及时缓解,并无大礙,好生将养即能恢复康健”的时候,她也不敢上前证实,由得韦缃出头,蹭去小韦氏身边连连宽慰。
待小韦氏再度因为“体虚疲倦”而昏睡过去,十一娘这才悄悄打量义川郡王的神情,那修长的一双眼睛里满布着遮掩不住的阴霾,唇角也抿得紧厉,心头必定怒火中烧。
看来贺洱夺得帝位后,这一位终于再难隐忍胸中欲望,虽已经洞察太后的警戒,却似乎已经不愿如从前一般伪装示弱了,当然,十一娘肯定义川王坚决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姬妾与太后反目,因为皇帝还小,并有贺淇虎视眈眈,还远远不到与太后兵戈相向的时候,只要贺淇不除,义川与太后仍属同一阵营,被牺牲者只能是姚姬。
不过倘若义川王因为激愤而忽视伪装,这回也许不仅一石二鸟,大有希望一箭三雕!
十一娘暗暗兴奋着,仍是默默跟在韦缃身后出去,而毛维的到来也实在是恰到时机,只不过让人无比惊讶的是,毛维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听说叔母中毒,实在想不到何人这般凶悍,便来看看热闹,顺便也帮一帮毛相断案。”见众人惊异的目光全都盯着自己,贺烨落落大方地给了一句跋扈的解释,伸着手臂拍两拍毛维的肩膀:“毛相不需与本王客套了,断案要紧,这就开始罢。”
毛维愁苦着一张圆脸,却拿毫无自觉的活阎王一点没有办法。
满院子的人都被贺烨的话震惊,姚姬甚至惊呼出来,再也没有了侍机报复十一娘的心情,但显然也没有死到临头的危机感,只是不无兴奋地盯着世子夫妇,以为是他们两个下了毒手。
韦缃却轻声道:“毛相国怎么将这事告诉了晋王,太后分明强调过必须保密。”
十一娘当然也是百思不解,她并未知会晋王此事,相信陆离也不会泄露,那晋王是从何得知?
这完全是一个巧合。
原来毛维今日领旨出了丹凤门,前行不过百步,便被一排甲卫阻挠,任是他如何吹胡子瞪眼的呼喝,甲卫就是寸步不让,毛大相国还从未遇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拦路者,竟敢阻拦宰相务公,这是要造反么?
便见江迂闻讯而来,满脑门热汗地解释,称晋王今日心血来潮,竟然不顾劝阻将那头太后所赐驯象骑出门来闲逛,毛维分开众卫遥遥一望,果然瞧见笔直的丹凤大街上行走着一头巨象,骑坐在上的男子肩背轩挺,不是活阎王是谁?
丹凤大街虽非御道,但因为百官上朝必经,修建得也十分宽敞,等闲莫说布衣百姓,便连贵族车驾也鲜少驶上此条大街,眼下又非上朝下朝辰光,绝无可能造成拥堵,不要说一头驯象,便是十头驯象排成一行,也有毛维这一骑人马通过的空间,因此江迂给出的理由完全不能说服毛大相国改道。
“相国息怒,鄙下实在担心车马通过惊激驯象野性大发,要是晋王因而受伤,鄙下便是死罪难逃,还望相国千万谅解则个。”江迂匍匐跪地,叩首请罪。
“简直就是荒唐!”
毛维虽然也有几分畏惧晋王那暴戾脾性,可心里却将他当作一个迟早会死的人,又哪肯放下国相的威严竟为贺烨这一时兴起而改道,于是一鞭子抽在地上,就要硬闯,晋王府的亲兵却也骄横,劈手就夺了毛维的长鞭,险些没让堂堂国相倒栽下马,又有一驭马能手衔着手指一声忽哨,毛维那坐骑竟然裹足不前,任凭毛维如何喝令都没有效果,倒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甲卫们哄笑出声,毛维气得神魂出窍,怒斥道:“尔等阻本相务公,目无国法,已犯死罪!”
“吓唬谁呢,相国职责为辅政,我等职责却是护卫晋王安全,都是奉朝廷之令依法行事,再说我等并未如何,相国既然不听劝阻,有本事骑马通行呀。”
江迂一看闹得不像话,连忙喝止,贴心地为毛维搭建台阶,当然也是想着顺便劝服晋王莫再以身犯险,自打主人骑上那头巨象,江迂这颗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毛相为国之重臣,又怎会眼看晋王冒险而不顾?必定是想上前劝谏大王切莫任性,这要是大王骑着这庞然大物出了丹凤大街直通闹市,难保不会引发轰乱,大王若是有个闪失,太后岂不震怒?”
太后才巴不得晋王“闪失”呢,毛维心头暗诽,然而却也明白眼下太后还需贺烨这个刺头对付宗政堂那帮奸逆,这时若真与晋王争执起来,一来耽搁正事,二来更不利于大局,非得再落一身埋怨不可,贺烨那阎王又从不依常理行事,自己占不得任何好处。
于是就顺着台阶下来,果然承认自己是要去劝谏晋王。
马是暂时不能骑了,跟着江迂上前,忍气吞声地见礼。
骑乘巨象的晋王殿下越发飞扬跋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毛维,率先发问:“此时相国不在政事堂务公,怎么有闲心到处散逛,若被御史瞧见了,说不定会弹劾相国不务正业。”
毛维:……
劝谏之辞就再难出口,只好回应:“臣是奉太后之令,前往义川王府。”
贺烨大是惊讶:“本王一个时辰前从外头回府,刚巧遇见义川王叔心急火燎骑着马往家里赶,一问,原来是叔母疾重,论理太后不应在这时诏见叔父,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臣正是奉太后之令看望王妃。”
贺烨一听这话,眉毛高高挑起:“毛相国又非医官,太后怎么会有此令下?”紧跟着长长哦了一声,挤眉弄眼笑得万分邪恶:“我竟不知毛相国与义川王妃私交甚厚!”
毛维惊吓得一个趄趔,便将事实脱口而出:“大王可不能妄加揣测,教王妃与在下今后还如何见人,太后是因听说王妃中毒,才令臣亲往审断。”
贺烨原本不想为难毛维,只不过因为顽劣惯了,不刁难两句岂不是不合常理?哪知问得这件蹊跷事,瞬间大觉疑惑。
太后临朝,贺洱登基,居然还有人胆敢毒害小韦氏?并且太后不将这事交给大理寺、刑部以及宗正寺审断,居然授令毛维察实,这事太过罕异,必须围观。
于是乎,贺烨立即下令:“往义川王府。”
不过那象奴怎么也不敢驱使驯象疾奔,贺烨终于在江迂力劝之下舍象乘马,忠诚的宦官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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