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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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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时说话,自然没了早前在太后面前的楚楚可怜,似乎调侃,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几分高傲:“十一娘,这枚玉佩,我赏你了。”
桃红宫绦綩系,一枚莹透洁净的羊脂玉佩,雕画着山川亭阁别外精致,一眼看出并非凡品,晋安却并不等十一娘受宠若惊的推辞,干脆利落便将东西塞人手里:“拿着罢,我最厌烦婆婆妈妈,再说你既跟薛郎习琴,与他有师生之谊,我也该给你这见面礼。”
十一娘:……
“我与薛郎不算熟识,将来还得向你打听他有哪些喜好,只要你知无不言,我这还有厚赏。”晋安只顾自说自话,见小丫头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是一笑:“我正要去看望圣人,一会儿还打算去与贵妃闲话,贵妃那脾性,可不好相与,也只有我与她尚存几分幼时情谊,说得上几句知心话罢了,她如今虽得圣眷,却与淑妃贤妃都有矛盾,便连太后对她也颇有微辞,我时常思及贵妃在后宫处境,都替她发愁,要是将来,你能讨我欢心,我也会记得对贵妃时常照抚。”
待说完这话,晋安自以为已经足够收买十一娘,干脆拉了她的手一路往紫宸殿行去:“你先跟我去见圣人,待完了事,再与我一同去寻贵妃,要算来,我与她也有好些年没见了。”
十一娘根本来不及表达愿意与否,就被迫同行了,一路上一边回应着晋安对柳府众人的问候,一边思疑着这位拖着她去见贺衍究竟是什么目的,收买笼络?她才不信呢,凭晋安的眼高过顶,才瞧不上她这么一个稚拙丫头。
紫宸殿里,天子难得没有酗酒,竟然极有闲情逸趣地在处廊庑里品茶赏花,十一娘度其气色,的确比早些时日精神不少,看来传言不假,在莒世南的开慰下,贺衍的身子果然大有起色,又听姐弟两个对话,天子提起早先正在此廊庑与莒先生手谈,才告辞不久,晋安后脚便至,贺衍心情愉快,提起莒世南也是赞许连连,这不由让十一娘越发疑惑那位高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治愈众多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疑症。
可惜晋安似乎并不关心莒世南的“仙法”,搭讪三两句话后,便言归正题:“阿弟,今日我入宫,确有一件为难事,这些年来,我好容易有个真正倾心愿意托付终生之人,奈何那人不识好歹对我不冷不热,我请阿母作主为我赐婚,阿母也推三阻四,只好再求阿弟,可要为阿姐尽心。”
十一娘心中一紧,蜷握了手掌,她怎么就漏算了贺衍?这人虽然如今不问政务,可下个圣旨赐婚的权力还不至于被剥夺,依照贺衍的软弱性情,大有可能随口答允了晋安。
她甚至不敢抬脸,因为明白自己这时脸上一定满是懊恼。
贺衍近来难得心情舒畅,听了晋安的话后立即表示关切:“哦?阿姐有了意中人?不知是哪家子弟?”
“便是今科状头,薛六郎薛绚之。”
十一娘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脑子里飞速盘算开对策,忍不住偷睨了贺衍一眼,却见他忽然怔忡,眉心渐渐蹙紧。
“阿弟难道不知薛郎?他可是京兆薛子弟,也是年少成名。”晋安迫不及待地提醒。
怎么会不知薛六郎薛绚之呢?贺衍揉了揉额头,薛大才子之名,多年之前他便如雷贯耳。
尤其是那年春季,对渥丹一眼倾心,因为当年他心存自卑,根本不敢主动接近佳人,暗中却打听得,裴薛两家早有联姻之意,正是渥丹与陆离,他们是青梅竹马,更加是才子佳人。
他一度心灰意冷,是真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迎娶倾慕多年的女子为妻。
他担心过,渥丹只是迫于圣旨赐婚,他空有储君之尊,可无论才华风度,相比薛六郎都相去远矣,他担心渥丹心有别属,这样的担心日积愈重,终于在一日半醉时分,大着胆子直问出来。
当晚并没有得到回答。
他犹记得自己是浑浑噩噩睡去的,虽有醉意,但一宿未曾安稳。
次日醒来,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渥丹直视着他,双目清澈得一眼见底,她的回答那样坦诚真挚。
“我与陆哥为知交好友,情谊深如兄妹,可也仅只如此,泽广,你我既然已为结发夫妻,今生今世,我对你绝无二心。”
他相信她说的话,只要是她说的,他什么都会相信。
可是当她遇害,从此天人永隔,他每每回想往昔,都十分妒羡薛绚之与渥丹度过的那些年华,遗憾自己与渥丹,只有短短三年相处。
这个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贺衍一人相信薛绚之绝不会如同流言蜚语那般,会害杀渥丹胞妹,渥丹视为知交情同手足的人,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卑鄙之徒?他甚至明白薛绚之坚决不会移情别恋,更加不会忘记裴郑冤情与渥丹的枉死!
是的,从薛绚之远远凝视渥丹的眼神,他能够看出那人对她的情愫,决不会仅限兄妹。
之于传说中的“妾室”与“庶子”,无非是薛绚之的障眼法而已。
他的目的,应当是为裴郑两族为渥丹复仇,贺衍明白,可是从未想过要揭穿,甚至暗暗期望着绚之能够做到,做到他这个天子无能为力的事。
这样的薛绚之,又怎么会答应迎娶晋安呢?
这个圣旨一下,只怕将来他是彻底无颜与渥丹泉下相见了。
天子这一瞬间的千头万绪沉思不语,却没料到他一心记挂的爱人正在咫尺之距紧张窥察,十一娘几乎连冷汗都要滴落额角,终于听见贺衍的回答:“阿姐,这事不妥,薛绚之曾经卧病多年,眼下虽然看似无礙,谁知是否已经损及寿元?再则他妻妾皆亡,连嫡子都未保住,可见命运多舛,阿姐千金之躯,怎是他一薄命之人能够般配。”
虽然贺衍这话里带着对陆离的不屑甚至是诅咒,但十一娘还是不由吁了口气,掌心这才重新松弛,却又听晋安摞下一句:“十一娘,你去远处等等,一阵我再与你一同去见贵妃。”
看来晋安还不死心,十一娘心头暗恨,自然是听令行事,拜礼后一声未吭便出了廊庑,直到这时,她才醒悟过来晋安为何拉她走这一遭,想来是有意让她给陆离带话,借她之口施加压力,让陆离明白晋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虽然已经站得极远,只隐约能够看见那姐弟二人的身影,一声半句的交谈都不可能入耳,但十一娘坚信晋安必然会不遗余力说服贺衍首肯,也不知是什么说辞再不方便让她这外人耳闻,十一娘这时也只好暗暗祈愿贺衍坚持己见,一心为晋安的福运着想,千万不能被说服,但一想到晋安的险恶用心,十一娘不由又分外恼火!
此妇与陆离连交谈都未多几句,哪来这多死心踏地非君不可,分明是因被拒而恼羞成怒,一心想要威逼泄愤而已,也活该日后自取其辱,成为世人笑柄!
第327章 贺烨的请求
紫宸殿内这条蜿蜒穿行于花苑的游廊顶上,转角飞檐之后,忽然“长出”一张人脸,那狭长的眼角微微咪起,似乎遥望了一阵远处芳樟下立着的小丫头只能看出轮廓的身影,人脸嘴边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随着双手一撑,身子一蹿,脚尖在碧色琉璃瓦上几下无声无息地点踏,一道人影飞速跃至数尺之外的芳樟浓荫里,又是几个起落,最后隐匿在距离十一娘站候处数步之距的树荫。
这里是禁苑之内天子寝宫,任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当然都不可能突破森严的警备无声无息潜入,那么能在紫宸殿的檐梁树荫上蹿下跳之人,大约就只有晋王贺烨一个了。
拨开几片阻挡视线的樟叶,少年这时足以看清小丫头的眉目神色,虽然穿着一身色彩俏丽的襦裙宫衣,看起来与这明媚春景十分得宜,不过两眼却直冲远处廊庑内的人连抛“飞刀”,整个人似乎都涣发出一股子森寒。贺烨刚才虽然将天子与晋安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因为十一娘并未吭声,故而并不知道她那极度恼怒的不良情绪,这时看得分明,贺烨只觉颇为诧异,又联想到晋安的“请求”,似乎才明白过来十一娘那般怨恨的小眼神因何而生,不由挑眉。
看来这丫头对薛绚之的关切非同寻常,瞧这模样,简直恨不得把长公主殿下生吞活剥了一般。
十一娘这时心思全在晋安身上,压根没注意贺烨的接近,忽闻身后一声闷咳,下意识回头,才瞧见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身穿深黑袍服的高个子,正饶有兴趣地俯视她。
女孩微仰的面颊,这时已经完全隐消了早前的怒容,“变脸”之速不由让晋王暗暗啧舌,他轻轻笑出两声来,小小的弯了下腰,以便于与个头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沟通。
“想不想知道晋安打发你走远后与圣上说了些什么?”
这还用说?十一娘一点没有犹豫,直接回应:“多谢大王。”
“我那阿姐亲口所说,她可不在意薛绚之寿元长短,目的无非是要逼其屈服,只要二人成婚,哪怕薛绚之立即死了,大不了再守回寡,让圣人无需为她将来操心,只要让她出了这口恶气就好。”
十一娘听了这话后心中越发窝火,脸上却没有泄露,只将担忧之情表现无遗:“薛六郎必然不肯屈服,只盼圣上顾及薛氏一门为大周臣民,千万莫行威逼失德之事。”
“这事我可从旁相助,担保不让晋安趁愿。”贺烨干脆利落地承诺。
十一娘心中一喜:有晋王援手劝阻,贺衍应当不会被晋安说服,只要皇室不下旨赐婚,晋安纵然贵为长公主也拿陆离无可奈何,这事大约就不需担心了。于是立即真心实意地施礼道谢,忽然想起面前这位少年亲王可从来不是好管闲事的人,这回毫不犹豫主动答应帮忙,不知又有什么交换条件?
“殿下但有需要,万不敢辞。”十一娘也十分干脆利落。
如此痛快直接的态度自然让贺烨大觉舒畅,分外赞许地冲小丫头咪了咪眼,却将嗓音更加压低了几分:“是想让你转告源平郡公,帮我暗察莒世南之来历,虽然圣上对其十分信任,可我实在怀疑此人装神弄鬼不安好心。”
贺烨今日之所以趴于廊顶窃听,目的当然不是冲着意外来客晋安,而是莒世南,无奈天子今日与莒世南只是下棋,并没有说那些要紧机密的话,贺烨一无所获,可巧撞见十一娘前来紫宸殿,也是灵机一动突生念头,寄望于柳氏一族能替他察明莒世南的根底。
他虽然知道江迂在宫外有那一帮人手可用,然而那忠心耿耿的宦官却一直期盼着贺烨能登上九五之位,对天子的安危并不如何在意,贺烨也是担心江迂在此一事上有所保留,不会竭尽全力。
“宫人私下议论,皆称莒先生身怀异术,能召皇后亡灵与圣人相见,圣心得慰故龙体渐安,难道大王并不相信莒先生果具凡俗之所不能?”十一娘问道,她对这事也好奇得很,当然不信莒世南真有本领能召亡灵,事实上她早已交待了贺湛暗察此人来历,不过直到目前还未发觉任何蹊跷,这时追问,是想从贺烨口中打听贺衍甚至太后究竟是怎么被莒世南蒙骗。
“圣人虽告我莒世南确实能使人魂相见,只莒世南回回施法都会摒却旁人,我想尽办法都不能窥得仔细,阿兄日渐康复虽是大幸,然我始终不能安心,要是他为图荣华富贵也还罢了,怕就怕万一是奸人指派谋害阿兄。”贺烨难得收敛了往常的狂放不羁,一步向前肩脊下压,颀长的身影几乎将十一娘娇小的个头完全笼罩,脸上不见笑容,极为认真恳切:“小王在意唯有阿兄安康,还望柳十一娘转告太夫人与源平郡公势必尽心,小王感激不尽。”
高高在上的贺烨自称“小王”,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十一娘想到他于数日之内父母相继辞世,置身于险恶宫廷,若非贺衍庇护只怕早被太后谋害,倒也能够体会他对贺衍这个兄长的关怀之情,虽然内心里并不认为柳家有那能力察明连贺湛都不得蛛丝马迹的隐情,这时倒也一口应允下来:“大王所托,吾必一字不漏转告家中长辈。”
贺烨微微颔首:“你也大可安心,圣上至今仍憾当日无能维护薛公,对薛氏一族其实颇怀愧意,应不至于允同晋安无理取闹,这事我会密切关注。”
说完抬脚便走,是直冲廊庑,显然欲要堂而皇之的打断晋安继续纠缠天子。
十一娘对贺衍所谓的愧疚心实在不以为然,相比之下,倒更相信贺烨的头脑手段,她最后冲廊庑里的晋安长公主飞去一眼“冷刀”,便垂下了脸,继续乖巧温顺地“站候”。
次日辞宫归府,十一娘向太夫人转告了晋王所托,并没提起晋安逼婚一事,却从源平郡公口中得知太后果然已经召集几大国相商讨,决心采纳陆离谏言严察隐田用以重新分配给逃户,好教百姓安于农耕,政令应当最近就会正式颁行,源平郡公颇为担心自家——柳正在世时可不算正直忠良,欺占民田的恶行不是没有做过,如今毛维将柳郡公视为“韦党”,而王相国眼看就要被元得志架空,已生告老之心,一旦元得志正式执掌尚书省,追察柳家是否有隐田之行用以清除政敌那是毫无疑问。
韦太夫人却胸有成竹:“那些非法所占私田我早已交还原主,如今家中产业田亩皆有官衙造册,不怕察实。”
十一娘由衷佩服韦太夫人的先见之明,庆幸柳正这个家主命短,如今京兆柳嫡宗有太夫人这么一个明白人执掌,才算真正的显望荣华,难怪韦海池尽管对太夫人心存嫌隙,却不得不顾及京兆柳在世族中的地位,废尽苦心笼络,一边戒备着一边还要器重了。
她再一次庆幸重生在这样的家族,至少拥有十分有利的基础,否则报仇雪恨只会更加艰难。
“伊伊,明日你且随我陪同你姨祖母往大慈恩寺一趟。”太夫人又忽然说道:“莹儿那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在宫里受了风寒竟一病至今,成日间哭哭啼啼连药也不好好服用,你姨祖母急得没了办法,要往佛寺为她祈福。”
看来谢莹这回是真病得不轻,十一娘虽然因为太夫人的情份对韦夫人并不记恨,可因为谢莹终究是谢饶平的孙女,十一娘对那孩子可不存对柳九娘等人的友爱之情,虽说裴郑灭族与谢莹并无干系,十一娘也从没想过在谢莹身上施加报复,却也从不关心她的死活安危,更别提十一娘这时尚在怀疑谢莹这回也参与了淑妃的计划,姑姪三个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为她祈福?十一娘又不是菩萨心肠。
“大母,儿已多时未向薛六哥讨教琴艺,明日薛六哥可巧休沐……”
与其为谢莹祈福,还不如与陆离碰头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呢。
第328章 恶劣纨绔
晨光微初,穹色灰青,只在远天透出一丝霓影,四月初的清早,微风已经越发不带森寒了,早起的婢女极其乐意忙里偷闲,在廊檐下小站片刻,舒展一下困乏的腰身,深吸一口甜郁的花香,那拂面和风里,夹杂着晨露清润的味息,更是让人神清气爽,婢女观赏了一阵院子里碧叶红花的美景,目光流盼,仿佛是不小心晃过一排石阶下跪伏的父女二人身上,鼻尖发出一声讥笑般的轻哼,嫌恶的神色显露无遗。
“郎君醒了,快些入内服侍梳洗更衣。”听见乳媪嘱咐,婢女这才转身入屋,离开前还不忘给了阶下人一个鄙夷的白眼。
瑟瑟发抖的女子也听见了乳媪的话,微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带着些期待又似乎饱含着畏惧向那高高在上的屋门张望,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一声黯哑的哽咽来。
她身边跪伏着的瘦弱男子低声交待,语气十分虚弱与疲惫:“等会子见了贵人,可得好好恳求,切莫再说那些冒犯话,只望贵人开恩,放过咱们这回,你与大郎才不至被生生拆散。”
女子似乎有些不甘不愿,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逼迫欺辱,连累着老父也一同担惊受怕,原本身子就不好,硬是陪着自己在地上跪了一整晚,明明惧怕高门纨绔,却因为她这女儿不愿屈服,连劝也不曾劝她行那违心之事,女子到底还是强忍了不服,答应一声。
随着长公主府的小主人阮岭清醒,院子里的仆婢也开始了出出入入的忙碌,然而等到小半时辰过去,阮岭依旧没有现身,那瘦弱男子终于不抵疲劳,身子一歪晕倒过去,女子惊呼一声“阿耶”,手足无措想要掺扶,可她的膝盖也已经十分僵痛了,也只能扑倒在老父身边哀哀哭唤,而来来往往的仆婢竟将这可怜的父女视若不见,偶然有人看过来,眼神也只有冷漠和兴灾乐祸。
“这一大早,便开始哭什么丧?”
镂花门扇前,阮岭迈槛而出,负手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十分不满地蹙着眉,厉声质问女子。
老父被女儿哭搡了一阵,这时又受这一喝,竟然惊醒过来,强撑着虚弱疲累的身体,还不忘提醒女儿跪好,一边叩首一边请求:“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女子也麻木着神情,随同老父一齐叩首,眼泪汹涌而出,一滴滴地落在泥土里,这一刻她恨透了仗势欺人的显贵,与眼下弱肉强食的世道。
可是除了哀求示弱,她已然没有其余选择,谁让面前之人贵为晋安长公主的独子,轻易就能让她家破人亡!
“不知好歹,不过贱民一个,能嫁长公主府仆役也算三生休来福份,竟然还敢拒绝。”乳媪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地斥责阶下女子,眼睛里写满了嫌恶。
又有婢女搬出一张瓷墩,阮岭施施然坐下,挑眉一边“欣赏”父女俩越叩越重的响头,一边接过婢女呈上的羊奶慢慢饮用,直到看见两人额头都已血肉模糊,方才大笑着说出“罢了”二字,负着手缓缓踱下石阶,一直到那女子身边,才居高临下地冷哼一声:“若早早便晓得叩这响头,也不需要生生跪上一宿,滚罢,别再脏我眼睛。”
紧随主人身后的乳媪小声询问:“郎君真就这样放过两个不知好歹贱民?也太过便宜了他们。”
“我之所以为阿媪家三郎作媒,不过是看这女子生得尚有几分姿色,眼下她磕得头破血流,毁了容貌,哪还配得上阿媪之子?我也懒得计较不识好歹之草芥贱民。”
乳媪立即奉承讨好:“这都是郎君宽容大度。”
眼瞅着阮岭在一帮仆役的跟随下前往马场练习骑射,乳媪这才满是嫌恶的喝斥父女二人:“还不快滚?”
那双父女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真逃过此劫,互相掺扶着一瘸一拐离开,才刚出了公主府不远,当父亲的终于忍受不住这一整晚所受的折磨,再一次晕倒,只这一次却有好心人经过,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二话不说将老父背上,送去药坊请医诊治,又询问女子经历何事,女子忍不住将几日以来的遭遇哭诉,引得药坊众人无不义愤填膺,都斥阮岭欺人太甚,却也有人小声规劝:“这回阮郎君愿意放过二位,已经算是大幸了,谁让他贵为长公主独子呢?一贯就是横行霸道,莫说咱们这些布衣小民,那些贵族世家都不敢招惹。”
好在当父亲的在医者施针下缓缓醒转,眼看并无大礙,那好心人不但替父女二人给付了诊金,又为他们赁了一辆骡车——父女二人居处离此几乎隔着大半座长安城,看老父这情况,是怎么也不能步行回家,男子也算帮人到底了。
父女二人自是千恩万谢,询问男子姓氏居处,以期日后报答,男子却连称不图回报,一溜烟跑了,倒是赢得了围观者不少“热心仗义”的赞扬。
男子走出里坊,便有一人牵着马过来,男子翻身上马,延着春明横街进了道政坊,又经过了两个十字街口,才在一处大宅前跃下马背,与门房相互调侃了两句,听见身后传来轧轧轮声,男子又见车上徽章,认出是来自京兆柳氏,连忙恭身相迎。
被婢女掺扶着下来的正是十一娘。
“柳小娘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家小郎君可是时常念叨。”男子显然认识十一娘,笑着上前寒喧,一边请人入内。
“张叔近来还好?”十一娘也毫不见外地与男子寒喧,只是当见男子一路跟着她往陆离居院行去时,心头才微微觉得有些纳闷。
几年来她与陆离也算时常来往,对薛府早是熟门熟路,压根不需仆婢导引,张叔是薛府部曲,妻子便是陆离乳媪,哪能不知十一娘是常客,再说张叔到底是男子,虽然十一娘还是个未及豆蔻的稚龄女孩,按理也不该由张叔迎送。
“柳小娘子有心了,在下刚巧有事回禀郎君。”
得这一句解释,十一娘方才明白过来,自是没有多嘴询问是因何事,这么说着话走了约莫半刻,刚刚进了院门,便闻男童脆亮的背书声,再一转过影壁,可不就瞧见了陆离正一边烹着茶,一边考较薛昭的功课,上昼暖阳和煦,斜透竹叶碧隙洒在青氅衣肩,陆离刚刚分好两盏茶汤,抬眸却见十一娘驻足不远带笑凝望,他幽墨的眼眸里立即染满了笑意,微凉的指尖却是小小一颤,又极快沉稳如初。
“昭儿,你看谁来了?”
眼瞧着薛昭回头,旋即惊喜地连喊着“阿姑”,快步跑过去施礼,愉悦地与十一娘嬉耍成一团,陆离一时间别外羡慕起昭儿的年岁来,这样无拘的时光已经离他十分遥远了,遥远得每当回忆都会忽然怔忡,脸上微笑着,心底却晦郁,然而她分明就在眼前,却已经开始留恋此时此刻。
不舍移目,却不得不分心耳闻张叔的禀话,陆离的心不在焉从来不会流露于情面,他的心事也从不会轻易被人窥破,因此还是认真仔细地嘱咐张叔接下来的行事,待忠心耿耿的部曲领命离开,陆离这才靠近每当闲睱便记挂想念的女子,她似乎又长高了个头,乌黑柔软的发顶,已经到达他的心口。
慢慢地,眉目已经有若芳扉绽放了,似乎与他记忆中的面容日渐相仿。
“行了昭儿,到你练习骑射之时。”待打发了对十一娘依依不舍的薛昭,两人这才隔案对坐下来,陆离安静地听完十一娘义愤填膺地叙述,却对晋安长公主的不依不饶毫不介意,那个人是恶是善都与他没有干系,他没有兴趣去恼恨一个路人,只有来自于十一娘的关切,她为了自己愤愤不平的模样,才是他的倍加珍惜。
就算我们只能成为知己,我之余生,已算庆幸。
第329章 恶狗互咬
听陆离胸有成竹地肯定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依计而行,十一娘这才略微安心,却仍然认真仔细地追问各项细节,陆离一一回答,最后才说起张叔早前禀报的事:“晋安强占民田,当然不会亲自出面,我原以为执行者必然是其爪牙,然而察证时却得知多数事故都是阮岭带头挑生,虽未直接闹生人命,其嚣张跋扈也令人发指,殴伤欺逼之恶行数不胜数,仿佛阮岭甚为享受弱者匍匐哀求膝下,比如今日被张叔察知这桩,似乎越发体现阮岭之恶劣心态。”
自从决定要与晋安结仇,陆离当然会密切留心那两母子的动态,张叔便是受他嘱令,潜伏在公主府附近暗中观察,今日瞧见那对可怜父女的凄惨模样,张叔才会如此“碰巧”地施以援手。
“女子是阮岭出外游玩时偶然撞见,只不过因为被身边仆从赞了一声貌美,阮岭便要强逼女子嫁给仆从为妻,女子因为已经与邻居后生两相倾心,誓死不愿改嫁他人,阮岭便将那后生毒打一顿,威胁女子屈服……女子之父心疼女儿却畏惧权贵,无奈之下只好前往公主府跪求阮岭高抬贵手,阮岭却称光他一人跪求不够,需得要女子一同跪求,或许他会心软。”
十一娘生平最恨这类恶霸行为,咬牙怒道:“这事明显是阮岭有意耍弄欺辱人家,他要真是为仆役出头,又哪会这般轻易放过。”
“倘若阮岭只是指使爪牙行事,一时拿他倒还真无计可施,这回也活该他倒霉,利用太后严察豪阔时机,必然要让阮岭狠受教训。”陆离哪会不知十一娘的性情,预见她听说阮岭恶行之后会有如此反应,早就决定将计划稍作修改,不仅针对晋安,连阮岭也不放过,横竖他一点不在意日后晋安母子对他多么恨之入骨。
“陆哥放手去做,晋安之蛮横皆因先帝纵容,这时她再无靠山,太后对她不过虚情假意,只要涉及临朝大局,太后怎么也不会偏帮晋安,太后不纵其恶,晋安不过无牙老虎。”十一娘冷笑道,又问陆离:“严察隐田之令不日即将颁行,想来万年令已经听到风声,他是何反应?”
“顾律是毛维党羽,行事却与毛维截然不同,颇有些瞻前顾后,一个卢怀安就能将他拿捏得动弹不得,估计这回严察隐田之政也会干脆交给卢怀安,他自己落得轻松干净谁也不会得罪,就是不知卢锐会不会借这机会报复毛维,让卢怀安察到毛维头上。”
“那是必然。”十一娘颔首说道:“卢怀安对县令之位本存必得之心,一定会借机争功,要是毛维被他扳倒,顾律哪还坐得稳县令之职,卢氏一族从不将太后看在眼里,压根不会在意毛维是否太后亲信,可一旦察到毛维头上,顾律哪里还能坐观成败?那时他便会支持陆哥了,只要卢怀安事败,就连毛维也会落陆哥一个人情,韦元平举荐时,毛维至少不会再有异议,谢饶平对太后言听计从,即便对陆哥有所防备,也应当不至于违逆太后之意。”
这边陆离与十一娘分析事态讨论计划,大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另一边毛维对太后决心严察隐田的事却是心怀不满,这时正与党羽探讨。
“此政为韦相所谏,倘若施行顺利,岂不又是一大功劳?而对咱们而言,可算财势两失百无一利,相国何不全力阻谏?需知此令一行,豪阔利益大伤,又如何会支持太后临朝听政?!”最是义愤填膺的人便为元得志,他原本就是地霸出身,在任一州刺史那些年,霸欺之行更是变本加厉,然而大周律定,不同阶级占田几何各有限制,本意也是防范贵族仗势欺民,又因赋税虽依人丁征收,可买办土地却必须要纳一笔田税,税钱虽然不算巨额,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谁也不愿主动纳税,是以造成隐田不报,横竖隐田者非富即贵,与官府都有私交,平民百姓哪敢偷占这些“无主之田”?
依元得志的身份,拥田只限千亩,而他实际上拥有的良田早已远远超过这规限了,要真被察抄出来,这些年的“努力”岂不白费?这已经不是剜肉之痛了,简直就是摘心之痛。
虽然眼下担任元得志良田所在地的官员是自己人,其实大不必担心被察抄一空,然而到底是要担些风险,而在元得志看来,这样的风险根本就不应该发生,教他如何能不生报怨?
“我一人谏阻有何作用?韦元平、王淮准两人赞同,就连谢相也没有异议,如今之计,只好舍出部分财利用以补充国库所需,太后应不至于紧揪自己人不放。”毛维也是分外懊恼,可他到底是世族出身,对于钱财的贪婪不及元得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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