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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女未长成-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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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
    陆阳目光挣扎地望向她,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松开了。
    原以为她要走,不承料容萤理了理衣襟,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窸窸窣窣翻出自己的胭脂盒和一小面铜镜,竟捧起脸就开始补妆。
    果然是……
    与从前一模一样。
    他试探性地问,“你……不走了?”
    “还磨蹭呢,快洗澡把衣裳换掉。”她头也没回,“我要去逛早市,等你半天了都。”
    陆阳走到木桶前,盯着那腾腾的白气,然后又看向她……
    容萤正点好口脂,瞧见陆阳的视线,于是抬手一指,“喏,那是给你换洗的衣服,特地买的,很贵的,必须穿。”
    他显然不是想问这个。
    “我得洗澡了。”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啊,我知道啊。”容萤仍在上妆,脂粉细细敷好。
    “你……”陆阳尽量说得委婉一些,“要在这里么?”
    她闻言转过眼,唇边有调侃的笑容,“干嘛呀,怕我看见?啧啧,美得你……谁要看你啦,小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容萤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取了笔便开始描眉。
    陆阳略感无奈,在原地纠结,又怕再迟疑会惹她不快,只好脱了衣衫。
    她说不看,就真的不看,兀自认认真真地对着镜子画。但毕竟同在一个房间里,水声不住响起,容萤心里不禁痒痒的,悄悄侧过头,陆阳背对着她,白雾之中能见到清楚的轮廓,结实的后背氤氲水汽,和幼年时所看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真的瘦了。
    想来也是,把他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也就掏出两吊钱,真不敢猜他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嗯,改明儿一定好好给他补补。
    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犀利的目光,陆阳回头,两双眼睛便对了个正着。
    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很久,他叹了口气:“转过去,我换衣服。”
    这句话换来一声不屑一顾的“嘁”,容萤慢腾腾地面向桌子,开始收拾她那堆脂粉。
    都说人靠衣装,这话果然不假,昨日见他一副萧条之相,而今被容萤从头到脚打理了一回,整个人瞧着顺眼多了。
    容萤拉着他在街上走走停停,早市大多是卖的吃食,但小玩意儿也不少,琳琅满目的摊子数不胜数,她一路逛,看得津津有味,却又全都不买。
    陆阳跟在后面,走着又想着。
    自己这是在作甚么……
    他完全搞不清容萤此时是怎么打算的。
    找了这许多年,突然重逢,却得知她要去和亲,而其中理由她一直避而不谈,现在只拉着自己东走西转,浑然不觉有不妥之处。
    陆阳几乎是一头雾水,有太多问题要问她,可眼前的这个丫头油盐不进,哪里有以前那么容易哄。
    和亲,面圣……
    他脚步一滞。
    她该不会是准备借此去杀端王吧?!
    兴致勃勃的顺着小摊走,等容萤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陆阳没跟在身边。她把手里的一串链子放下,举目一望。远处僻静的店铺前立着那个高挑的声音,他垂头接过小贩递来的东西,继而往怀中掏钱。
    容萤好奇地走上去。
    陆阳搂着一个油纸包,她也不客气,低头往袋子里翻了翻,有浓郁的香甜气息扑面袭来。
    “糖?”容萤歪头朝他笑道,“还拿糖哄我?我早就不吃这个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怔忡,不自觉颦起了眉。
    容萤瞧在眼里,伸手勾住他脖颈,身子紧贴着他,“你喂我呀。”
    陆阳抿着唇,平静地盯着她看,想了想,依言从里面取出一块,塞到她嘴里去。
    容萤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啧了一声,她叼着糖,含糊不清道:“这也叫喂?看好了,这才叫喂。”
    说着,她上前一步踩在他靴子上,踮脚吻住他的唇瓣,那块糖从齿间过去,轻轻巧巧落入口中。容萤顺势又沿着唇线舔了一圈儿,咂咂嘴琢磨:“唔,芝麻味的。”
    一旁卖东西的小贩征得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地,估计再睁大点就能掉出来。
    饶是陆阳心态再好,此刻也不禁感到尴尬。
    “……这在大街上。”
    “大街上怎么了,让他们羡慕去。”她觉得无所谓,抱住他的胳膊就准备去别处玩,不承想还没走两步,钱飞英和他那个副将领着一拨人迎面急匆匆过来。
    容萤嘀咕了句:“不好……这些人怎么起得这么早……”
    “公主!”钱飞英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您可叫卑职好找!”
    “慌什么,我出来玩玩罢了。”
    “您要出门好歹也和底下人知会一声啊,害我以为……”
    容萤挑起一边眉毛:“以为我跑了?”
    他哑口无言。
    钱飞英不吭声,站在一旁的副将却看见她搂着陆阳的手,脸色不禁一沉,上前一步拉她回来。
    “公主,男女有别,您这样成何体统?”
    容萤冷笑道:“那你拽我就不是男女有别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那人忙松开手。
    “好了好了。”钱飞英头疼不已,“小岑,你先把公主带回去,好在人没事,叫大家伙儿休息休息赶紧去吃饭。”
    岑景抱拳应了声是,领着容萤走了,后者慢条斯理地搅着胸前的青丝,还不忘转头来朝陆阳做口型。
    ——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送走了这尊大佛,钱飞英可算松了口气,随后万分歉意地冲陆阳讪讪一笑:“真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陆阳摇头,淡笑着说无妨。
    “这小姑奶奶成日里想一出是一出,我也没料到她跑来找你折腾,实在是对不住,都怨我,不该叫她知道你的。”
    “不要紧。”
    他心中暗道:亏得你说了,否则眼下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要怎样解释才好。
    钱飞英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之事,忽然咦了一下,目光灼灼地打量他:“兄弟你今日……”
    “嗯?”陆阳不明所以。
    他绕着他走了一圈,喜滋滋地:“你今日瞧着格外年轻啊!老哥我以前还没觉得,兄弟竟生得如此好相貌啊,羡慕羡慕。”
    钱飞英在他肩头拍了几下,陆阳却苦笑而不语。
    他倒是担心,若被人认出来该如何是好。
    *
    容萤被岑景送回了房,大约是见她还气着,他过后又送了些茶点进来。
    等人走远,裴天儒才打起珠帘,容萤正坐在桌前拣了块莲蓉的小饼慢慢地吃着。他朝门边看了一眼,笑道:“这人对你挺上心的。”
    “谁?”她咬了一口,“你说岑景?”
    “嗯。”
    容萤眉间带着得意,“本姑娘花容月貌,温柔体贴,想让人不上心也难哦。”
    他语气不明地笑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别玩过头了。”
    容萤并不在意:“瞎担心,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我不是说他,我是指的陆阳。”
    她吃东西的动作骤然停住,沉默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把糕点扔回去。
    裴天儒翻起茶杯,给两人各自斟满,“你当初可说了,不愿让他掺和到这件事里来,现在为何还要见他。”
    “我现在一样不想让他参与这件事。”容萤转了几下茶杯,定定地看着那杯上的花纹,“天儒,我知道他会找我,可我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久。”
    她起身走到窗边,手支着下巴,“以前我一直以为,等他腻了,放弃了,就会去过他自己的生活。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
    裴天儒抬眸看她。
    “他没了我不行。”也可以说,自己没了他不行。
    容萤转过身笑了笑:“而且,就算我想躲,他也不肯啊。同样的坑他难不成还跳第二次?你当他傻?”
    裴天儒眸中有几分担忧:“你还喜欢他?”
    “错了。”容萤认真的纠正道,“是我本来就喜欢他。”
    “以前我年纪小,什么都听他的,由他在那儿折腾。现在可不一样。”她神情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握拳在手,“他还想跟我来那一套,可没这么简单了。”
    听她吧手指扳得咔喀作响,不知为何,裴天儒忽然开始同情陆阳了……

  ☆、第47章 【望不尽】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阳都是在陪容萤吃吃逛逛当中度过的,每次当他要问到和亲的事,容萤都会毫不生硬的岔开。
    他着急,钱飞英等人更着急,这公主是要送去和亲的,折腾几天了还在路上玩儿,若耽搁了大事可怎么了得,他催促再三,容萤只好说,再过三日。
    “三日就三日,待这三日过了,往后便是歇在小镇上也不能逗留。”
    她倒是爽快,点头答应下来。
    此后便仍旧拉着陆阳城里城外的跑。
    镇州城外多山谷,和永都县很像,也是有一条河流潺潺淌过,容萤说想吃鱼,临着跑回城去买调料,让他捉两条大的一会儿烤着吃。
    陆阳沿河往上走,原本是盯着水里看,耳畔却忽然听到林中有别的动静,循声过去,只见矮坡上一个清俊瘦弱,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捧了只白鸽在手,似在拆鸽子脚上的信筒。
    但看清他模样之时,陆阳没有半分犹豫,疾步上前。
    裴天儒刚读完淮南的回信,咽喉猛然被人掐住,窒息之感充斥全身,白鸽早已扑腾着飞走了,他艰难地望着来人。
    陆阳的神色何其平淡,那双眼里几乎看不出喜怒,但裴天儒却明白,他的力道若再加大一分,自己必死无疑。
    四下里一片死寂,鸟雀从头顶腾空而起,翎羽翩然而落。
    陆阳心中暗想:新仇旧恨,今日一并算清了吧,这个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突然之间,一抹刀光闪过,饶是他反应极快,迅速换了左手掐住裴天儒的脖子,右手将刀刃隔开。
    陆阳没带任何兵器,应付这把刀却绰绰有余。
    对方眼见偷袭不成,索性朝他身上薄弱的几处大穴攻去。如今他也学机灵了,两方实力悬殊的时候,打架不能靠硬拼,得靠智取。说白了就是耍花招。
    岳泽将裴天儒从陆阳手下拽出来,掩在身后,长刀一划,刀身映着日光,亮白耀眼。
    陆阳冷眼看他,并未多说,只摊开掌心:“你不是我的对手,把人交出来。”
    “是与不是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岳泽提了口气,“叔叔年岁大,让着点小辈,就别怪我欺负你没带剑了!”
    “阿泽!”裴天儒想拦住他,话才出口人已经扑了上去。
    刀光人影在林子里穿梭闪动,劲风带着树叶下雨似的哗哗飘坠,他不会武功,也看不懂这两人到底谁占上风。
    但是见岳泽有兵器护身,却依然伤不了陆阳分毫,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幸而此时,遥遥听到一声住手。
    容萤边跑边喘气,她一路上找不见人,多了个心眼往林子里走,哪里知这两个居然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小时候打一打也就罢了,这都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幼稚?!
    她跑到裴天儒身边,望了他一眼表示询问,后者已急得面色苍白,连话也不知怎么说,她没办法,急得焦头烂额,在原地里转圈圈。
    “喂,你们住手啊!”
    “我叫你们住手,听见了没?”
    打斗声压根没停止,仿佛是在回应她这句话,容萤干脆挽起袖子,不管不顾往里冲。
    岳泽刚叫嚷着砍下去,陆阳从那刀身上窥见她的模样,心中一惊,忙凌空旋腿,踢飞了刀刃,长刀在空中翻腾了一下,稳稳当当□□土。
    “你作甚么?”陆阳稳住身形,颦眉问她,“太危险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若不拦着,等着给你们收尸么?”
    他冷冷道:“是收他的尸。”
    “……”
    容萤瞪瞪这个又瞪瞪那个,叉腰道,“谁先说?”
    “我。”
    “我!”
    岳泽咬牙,狠狠剜了他一眼,揉着胳膊告状:“是他先动手的,要杀天儒。”
    见陆阳并未反驳,容萤大概能猜出他心里所想,于是抿抿唇,朝裴天儒解释:“我和他谈一会儿,你们自己当心。”
    “好。”
    说完,容萤才回头去拉他,“你给我过来。”
    这么一闹,她也没有心情吃鱼了,直接把陆阳拖回了府,让侍女关上门。
    砰的一声。
    今日天色不好,屋内有些暗,容萤将手搂在他腰上,“你怎么了?”
    她轻声问,“我知道当初跟着天儒走了,你不高兴,可也不用杀了他吧?”
    陆阳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想起他好像从小就不喜天儒,容萤越琢磨越觉奇怪,“他到底何处得罪你了?还是说,他家里人得罪你了?”
    陆阳沉默良久,依然没有答复。容萤暗叹了口气,伸手捧住他的脸,“我知道你近来想问什么,我去和亲,是因为有件要紧的事得去办。你等等我,或者……就在这座城中等我也行,事成后我来找你。”
    陆阳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
    “到时候咱们去找个清静的地方成亲,隐居避世,你说好不好?”
    容萤抬眼看他。
    当提到成亲的时候,陆阳眸子里的神情从诧异到惊喜最后渐渐的……
    他竟闭上眼睛将脸别了过去。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容萤想不都用想就能明白,当即松手推开他。
    “怎么,我嫁给你委屈你了?你不乐意是不是?”
    “不……”
    他慌忙想解释,却被容萤打断。
    “好了,你也别说了。”她气得呼吸都疼,“当初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到底准备憋多久!”
    容萤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他算了,她把门一开。
    “你走吧,你走你走……不想看见你!”
    陆阳被推出门外,刚想上前,门哐当一声关上,他抬手欲扣,里面索性把灯也灭了,只好又放了下去。
    回廊边儿,两个侍女正交头接耳,目光探究地看着他,陆阳暗叹了口气。
    “……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他说完,才慢慢离开。
    容萤独自在房里生闷气,趴着门缝瞧了瞧,终究是扶额摇头。
    自己果然还是,不想为难他。
    就像三年前一样。
    可这个人属葫芦,若不逼一下,他是不会老实就范的。
    百无聊赖,思绪凌乱。
    容萤到院中去散了会儿步,远远地看到后门处有个小厮在低头扫落叶,刚想走,迈了几步又退回来。
    “诶。”
    小厮听到声音,左右张望,随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对对对,就是叫你呢,快过来。”
    公主大人有吩咐,肯定是个美差!后者颠颠儿地跑到她跟前,容萤笑着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小厮点头如捣蒜,“小的一定谨遵吩咐。”
    *
    陆阳回到客栈,在房内枯坐了两个时辰,偏头往窗外看,天色已经黑了。也不知容萤有没有消气,他也觉得自己的举动伤到了她,内心忏悔了很久,可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他把包袱里所有的钱都翻了出来,放在桌上细细打算,最后提着钱袋去买了点脂粉。
    深秋的晚上,天气说冷不冷,说暖不暖,风吹在面颊,有银杏叶的味道。
    街道两旁亮起了灯,人影绰绰,繁华似锦。
    陆阳走到临近府衙的那个小院外,后门坐着个老翁,两手揣在袖子里,眼睛只盯着外头的集市。
    他站定脚,让他帮忙通传一下。
    “找谁?”
    “成安公主。”
    “什么公主?”
    “……成安。”
    老头子哎呀一声,“早就走啦。”
    闻言,陆阳心中瞬间轰地一声响,“你说什么?走了?下午不还在的么?”
    “就是下午走的呀。”他好像还认真琢磨了片刻,随后语气更加肯定,“没错,就是下午走的。带着丫鬟,呼啦啦一大群人,就走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忙问:“钱将军呢?”
    “将军?什么将军?”
    “……钱将军。”
    “噢!”
    他急忙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也走了吧?”
    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听得陆阳烦躁不安。想起容萤那时说的话,愈发感到恐惧……
    他们莫非是提前出发的么?
    若是如此,往京城走是朝东,现在追上去,快马加鞭应该赶得及!
    刚打算去牵马,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从前也是这样……
    她从前也是让他误以为人已走远,其实,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离开永都县。
    又来了,她又打算故技重施么……
    陆阳颤抖地握紧拳头,回头看着黑漆漆的宅院,无尽的空洞在胸前越放越大。他已经不想再等三年了。一定在的,一定还在的。
    不顾看门人的阻拦,他冲进院中,沿着回廊、花园,一路寻找。
    四周静悄悄的,每间屋子都没有点灯,空无一人,墙外的灯光照进来,像一座废弃了许久的空城,只能听见他的回声。
    这一瞬,仿佛是回到了那些连绵无尽的大山里,他踏着雪,边走边喊。
    寻到容萤的房间,陆阳伸手去推,门上的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垂目捏着铜锁,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她真的不在这里。
    长久以来积聚的悲愤决堤一般涌上来,他掌心发力,那块铜锁就这般生生裂作两半。
    伴随着吱呀的声响,门缓缓打开,入目仍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失了轮廓,冰冰凉凉的。
    “萤萤……”
    记不清在多少个黑夜里等待过,陆阳迈开步子,却被门槛绊住,踉踉跄跄地伏在地上。
    她走了,还是走了。
    此刻连直起身都觉得困难,他蜷缩在原地,眼睛里酸涩难当,忍不住咳出了声。
    夜风从背后一阵一阵地吹,带着微凉的月光,将面前的一切镀上了银辉。
    容萤从帘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跪在门边,连咳嗽都显得无比凄凉。
    她在想,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也许也是这样的……
    翻山越岭,天南地北的找她。
    脑子里恍惚记起在淮南时,曾听一位小姑娘给她的事情。
    她养了只猫,后来走丢了又找到了,某日起了玩心,想看看再离开这只猫,它会有什么反应。她于是将猫放在街上,自己则偷偷藏起来。身边人来人往,猫在原地惊慌失措的张望,扯直嗓子哀嚎。
    她说,她从没有听过这么悲凉的叫声。
    容萤听着耳畔那些颤抖的咳嗽,想着,那声音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陆阳掩住嘴,把喉头的腥甜压回去,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绣鞋,他讷讷地抬起头,就看见容萤神色柔和地朝他蹲下身来。
    淡淡的月光顺着她的动作从脖颈滑到眉眼。
    他伸出手去……
    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手臂在抖,却用力兜着她的头,呼吸声急促又断断续续。
    “陆阳……”
    容萤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捧住他的脸,细腻的手指轻轻拂过唇角,将散在脸颊的碎发掠到耳后。
    她与他星眸对视,柔声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到底在犹豫什么?”
    容萤定定的看着他,“告诉我。”
    “告诉我,我要知道。”
    那双沉静的眼里,像触不到底的深渊,埋藏了许多不能言尽的黑暗,她想看出端倪,却一次又一次被推到深渊之外。
    陆阳抬起胳膊,握住她贴在脸颊的手,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抬眼望向窗外。
    “萤萤。”
    “嗯。”
    他轻轻道:“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第48章 【笑平生】

陆阳长长的吸了口气,将过往的事,一件一件的说给她听。
    当那些话语出口时,他的心情竟毫无波澜,像是在很久之前,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一样,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从少年时进端王府,到鹧鸪岭的惨案,再到定王登基……
    他才发现过往原来已经离他那么远了。朦胧,模糊,一切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容萤坐在他旁边,神情专注的听他一字一句讲完。
    桌上孤灯明灭,故事到了结尾,烛腊也结成了一朵花。
    她回过神来,忽然咯咯直笑:“我说呢,你怎么那么不待见天儒,原来你以为他对我有意思?”容萤摆了摆手,笑个不停,“天儒怎么可能喜欢我,就算全天下只剩我一个女人,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见她笑得如此爽朗,陆阳也勾了勾嘴角:“听上去很荒诞,对吧?”
    烛光在眼底闪烁,她眨了眨,托着腮:“是挺荒诞的。”
    陆阳淡声颔首,“这件事我从未想过告诉旁人,我知道即便是说了,也没人会信。”
    “谁说的?”容萤转头看他,重复道,“谁说的,我就信。”
    陆阳微怔。
    “你忘了。”她盈盈一笑,“我说过,在这个世上,我最信的人就是你。”
    “你不介意么?”他说,“我曾经……杀了你的爹娘。”
    “我知道。”
    “我当初救你,也并非心存善意,只是出于愧疚。”
    “我知道。”
    陆阳深深地看着她:“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容萤笑了笑:“我知道。”
    他双目充红,“你……不恨我?”
    “你想我恨你么?”
    陆阳语塞。
    容萤用手勾起他颈间的发丝,看着那些头发静静躺在她的掌心里,柔软冰凉。
    “陆阳,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么?”
    他身形一顿。
    容萤慢慢靠近他,语气里有无奈也有淡淡的怨意,“你口中的世界,你的过去,这些全部我都没有参与过,一无所知。你折磨自己的时候,也折磨到我了,知道么?”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他只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客,一个肯为了她舍生忘死又奋不顾身的人。
    嫁给他,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容萤渐渐收了笑,声音轻飘飘的:“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口口声声为我着想,其实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陆阳怔怔的看向她,那双眼布满了血丝。
    “对不起。”
    “嗯。”容萤轻柔地吻住他嘴唇,没有任何的动作,就那么轻轻的贴着,“我原谅你了。”
    她抚摸他的脸颊,低声道:“容萤原谅你了。”
    视线里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甚至不知等这句话等了有多久,手指紧紧揪着衣摆,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见他的头低低垂着,似在压抑那份强烈的情感。他的经历,他的心情,她可能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毕竟这些故事听起来是那么的荒唐。
    可看到陆阳此时此刻的神情,容萤仍禁不住替他心疼。
    她抬起手,抚过他的鬓边,声音平缓道:“这些年来,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很辛苦吧?”
    那一瞬,陆阳浑身一颤,他没有抬头,整个人钉在了那里,足足静默了半盏茶时间,才猛地伸出手把她拥入怀,用力的搂着。
    他在哭,容萤感觉得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哭,大约是不愿让她看见,他搂得很紧,没有任何的哭声,只是双肩剧烈的抖动着,夹杂着哽咽。
    容萤温柔的抱住陆阳,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脊。
    “没事了。”她轻轻道,“没事了……”
    夜色渐深,灯烛即将燃尽,火光已变得十分暗淡。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浅浅的呼吸声。
    守夜的侍女发觉里边没动静,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面前的景象倒叫她吃了一惊。
    临近窗户的地方,陆阳正靠着容萤,闭着眼,眉宇间舒展开,睡得很熟。
    容萤小心翼翼转过头,嘴角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只食指覆在唇上,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后者明白过来,点点头,又悄然退了出去。
    随着门带动的微风,室内的灯终于灭了。
    容萤依偎在陆阳身上,手握着他的手,慢慢的摩挲。她还在想他方才所说的话,细细的琢磨,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从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比如他为何会出现在那个雨夜,为何会对她百依百顺,为何明明喜欢,又不敢触碰。
    她猜过很多个原因,却独独没有猜中这个。
    光怪陆离,闻所未闻。
    容萤没有全信,但依然努力地说服自己去相信。
    因为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若是自己不信,就没有人会信他了。
    再度过了这么坎坷的七八年,陆阳已经身心俱疲,的确应该好好休息。
    容萤侧头在他额间亲了亲,后者眉峰皱了皱,却并未醒来,她见状便缩回他怀中,安然睡去。
    放下了重担,陆阳这一觉睡得特别的沉。
    大概是他许多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日。
    第二天,阳光正好,洒在被面上,金灿灿的像覆了层金粉。陆阳抬起胳膊来遮挡,被衾很暖和,他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床上。
    日上三竿啊,很久没这么晚起过了。
    脑子里嗡嗡的响,一转眼,容萤正坐在他旁边,手里端着碗小米粥,脸上笑容明丽。
    “醒了呀,来吃粥呀,啊——”
    陆阳:“……”
    都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稀里糊涂睡地在了这里,勺子已经凑到唇边,他只好张嘴吃了,等容萤还要再舀的时候,掀开被子坐起身。
    “你不用忙,我自己吃。”
    他大掌一伸把碗接过来,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容萤便跳下床,拉了凳子在他旁边,托腮瞧他喝粥。
    昨天被她引诱着说了点胡话,陆阳显得有些心虚,吃粥的过程中,又被容萤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实在是煎熬。
    “……怎么了?”
    “嗯,我在想呢。”容萤慢条斯理地晃晃脑袋,“还以为是吃的十二年的嫩草,原来是十九年的哦。”
    他吃粥的动作停住,艰难地咳了两下,问道:“你很介意这个年龄?”
    对面的姑娘扬起眉,笑得挑衅:“你猜猜我介不介意。”
    “猜不出……”
    她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衣袖,“快猜猜嘛。”
    眼看衣衫快都被容萤拽下来半截,陆阳暗叹了口气,心道:越来越难应付了……
    “昨天的那些事……”
    “昨天的那些事?”她有意重复他的话,歪头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嘛,能知道未来所发生的事,跟神仙一样。从前干嘛不告诉我!”
    陆阳忽然放下碗,唇抿成了一条线。
    “只可惜,我还是没能救出你爹娘。”他神色间满是自责,“我这辈子,实在是一事无成。”
    “为什么这么说?”
    他苦笑:“没杀掉端王,没阻止战乱,最后你……你也……”陆阳摇了摇头,“大概是从一开始,我的选择就错了。”
    容萤捧着茶杯把玩,不经意望了他一眼,“陆阳,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知道是什么么?”
    他怔忡地望着她,还未等回答,容萤就开口道:“你不应该试图决定我的人生。”
    “哪怕你知晓未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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