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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重生上位史-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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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番决心需得有刻苦读书才有效。徐骥现在只担忧一事,徐家原是贫苦人家,在京中根本没有房宅,现在收了宅子,一家子全都要回上海去。不知道从未受过苦的娘亲受不受得了?会不会后悔。

    还有他刚出生,还未满一岁的幼弟。原是三五个人伺候着的,往后就得靠着娘亲一人亲力亲为。本是皇亲国戚,以后就沦为白丁,不知道他长大了之后,会不会怨恨他们。

    徐骥很喜欢这个弟弟,读书读得头疼了,就上朱轩媖这儿来看看弟弟,小心翼翼地抱了一回,再赶着父亲回府前偷偷回书房去。弟弟白嫩嫩的一双小手,总爱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徐骥一点都不排斥,便是沾上了口水也欢喜得很。他喜欢父亲给弟弟取的名字,徐骏。徐骥、徐骏,他们兄弟俩就是家中的两匹良驹,他日必定腾飞万里。

    便是心里有这一万个欢喜,徐骥才觉得对这个弟弟有所亏欠。旨意下来后,徐家就开始里外忙活着,他也索性不去书房了,整日就呆在徐骏的边上,一手推着摇篮,一手捧着书卷。

    徐骏醒了,见有熟悉的兄长的在身边,也不哭闹,只随着兄长的读书声,咿咿呀呀地学着。徐骥也不嫌他吵闹,将念书声放得越发慢,好让弟弟跟着。

    隔壁人来人往搬箱子的喧哗把刚睡下没多久的徐骏给吵醒了,他瘪了瘪嘴巴,正要哭,却见一双手将自己抱起来。

    徐骥抱着弟弟走到朱轩媖的边上,看着宫里来的人将东西悉数从屋中搬走,心里极不是滋味。

    朱轩媖朝他笑了笑,自他手中将儿子抱过来,轻轻拍了拍,“这几日累得你也没法子好好念书。”

    徐骥摇摇头,“他日若中了殿试,我的才学可进不得翰林院,少不了要外派。届时就与骏儿天各一方,再见不得了。便趁着这些日子,好好看看,以慰将来的相思之苦。”

    “怕的什么。”朱轩媖将自己的分心从儿子手上抢回来,“这个可不能乱玩,仔细伤了自己。”

    徐骥伸手接过弟弟,“娘亲多事,还是我来吧。”

    空出手的朱轩媖取了丝帕,给儿子擦了擦口水,“总有再见的日子,又不是外派了就见不得父母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徐骥,“难道骥儿不想日后拖家带口,将我与你爹,还有骏儿一起去赴任?”

    徐骥面上一红,“若能如此,真真是再好不过。”他一点都不想一家子就此分开,“只若是地方偏远,娘亲还是不要跟去了。太辛苦。”

    “往后且有的辛苦呢。你爹说得对,人呐,就该学会苦中作乐。”朱轩媖垫着脚尖,往前头去看,发现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领头的那个她不认得,看衣服像是司礼监的人,不由暗自思忖,该不会这位就是从天津调来的新任司礼监秉笔马堂?

    她猜的分毫不错,领着锦衣卫过来宣旨的正是马堂。

    马堂已是有些年纪了,脸上的法令纹有些深,皮肤倒是白皙。大约因高升司礼监秉笔,喜事上门,所以瞧着气色特别好,对比眼下徐宅的些许沉闷,却是有些不合适。

    “殿下。”马堂手捧圣旨,向朱轩媖行礼,“咱家来宣圣上的旨意。”他清了清嗓子,“徐府接旨。”

    朱轩媖忙着人去请了正在议事的徐光启和徐思诚,待人到齐,便跪在徐光启的身后。

    “徐光启研历学有功,今赐宅一所,另赏银三百两,珍珠五斗。”马堂笑吟吟地将徐光启扶起来,“徐家不用搬了。”

    朱轩媖一愣,旋即泪水涌了上来。父皇心里到底还是念着自己的。一番心血终是没有白费。

    “中宫还另有赏赐,不过比不得陛下。”马堂别有意味地望着朱轩媖,“娘娘还等着接见殿下。”

    朱轩媖摇头,“我已非公主,当不得殿下二字。”她向马堂行了福礼,“民妇朱氏谢赏。”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泪水。她哪里不知道,郑梦境这是借着入宫谢赏的名义,让她再与手足聚一回,同父皇见一遭,上母后灵前拜一次。

    全是圆了她最后的心愿。

    徐骥抱着弟弟,喜不自禁,对着弟弟白净的小脸蛋亲了又亲。他们不用离开京城了,有赏赐的银钱,也可以雇佣几个仆妇,不必担心怠慢了自己的幼弟。

    马堂走后,朱轩媖朝着宫里的方向拜了三拜。为人父母之后才真正明白些道理,今日这一回,不知道要费上父皇同郑母后多少心思。母后虽驾鹤西去,可自己还是一如既往有人疼着。

    徐光启将圣旨供起来,上了三柱清香,与父亲、儿子拜了三拜。出来看到默默拭泪的朱轩媖,上前牵住她的手。

    “辛苦你了。”

    朱轩媖摇摇头,“不辛苦。”反握住徐光启的手,“我从来都不曾觉得辛苦。”

    只盼这回父皇和太子弟弟能啃下宗亲这块骨头。

 第125章

    宅中所有的下人; 除了起先徐家自己买的; 其余全是从宫里跟出来的; 现在又跟着那些嫁妆重新回宫里去。

    最舍不得朱轩媖的当是自小就将她带大的奶嬷嬷; 拉着朱轩媖的手就是不愿松开; 哭成个泪人,在宫里派来的太监几番催促下才依依惜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朱轩媖抱着小徐骏,将眼泪都擦在儿子的衣服上,怕叫人看见了; 却还是逃不过徐光启和徐骥的眼睛。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将门关上,徐光启便换了副面孔。“明岁的科举你是赶不上了; 且开始准备二十九年的辛丑科。”

    徐骥肃着脸,“父亲放心; 儿都知道。”

    徐光启一叹,“家中遭逢变故,往后咱们过得不会同先前那般好了。为父希望你享得了福,也吃得起苦。你——可能做到?”

    “自然!”徐骥点头,又问道; “父亲呢?不与我一起备考?”

    徐光启犹豫了下,摇头道:“不了。而今家中银钱不多; 且尽够着你一人用吧。我已是上了年纪,便是考中了还得熬资历。你与我不同,好好努力; 莫要辜负了你娘的一番心血。”

    徐骥沉默半晌,闷闷道:“我唯怕的便是骏儿大了以后,听说了这遭事,会恨上娘。若如此,倒是我的罪过了。”

    “你慌的什么。”徐光启捋须哈哈大笑,“有你娘同我在,怎会将骏儿给教坏了?”他得意地看着儿子,“莫非你觉得为父没将你给教好了?”

    徐骥嘟囔道:“我与父亲还是入京后才见得多,先前父亲总是天南海北地走,都不晓得你在哪儿,也就每旬一封家书。”

    徐光启微有赧色,“这点确是,为父对不住你。多年来未曾尽父责。”他宽慰地望着徐骥,“不过而今见你待手足之情,我心中已是宽心许多。”

    朱轩媖未生育前,就曾向徐光启透露过自己的担心,怕徐骥会对小上十几岁的手足心里别扭。徐光启虽然嘴上安慰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现今看他俩兄弟处得不错,别提多高兴了。

    徐骥被父亲夸得脸红,有些不知所措,只取了白纸来,提起笔,摆出一副大人模样,轻咳一声,“父亲,您说说课本同作业吧,我通记下来,回头就按照上头去看。”

    徐光启没揭穿儿子,略一思索,报了一连串的书单,让儿子记下来。

    朱轩媖自书房门前离开,思索着自己该去趟外祖永年伯府。她听说皇叔父有意在京中建办义学馆,届时会请了大儒来授课,正是个好机会。徐骥独个儿在家里,也没伴儿,去了学里正好认识些人。

    只是现今徐府除了日常的吃穿嚼用,再没旁的多余的钱,朱轩媖只得指望外祖家还惦念着自己,莫要生分了,便是将这个脸豁出去,说动了他们才好。

    朱轩媖记得……永年伯有一块地一直闲着,正好就在医学馆的边上。若是外祖家不愿出钱,将这块闲置的宅地让出来也行。

    朱载堉要建造义学馆的事在京中兴起波澜,由郑家出面,率先慷慨解囊,捐了一万两银子,后头不少人跟风,也都多多少少捐了点,不过一旬功夫,竟有了几十万两的款子,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永年伯府自朱轩媖上门后,一直没动静。永年伯下不了决心,便是有永年伯夫人在一旁吹枕头风都不管用。而今见大家都行动了,便咬咬牙,把那块地给让出来。地契还是永年伯夫人去送的,千叮咛万嘱咐,里头有徐夫人的功劳,让朱载堉往后别忘了收徐骥入学。

    朱载堉全部一口应了,他还琢磨着去请那些大儒来。他在怀庆时,就好结交名流文士,现在这些昔年的人脉全都派上了用。

    宫里的朱翊钧听说宫外有这一番动静,不免也关心了起来。不过朱载堉近日为了筹建义学馆的事太忙,根本没空觐见,所以问的是朱常溆。

    “这么多的银钱,你皇叔父可有说过交由谁去负责?”朱翊钧皱眉,“虽然皇叔本身算术就好,可还有许多旁的事等着去做,他一人哪里忙得过来?”

    朱常溆轻笑,“这些事啊,父皇就别惦记了,皇叔父应当自有人选。”实际上他早就和朱载堉私下举荐了自己的亲弟弟。朱常治能算是朱载堉的学生,又有皇子的头衔,由他出面也能镇得住一些宵小之辈。

    “你说……”朱翊钧想到了已经除籍的女儿,“徐家也有个儿子,也差不多是年纪该参加科举了吧?你说你皇姐……大姐姐会不会也存了心思让他入学?”

    若是有这个念头,自己这个做父亲少不得舍了脸皮,去求一求皇叔。钱,私帑是没有,不过天子的脸面总比钱还值钱……吧?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听说大姐姐已经说动了永年伯府,永年伯府让出了一块地用来建造义学馆。”朱常溆望着父亲,“永年伯府在大姐姐除籍后依旧不忘,父皇看着,是不是到时候寻个由头给人升一升?”

    岁禄肯定是不给的,宗亲除籍说到底,还是削藩,为的便是那点岁禄。外戚领不了什么官职,唯有虚衔是不论的。

    朱翊钧笑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说。”他沉吟一番,“朕决定等明年孝端皇后祭日,下一道旨,让永年伯世袭三代,你以为如何?”

    “可。”朱常溆点头。大明朝外戚的爵位很少有世袭的,到了如今的万历二十五年,也只一个武清伯,那还是占了已故的慈圣皇太后的光。

    朱翊钧将手中批好的奏疏摆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皇叔打算请哪些大儒来?”

    朱常溆扳着指头,“泰州学派,师承何心隐的李卓吾,说是要请来授心学。有韵文皇叔父说不打算请了,而今没有几个作诗文好的,通比不上七子。”

    “李卓吾?李贽?”朱翊钧皱眉,“何心隐的学生?朕觉得此人不好。”

    何心隐当年得罪了文忠公,被寻了由头下狱处死。李贽师从何心隐,比其师荒诞益甚,为世人所痛心,哀叹王公创心学不易,而今几个弟子都是不守礼法,猖狂地令人生厌。

    朱翊钧对李贽的印象不好,并非因为何心隐之故,乃是李贽本身就太过放诞。四处讲学本为好事,可总说些惊世骇俗的话就不好了。李贽的名言,譬如说焚书坑儒的秦始皇“千古一帝”,又称女子为帝的武后“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是圣后。这些都是与时下风气完全大相径庭。

    朱翊钧是支持广开言路,但并不希望李贽这样的人也来掺一脚。

    朱常溆心中微动,“父皇觉得他不好,可儿臣觉得他再好不过。”

    “哦?”朱翊钧挑眉,很是不以为然,“说来听听?”

    “父皇,”朱常溆上前一步,“父皇可曾想过提高商税?”他就不信父亲不心动。

    朱翊钧愣住了,李贽和提高商税又有什么干系?八竿子打不着。难道李贽还赞成朝廷提高商税不成?

    怎么可能?!

    李贽六世祖本为泉州巨商,靠私船行海事牟利,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一个商人之后,再明白不过朝廷少收商税的好处了,难不成还会支持?!

    这个想法太过天方夜谭。

    朱常溆之所以这么说,却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李贽是万历三十年因时任首辅沈一贯的上疏而被下狱,而后自刎。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后,朱常溆都与他并无交集。

    可在朱载堉透露出自己会招徕李贽入京授学后,朱常溆去细细打听了一番,还将李贽已经刊印的基本著作都看了。几番下来,对李贽就有了一个还算比较深入的了解。

    朱常溆朝边上竖着耳朵偷听的马堂扫了眼,将目光重新放回朱翊钧的身上。“父皇可知,李贽曾说过,‘不言理财者,绝不能平治天下’。”

    朱翊钧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李贽……支持重商?!”

    好嘛,又是个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观点。

    对朱翊钧而言,对现下的整个大明朝而言,重商的确是个正确之路,可想要做到这一点何其不易。李贽能想到,还敢说出来,这份胆量的确值得敬佩。

    “不仅如此。”朱常溆笑道,“他还支持重武。”

    朱翊钧眼前一亮,“其可为将才?”

    朱常溆摇头,“非也。不过父皇,他所赞成的,都是我们现今最急需的,也是朝臣们最为反对的。父皇,我们需要李贽,非常需要。”他顿了顿,“李贽曾为官,不过之后就致仕了。想来官途并非他心中所欲。”

    这样的人,钱财、爵位、官职,都是招徕不来的。

    “不过势必会想要将自己毕生学说找个弟子悉数传授。”朱常溆狡黠一笑,“这难道不是眼下的绝佳机会吗?”

    只要李贽在义学馆授学,每一个曾经在这里听他讲课的学子,都会在心中烙下一个痕迹。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眼下这一点点,完全不起眼的水滴终究能汇聚在一起,成为一片汪洋大海。

    朱常溆有几分把握,自己需要的只是熬。等这些人步入官途后,才是真正改变大明朝结局的契机。

 第126章

    儿子的话; 朱翊钧并非不心动。只是照这个说法算下去; 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去义学馆的人大都是年方十五六岁; 等他们步入朝堂; 再一步步熬资历上来; 少说也要二十年。

    朱翊钧想要的是现在就能看到成果,随着年岁渐大,耐心也越发少了起来。他的目光对上了面前的朱常溆,只看了一眼,就又收了回来。心里既有一种对儿子小小年纪就有这番心思手段的欣慰; 又有一种时不我待; 己身已老的感慨。

    更有一种嫉妒,并不强烈; 却存在。朱翊钧自认,在朱常溆这个年纪的时候; 自己根本就不曾想过这么许多,彼时的自己还纠结于笙歌燕舞,哪个伶人的歌声更好听,如何逃脱母亲和张先生的管教,还有冯大伴的告小状。

    朱常溆发现父亲看自己的目光变得非常复杂; 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无论是从前世,还是重生后; 两任父亲从未这样看过自己。他无法体会朱翊钧此时的心情,也揣摩不透圣意。

    只得将头低得越发低,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来。

    朱翊钧缓和了一会儿; 目光变得温和了些,“你说的,倒也不错。不过时旷日久,容易产生太多变数。为今之计,是要着眼当下,想想有没有什么旁的法子,招徕人才效力。”

    他心中一叹,现在才意识到,内廷外朝之中,有志之士太少,有才之人更是不多。且看一个历学,朝中唯有一个刑云路能站出来主持。旁的全是些闲散之人,诸如皇室的朱载堉、徐光启,还有西夷传教士利玛窦等人。

    泱泱大明,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人才了?!朱翊钧不信,打心底不信。便是一百个,不,甚至一千个,乃至一万个人里,就不会有那么一个?能为己所用的?

    朱常溆默然。纵他活了两辈子,于此事上头依旧束手无策。能想到的,都已经慢慢提出来,并着手去做了,可旁的……

    朱常溆头一回生出和父亲一样的想法,他们都是凡人。纵有天子之名加身,亦不过凡夫俗子,逃不开生老病死。

    父子俩正相对无言之际,一个小太监飞快地冲进启祥宫,在进殿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住,一跤摔在朱常溆的后头,差点将他给撞了。

    朱翊钧皱眉道:“出了什么事?!如此不知礼数!”说着就要叫人将这太监拉下去打,手刚抬起来,发现不对——这是翊坤宫的人。

    莫非?!

    莫非小梦出事了?!

    朱翊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堵着那儿,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发出“嗬嗬”的声音,胸口闷的慌,差点喘不上气。

    朱常溆也认出他来,一把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厉声道:“翊坤宫出了何事?!速速报来!”

    那太监一张脸惨白,眼中看见的并非天子与太子,而是自翊坤宫正殿内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刹那间,眼泪就成串地掉下来,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陛、陛下,小爷。”未语先哭,“娘娘,娘娘,娘娘……”

    朱常溆抓着他的衣襟,拼命摇着,几乎贴上对方的脸,吼道:“母后怎么了?!”

    “娘娘,娘娘,生、生……”

    后面的话不用这太监说,朱翊钧父子就知道了。

    朱翊钧迭声叫着“请轿长!田义!马堂!快去备銮驾!太医呢?太医可去了翊坤宫不曾?!李建元今日可在宫中?!”

    殿内无人应答,全都忙作一团。谁都知道皇后这胎怀得不易,几番见红。

    更何况,预产期本在下旬,而今提前了一个月就发动了。凭先前的情况看,想要母子均安已是不易,倘若侥幸产下,怕是这早产之儿也难以存活太久,怕会早早夭折。

    朱常溆安慰道:“父皇,李御医一直都在翊坤宫呆着,未曾出宫。现下母后当是刚发动,且不到时候,莫要慌神。”嘴上虽这般说,可白如纸的脸色却骗不了人。他心里也怕。

    朱翊钧不再说话,只不断地喘着粗气,在殿里来回踱步。走了两三步,他就停下来,探头去看外头的銮驾备好了没有,步子越来越急,汗珠也越来越密。

    宫人们心中惶惶然,生怕翊坤宫再跑来个什么人报信。若是翊坤宫出了岔子,陛下会不会从他们之中寻出气的。谁都想要活命,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倒霉,偏越怕越来什么。

    刺耳的碎瓷声打断了宫人们窸窣的脚步声。不过没有人停下来,只有那个犯了事的都人浑身颤抖地跪在殿中,等候发落。

    朱翊钧没理她,等马堂进来报銮驾备好了,立刻步履匆匆地出了殿。

    朱常溆旋即跟上,在和那个都人擦肩而过之时,他停了下来,朝那女子看了一眼。“母后生产,不易见血,饶了她一条命吧。”

    田义跟着应了声诺,朝那都人狠狠踢了一脚,“还不快谢小爷!”

    都人煞白的面上这才有些血色,回过神来对着朱常溆的背影连连磕头。

    田义冷哼一声,绕过她几步跟了上去。

    去翊坤宫的路上,朱翊钧连番催促请轿长,让他们加快步子。翊坤宫的宫檐看似近在眼前,可这路却好似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往常觉得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今日却仿佛走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拐到了翊坤宫前的那道宫门,朱翊钧再也按捺不住,迭声让请轿长把銮驾放下来。还不等銮驾停稳,就从上头跳下来,飞快地跑向翊坤宫。

    朱常溆跟在他后头,拖着那条废腿努力想跟上,却始终都差一大截。最后终于在宫门口追上了。

    也并非是追上的,而是朱翊钧停了下来。

    翊坤宫里一点都没有喧闹之声,反而死寂得厉害。没有人说话,只有宫人来回端着水盆自屋子进出的脚步声,还有风吹草木的声音。这种时候,往常听起来分外悦耳的鸟鸣成了声声催着人入鬼门关的鬼魅之音。

    扑面而来的萧索之气令朱翊钧心生胆怯,站在门槛前,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他的心跳声似乎特别大,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好像此间除了这心跳声外,再没有其他响声了。

    朱常溆直愣愣地望着产房半开的门,喉头动了动,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对朱翊钧说话。“不会有事的,没有哭声,母后……母后、母后没事。”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说动了朱翊钧的缘故,他终于迈开了步子,跨过去门槛,慢慢走近产房。

    朱轩姝是未嫁女,进不得产房,只得在外头。她揽着弟弟,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个不停,双眼不曾离开过房门半刻,就连眨眼都少了,生怕一眨眼,带来的就是坏消息。

    朱常治也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大气不敢出一声。都人们不断从屋子里进出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铜盆,盆中的水随着走动而微微漾开,红色的血水粘连在盆壁上慢慢地下滑。

    虽然屏风外头就有李建元坐镇,还有数位太医在,可朱常治就是莫名地害怕。他是郑梦境现今最小的孩子,与上头的几个兄姐不同,从不曾经历过母亲的生产。同时,他也是朱翊钧最小的孩子,自他后,宫里再没有其他孩子出世了。

    朱常治不知道妇人生产是什么样的,可身边所有人的反应都告诉他,现在母亲的状况非常艰难。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句话:妇人生产,从来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朱轩姝感觉到弟弟抓着自己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道,收回了心思去看,不由暗暗焦急。弟弟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大好。又想起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朱常洵,眼泪越发控制不住。

    若洵儿在,也便罢了。偏人不在,若是母后有个万一……竟是要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吗?

    “姝儿,治儿。”朱翊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人慌忙起身,向天子行礼。

    朱翊钧摆摆手,鼓足了勇气问李建元和几位太医,“皇后的情形,如何了?是否……”话说一半,眼睛就盯着从身边经过的都人。

    铜盆里全是血水。

    朱翊钧脚下一软,身子往后歪了歪,险些倒下,幸得朱常溆托了一把。站稳了之后,却是连说话的劲道也没了。

    早就说了!这个孩子不该留!

    李建元见天子不再说话,垂眉敛目地束手立于一侧,不再说话。

    朱常溆见他模样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心里转了一回,趁着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上前轻声道:“李御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建元犹豫了会儿,点头跟着朱常溆去了拐角处。“不知太子有何疑惑?”

    “你有法子可以救母后。”朱常溆很是笃定。与朱常治不同,他是有过丧子之痛的,也经历了数次女子生育之事。有过太多经验的他,太清楚李建元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李建元轻轻叹了一声,抬眼去看朱常溆笃定的模样,无奈地道:“草民确有法子,可……不能对娘娘用。”见朱常溆不信,“陛下绝不会答应的。娘娘乃万金之躯,不能……见外男的。”

    朱常溆奇道:“平日里李御医不也给母后把脉诊治?”只不过帐子都给放下来了,将里头的郑梦境遮得严严实实的,腕上还搭着丝帕。

    看着李建元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常溆忽然福至心灵,声音都开始发抖,“你说的是……针灸?!”

    若是针灸,就难怪李建元这么小心翼翼了。如果李建元是女子,或者病人是男儿,倒不会有什么事。可偏偏,对象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一国之母。

    这下就连朱常溆都没把握,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答应。他在方寸之地不断地转着圈,停下来,想对李建元说什么,又将两张嘴皮子合上,将话给收回了,继续转圈圈。

    李建元在一旁看得眼睛有些发花,正低头揉着呢,就看见斜下里伸过一只手来将自己抓住,拽着他就跑。

    朱常溆是跑不快的,只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带着李建元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满面愁容的朱翊钧面前。“父皇。”

    朱翊钧扭过脸,怔怔地望着他半晌,两眼无神放空,好似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纷乱的思绪给拉回来。他努力让自己脸上堆起笑来,虽然那瞧起来分外难看,“溆儿,何事?”

    “李御医,”朱常溆将李建元往前推了一把,“有法子可以救母后。”

    朱翊钧的眼睛都亮了。他已经不知道坐在这里看到多少盆血水自面前而过,好似这血永远也流不尽,从未想过原来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血。每看一盆端出来,朱翊钧的心就不断往下沉。

    而今有办法可以将人救下,朱翊钧心里自然欣喜万分。“快说!什么法子?”他紧紧拽住李建元的手,丝毫没将寻常的礼仪记着,“为何先前不说。”

    “陛下,针灸之法,娘娘不可用!”李建元的语气中带着些怒气。不是他不愿救人,而是规矩礼法摆在那儿,他便是心中再急,再想救也法子。李建元不是不知道按照现在这个出血量下去,郑梦境和腹中的孩子危在旦夕,他方子也开了,法子也想了,通让宫人和产婆去做了。

    可针灸,宫中没有女子会此法。这且不是寻常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上手,没有日积月累的经验和打磨,根本做不到。是药三分毒,针灸若是没能善用,也是能死人的!谁敢下这个手?里头躺着的是皇后,太子的亲生母亲;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嗣,当今圣上的血脉之续。

    一个不当心,失了手,可就不是自己掉脑袋的事,全家都得跟着受累。谁能有这个胆子?谁有?!

    李建元行医数十年,针灸之法于他早就熟练贯通,心里也急着想救人,可偏生叫礼法给拦在了门外头,连进去望闻问切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施针。

    朱翊钧愣在原地,默默咀嚼着李建元的话。针——灸?他抬眼望向其他太医,想听听他们的话。

    太医见躲不过去,只得上前为他解惑,“陛下,施针是不能隔着衣服的,摸不准穴位,反而于娘娘有害。”要不然,他们早就自己上场了。

    所以说……要想针灸,就必须……脱衣服?

    朱翊钧的后槽牙一下一下地磨着,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点头。只要一想起小梦要赤着身子被一个男人看,就算是为了诊治,那也……办不到!

    就在朱翊钧打算开口一口否决的时候,朱常溆将他截住了,“父皇!”他死死拉住父亲的袖子,“父皇且听我一言!”

    “你说。”朱翊钧从他手中将袖子抽回。他不是不愿意救小梦,救自己的嫡亲骨肉,可、可这也太难为人了!

    这孩子怎么来的,朱翊钧心里很清楚,要不是想起史宾与中宫的陈年旧事,自己根本就不会叫愤怒给蒙蔽了眼睛。事后冷静了,再想想,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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