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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重生上位史-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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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是个好机会,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见皇太子了。
朱华彬看了看周围,觉得自己可能挤不进去,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凑近朱常溆的跟前。
朱常溆勉励了考中的五位进士后,向朱载堉提议要见一见在义学馆的除籍宗亲们。
这事儿便是他不提,朱载堉也会向朱常溆提议。而今见他有意,就另辟了间屋子来,请了馆中所有宗亲前去相见。
其余学子纵然心里羡慕,却也没法子挤进去。便是除了籍,也不能更改人家是一个祖宗的事实。他们倒是没想过今岁科举有不公平的地方,主考官沈阁老的官声一直不错,况且这次并没有宗亲考中,可见科举还是公平的,并未徇私。
朱华彬的心跳得很快,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朱常溆并未打算和他们细谈,略问过在京中的生活是否过得还顺心,又关心了一回学业上的事,就要准备离开了。他今天出宫的时间已是有些久,再不回去就要赶不上太子妃做的晚膳了。
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的朱华彬心里发急,等众人四散开,他默默尾随着朱载堉和朱常溆往门口去。
朱常溆正和朱载堉说道:“……除了一甲三名会直接授官外,二甲和三甲的进士都会被安排去各部观政,在这之前,还请叔父上点心,多教教他们其中的道理。”
“这个我自会安排,殿下放心。”朱载堉对这个早有打算。
李贽是做过官的,虽然洒脱的性子并不适合官途,令他很快就辞官,但对其中的人情世故还是懂一些的。这次考中的其中一名进士,还是李贽的得意学生。
另外,公安派的两位袁先生的长兄,也还在翰林院任职。届时让袁宗道抽空过来给大家开开小灶,也不是不行。
朱常溆点头,“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官场险恶,我怕他们年轻气盛,到时候吃了暗亏尚不知道。”
最要紧的是别真被沈一贯给拉过去了。
“我心中有数。”朱载堉笑道,“宗亲今岁虽有参与科举,不过因是半路出家,比不得旁人的童子功,底子不大好,所以都落榜了。不过我看,等两年后的甲辰科,应当会有一两个考中的。”
朱常溆点头,“这样也全了我先前的心思。”此时他发现了一直默默在后头的朱华彬,便将人叫过来,“我记得你以前是楚藩的?叫朱华彬?”
朱华彬连连点头,他没想到方才那么多人,自己不过是简单介绍了几句,竟然就叫皇太子给记住了。心里越发激动和敬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正、正是。”他一时竟想不起要如何给朱常溆见礼。
朱常溆笑了笑,“甲辰科可要努力了。”
“一定会考中的!”朱华彬双眼含着泪,“没有陛下和殿下,恐怕老母和我早就饿死在了武昌。家母一直劝诫我,要早日考中,好为陛下效力。”
朱常溆又对他说了几句话,转过身就要走。
朱华彬赶紧将人叫住,犹豫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常溆见他明显有事要对自己说,朝身侧的单保使了个眼色,凑近了朱华彬几分,“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
朱华彬环视左右,见附近没什么人,便赶紧道:“是这样……殿下,我同家母从武昌来京师,是走的水路。”
“嗯。”朱常溆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朱华彬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心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叫自己在同窗之前被排挤,“不过,在来的时候,我见着有不少商船与赴考的举子勾结。”
“勾结?”朱常溆挑了眉,“商贾和举子有什么可勾结的?”
朱华彬摇摇头,“殿下有所不知,因有功名在身,朝廷给了学子很大的优容,其中有一项,便是可减免钞关。”
“不错。”这事儿朱常溆是知道的。
朱华彬接着道:“此事本为天家的仁怀之心,特地关照学子,却被人拿来当作生财之道。不少商贾私下给了举子银钱,叫他们谎称商船是自己家的,免了钞关的税赋。”他细细观察着朱常溆的表情,“只我这一路上,就见了不下十几回,想必平日里也是如此猖狂的。”
这件事当时让朱华彬心中很是愤懑,天家对商贾并不重视,收的商税极少,现在为了逐利,竟连钞关的钱也不想给。今日你不给,明天他不给,需要庞大税赋支撑的大明朝哪里还能撑得下去。
只吴氏怕会担事,所以一直压着儿子不让说。即便吴氏心里也同样看不惯,可到底人生地不熟,无权也无势。若是叫人赶下船也便罢了,若为此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当。
朱华彬将这事一直记在心里面,想着什么时候捅出来。正好现在撞见了朱常溆,便赶紧上报于他。
“你有心了。”朱常溆将这件事放在心里,“若我大明朝的官员,都能有你这般的用心,就好了。”
朱华彬见皇太子语气诚恳地向自己道谢,眼睛都亮了。他知道自己的话是被皇太子给听进去了。“我、我会努力以海忠介公为楷模的!”
朱常溆语噎,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海忠介公是不错,可……对天家而言,这是个一言难尽的人物。他强笑道:“两年后,我在金銮殿上等你。”
“嗯!”朱华彬目送着皇太子离开,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襟。今日同皇太子说上话了,下回见了母亲,一定要和她说,让她也和自己一样高兴高兴。
回宫的路上,朱常溆就想着这件事。一直以来,大明朝的税赋就太过于偏重田赋,虽然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和父亲讨论过关于税赋之事。不过彼时年幼,兼之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早已有了变动,并作不得准。
不过现在看来,税制却是需要改一改了。祖宗在开国初年定下的那些,而今已是有许多不适用的地方。
可要进行税制变|法,谈何容易。
当年张文忠公再如何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仍然没敢动宗亲和乡绅。朱常溆不知道那时候文忠公不动宗亲,是不是出于外朝对于宗亲的忌惮和不屑,认为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全国的乡绅,确是不能轻易就触及的。
远的不说,就说京师吧。多少朝臣就是出身于乡绅的。大明朝的官员俸禄本就低,真为了一腔抱负,而不贪墨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人了。这世上,又能有几个海忠介公呢?
朱常溆想得心头烦躁,暂且拿这事儿没法子,想先放到一边去。偏今岁二月江西景德镇,又因税监而引起了当地瓷工的暴动。
虽然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可到底治标不治本。只要大明朝的税赋一日不进行变法,随着进项减少,支出增多,迟早会像前世那样,爆发出越来越多的民变。
这样,就又会走上前世之路。
朱常溆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这件事。他强迫自己收回了心思,将目光放到当下来。
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渡过王家屏辞世后的这段时期。
一旦沈一贯被廷推为元辅,后果不堪设想。党争便再也失去了能被掌控的机会了。
回宫后,朱常溆发现大家都等着晚归的自己,并未用膳,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朱轩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的小肚子早就点心给填满了,现在也吃不下多少饭。
倒是朱翊钧,有些心不在焉。用完了膳,他拉着儿子去了偏殿。“上回你说要趁着开市备战,可有了什么章程?”
当最后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之后,朱翊钧就开市有些急切了起来。现在内廷倒是稍安,可外朝照旧不安生,他还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几位阁老。没有真凭实据,辅臣们也不会完全相信自己——毕竟刚刚离开的努|尔哈赤看起来是那么地卑微模样。
可大学士们不管这件事,并不意味着朱翊钧就不能通过内廷去放手做。只是头一回没了辅臣们的协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毕竟虽然已存了心思,可却不能叫女真起疑,事情得隐秘些,不能由朝廷出面。
朱常溆沉吟了一番,道:“和蒙古、女真相战,从来明军都是吃亏在骑兵上。我们缺少好马,也没有地方可以大批饲养良驹的马场。没有马,就只能全靠人力。若是有好的火器,兴许还有一战之力。可眼下神机营看起来可不顶什么用。”
“你的意思是……还是得想法子弄些马来?”朱翊钧想了想,“要不要叫李如松去办这件事?”广宁和义州都是在辽东一带,而那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李氏一族。
朱常溆摇头,“不妥,努|尔哈赤对李氏实在是太熟悉了。何况儿臣听闻,似乎李成梁和努|尔哈赤有旧,若是叫他透出风声去,岂非打草惊蛇了?”
“那……这成批地运马,可非易事。”朱翊钧有些犯了难。若是让李如松出手,倒是可以从陆路走。若是走水路,哪里有那么多的官船去运呢,便是私船,怕也没有人愿意和天家做这等交易。
朱常溆微微一笑,“父皇可是忘了,史宾现下在漳州,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只要有他出面,想来相熟的海商都会帮忙。原本开市的交易,就是在河上进行的。只不知道他们的船会不会太大,进不去。”
提起史宾,朱翊钧有些抹不开面子,期期艾艾地道:“就没了旁人吗?”
“儿臣就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朱常溆侧头想了想,“而且史宾还不能自己出面,只能私下去请了海商做这事。只要有人愿意做,我们就出钱。”他叹了一声,“刚从楚藩抄来的银钱,还没捂热呢,就又要送出去了。”
朱翊钧苦笑着摇头,“钱的事,再想想法子吧。眼下却是紧着这事儿。”
“好。”朱常溆张了张嘴,想将在义学馆发生的事告诉父亲,不过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眼下还不是时候。
随着壬寅科进士们陆续被分配到各部观政,三十年也随之悄悄走到了尽头。
郑梦境裹紧了身上的狐狸毛斗篷,捧着手炉站在廊下看雪。莹白的雪花将金灿灿的琉璃瓦全都覆盖住,而今只余下宫墙的红色相映成趣。
“怎么出来了?”视朝回来的朱翊钧从銮驾上下来,身后的陈矩赶忙将伞打了,替他遮雪,“只穿这么些,可够了?仔细回头腿又疼了。”
郑梦境笑了笑,“奴家还没谢陛下赐的这皮子。”她伸手摸了摸顺滑洁白的狐狸毛,“女真进贡的东西果真是不错。”
“能用得上便好。”朱翊钧过去牵了她的手,皱眉道,“都让手炉暖着了,怎么还这般冷。”
郑梦境的鼻头叫风吹得微微发红,两颊却白得同透明一样,甚至能看见皮肤底下的青色的纹路。朱翊钧莫名地有些心疼,两只手在怀里捂热了,给她搓着冰凉的脸颊。“快同我一道进去。”
“在这里赏会儿雪不好吗?”郑梦境有些不依,这段日子她被关的够呛,就连去御花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一会儿。奴家叫带金去暖壶酒来,陛下陪着奴家一起,好不好?”
朱翊钧哪里有不依的,“你欢喜就好。”当下差了人在廊下摆了桌子和酒食。
郑梦境倚着他的怀里,捻了一颗带着焦香的花生,放进嘴里慢慢磨着,登时香气自唇齿间溢了出来,勾起了朱翊钧的食欲。
“往后可不能这么早就饮酒,”朱翊钧虽然依了她,可嘴上还是要说,“对身子不好。”
郑梦境回眸,嫣然一笑。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
悠悠的曲声在雪日里响起,但是满足了朱翊钧先前的心愿。隔了这许多年,他总算是又一次听见了小梦再唱一回《西厢记》。
罢了,不过偶然放纵一次,倒也无妨。
朱翊钧的吻落在郑梦境的未梳起的发上,将人整个儿地搂进怀里,生怕她好似这翩翩飞雪,落在地上化了、散了,消失了,再也不见。
万历三十一年,刚过正月,元辅王家屏就在家中驾鹤西去。因过世之时,尚有元辅之职在身,所以也算是死于任上。
天子大怮,辍朝一日,以示哀悼。满朝文武皆去王家凭吊,还见到了带着赏赐来王家的皇太子。
所有凭吊的人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沈一贯。
王家屏一走,首辅之位绝不会空悬太久。前一回死于任上的,是张文忠公。张四维在第二日就走马上任,成为了新一任的元辅。
沈一贯回家之后,就开始带着几分兴奋地等待着圣旨。只是这圣旨似乎被什么给耽搁了,直到宵禁时分,也没送来。
沈鲤自王宅回来今后,长吁短叹了一番。共事多年,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他自己的年岁也不算小,由王家屏再想到己身,不免有几分伤感。
不过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元辅一走,接下来就是要打一场大仗了。
第二日,本该视朝的天子称病不出。沈一贯巴巴望着的圣旨,再一次没能送到他的手里。
与此同时,自南边的宁波来了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乃是一对老夫妻领着个稚儿。他们蹒跚地走在刚化了雪的泥泞路上,好几次老人家都要摔了,越发走得小心了。
“祖父,听说上京里头告御状,是要滚钉板的。”小儿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来,“是不是我也要滚?那个会不会很疼?”
老妪摸了摸他的头,“不怕,到时候祖母去。我的乖孙孙,就好好儿地看着你祖父。”她给身边的夫君拍了拍背,“再撑一撑,快到了。”她远眺着群山,“翻过这些山,我们就能到京师,见到天子了。”
“一定、一定要为我儿讨回个公道!”
此时的京城,王家正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京中。带不走的大件已经都转手卖了,一家子人扶棺归乡。
天寒地冻,穿着单薄的老人家终于撑不下去,倒在了混着白雪的泥地里。老妪抱着丈夫痛哭不已,身侧的小童也开始嚎啕大哭。
小童抹着眼泪,环顾左右,他祖母眼神不大好,这一路上都是靠着他去探路的。
前面不远处,似乎就是官道了。自己……要不要上那处去求人看看?
小童有些犹豫。祖父和祖母领着自己上过好几次衙门,不过次次都被哄了出来。听祖母说,他们递进去状纸,似乎也不顶用,统叫人给烧了。
如果再遇见官老爷,他们真的会帮忙吗?
看着晕倒在路上的祖父,小童咬了牙,甩开两条酸涩的腿,冲官道上的驿站冲去。
“大爷,求求你了,救救我祖父吧?”小童见人就跪下,不断地磕头,“求求你们了,救救人吧。”
王家人正在驿站里头喝茶,听见外头有稚童的哭喊声,不免心生恻隐,起身出门探看。
小童见终于有人愿意出来搭理自己,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对方的腿,“这位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吧。我祖父快要不行了。求求你了,我们是……”他想说是上京来告御状的,却又怕透露了行踪会遭不测,赶紧打住。
“走,我随你去瞧瞧。”王家人裹紧了外袍,和小童一起走向那对老夫妻。
第174章
老妪见孙儿回来了; 正想说他怎么不声不响就跑了; 却见他带来了一个人。她到底是比小孙儿多吃了几年饭的人,一看对方的衣着,还有走路的方式; 还有周身的书卷气; 就知道必是个有功名的人。
老妪登时戒备起来。实在不是不信对方的好心; 而是自家乡; 再到踏上这北上入京之途,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 吃了太多的苦。
这年头; 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想起自己那枉死的独子; 老妪的泪水又盈满了眼眶。她的儿子; 在没被县令夺走功名前,也曾是个见官不用跪拜的秀才啊。
“祖母; 祖母; 你快看,我领了人来。”稚童拉着王家人的衣服,哀求道,“求求大爷,救救我祖父吧。”
老妪想拒绝,却又怕老伴儿真的就此撒手人寰,不得不软下了心肠,将满腹的委屈咽下。“求这位哥儿……”她松开老伴的身子; 正要磕头,却被人给拦下,“老夫人,且当不得此礼。”
男子见晕厥的老人家蜷缩着身子,必是冷得很,想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他取暖,却又想起现在自己穿的乃是孝服。便作罢。
他蹲下|身,探手试了试老大爷的鼻息,很是微弱。又伸手摸了额头,烫的很。“前方不远处,便是驿站。你们虽不能进去,不过边上却是有可打尖的旅店,不妨先去那处住着,我差了家中的大夫过来瞧瞧。”
老妪欲言又止。稚童却全无顾忌,“我们身上没钱,住不了旅店。”
男子凝神去看,见他们身上穿着单薄,衣饰早就褴褛不堪,心道确是自己忘了。想了想,又道:“且不妨在我家中的马车将就。不过,”他看着身上的孝服,“家父方过世,我们是扶棺离京的,不知可忌讳?”
有些人是最忌讳同家有丧事的人来往的,因此方有此一问。
老妪哪里会介意这些?路上遇着雪雨之时,他们就是连义庄都住过的。
男子点头,咬牙扶起那老人家。他有些文弱,力气并不大,要扶一个人事不知的老人还有些吃力,站起来的时候就不稳当,脚下一个趔趄。老妪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一行几人,跌跌撞撞地在湿滑的泥地上走着。好不容易才到了驿站门口。
王家屏的遗孀章氏年纪也不小了,此时一直叫媳妇儿搀着在门口看着。见儿子回来,赶忙道:“外头风大,将人带进来再说。”
王运觉摇头,“这驿站还是陛下开了金口,我们才能住下,他们却是住不得了。”又叫自己的媳妇收拾出一辆马车来,“给这一家子暂且安顿下再说。”
章氏同媳妇儿点点头,让随行的家人速速去准备。她与这对老夫妻也算是同岁的人了,而今看他们这般光景,心里酸涩得很,不由从驿站里头出来。“这位夫人,”章氏也不嫌老妪身上脏污,“你入京可是要去寻人?”
老妪摇摇头,操|着一口浓郁江南口音的官话,“回夫人的话,奴家是去告御状的。”这时候她却是愿意说出自己的来意了。
方才王家准备马车的忙乱时,驿站的小吏上前给帮了忙,无意间提到了王家人的身份。
王家屏过世后,礼部定的谥号乃是文端。老妪一行北上,途中也曾听人闲谈起当今元辅死于任上之事,不过一句过耳之言,现下想起却有了用处。
老妪的眼泪洗刷着脸上的脏污,她用力攥紧了章氏的手,“我儿、我儿的先生,曾为文端公的学生。”她拉着孙儿跪下,在章氏的面前磕头,“求夫人为我儿洗刷冤屈,好叫他九泉之下瞑目。”
王运觉听见这处响动,不由过来一看究竟。“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他上前想将老妪扶起来,“快些起来,天寒地冻,仔细伤了膝头。”
老妪却执意不肯,“还请文端公夫人同后人,允了奴家此事。”她又磕了个头,“虽是有相胁之意,可、可奴家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驿站门口围着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王运觉不得已,只能将老妪同其孙子,还有自己的母亲章氏,一并请到了马车上去说话。又催了家里头养着的大夫先去后面的车,给那位老人家看病。
章氏见老妪的神情不似作伪,虽未在心中决定要帮忙,但还是愿意听她说一说自己的冤屈。王运觉在料理完外头的事后,将琐事交给了管家,也上了车——母亲并不懂外宅事,万一这对祖孙是讹人之辈,还是得由自己这个男子出面更为妥当。
“老夫人,您且说说,究竟遇上了什么难事?”章氏和蔼地将稚童揽过来,取了个小碟子上的点心塞到他手里,“饿了吧?尝尝看。”看着稚童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还有那骨瘦如柴的模样,同家中的孙儿一对比,鼻头微酸。
老妪应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泪,“回夫人的话,奴家的娘家姓罗,世代都居于宁波鄞县。年方十六时,嫁于邻居吕氏。”她用手指了指后头的那辆车,“车上便是奴家的夫婿。”
章氏点点头,“这么说来,你们一直都在宁波了?”
“不错。”罗氏想起过往,脸上露出怀念的笑来,“婚后也算是琴瑟相谐,诞下一子,有幸得桃李满天下的文端公之徒指点学问,不才考中了秀才。”她抱过过完了点心,正在舔手指的孙儿。“这便是奴家那不成器的孩儿所遗之子。”
王运觉问道:“照你所说,吕罗两家当是一直在鄞县,怎会今日北上?”
罗氏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了,“原本家中也算是殷实。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有几亩良田。朝廷自来对棉桑减免了赋税,奴家家中便靠种植棉桑温饱。”
“这几年,因湖广那一带也开始兴起了织坊,因质优价廉,抢了不少江浙织坊的营生。所以江浙一带的棉桑被压得很低。”
“家中自此就开始过得略显艰难了,可偏那几亩良田叫当地的大户人家瞧上,硬要买了去,说是同他家的良田合成一片。这事儿我们哪里肯?本就是难以度日,若没了这些田,日子越发过得困苦了。”罗氏面容哀戚地道,“谁知道他们竟在夜里头放火烧了棉桑。”
“我儿不忿,又因功名在身,便递了状纸,告至鄞县县衙。却叫县令以诬告为名,逐出衙门不提,更将功名也给抹去。”罗氏呜咽地抱紧了孙子,“可怜他自小身体就弱,气急之下,便病卧在床。”
王运觉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鄞县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
稚童伸长了手,给罗氏擦泪,“祖母莫哭。”可他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却是苍白极了。
罗氏握了孙儿的手,用手背擦了擦止不住的泪。“本以为事情就此了了。功名没了也就没了,本就不指望能考会试,得官身。可哪知人家却不肯,竟来家中寻仇。那日恰逢初一,奴家同老伴带着孙儿去庙会,待回了家……”
后面的话对于罗氏而言,便是一场再也不愿回忆起来的灾难。
稚童却在这时喃喃道:“我记得的,我娘,我娘吊在梁上。我爹在河里头。”他抱着祖母,嘤嘤哭了起来。
罗氏强忍了心头的愤怒,将孙儿的未尽之言说了个明白。“他们上门奸污了奴家那儿媳,还将奴家卧病在榻的独子丢入河中溺死。奴家与夫婿请人写了状纸,再次告于县衙,衙门不仅没有收状纸,还将我们给赶了出来。无奈之下,只得越级去宁波知府,可……”
罗氏咬牙切齿地道:“官官相护,刚进了知府的大门,奴家和夫婿就被按着打了五十棍子。就这样,还不肯接状纸。后来回家养了伤,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户人家乃是家中有人在京中为官,鄞县县令和宁波知府惧其官威,而不愿接状。”
王运觉道:“越级上告,按大明律确是需先杖责五十。但杖责后,仍不接状,就是宁波知府的不是了。”又道,“可有去杭州?找浙江巡抚?”
罗氏摇头,“打听清楚了那家来历,奴家也就歇了心思。浙江巡抚乃是人家的同窗,便是去了,想来落不着什么好。”她绞着衣摆,“奴家不过是一介庶民,哪里敢和官老爷争呢?原不过是想过清净日子,一家子能吃饱穿暖,也就心满意足了。”
章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百姓之苦,盖因当地父母官不作为。偏又有那同年、同窗关系牵连,有的时候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她是王家屏的原配夫人,这数十年,见多了官场之事,不免有感而发。
“后来那几亩良田,到底叫人给占了。我们只得另想法子做些营生过活。”罗氏爱怜地摸着孙儿的头,“只要能这孙儿抚养长大,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世上便多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宁波知府将我们越级上告之事了同那家人说了,许是怕我们再生事端。”罗氏咬牙道,“他们想要斩草除根,趁夜放火烧家,又抓了我孙儿……要、要……”
罗氏哭喊道:“夫婿为护着,伤了一只手,往后再做不得重活。奴家一介妇人,又有什么能耐?这老天爷,不叫人活!”
王运觉的目光转向了稚童,心中不觉猜测罗氏未尽之言。
小男孩儿缩了缩身子,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自己的下|体前遮住。他眼神闪烁,不敢停留在任何地方。
王运觉的瞳孔微缩,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罗氏,“莫非?莫非?!”
罗氏嚎啕道:“奴家这孙儿往后再不能人道。一家子只这一条独根,两代单传,彻底断了呀!奴家这心里头,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章氏听完,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破了。“此等天怒人怨之事,他们岂能做得出来?就不怕遭了天谴吗?!罗夫人,你要状告的究竟是何人?我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谁是有这么大的胆子。”
罗氏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道:“奴家要告的,乃是当今大学士,沈一贯。沈家仗着家中出了个大学士,在鄞县作威作福,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并不独奴一家。”罗氏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仔细保存的东西来,“这是状纸,这,是奴家搜罗得来的,沈家与假倭有私!”
王运觉这才想起来,即将升任下一任首辅的沈一贯,可不就是宁波鄞县人?他望着罗氏摆在桌上的东西,神色肃然。
这不是件小事。说不好,整个京师的政局都会因此而改变。
王家,要不要趟这浑水呢?
王运觉拿不定主意。父亲身故,他也因此丁忧。能不能在三年后复起,可说不准。沈一贯的身子健朗,三年后恐怕还在元辅的位置上。若是现在得罪了他,恐怕之后就与官途无望了。
罗氏看出主事的乃是王运觉,见其面上犹豫,便哀求道:“奴家知道此事为难人,也不求夫人和公子多的,只盼着能指一条明路。”她拉着孙儿,在车上“怦怦”磕着头,“孙儿这般,已是此生无望,奴家与夫婿已是年迈,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便是豁出一条命去,也想讨个公道。”
“觉儿,”章氏踌躇着开了口,“若是能帮,且就帮一把。”她心痛地看着面前这对祖孙,“实是过了头。”
王运觉抿唇不语,半晌才道:“此事……容我想一想。”说罢,就跳下车去。
本不过是扶棺回乡,现在却横生了枝节。
王运觉心里拿不定主意。若文端公还在,他是会帮忙的。可现在人走茶凉,就是王家愿意帮,又有几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呢。
在王运觉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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