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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转-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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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到了国公府门口,秦朗便下马挪到裴敏中身边,讷讷地说道:“承蒙公主照顾,姐姐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久,多有打扰。我,我想进去谢谢公主,顺便见,见见姐姐……”

    都是过来人,裴敏中也懂秦朗的心情。可一想到他还未定亲就勾引自己妹妹,心里便有七八分的气。

    这时梁瓒走了过来,对裴敏中道:“慎之,你跟我来一趟王府,我有话与你商量。”

    秦朗一听,如逢大赦,连忙向两人告退,脚下生风,快步走到国公府去了。

    梁瓒带着裴敏中到王府的外书房坐下,沉默了半晌,才郁郁地问道:“慎之,我该怎么办?”

    方才游街时的神采都已不见,现在梁瓒的脸上只剩下无奈与痛苦。

    这算是梁瓒的家事,裴敏中并不想过多地插手。多日未见的妻儿就在眼前,为人夫为人父者却怯于相见,当真叫人无可奈何。

    “您与王妃这些年的夫妻,当是比我更了解应该怎么做,才能叫王妃谅解。”裴敏中淡淡地说道。

    “我走之前,我们就僵了……”梁瓒此时十分想要倾诉,或许把情绪彻底发泄出来,才能有勇气去面对妻子幽怨的目光。

    “这事儿是我糊涂,轻信小人,叫她受了委屈……”说到这里,梁瓒想起了李若兰。那个曾经叫他无比眷恋、无比怜爱的女子。

    他曾一度以为,李若兰的出现,使他理解了元和帝与贤妃的感情。与他与杨云舒之间不同,不同于夫妻间你敬我爱的亲密,而是充满激情和心动的爱恋。

    只是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自己不过是被算计、被利用罢了。而这记耳光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的,不仅叫他难以面对妻儿,更难面对外面的悠悠众口和自己内心的尊严。

    “我一向觉得,错了就是错了。丈夫、父亲、人君都会犯错。”裴敏中道,“不同的是,有人愿意承认错误并改正。而有人刚愎自用,越走越远。”

    话有些难听,梁瓒不由蹙起了眉头。

    “我是想说,若您真心认错,拿出您的诚意来,王妃未必不会原谅。”

    梁瓒叹了口气,没底气地说道:“也许吧……” 
………………………………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愿

    看着梁瓒心虚的样子,裴敏中觉得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什么旁的想法,要不然宣惠能做出来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对自己冷淡这样简单了……

    “再怎么说,不是还有孩子么?王爷难道不想赶紧进去看看二王子?”裴敏中放缓了语气,实在不忍心看梁瓒这样煎熬。

    是啊,还有孩子……有孩子在,杨云舒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的样子。不,她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样子,哪怕心里厌烦极了,面上依旧是带着三分和煦。

    梁瓒终于站起身,对着裴敏中苦笑道:“到头来还是你最自在,没这些有的没的烦恼。”

    裴敏中胡乱点了点头,便向梁瓒告辞回去了。

    梁瓒走到平乐堂门口,

    也不见有人进正房禀报,便问道:“怎么?王妃不在家么?”

    一个小丫头怯怯地上前答道:“王妃生产过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今儿个听说王爷要回来,王妃一大早就起来预备。许是起的时候有点儿急了,王妃方才撑不住,叫吴嬷嬷劝着歇下了……”

    梁瓒心里的小鼓敲了起来,是不愿意见自己,还是真病了?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了正房。

    跟梁瓒想象当中,一家人盛装相迎的场面不同,正房里头静悄悄的,药香袅袅。吴嬷嬷和结草守在内室的外间,看见梁瓒进来,连忙过来磕头行礼。

    梁瓒摆了摆手,轻声问道:“王妃的身子如何了?”

    吴嬷嬷难过地说道:“王妃生二王子时,不大顺当……生了很久下不来,又出了血……还好任医官来得及时,这才化险为夷。可任医官也说,王妃身子虚亏,恐怕这几年都不能,不能有孕了。”

    梁瓒心中一沉,病得这样重了吗?

    他快步走进内间,看见杨云舒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呼吸匀称,容颜娇美。仔细一看,娥眉是淡淡扫过的,腮边打了层樱粉色的胭脂,唇上也涂了口脂。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等着自己回来。

    梁瓒觉得鼻子发酸,他搬了个锦凳坐在床边,却忽地看见床里头还有个小小的包被,里面的小人儿正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梁瓒没想到父子是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儿子抱过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并不肥嫩的小脸。

    那孩子的眼睛在他脸上看了片刻,突然露出来一个无意识的笑。

    “你还没有名字吧?”梁瓒抱着儿子,轻声说道,“爹爹才刚回来,但是在路上已经给你想好了……你哥哥叫‘濯’,你就叫‘清’,好不好?‘水清濯缨’,爹爹盼你们都是谨慎自省的好男儿。”

    梁清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梁瓒便把他抱出去交给吴嬷嬷:“孩子困了,叫乳母好生看着睡吧。”转身便又回了内室。

    “阿云,我回来了……”梁瓒坐在床边的锦凳上,喃喃地说着。“我……知你受了不少惊吓,

    吃了好些苦头。都是我,我不好,错认了旁人,叫你受委屈……”

    杨云舒依旧闭着眼睛睡着,呼吸的节奏却变了。

    “我刚回来时,还不敢进家门……跟慎之在外头说了半天的话。我之前对你那样,那样刻薄,你怨我不怨?”

    “只能怪我蠢、糊涂,看不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知道伤了你的心,可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我?”

    “这次我把京城打下来了,可皇宫都被刘广胜那个恶贼给烧了……等皇宫修好了,我就带你回去。这次咱们不住端敬殿了,咱们去住干清宫、坤宁宫。你做皇后娘娘,濯儿做太子,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梁瓒抓着杨云舒的手,把脸埋在被褥里,闷闷地说道:“我听说金陵被围,着急坏了……怕你和两个孩子有什么闪失……”

    杨云舒的眼角溢出了两行清泪,你着急、你怕,可还是不见你派兵回来救……终究复国才是大事,江山社稷、祖宗功业才是大事。女人和孩子,没了这几个,总还会有的……

    梁瓒听见她呼吸有些沉重,便抬起头来,看到她腮边的泪痕,心中便凉了半截。说了这些,你还是不愿意理我……

    过了许久,梁瓒起身给杨云舒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濯儿……”说罢便走了出去。

    杨云舒睁开眼,失神地看着依旧晃动的帘子,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

    几日过后,梁瓒按功论赏,金陵城中多了好些揣着银钱来吃酒取乐的军士。

    成国公府也突然热闹了起来,早上秦朗刚请了媒人去说亲,下午孟晔便亲自上了门。

    姜夫人放下好大一桩心事,忙不迭地差人去拿了秦朗和裴璇夜的八字,送到鸡鸣寺给大和尚合婚。

    裴敏中有些狐疑地回了内院,看见宣惠正在院子里走着,便过去替了旌云,扶着宣惠边走边说话。

    “……孟晔说要给世仪求娶双汐,来问我双汐定亲没有。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透着点儿古怪。”

    “孟大人要给儿子聘双汐?”宣惠吃惊地问道。

    “是啊,”裴敏中笑道,“我也正自觉得奇怪。他家一向眼界有些高,五老爷不出众,没有官身,也没坚持读书举业。双汐虽然好,可我倒有些怕她嫁过去受委屈。”

    “孟大人来提亲,大约是因为我……”宣惠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裴敏中笑着看向她,“你又出什么鬼点子了?”

    宣惠嗔道:“什么鬼点子啊!我也是好意啊!当初闹家务事,双汐帮我不少,b六嫂又时常来我这里走动……我是觉得孟家也是个好人家,两个人年貌相当,就起了这个意思……上回孟夫人在时,我托着钱姐姐透了个音儿,谁知道孟夫人根本不接这个茬!我想着,那人家不乐意,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你呀!”裴敏中觉得有些好笑,“精明的时候是极精明,犯糊涂的时候也真够糊涂的!”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处置

    “问过了,人家不乐意,我就没再追着说呀!干嘛说我糊涂!”宣惠不满地说道。

    裴敏中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双汐家世没甚显赫之处,与咱们家也隔了两层。可架不住你亲自提亲说媒啊!你只当是随意提提,孟晔可就是把这儿当成双汐娘家了!若以后他家与咱们家共进退也就罢了,万一有什么冲突不谐之处,你这不是把双汐架在火上烤么?”

    宣惠撇撇嘴,说道:“若他们真心待双汐好,把我这儿给她当娘家也没什么!”

    一句话说完,她犹自不解气,愤愤地说道:“谁好喜欢嫁到他们家么?今年八月秋闱,明年二月春闱,大不了我亲自下场,去贡院给双汐捉个好女婿回来!”

    裴敏中笑道:“你当年在崇文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点儿墨水还够当考官的啊?”

    “谁说我要去当考官了!去做监场的不行么?”宣惠被他挤兑得,又是气又是笑,跟他闹了好一阵才罢休。

    “那你到底跟孟晔怎样说的?”宣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这事儿被你插了一脚,”裴敏中笑道,看宣惠又要举拳打他,连忙抓了她的拳头握在掌心,接着说道,“还以为是孟夫人在国公府这些日子看中了双汐,就说她尚未定亲……还说我很喜欢世仪,他做我堂妹夫,我自然高兴……”

    “看你!”宣惠嗔道,“孟晔更要误会是咱们的意思了!”

    “你这个促狭的丫头!”裴敏中大笑,弯腰对着宣惠的肚子说道,“我的乖孩儿,以后可莫要学你娘,自己办砸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要赖到我的头上来!”

    宣惠用手轻抚着肚子笑道:“那我不管!等会儿我吃过晚饭,还要去园子里转一圈。璇夜订了亲,我做嫂子的还要替她张罗,哪里有空管这些事!裴爱卿,重担就交给你了!”

    裴敏中想了一下,说道:“我明日还要跟王爷去大牢里审汪家那俩兄弟,还有李舅爷几个,委实不得空儿……你干脆请沚六嫂过来说话,透个信儿得了。”

    “我不要!多丢脸呢……还要承认自己办错事了……”宣惠别扭地说道,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裴敏中。

    或许是金陵围城时把内心的脆弱封闭得太久,又或者是产期将至,心中有些没底,宣惠最近时常在裴敏中面前耍赖不讲理,享受被他哄着的感觉。

    看着眼前这双灵动的眼睛,裴敏中无奈地笑道:“行了,我知道了。横竖定亲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我这两日间空儿去跟五伯父说一声便是了。”

    宣惠看看四处没人,两个小丫头只远远地跟在后头,便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一下裴敏中的脸颊。

    “就只这样么?”裴敏中低下头,把脸贴近了笑道,唬得后面两个丫头慌忙背过身去。

    “孤饿了,快扶孤回去用膳!”

    *

    第二日,梁瓒带了裴敏中、孟晔等人,到府衙大牢里去处置因为金陵围城而被关押的人犯。

    “这次的原委,你们都审得差不多了,辛苦各位了……这些功劳我都记在心里,等京城修缮妥当,咱们都回去之后,我必有说法。”

    梁瓒微笑着说了这些话,却时刻觉得脸上挂不住。若不是因自己轻信李若兰,把出发日期等机密都一并告知,汪家也不能够把时机掐得这样准。如何老着脸皮,冠冕堂皇在下属面前说话,梁瓒觉得自己还要继续修行。

    “大半都是公主的功劳,我等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孟晔谦恭地说道。

    “我的这个妹妹倒还真是出人意表,”梁瓒笑道,“慎之,父皇养得好女儿,可是便宜你们裴家了!”

    “承蒙先帝错爱,愧不敢当。”当着众人,裴敏中也是好一顿谦虚。

    “这些天他们兄弟俩可都说了些什么?”梁瓒问道。

    “多数是相互埋怨指责,”孟世仪答道,“汪以明的姨娘生了三个儿子,在汪家地位不逊于夫人,是以两边常年争斗不止。两个人还骂出来好些内宅争斗之事,已是势成水火,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梁瓒冷笑道:“就凭汪渠江能让妾室生下长子,他这个人就聪明不到哪里去!把他们兄弟俩的头发一人剪下来一段,拿随身之物绑了,送到福州去。就说让汪渠江拿出诚意来,我可以放回他一个儿子,再留下一个做人质。若是诚意不够,下回送去的就不是头发了!若是诚意够了,”他的面上闪过一丝狠冷之色,冷笑道:“留谁放谁,他家自己选!”

    这便是要汪家内部自己斗了……一个正室夫人,一个势强的姨娘,裴敏中觉得这一下能把汪家折腾散了,也说不定。

    “李……李家那老两口,可从他们口中听出来些什么?”梁瓒再不愿意提及,也还是得问出口。

    “看样子,他们确实不知,不知……”孟世仪突然舌头就打了结,叫李若兰什么好呢?直呼其名似乎不妥……王爷一副漠然的样子,定是要与她切割,叫姨娘就更不对了……

    “……不知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终于找了个能说明白意思又不犯忌讳的措辞,孟世仪直想伸手去擦头上的冷汗。“一切都是汪以谦的安排,李家夫妇还以为是有人想借机攀龙附凤,发个富贵财。”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就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王爷过来了,都赶紧过来磕头!”狱卒开了汪氏兄弟牢门,冲着里头两个带了重枷和脚镣的人叫道。

    那两个人还未动,再往里一个牢房的人却哭喊起来:“王爷啊,你可算回来了!公主把我们关在这种不是人待的地方,都快半个月了!你快救我们出去吧!”

    众人听出是李舅爷的声音,可梁瓒没发话,谁也不敢上前呵斥。裴敏中有些不悦,这是要告宣惠的状?

    “叫他们安静些,我现在没空儿理会。”梁瓒面无表情地说道。
………………………………

第三百五十章 追寻

    说完,梁瓒便径直走进了关押汪家兄弟的牢房。

    “王爷,我是一时糊涂,听了汪老三的撺掇!您放我回去,我马上劝父亲将福健的田亩土地、兵马人口全部奉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抖抖索索地爬了过来,匍匐在梁瓒的脚下。

    梁瓒抬腿就是一脚,骂道:“听人撺掇?汪以明,是你自己没长脑子,还是你觉得我没长脑子?这话等你到了地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

    汪以明被踹翻在地,三十五斤重的头枷靠着惯性甩出去,抻得他的脖子疼得死去活来。

    他在地上喘了口气,攒足了劲把身子撑起来,又向梁瓒爬了过去。“王爷,我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您是真龙天命,杀了我这样的人,不是污了您的手吗?您,您放了我,我拿我家所有的东西来报答您!”

    “贱种!”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汪以谦,突然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声。

    “王爷,您看,看见了吧!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汪以谦这个狗杂种在作祟,我也是被父亲派过来的,身不由己啊……”汪以明见弟弟对梁瓒不逊,心中暗喜,连忙哀声求饶。

    梁瓒玩味地看着兄弟两个,抬腿又将汪以明踹到一旁,走到汪以谦面前,蹲下身,冷笑道:“看不出来汪三爷还是个有骨气的,我们这群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怎么就没瞧出来汪三爷的志气呢?”

    汪以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人这辈子,投胎讲究个好时辰、好人家,寻死也得有个好说法不是?”梁瓒阴沉地笑道,“汪三爷此刻,想必是将自己等同于那些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人物了吧?”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到了这个时候,又何必做出一副这等嘴脸来?你只能在败军之将面前逞逞口舌之快么?”汪以谦冷冷地说道。

    梁瓒气极,伸手便是一个狠辣的耳光打过去。

    “虽然殴打俘虏也非大丈夫所为,但至少比你方才的举动更体面些……”汪以谦嘴角流出来一丝血迹,配着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诡异。

    梁瓒眯着眼睛盯了他半晌,最后笑起来:“我倒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平日那样猥琐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不怕死的!”

    “腰斩弃市、五马分尸,随便你!”

    梁瓒笑道:“你自诩大丈夫不怕死,可曾想过福州城里你的母亲和妹妹?汪三爷,虽说汪家大部分都与你有仇,但好歹还有这么两个至亲在吧?”

    汪以谦的心揪了一下,但事到如今,他还能护得了谁?“我这辈子连累了她们,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便是!”

    “呵,就你也配说下辈子?你是平时吃斋念佛了,还是割肉饲鹰了?佛祖凭什么要给你下辈子?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你的死期吧!”梁瓒起身,厌恶地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正准备开口求情的汪以明。

    “梁瓒,你还没登基称帝,便觉得自己是替天下人主持公义了么?”汪以谦在他背后冷笑道,“你凭什么?凭你的皇子身份么?大周已经亡了!”

    梁瓒听了这话,回转身到他面前,低声阴冷地说道:“争权夺利,尔虞我诈,难道天下人就在你的心里么?”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我并无不同。唯一的一点便是,我赢了,你输了。”

    说完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王爷,王爷!求您放我……”汪以明在后面哀哀地恳求道。

    “去把他的嘴堵上!”梁瓒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

    地牢的尽头又传来了李舅爷两口的喊叫声,梁瓒不胜其烦。路过中间一间牢房时,他无意中往里瞥了一眼。

    一个身着白色囚衣的女犯人,长发曳地,面容隐在了墙角的黑暗里。

    梁瓒停下脚步,他的心刹那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了,酸、疼、压抑、愤怒,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

    跟在他身后的裴敏中转头去看孟世仪,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轻轻挥手带着人出去了,只留下几个护卫守在里头。

    梁瓒看着那个女人,突然觉得整个烦扰嘈杂的世界安静了下来。他觉得她瘦了,也可能病了。她从囚衣里露出来的两节手腕依旧白皙,却泛着青白色的光。

    终于那女人抬起了头,看到了牢房门前锦衣华服的梁瓒。她只看了一眼,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梁瓒想要走开,却挪不动脚。

    从在京城收到宣惠的来信开始,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金陵被围时的惊恐,夺回京城后的豪气,回家见到儿子时欢喜,还有面对杨云舒时的无奈……梁瓒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想起李若兰,因为一想到她,翻涌上来的便是感情被欺骗的巨大痛苦和无法面对外人的窘迫。

    他很痛苦地发现,自己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父皇。会被女人欺骗,保护不了妻儿,该放的放不下,该舍的舍不了……

    “你……生病了么?”梁瓒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李若兰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

    梁瓒悲伤地看着她,盼望着她能扑过来哭诉,诉说自己的苦衷和身不由己。就像从前那样,两道罥烟眉轻轻一蹙,泪珠儿就一滴滴滚落下来,口中说着自己没事,眼睛里却全是哀怨。

    从前……呵,从前多好哇……

    梁瓒命人打开了牢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你到底是谁?”他蹲下身,轻声问道。

    李若兰依旧没动。

    “你早就与汪以谦相识,你爱慕他,心里只有他,对吗?”

    ……

    “那个孩子,是你亲手送走的,是吗?”

    ……

    问题问了一个又一个,但都消散在空气里,没有丝毫回音。

    “可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否则……否则为何当初不一剪子扎死我?为何要费这样的工夫呢?”话说出口,梁瓒也觉得自己好笑了。事到如今,追寻这些事情的答案,还有意义吗?

    为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当初

    李若兰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对上梁瓒的双眸。

    她的脸依旧是好看的,修长的脖颈依旧线条迷人,可那眼神却充满了梁瓒从未见过的鄙夷。

    “你就不要再一厢情愿了……”李若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趁着你睡得像头死猪时杀了你吗?”

    “之所以没拿剪子扎死你,是因为三爷不让……”

    三爷……梁瓒像是口中被塞进了一颗酸涩的葡萄。

    “有你在,还能时不时糊涂上几回……”李若兰嘲讽地笑道,“要是你死了,裴敏中扶了你儿子做皇帝,他替你儿子掌权,那我们可是算计不着了……王爷,你没你妹夫精明呢!”

    最后一句,带着她惯常的妩媚的腔调,听得梁瓒心中一片寒凉。

    最叫人难堪的,便是旁人在数落自己时,自己心里都清楚对方说得对,无可辩驳。

    李若兰看着梁瓒难堪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汪以谦的原话是说梁瓒死后,梁濯继任王爷,裴敏中势必掌握大权。可他为人谨慎,要从他那里打探出来消息,实在是千难万难。而裴敏中的内院,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可若能在梁瓒与裴敏中之间埋下嫌隙,何乐而不为呢?李若兰痛快地想着。

    “往日之事,你我都忘了吧!”梁瓒站起身,冷漠地说道,“从今以后,再无李若兰。”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地牢,再没有心思去看李家那两个活宝。

    外面等着的人见他出来了,连忙走上前去。

    “汪家兄弟先留着,等汪渠江的回话。”梁瓒吩咐道,“剩下的人,按照《大周律》,该杀该流该徙,不必来问我了。”

    孟世仪只觉得头陡然间大了许多,金陵围城后续审案的事情都由自己掌管。除了那些小鱼小虾之外,汪家兄弟不用理会,剩下的人里头不是王爷的舅舅舅母,就是王爷曾经心爱的女人。

    孟世仪欲哭无泪,这案子该怎么判啊!

    裴敏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孟晔看到这个情形,更坚定了要马上去裴家求亲的想法。除却与裴敏中做亲戚的诸多好处之外,还要再加上一条揣摩上意。

    等京城修复之后,梁瓒就要迁回去,在新修成的皇宫中登基称帝。自己一家虽然一个开国辅运的功劳是跑不掉的,可帝心难测,古往今来能善始善终的王佐之臣也并无许多。

    裴敏中与梁瓒是少年时就有的情分,再加上宣惠公主这一层关系,成国公府必然又是大周的第一勋贵之家。他家与皇家的关系,也非其他人可比。

    若日后再有这样的麻烦事,裴敏中就算看在亲戚的份上,必然也要指点一二。能抓得住圣心,还怕自家翻船么?

    *

    掌灯时分,梁瓒回到王府,在平乐堂默默地吃了一顿晚饭,便推说事忙,去了外书房。

    杨云舒知他今日去了府衙大牢,情绪如此,怕是因为见到了李若兰之故。至于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完全不想知道。

    二更天后,天地间起了一阵狂风。紧接着,暑天惯常见到的雷阵雨便劈头盖脸地下了起来。

    杨云舒命人去外院给梁瓒送伞,下人却回来禀报说王爷已经睡下了。她站在窗前呆了片刻,便命人关门落锁,自己搂着小儿子在雷声阵阵中沉睡过去。

    这一场雨,来势汹汹,下到心头苦闷的人的心上,洗刷掉痛苦,梦里回到各自魂牵梦萦的当初……

    阳春三月的皇宫,慈宁宫的小花园。杨云舒第一次瞧见三皇子,正在跟宣惠公主说笑的三皇子。

    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比贵妃娘娘的儿子好上不知多少倍。

    能嫁给他,该多好啊……

    新婚之夜的端敬殿,满眼都是大红色。龙凤金烛摇曳,杨云舒觉得自己当时的脸一定红得和盖头一样。

    绵绵的情意,一直从京城扯到徐州,又从徐州带到金陵。梁瓒也曾在自己的怀里哭过吧……听说端敏公主去世时,听说刘广胜称帝时……

    彼此也是患难夫妻了,却因着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情意到此,戛然而止。

    杨云舒猛地惊醒,儿子还在身旁,睡得正香。

    梦里那股丝丝的甜意还萦绕在心头,杨云舒闭上眼睛,努力地去睡,想要在甜意消散前,抓住它的尾巴……

    府衙的地牢里,熟睡的李若兰嗅到了空气中的潮湿,睡梦中的魂灵追寻着雨声,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春日。

    陈玉莲是院子里的头牌,六岁被鸨母从人牙子手中买下。也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地长大,学的是琴棋书画、歌艺舞技。

    第一次打茶围的客人,便是福州城里鼎鼎有名的汪三爷。情窦初开的少女与逢场作戏的惯家,生出来一段俗不可耐,偏偏自己觉得惊天动地的故事。

    来到金陵以前,她也觉得汪三爷待自己是不同的,是真情真意的。他为自己作画,说自己像杜若,在耳边呢喃着说“花也怜侬”……

    来院子里的客人,谁不是冲着姑娘们年少的青春和新鲜的肉体?可汪三爷诸般事都做了,却始终不肯开她的苞。

    等睡到梁瓒身边后,她才觉得以前的自己傻得有些可笑。男人对着心爱的女人,可有忍着不动的理由?若有,那便是,那点处女血还有旁的用处。

    睡梦中的陈玉莲,下意识地笑了一下。以前的自己傻,后来就精明了么?

    杨云舒那一盒簪子拿出来,听说是他送的,自己便心悸不已。及至看到那枚精巧的杜若花簪,自己便不管不顾地要从王妙言手里抢了去。

    明明是他亲手将自己送到梁瓒床上,却还是狠心打落肚子里的孩子,只为了告诉他,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你……

    一个炸雷响起,被深埋在心底的疑虑飘了上来。

    他,是真心爱我的吗?

    陈玉莲在慌乱中醒来,用手抚着身旁的那堵墙,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一墙之隔的他。

    “三爷,我有话问你……”

    空气中的潮湿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一呼一吸,都是漫长地等待。

    大约是雷声太大吧……陈玉莲又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拒亲

    元和二十二年的夏天,雨水甚多。金陵城里的青石街,一条条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日光照过来,一块块都闪着青金色的微光。

    宣惠的肚子已经大得像皮球一样,晚上睡觉连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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