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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转-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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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惠点点头,把他送出门去,就带了旌云等人找了间两层的茶楼坐下,靠着窗吃点心喝茶。
采薇笑道:“那年我被人贩子带着往京城去的时候路过开封府,我只说天下除了京城再没有比那儿更热闹的地界了。没想到这武昌府也这么多人!哎呀,公……公子,方才进茶楼那个人你看到没有?他比薛公子还好看!”
宣惠笑道:“你这个疯丫头,出了门就到处看人,我可没瞧见什么好看的人。”
采薇道:“他穿了件青白色的直裰,外面套着个玄狐大氅,高高大大的,那脸长得可真漂亮……”
她话未说完,从楼梯处走上来几个人,打头的一个便如采薇描述那般的衣着。宣惠不由朝他脸上看了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采薇用了“漂亮”这个词。
那男子大约二十岁上下,长身玉立,面庞白皙,两条剑眉浓淡相宜,一双明眸璨若星子,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嘴角微抿,透着几分与他的长相并不相称的坚毅果决。
他似是对周遭的环境十分敏感,宣惠一看他,他便将目光转了过来。那一双眼睛饱含秋水,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宣惠见他看过来,觉得十分尴尬,连忙端起茶盅装作在喝茶的样子。不料这茶是刚沏好的,她喝了一口就被烫到了,急急忙忙放下茶盅,愁眉苦脸地咧着嘴。
那男子嘴角牵动了一下,那一点点笑意又很快消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他撩袍坐在了宣惠对面的茶桌旁。
“将军,家里来了要紧的客人,您不留家陪着大人待客,怎么反倒跑到这茶楼里头来了?咱们略坐坐就回去吧!”那男子身旁的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劝道。
“多话。去叫茶博士上壶毛尖来。”他坐在椅子上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地吩咐道。
这声音不甚低沉,却十分有力,透着一股让人不能拒绝的权威。
将军?宣惠蹙眉,不晓得是湖广都司的什么人物。旌云朝那边瞥了两眼,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王”字。
宣惠恍然大悟,此人应该是王锦堂的儿子王聿。她这才想起来,前世史书中记载王聿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的长相如何。曾经有人拍马屁,说他“美姿容”而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宣惠当时还猜是因为王聿狷介刚直,厌恶逢迎拍马,没想到却是因为他长得太“秀气”……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裴敏中带着一个中年文士上了茶楼。刚一上楼,他就觉察到了王聿的存在,两个人抬眼对视,均觉得对方不是个一般人物。
裴敏中略向王聿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之后便带着宣惠等人进了茶楼的雅间。
“这位是我在王锦堂府上遇到的程朴程先生,他现在是安王麾下的谋士。”裴敏中向宣惠介绍道。
程朴,又一个宣惠熟悉的名字。前世他也是梁瓒的谋臣,颇有些谋算。只可惜在后来的夺储之争中,他站在了王家这边,最后被高宗清算,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程先生,这位是安王殿下的妹妹,宣惠公主。”
程朴看了宣惠一眼,心中有些惊讶。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均说宣惠公主嫁给了从前的西平侯徐思齐,为何又会出现在湖广?
“久仰公主大名!若是王爷知道了您平安离京的消息,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宣惠笑了笑,问道:“程先生为何会来武昌府?可是三哥差遣你来的?”
程朴道:“正是。先前王爷拒绝了王大人联姻的提议,后来又回转了心意,想要跟王大人联手。故而差了下属前来商议。”
宣惠皱眉道:“三哥回转心意,你是说他答应了联姻?那王妃怎么办?三哥为何变了主意?”
裴敏中见她这么问,犹豫地看了程朴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
程朴却浑然未觉,他恭敬地答道:“京城传来消息,端敏公主殁了。王爷心痛不已,直恨手中无兵,不能讨贼为先帝、大公主报仇,故而转圜了心思。再加上王妃因诞育世子伤了身子,今后恐怕王爷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因此王爷想求娶王大人长女为侧妃。一则应了王大人联姻的要求,二则也是为皇家后嗣考虑。”
宣惠的脑袋嗡嗡作响,只看着程朴的嘴唇一张一合,却除了端敏的消息之外什么都没听到。温柔敦厚的长姐竟然就这么去了,她抚着胸口,感觉一阵呼吸困难。
裴敏中连忙扶了她坐下,递过来一杯热茶:“先喝一口暖暖心,缓缓气。”
宣惠觉得眼前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把眼泪,看着程朴问道:“长姐是怎么……怎么去的?可是贼人……害了她?”
………………………………
第一百零九章 等我
程朴小心地答道:“大公主本已身怀六甲,遇上京城陷落、先帝殡天,便有些承受不住。后来孩子就没有保住,小产了。可当时曹驸马家怕刘广胜找上门来,不肯开门去请大夫稳婆,只是在家里拖着。大公主这才……王爷本已决定与徐州共存亡,可听说了这事之后就变了主意,说要打到京城去,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宣惠一言不发,使劲捏着茶盅的手骨节都已泛白。裴敏中轻轻地将她的手掰开,把茶盅拿了出来。宣惠想到当年为了给端敏退婚而长跪在太后门外的梁瓒,最终此事因太后、承恩公府和父皇三方的纠缠而作罢。这些人都已尽归尘土,可端敏却也因着太后一时的意气之争送了性命。
宣惠攥紧了拳头,刚刚哭过的眼中尽是愤怒,她向程朴问道:“让他女儿做侧妃,王锦堂难道同意了?”
程朴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得意,说道:“昨儿我到了武昌府就去找王大人商议,他原本是不同意的,还因此生了气,说王爷小瞧了他。不过下属给王大人剖析了一番,他回去仔细想了想,今日便回话说同意了。”
宣惠眯起了眼睛,她知道王锦堂是个精刮算计的人,要想诱他上钩,这样的鱼饵怕是不够。她看向程朴,示意他说下去。
程朴笑道:“下属跟王大人说了王妃的病情。关键的地方是王妃觉得自己拖累了王爷,占着正妻的位置却什么都做不得,所以拒绝延医用药,一心求死。王大人的女儿虽是委屈些,嫁过去先做侧妃。但我给王大人打了包票,一旦王妃薨逝,侧妃马上就扶正。”
“再者说,现在天下拥兵自重的不止王大人一家,南有汪渠江,北边还有个田登文呢!现在是事发突然,贼人打了王爷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消息传开,那两边未必不想助王爷一臂之力。到时候,即使王大人再想靠过去,这从龙之功也要大打折扣了。”
宣惠心下恻然,她想起来杨云舒那一张温柔秀美的脸庞,说话时细声细语、仪态万方的样子。难不成这样一个好人就如此命薄?
前世的徐氏王妃因出身不高,争不过王氏,只能由妻变妾。可今生的杨云舒门第既高,人才又好,还得梁瓒钟爱。若能把她留在梁瓒身边,实是个挟制王氏最好的方法。
心念及此,宣惠便有些坐不住,她问道:“程先生既然能出来徐州给三哥当说客,必然能安然回去,不知可否带我前去?”
程朴还未说话,裴敏中便阻止道:“不可!如今徐州还是困城,即使先生有进出的方法,也必然是存着几分危险。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程朴点点头,赞同地道:“世子说得不错,今次虽然不是刘广胜亲自带兵,也是他手下十分得用的大将。这些人被刘广胜留在开封府守卫,现在围困徐州,援助补给都有保障,着实难以对付。公主千金之躯,不可如此冒险。”
裴敏中看着宣惠,认真地说道:“我已决定跟先生走一趟徐州,你若有话,尽可以让我带到。你和旌云姑姑几个就先留着武昌府,这里是王锦堂的驻地,刘广胜不会轻易来犯。”
送走了程朴,裴敏中带着宣惠回了客栈。“安王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又对王妃十分敬爱。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怕他现在心绪有些不稳,走了极端,总得过去劝慰他,还要商讨个章程出来。”
宣惠长长地出了口气,想要把胸中郁气都吐出去。她幽幽地说道:“杨姐姐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又跟三哥感情正好。这一连串的事情堆过来,也不怪她受不住。可是,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她!让她多想想濯儿,总不能还未满周岁是没了娘亲……这些话原该我去说的……”她幽怨地看了一眼裴敏中。
裴敏中这次十分坚决:“兵荒马乱之地,我绝对不能让你去涉险。若不是情势紧急,我让戎真先走了,不然一定是要把他留在你身边的。你听话,即使我不方便去劝王妃,总能找到她身边的可靠之人。”
说罢,他握了握宣惠的手,又恋恋不舍地放开:“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然后从怀里掏出来几张银票和一枚小印,放在宣惠手里:“武昌府繁华,花费也多,你别委屈了自己。这些银票你先用着,花完后再拿着这枚小印去汇通票号取就是了。”
宣惠留下银票,把小印还给他,笑道:“我从宫里出来带了好些金瓜子、金叶子还有珠宝,我们四个女人这辈子是吃用不尽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身上没银子可不行。等你以后大事得成,我再安安心心地花你的钱。”
裴敏中倚在门框边,笑看着她:“我就说我的阿姝聪明,还知道未雨绸缪,带些银钱傍身。”他走上前,轻轻地在宣惠额头上落下一吻,又抱了抱她,说道:“我明日一早就和程先生启程,你好好休息。这段时日舟车劳顿,我怕伤了你的身子,正该好好调养调养。”
宣惠点点头,见他转身要走,不舍之情便四溢出来,不由自主地拽紧了他的袖子。
裴敏中诧异地转过头,着紧地问道:“阿姝可还有事?”
宣惠脸色微红,嗫嚅道:“你早些回来接我……莫忘了我在这里等你……”
裴敏中见她如此情状,心情激荡,用脚把门踢上,回身就将宣惠抱在怀里,吻就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发梢、眉间、脸颊,最后久久地停留在她的唇舌之间,贪婪地吮吸着她略带花香的气息。
这一次,宣惠没有拒绝,她羞涩而热情地回应着裴敏中,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爱他。感受到宣惠的变化,裴敏中喜不自胜。他早知宣惠对他有情意,却没想到在离别之际,她会放下公主的骄傲、女子的羞怯与自己缠绵至此。
良久,裴敏中轻轻地推开了宣惠,赧然地说道:“阿姝……你真好!我得回房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受不住……”
他抚着宣惠的脸颊,深情地说道:“阿姝,你等我。等孝期一过,我就排排场场地娶你回家!”
宣惠笑盈盈地点点头,将脸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膛。
………………………………
第一百一十章 王家
裴敏中走后,宣惠觉得客栈人来人往,眼多口杂,决定赁个房子住下来。于是,她们找来店小二询问。
得知她们不租长约,那小二说道:“人家往外赁房子的都是求个安稳长久,短租出去来来往往的鱼龙混杂,容易有事情。不过,我家街坊李大头家似是有几间空房,他家娘子也说过想租出去。待我帮您打听打听,再来回话。”
旌云从荷包里摸出来几枚大钱,递给小二:“劳烦小哥费心了。”
那小二见有赏钱,跑得更快了。当日下午他便带了宣惠等人去了李大头家看房子。
这李大头家里看上去祖上也有些钱,一座三进的宅院,闹中取静。院子各处有些花花草草点缀,十分干净整洁。只是家里的陈设却很粗陋,多数是街边几百钱买来的便宜货,茶碗上的花纹都是歪的。
李大头不在家,他的娘子秦二娘带着宣惠等人各处看了,又进了要租出去的西厢房。
这西厢房总共三间,正中一间可做宴息室,南北两间做书房、卧室皆可。出了门左手边就是秦二娘夫妇所居的正房。
旌云嫌弃秦二娘家没有单独的小院租住,觉得宣惠还要跟李大头这等市井小民住在一个院子里,实在是委屈之至。可宣惠却觉得秦二娘为人热情爽朗,又是世代居住武昌府,正好能打听王锦堂家的事情,便点头租了下来。
当晚,秦二娘置办了一桌简单的家常菜色,算是庆贺宣惠等人住进来。宣惠笑道:“二娘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天色已晚,只怕李大哥回来看见您与我们兄弟几个一桌吃饭,未免会吃心。”
秦二娘笑看了宣惠几眼,说道:“宣公子别怪我没眼色,横竖是在自家屋里,不会有外人听去。你们四位可都是女子吧?”
宣惠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旌云笑道:“二娘说笑了,我们兄弟几个……”
秦二娘笑道:“还要说是兄弟,怪只能怪你们太不会做戏。你们四个,脸一个比一个白,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哪里有男子的样子?再者说,最起码你们该穿件领子高些的深衣,把脖子挡住,让人看不见你们没有喉骨呀!”
宣惠抬手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二娘又道:“要论你们的长相,硬说是男子,倒也说得过去。咱们湖广都司的王参将可不也是个女相?不过王参将走在路上,可没人觉得他是女的。人家那将军的威风气势,一举手一投足都挂着相呢!”
听见秦二娘提起王聿,宣惠心中一动,便跟着问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儿我们在街头茶楼碰见一个人,倒像是你说的这个王参将。他家兄弟姐妹几个不会都是这个相貌吧?那可真是一家人都像画儿上的了。”
秦二娘给宣惠夹了块鱼,催她赶紧尝尝,又接着笑道:“这你可算是问着人了!我小时自打爹娘死了,就自卖到了王家做丫鬟,几年前我兄弟长大成人,攒了些钱,才把我给赎出来。”
宣惠心里一阵高兴,这房子可是租对了。采薇忙给秦二娘续了茶,笑道:“那您快说说,他家几个兄弟?几个姐妹?可都是这样好看?”
秦二娘喝了口茶,笑道:“你这个丫头,该不是看上他了吧?他以前有个哥哥,比他大着好些,跟着王大人打那帮信教的人,死在靖州了。那时我还小,没进府,不知道他这个哥哥是什么模样。”
“如今王大人就他这一个儿子,是前头夫人生的。听说先夫人因为长子死在战场上,受了刺激,没几年就也去了。后来王大人续娶了一位夫人,就是现在的柳夫人。她呀,没先头夫人运气好,这些年没少折腾求神拜佛、寻医问药的,可还是只得了两个闺女。如今王大人年岁大了,儿子上头怕是没什么指望咯。”
旌云笑道:“二娘此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她生不出来儿子,你挺高兴的?”
秦二娘拍手笑道:“这位大姐好耳力,听话听音,猜得这么透。”她看了眼外头,旋即又笑道:“大户人家当差时间长了,总是怕有人听墙根儿,这不又忘了是在咱自己家里。”
“柳夫人,说起来是河东大族出身,门第高着呢。可她眼孔小得很,一心撺掇着要王大人把家业前程留给自己儿子。她嫁进来的时候,王参将还小,估摸着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如今柳夫人眼看着自己生儿子没指望了,想要跟王参将缓和缓和,无奈以前作孽太多,王参将始终对她不冷不淡的,都是面子情罢了。”
旌云点点头,说道:“这可真是……老天报应了。王大人百年后,这内宅可都是参将夫人说了算,柳夫人这个老太君可是要当得不怎么痛快了。”
秦二娘给旌云夹了筷子茄子,笑道:“你可真是个通透人!尝尝这茄子,我自己酱的,不算难吃!”又接着说道:“要不怎么说柳夫人现在最操心两桩婚事。一桩是王参将的,一桩是王家大小姐的。”
宣惠心中一凛,终于说到正题了。她笑道:“这可奇了,那日见到王参将,我瞧着怎么也该有二十岁了吧,他没成亲,难道也没定亲?”
秦二娘道:“王参将今年可都二十五了!吃了长相的亏,看着小。这男人啊,还是面相老成些好,看着稳重。”
“二十五了啊?这可真是,完全看不出来!”采薇笑道。
“他原先有门亲事,是王大人故交的女儿。谁知这姑娘没福气,娶亲的日子都定下了,结果得急症死了。王参将是个重情的,守了一年没说亲。过后柳夫人给说了自己娘家的表侄女,王参将给硬顶了回去。柳夫人觉得失了面子,就撂挑子不管了,再加上王大人、王参将都忙,一拖就拖到现在了。”
宣惠压住着急的情绪,笑着问道:“那王家大小姐的婚事却又是怎么说的呢?”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节烈
秦二娘笑道:“你想啊,柳夫人自家的表侄女没塞成,只能打女婿的主意了。不把女儿嫁个得力的女婿,让她老了以后指望哪个去?”
“要我说,她也不必太担心。大家都在武昌城里住了这些年,王参将的为人那是看得清清楚楚。虽说他有些冷淡,话不多,内里是个热乎人。好歹柳夫人也是他的继母,王参将怎么样也不会错了大褶。”
旌云笑着看了宣惠一眼,让她稍安勿躁。她自己起身给秦二娘夹了菜,笑道:“我可是听说,王大人想把王家大小姐嫁给徐州的安王爷呢!”
秦二娘偏着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大小姐的人才做个王妃也够得上。她虽然没王参将那样出众的样貌,却也是个美人。不过,大小姐顶顶要紧的是会来事儿,八面玲珑得很,打小就是个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她虽是柳夫人生的,王参将却也对她疼爱有加,可见她会做人。”
宣惠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没想到王氏还是个有些手段的。看来前世她在梁瓒后宅里得意了那些年,也不单是借了她父亲王锦堂的权势。
旌云见菜吃得差不多,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帮秦二娘收拾碗筷。采薇问道:“都这样晚了,我去把大门锁了吧。不过,这李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呢?可要出去找找?”
秦二娘双手微微一顿,说道:“不用了,直接锁门吧!他有些忙,时常不回来。”脸上的笑容再没方才的那般爽朗,几乎是僵硬地挂在那儿。
偏偏采薇也在收拾桌子,没有看见秦二娘的表情。她又问道:“李大哥是更夫吗?这样晚上还不回家的,可是少见呢。”
旌云有些郁闷,这丫头从京城到武昌,也走了这么些路了,怎么见识和心眼儿一点儿没长。那赌钱的,流连勾栏院的,哪个不都是晚上不回家,样样都不能问。
果然,秦二娘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起来,旌云忙拿话岔了过去。
过了几日,李大头只回过一次家,匆匆地跟宣惠等人打了个照面,进了上房一趟,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宣惠没有理会,成日里带着旌云等人在街上闲逛,打听消息。
这一日,宣惠等人从江边回来,突然下起了大雨,便躲在一家书斋门前避雨。门前已经有了些人站在屋檐下,却是在对着一个女子说话。
那女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面有菜色,但仍看得出来昔日的好相貌。她衣衫破旧肮脏,只拿一块破布兜着头发。她身后躺着个人,跟她年纪相仿,看样子应是她的丈夫。
采薇上前问一个看热闹的人:“老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围了这好些人看?”
那老者拈着胡须,摇头晃脑地答道:“我是在看这位节烈的妇人啊!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先帝丢了京城,尚知道再干清宫自焚谢罪。京城那么多高官显宦,竟然没几个殉国的!都还不如这个妇人知道什么叫气节!可叹,可叹啊!”
宣惠听他指责父皇,心中不悦,低下头一言不发。采薇忙撇了那老者,找了个年轻的人问道:“这位大哥,这个女子是怎么了?她后面躺着的是她相公吗?”
那年轻人答道:“她相公跟她是从开封府逃难过来的,本来是要投亲,谁知道亲戚早几年就搬走了。身上的钱也花光了,偏偏她相公又生病了。她没奈何就舍下脸来讨钱,给她相公抓要吃。谁知道这病也不见好,俩人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钱接着吃药呢!”
采薇叹道:“这可真是时运不济了。”她回头用眼睛询问宣惠,要不要给这女子些钱让她给相公看病。
还没等宣惠说话,书斋里走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他从荷包里掏出来几块银子,扔给那女子。女子见状,起身跪下,求道:“可否麻烦贵人再舍些钱财,让妾给相公我俩买两口薄皮棺材。”
那人原本撑了伞要走,听了这话就转过头来,问道:“我给你钱是让你去给你相公抓药来救命,不是要你们买棺材去死。”
宣惠抬头看去,发现是王聿。王聿觉察到有人盯着自己,转头看见宣惠,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女子哭道:“我家相公的病再治不好了……到了武昌府,本来钱财就所剩不多,都给他抓药吃了,还是没用……我们也是好人家,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哪里会拉下脸来讨钱!”
方才那位老者叹道:“节烈妇人啊!跟着相公逃难,同生共死!该请朝廷给立个牌坊才是!”
年轻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位大姐,你耳朵上还戴着耳珰,也能值些钱,为何不去卖了抓药?”
女子抚着耳朵上的耳珰,哭道:“这对耳珰乃是夫家的聘礼,我怎好卖!总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人群中就有人嗤笑道:“你相公命都要没了,你还说什么聘礼不聘礼的!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舍不得吗?”
年轻人笑道:“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看你颜色也还不错,若是自卖给人做妾,当有人愿意买。要是不挑人家,估计还能卖个好价钱。用这钱给你相公看病,你跟了人去,也能吃饱饭,两个人岂不是都能活?又何必拖着一起去死呢?”
那女子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言不发地瞪着那年轻人。
那老者气得直跳脚:“狗屁,狗屁!臭不可闻!好端端一个贞节妇人,你这是要把她往邪路上送啊!与其再嫁,还是给人做小,不如堂堂正正地一同去死!”
年轻人笑道:“这老头子,敢情不是你闺女,你就这么愿意看着她死?本来两个人都能活,又何必为了虚名伤了两条性命?”
宣惠走上前说道:”这话不错!人生在世,一双手一条命罢了!‘节烈’二字,本就是世人强加在女子身上的。怎么没听说过有给亡妻守节的鳏夫?再者说,你这样自己决定两人一同赴死,可曾问过你相公的意思?你不该为了虚名葬送两条性命!即使其中一个是你自己,也不应该!”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错认
这一番宏论让旁边围观的人都炸了锅,王聿饶有兴味地看着宣惠,等着她后面的话。
那老者气得直跺脚:“胡闹!简直太胡闹了!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她相公不是行止不端,乃是病入膏肓。你们在一旁看热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劝她自卖改嫁?”
年轻人笑道:“老丈,不是随随便便劝人改嫁,眼看两个人都活不下去了,自卖还有条活路,为什么不行?你说我们只顾着看热闹,眼见她相公病到这个地步,花个几百两银子也未必治得好,谁家有那个闲钱去做不要本钱的菩萨?”
老者气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还有你这位小兄弟,”他转头向宣惠说道:“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以夫主为天,以恭顺为德。你怎好放什么为妻守节的厥词?”
宣惠辩道:“有何不可?夫妇伦常,没有妇,哪里来的夫?况且,孔子有言‘未知生,焉知死’,此二人如此年轻,还未求知生的道理,就这样死去,又哪里能知道死的道理?不过是受了道学先生的蛊惑,专一去求那贞洁烈妇的名声罢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气得满面通红,就要跳上前来找宣惠理论,采薇和沅湘忙将宣惠挡在身后。
方才那个年轻人笑道:“这位小兄弟说了这么多,莫不是想说通了这女子娶她回家做二房?”众人一阵哄笑。
王聿见这些人开始挤兑宣惠,便走上前来,从身上解下来一块玉璧,扔给那女子,说道:“这个拿去当了,够你相公看病吃药的了。那位小兄弟也是好意,等你哪天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明白了。由死观生,才知生之贵重。”
他看了看女子耳上的耳珰,忍不住又说道:“你也不是一丝办法也无,究竟还是被迷惑……虚名可没你想的那么要紧!”
那女子跪在地上连连给王聿磕头,随后便起身冒雨跑去了当铺。
宣惠朝王聿微笑着点了点头,谢他给自己解围。王聿走到她身边,把伞撑开,笑道:“这里人多,能否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宣惠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走到了伞下。
王聿撑着伞带着宣惠,离了书斋的屋檐下,两个人站在雨里说话。伞下,王聿的肤色如玉,眼中一泓秋水映更衬得他眸若点漆。宣惠看了他一眼就连忙低下头,心道这一双眼睛可是会把人的魂魄勾走。
“明人不说暗话,我几日前在茶楼见你与成国公世子在一起,怎么他走了,反倒把你留在武昌府了?我听说裴世子有个妹妹,就是你吧?”
宣惠眼睛一转,想着王聿是敌是友还未分明,就这样让他错认了也好。当下她也不说话,只笑了笑。
王聿笑道:“你不必对我有所防备。令兄少年英雄,武艺韬略都是上佳,我对他深交已久。我在武昌府说话还有些人听,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必尽力而为。”
宣惠腼腆一笑,正要道谢,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明明身着男装,你为何说我是女子?”
王聿轻笑一声,说道:“这……只能说大小姐您扮得不像吧!”
宣惠问道:“可是因为你看到我没有喉骨?”
“哈哈,我可不是那种整天盯着别人脖子看的人。怪只怪你肤色太浅,光亮照过去,你的耳垂几乎是透明的,只中心一点黑,难道不是耳洞?”
宣惠撇嘴道:“所以,你不是整天盯着别人的脖子看,而是盯着别人的耳垂看。”
王聿笑道:“随你怎么说吧!”
宣惠心情郁闷,觉得自己女扮男装还真是失败,处处被人识破。
王聿见她没再说话,便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看大小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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