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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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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帝呆愣了一下,长叹一声:“由他去吧!”转身便朝离自己最近的康王走了过去。

    他从乳母怀中接过康王,将他抱在怀里,手指轻轻地抚着他因发烧而潮红的脸。这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年少聪颖,却身子不好,时常头痛脑热。因为自己不喜欢他的生母,连带着也没有好好陪过这个孩子。

    元和帝此时的心就像是被人攥在手心狠狠地挤压着,难以名状的痛苦夹杂着沉重的呼吸。他攥紧了拳头,狠下心来,让高全德递过来一条白绫。

    他将康王放在地上,用白绫套在他的脖子上,终于忍不住哭道:“珏儿,不要怪父皇狠心,与其留着你以后被贼人利用,不得善终,不如跟父皇一起上路,在黄泉路还有人照顾你!”

    说罢,他闭上眼睛,两手使力拉紧了白绫的两端。康王在梦中醒来,双手抓住脖子上越来越紧的白绫,两脚不停地踢腾。他闷声地哼着,似是在叫父皇,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干清宫里没人出声,哭着的人也都把声音咽了下去。慢慢地康王停止了挣扎,四肢无力地垂在身旁。

    正在此时,皇后奔了进来,一下子扑到在元和帝脚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臣妾方才……才听说,京城破了,这……这可怎么办啊!臣妾求您让人护送康王出城去吧!让他……”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了元和帝身后被放到在地上康王。她狼狈地跪着爬了过去,一见康王惨白的脸色和脖子上血红的勒痕,便什么都明白了。

    皇后愣了片刻,旋即便如发疯了一般抱着康王的尸身痛哭起来,那一声声尖利的哭喊如同静夜里的炸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皇后拿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和鼻涕,转头问身旁的太监:“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可是鸩酒?”

    那太监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说:“回皇后……娘娘,是,是鸩酒。”

    皇后向他招了招手,平静地说道:“给我一杯。”

    太监看了看元和帝,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将一杯酒塞到皇后手中。

    皇后端着酒,看着康王的脸,又是哭又是笑地说道:“儿子,让你托生在我肚子,是娘对不起你!黄泉路上凄凉,好歹咱们母子做个伴,儿子你可走慢些,等等娘!”

    说罢,她仔细地用手抿了抿头发,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然后就把酒杯放在唇边,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随手扔掉酒杯,起身抱着康王,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宫里便响起了皇后刺耳的呻犭吟声,如同野兽在嚎叫。片刻后自她的嘴角涌出一滩鲜血,大周末代皇后张氏殒命于干清宫。

    这时贵妃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皇后死了,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了。她见元和帝越走越近,便尖利地叫喊起来:“不行!我不要,我不要去死!皇上您在等等,裕王去接应了武进伯了,过不得几日就会到京城!您再等等啊!再说,那刘广胜不是说是清君侧吗?文武官员那么些,您抓几个给他杀,或者他说杀谁,您就杀了,不就行了吗?许是您误会了,说不定他也是一片忠心为大周啊!”

    元和帝眯紧了眼睛看着贵妃,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蠢到这个地步。他回身拿了宝剑,一步步走到贵妃面前说道:“清君侧?要清谁?他怎么都没说?莫说他这样没说的,三百年前王喆造反,清君侧要杀晁晟,前朝显帝杀了晁晟又如何?王喆收兵了么?”

    元和帝步步紧逼到贵妃面前,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说道:“前朝国灭,数千嫔妃、龙子凤孙、天潢贵胄遭到凌辱。我虽是亡国之君,但也不能留了你们这些妇孺给贼人侮辱!”

    说到最后,元和帝一声怒吼,剑刃便刺穿了贵妃保养得宜的肌肤,一道鲜血便流了出来。贵妃尖叫起来:“皇上您饶命啊!饶命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好歹给我留个全尸吧!”

    元和帝便扔给她一条白绫,用剑逼着她爬上凳子,在房梁上吊死了。贵妃临死前拼命挣扎,可惜两脚踏空,使不上力,只是把脖子上的伤口挣得撕裂开来,白绫上混着血色,很是触目惊心。

    这时开始有嫔妃往外跑,可门却怎么打也打不开。这些平日里娇娇弱弱的女子开始疯狂地撞门,那一声声闷响就如同她们内心对生存的渴望,巨大却无力。 
………………………………

第九十六章 逃离

    元和帝看了一眼瑟缩在地上,紧紧地把宣惠搂在怀里的贤妃,他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冲着撞门的嫔妃们暴喝一声:“都给我站着!门已经锁上了,今天谁也别想走!”

    两个平日还算得宠的美人爬了过来,抱着元和帝的腿哭求道:“皇上!看在臣妾陪您这些年的情分上,您就放了我们一条生路吧……呜呜呜,我还不到二十五岁,还不想死啊!”

    两个人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把元和帝的袍角都洇湿了。元和帝的神志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们的哭声提醒着他作为皇帝的无能与失败。既然怎样都是撕心裂肺的痛,那不如就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元和帝举起宝剑刺向两位美人,剑入皮肉,悄无声息,可那因剧痛而迸发出的吼叫却久久地回荡在人的心上。他并没有收手,反而更加快速将宝剑刺入众位嫔妃的胸膛。那一张张沉鱼落雁的面庞,常得君王带笑看的容颜,带着惊恐绝望而扭曲的表情香消玉殒。

    已经杀红了眼的元和帝转身走向贤妃,他的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混杂着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看起来分外的狰狞。

    宣惠现在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她不住地往贤妃怀里缩,仿佛只要元和帝看不到她,她就会安然无恙。贤妃的哭声越来越大,她颤抖着想要去拿鸩酒,而母亲的天性却让她紧紧地抱着宣惠,不忍离开。

    元和帝蹲下了身,看着这两个他平生最爱最牵挂的女人,柔声道:“姝儿不要怕,咱们一家三口一齐走。你看,我故意让她们先走了,然后咱们三个在黄泉路上慢慢地走,好不好?有父亲母亲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宣惠吓得厉声尖叫起来,她大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是宣惠!我是后周的江夏公主,我以后还要去找三哥,还要帮他光复大周!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贤妃失声痛哭起来,她伸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元和帝,怒道:“你走!你走!你把我的姝儿吓疯了啊……”她紧紧地抱着宣惠,哭得上气不接下手,似是要呕出来一般。

    宣惠哭道:“父皇、母妃,你们让我走吧!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有事情要走,日后三哥复国,我还能帮得到他啊!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

    贤妃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向元和帝哭道:“皇上,外面还有安王啊!您就让姝儿走吧!让她去徐州,安王会护她周全的……再不济还有裴世子,到了南边姝儿总会有条活路啊!”

    元和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睁开眼睛,说道:“徐州离京城山高水长,她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你让她怎么去啊……乖姝儿,跟父皇走,一点儿也不疼……”

    他站起来,提起了剑,猛地就向宣惠刺了过来。

    贤妃一惊之下,转身将怀中的宣惠推了出去。元和帝感觉到剑刃刺入了一具柔软的躯体,却怎么也不相信那是贤妃。他提了一口气,将剑拔出,“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疯也似地抱着贤妃哭道:“阿玉,阿玉,你疼不疼?我……我……”

    贤妃身体被刺穿,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对着宣惠勉强地微笑道:“都怪母亲,那天你跟我这样说,我……我就该偷偷……把你放跑……都怪我……现在这样,你可跑得了?旌云,旌云,你赶快……快带着宣惠出宫去,去,去伯府藏,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再去徐州……姝儿,母亲不能陪你了……你以后忘了自己姓梁,好好活下去……来生再不要托生在帝王家……”

    宣惠痛哭流涕,拉着贤妃的手不肯松开。

    旌云上前,郑重地对贤妃磕了个头:“娘娘放心,但有旌云在一日,就会护着公主一日!”

    贤妃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甩开了宣惠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走吧!”

    旌云拉起宣惠,带着沅湘和采薇走到门口。守门的高全德见元和帝只是抱着贤妃哭,便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摸索出了钥匙,打开了殿门。

    元和帝见有一道光透进来,便抬头看,见高全德给宣惠开了门,说道:“罢了,罢了!高全德,你把公主送出去吧!”

    高全德领命,带着主仆四人一路往皇宫后门玄武门跑去。将要到时,就看到那里停着一辆极其普通的四轮马车,平日守卫森严的玄武门,此刻一个人影也不见。几人匆匆忙忙地上了车,高全德便挥鞭催马前行。“公主,这原是老奴预备给圣上的……您心里可别怨圣上,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您了……”

    宣惠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泪水横流。

    干清宫里的元和帝看着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怀中贤妃已经渐渐昏迷。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从烛架上取下一支蜡烛,缓步绕殿一周,点燃了所有的帐幔、书籍,然后他又回到贤妃身边,抱着她,看着她如玉的容颜,温柔地说:“时常想着你我百年之后怕不能合葬在一起,我总觉得这是人生第一不如意之事。现在可好了,咱们同生共死,我放把火烧了这所有,然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人分也分不开,你说好不好?”

    *

    看着越来越远的金瓦红墙,宣惠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离开宫里的情形,那时梁瓒教她学骑马,她坐着轿子离开皇宫去西苑。她一直以为,自己出宫时会穿着新娘的嫁衣,裴敏中骑着高头大马来宫中娶她,她会高兴而忐忑地离开皇宫。

    可如今,衣裳上满是鲜血,胸口的那一片应当是贤妃被刺伤后留下的。宣惠伸手抚着那块尚自潮湿的血迹,心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突然采薇惊叫道:“宫里……宫里着火了!”

    宣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皇宫正中的位置升起了滚滚浓烟。那是干清宫吧……

    宣惠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虽然她知道父母已存了死志,可当她想到他们尸骨无存,便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自责、愧疚、悔恨、惊恐、绝望,一样样情绪全都压在她的心上,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

第九十七章 要人

    等宣惠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帐子外面有昏暗的烛光,好像有人守在她的床边。

    宣惠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的情景,慌乱而迷茫。仿佛刚刚过完了一辈子,又开始了下一辈子。

    她伸手撩开帘子,守在床边的是旌云。见她醒了,旌云喜道:“您可算是醒了,睡了快五个时辰,伯夫人着急得不行。”

    正说着,听到动静的昌邑伯夫人走了进来。“哎哟我的儿,你再不醒,外祖母的就要舍了老命去陪你了!”她快步上前,坐在床边,拉着宣惠的手哭道。

    宣惠觉得喉咙发干,勉强笑道:“外祖母,我没事的。就是精神有些不太好,饱饱地睡了一觉,就全好了。”

    这时薛元翰的母亲薛夫人端着一碗白粥和两碟小菜走了进来。旌云忙把宣惠挪到临窗的大炕上,铺设好炕桌,将粥和菜放到宣惠面前。

    这是宣惠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位舅母。她比贤妃大了几岁,因为丈夫战死沙场,自己早早守寡,所以面容愁苦,眉宇间有深深的皱纹。

    她笑着给宣惠递上了一双牙箸,说道:“说起来,我上一次见宣惠还是她小的时候,白嫩嫩的粉团儿似的,现在也长成大姑娘了!快尝尝舅母的手艺,你精神不好,得吃些清淡的才养身。”

    宣惠谢过,埋头去吃粥,两只眼睛却瞬间充满了泪水。两位长辈一定听说了干清宫的事情,知道了贤妃的死讯,却能体谅自己,笑意盈盈地关怀着,不提那些。

    昌邑伯夫人见宣惠吃着饭,想起来自己与女儿已经天人永隔,便别过头去悄悄地拭泪。薛夫人捏了捏婆婆的手,笑着问宣惠:“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只是用香油、盐和醋拌了这个黄瓜。要是你喜欢吃辣,下次我再放些辣子。”

    宣惠正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哽咽得无法出声。薛夫人见她哭了,赶忙上前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劝道:“今日哭过了,就不要再想了。你母亲知道了你如此放不下,又怎么能安心地走呢?以后伯府就是你的家,伯爷和夫人还有我都会护着你的。乖孩子,别伤心了……”

    宣惠点点头,她接过帕子,擦干了眼泪,又继续吃饭。

    这时昌邑伯走了进来,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杵在这里,生怕府里的奴才知道的还不够多?消息走漏出去,宣惠就是个死数!”

    宣惠见外祖父进来了,就要起身,被昌邑伯夫人按住了:“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吃饭重要。你好好吃,吃完了好好睡。明日一早我们再来看你。”说罢便带着薛夫人出去了。

    昌邑伯打量了旌云、沅湘和采薇几眼,说道:“这里是府中一处偏僻的院子,等闲不会有人过来。府里奴才没什么人知道你来了,这几天你们四个不要外出走动,只在屋子里待着。一切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宣惠点了点头,道了谢。昌邑伯道:“说起来我也是你外祖父,盈玉只有你这一点血脉……”

    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悲伤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继续说道:“你不必说谢,好歹我也是大周的臣子,照顾你也算是尽忠了……记住这几日不要出去走动。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便撩帘子走了。

    宣惠放下筷子,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三个宫女,勉强笑道:“日后便是咱们四个相依为命了……你们身上的东西都还在吧?”

    旌云有些诧异,沅湘答道:“公主放心,我和采薇缝在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宣惠向旌云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那就好,以后咱们就得靠这些东西活了。还先收在你们身上,等咱们出了伯府往徐州去时,就用得上了。”

    旌云问道:“公主您的打算是?”

    宣惠笑道:“咱们先在伯府藏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就去天津坐船到徐州找三哥。三哥三嫂人都很好,该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处。”

    旌云点了点头,继续伺候宣惠吃饭。

    次日一早,薛夫人亲自过来送早饭。宣惠忙下炕去接,薛夫人让她坐好,给她摆好饭,笑道:“你只好好吃饭就行了,不要管这些!晚上睡得可好?”

    宣惠也不好说自己做了一夜的噩梦,只笑着点了点头。采薇便问道:“夫人,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薛夫人目光微黯,说道:“那贼人刘广胜进了皇宫……说他只是‘清君侧’,谁知道皇上误会了他……”她看了宣惠一眼,停了一下,才又说道:“现在正忙着找皇子公主,说是怕落入贼人之手……”

    采薇气愤地道:“他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贼人么?却还要防谁去?”

    宣惠摆了摆手,说:“你别打岔,夫人您接着说,京城里的百姓都如何了?”

    薛夫人道:“那刘广胜治军极严,没有人扰乱百姓……只是他把多家勋贵重臣都叫到了宫里,使手段让他们吐了不少钱出来,说是劳军,明日怕是要轮到咱们家了。现在京城除了城门进出比较严,城内还好,今天酒肆茶馆都开门了。”

    宣惠闻听此言,心中一凛,这刘广胜果然不仅仅是造反做一方豪杰,怕是所谋者天下!

    果不出薛夫人所言,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来的是刘广胜本人。

    他进来便开门见山说道:“贵府乃是宣惠公主的外家,昌邑伯可曾有公主的消息?”

    昌邑伯淡淡地应道:“没有。听说昨日干清宫一场大火,公主怕是已经葬身火海了。”

    刘广胜眼睛紧紧地盯着昌邑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线索来。

    “可是老夫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惹得贵客只顾这样看着?”

    刘广胜哈哈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看看昌邑伯的面相,是不是个不怕死的!”

    昌邑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垂下眼睑,轻轻地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说道:“老夫年过花甲,活一天赚一天,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刘广胜拍手大笑起来:“好!好!倒是个脾气顶倔的老头!你不怕,你夫人呢?儿媳呢?孙子呢?你这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连带你这笼子里的鸟、鱼缸里的鱼,可也都不怕死吗!只要长了嘴,我就能让他吐出来实话!或者,伯爷容我搜搜你这昌邑伯府?” 
………………………………

第九十八章 谈判

    昌邑伯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张,不发一言。

    刘广胜见状,冷笑两声,吩咐道:“来人!把这昌邑伯府给我围起来,开始搜!”

    一个清澈如泉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必劳动了!”

    帘子被打起来,刘广胜看到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迈步进来。她发上没有任何珠饰,只有两朵白花点缀。脸上没有血色,唇色也异常地淡。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妙目流转,顾盼生辉。

    她在刘广胜面前站定,静静地盯着他。

    “放肆!看到平王为何不拜?”一旁的随从呵斥道。

    刘广胜摆了摆手,笑道:“这位便是宣惠公主吧?论起来,是本王该行礼才对。”嘴上这样说,却依旧大马金刀地坐着没有动。

    宣惠看了眼这位天字第一号反贼,他年纪约四十许,两鬓却早已染上了白霜。虽然他眉眼皆笑,可眉宇间那一股杀气却怎么也藏不住。

    刘广胜是典型的西北人相貌,身材高大,胸宽肩阔,不像是跟读书人,倒像是个镖师或者屠夫。

    宣惠收回目光,冷冷地笑道:“不知你这位王爷食的是哪国哪朝的俸禄?”

    “自然是天下人给的!”刘广胜笑容敛去,正色道:“我且问你,皇帝、你的二哥与五弟都去了哪里?”

    “都死了,干清宫一把大火都烧得干干净净。 ”

    刘广胜玩味地看着宣惠,说道:“你最好不要骗我!武进伯府和承恩公府已经被我杀得不剩什么人了,你要是骗我,饶是你是公主,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他们都死了,你又怎么能逃出来?”

    宣惠平静地说道:“我求了父皇,他派人把我送出来的。”

    刘广胜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笑道:“说元和帝生前最宠爱你,看来这话倒是不假。公主,这皇宫才是你的家,还请你跟本王回去。听说公主病了,我看你气色也不好,宫里有太医,诊治也方便些。”说罢,他站了起来,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宣惠依旧站着,一动也不动。她漠然看着刘广胜,说道:“我不知道你今后如何打算,但只要你还对我有所求,就该让我留在昌邑伯府。”

    刘广胜挑高了眉毛,问道:“哦?公主有何高见?”

    宣惠道:“皇宫现在是谁家,你比我清楚。若我跟你去了,又帮你说话。你觉得天下人是说我被逼的多,还是说我自愿的多?若人人都觉得我是被你软禁了,说什么都由得你,到那个时候,我可就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若还想把这戏演下去,那就让我留在外祖家。这样的话,日后我帮你说句话,天下人兴许还能信上两分!”

    刘广胜低头略一思索,便笑道:“公主果然是个聪明通透的!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过……”他两眼一眯,立时变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你最好别想着逃走,否则……这昌邑伯府可就连个小猫小狗,也难留下了!那承恩公府里还养了数百死士,都尚且抵挡不住,更别说你这小小的伯府了!”

    他对手下一挥手:“咱们走!”

    路过宣惠身旁的时候,刘广胜又笑道:“哦,对了,本王这里有公主家几位女眷的消息,不知你可有兴趣听一听?”

    宣惠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难道是……

    “公主的姑母与表姐好找得很,母女两个一齐在慈宁宫后头的空屋子里吊死了。你的二嫂,那个裕王妃,倒是藏了个难找的地方。今日早上我们的人才找着她,死在奴才住的屋子的一个大箱子里头。似是受了不少惊吓,都被吓得小产了。那箱子里头血都干了好几层……啧啧啧,要我说,咱们的西北汉子哪有那么吓人!也有懂得怜香惜玉的嘛!哈哈哈哈!”几个人附和着大笑起来,拥着刘广胜走出门去。

    宣惠的脸色变得煞白,指甲狠狠地掐在肉里,她几乎想要扑上去,将他剖肝挖心。如此深仇大恨,此生不能不报!

    见刘广胜走远了,昌邑伯才埋怨道:“说好的让你藏起来,你又出来作甚!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就算你在言辞上占他个上风,又有什么用!”

    宣惠凄然道:“为了找二哥和五弟,武进伯府和承恩公府上上下下都被他杀了个精光……我又怎能因为自己一人,而搭上百十号人的性命……”

    “那他要你写劝进表你也写?让你去登基大典抛头露面为他背书,你也去?”昌邑伯怒道。

    宣惠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我给他写了,天命不佑却也无用。”

    *

    数日后,昌邑伯府又有人登门拜访,来的却是徐思齐。

    他今日一身簇新,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同在右安门立功的陈炎走在他的旁边,两人身后跟着两排挑着礼品的士兵。

    昌邑伯看着徐思齐的衣饰,皱眉道:“圣上还不到头七,西平侯怎么就穿得这样鲜艳?成何体统!”

    徐思齐有些尴尬,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陈炎抢白道:“昌邑伯这称呼可是错了,国公爷的旧号犯了平王的尊号,已经被改封为昭德。又因国公爷在右安门立下大功,晋封为公爵,昌邑伯得称一声昭德公了!”

    “右安门……右安门……原来那个吃里扒外通敌卖国的人是你!你对得起你爹吗?你爹在湖广为国捐躯,圣上才让你不到二十岁就承了爵。你可倒好,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你给我滚!”

    徐思齐脸上一阵抽搐,陈炎上前一步,指了一下坐在旁边喝茶的宣惠道:“昌邑伯我看您是老背晦了!我们今日是来找公主的,并不想跟您浪费这许多工夫!”

    他转脸对宣惠行了一礼,笑道:“公主,近日京城百姓上书,劝平王顺应天意,早登大宝。这文武百官都写了劝进表,每日还有万余百姓在午门前跪求平王登基。公主,您看您是不是也该……”

    宣惠放下茶盅,看了一眼徐思齐,问道:“你过来是要我写劝进表是么?那这位德高望重的昭德公过来,又是要说什么?”

    徐思齐见宣惠问自己,有些激动,脸也变红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这事……我得跟昌邑伯说……但,但这也是公主的事……和我,两个人的事。” 
………………………………

第九十九章 归来

    陈炎哈哈大笑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昭德公为何这般不好意思?”

    他对宣惠笑道:“公主,昭德公对您思慕已久,昨日好容易求了平王同意,今日便赶紧上门来提亲。昭德公一表人才,又是平王手下的功臣,跟公主您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等您写了劝进表,平王便封您做镇国公主!等您两个再成了亲,这昭德公府可就是平王治下第一勋贵之家了!莫说是您,就是这昌邑伯府也要再往上抬抬,晋封昌邑侯府!到那时,满门富贵,可是要羡煞旁人了。”

    宣惠冷笑道:“这位先生可真是好口才!若这便是满门富贵,那我请教先生,当年我家乃是天子之家,又该是个什么叫法?”

    陈炎不悦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梁氏皇族早已灰飞烟灭,我劝公主黄粱梦也该醒一醒了!您能在这里好好当您的公主,全拜平王所赐。我劝您,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思齐赶忙上前打圆场:“陈将军也是为公主打算……”

    宣惠死死地盯着徐思齐,问道:“我与成国公世子已有婚约,你难道不知道?”

    徐思齐想到裴敏中,心里一阵气闷,说道:“他若心中有你,为何先帝都死了,却不见他来找你?你还惦记着与他的婚约作甚?”

    陈炎笑道:“昭德公这话说的不错!况且如今天下是平王的,有没有婚约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这样好的亲事,公主可要慎重考虑考虑才是!”

    宣惠看了眼头发花白的昌邑伯,又想到几日来尽心照顾自己的外祖母和舅母,暗自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抬头说道:“写劝进表有什么意思!旁人冒着我的名讳也能写!既然要做戏,不若做全套!刘广胜不是想登基做皇帝么?让他把他登基的日子送过来,我去宫里给他庆贺!”

    陈炎乐得眉开眼笑:“此言当真?好!好!公主果然是个爽快之人!到时候平王一定把您奉为座上宾,以后您就是宫里第一等尊贵的客人!”

    陈炎原以为让宣惠答应写劝进表已是困难之至,却没料到她竟然答应了去登基大典。 他不禁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向刘广胜邀功请赏。

    徐思齐也很高兴,但他看到宣惠难看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变得吞吞吐吐:“那,那咱们的亲事……”

    宣惠看着他那张油头粉面的脸,就忍不住作呕。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使劲压下心中对裴敏中的思念,又睁开眼睛说道:“准了。你送日子来吧!”

    昌邑伯大吃一惊,阻拦道:“不可!宣惠,你!你不用为了顾及我们,就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宣惠摇了摇头,对昌邑伯微微笑道:“外祖父,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与不嫁,也未必是我们说了算。不若嫁了,还能保全一家……”

    陈炎笑道:“上次平王见罢公主,对公主的聪慧赞不绝口。今日一见,在下也是佩服之至!公主不但聪慧,更有胆识!昭德公有福气!”

    昌邑伯吼道:“至少要过了三年孝期!宣惠父母皆亡,现在正是重孝在身!”

    陈炎道:“昌邑伯富贵日子过得久了,怎么忘了咱们民间还有百日孝内成婚的说法呢?再说了,有平王登基的大喜事在后头,公主与昭德公的婚事自然一切无碍!”

    徐思齐登时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向陈炎道谢。两人奉上礼单,这就算是下聘了。

    等交待完聘礼,徐思齐与陈炎便一同告辞,高高兴兴地去向刘广胜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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