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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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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中涌起一阵寒意,楚子苓干巴巴道:“把‘巫苓’两字写给我看。”
  怎么突然要求这个?见巫苓神色不对,田恒也不多问,飞快的写下了两字。看着那个跟“巫”字颇为相似,如同十字交叠的字形,楚子苓闭了闭目:“他们说的‘医’,要如何写?”
  手指一起一落,划在地上的,很快又显出一字。不是她想想中的“醫”,而是个由“殹”和“巫”组成的字,是 “毉”。原来此刻根本就没有医生存在,有的只是巫医。那些敬畏和礼遇,并非因她是个神医,而是人们畏惧她的“法术”,视她为“女巫”罢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代?难道给晋景公治病的医缓,和那句“病入膏肓”还没出现吗?扁鹊呢?秦越人呢?先秦时代,几个得见史册的著名病例发生了吗?这一刻,楚子苓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跟别人说,自己是个医生,不是巫婆,会有人听吗?又能听懂吗?
  “巫苓!”田恒紧张了起来,“可是巫齿暗中咒你?”
  难道是那老货嫉妒巫苓才能,私底下使坏?别的他都能防,巫咒却不能。许氏本就有巫,不该请巫苓来的!
  楚子苓摇了摇头,呆坐半晌,突然问道:“楚王,是谁?”
  她不能不问。所知的根基被彻底动摇,她要重新找到一个锚点,确定自己所在才行。可是楚国她记得几个君王?或者说,这还是她所知的那个先秦吗?
  被问的一愣,田恒道:“楚王就是楚王啊,应当名……旅?”
  不论是春秋还是战国,楚国的实力都不差,也有留名史册的君王。然而听到田恒的回答,楚子苓就觉不对。史册里记载的,似乎都是诸侯的谥号?楚王还没死,的确只有名,可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诸侯的姓名?
  “那……他都做过什么?郑国、宋国都要交质,楚国当极强才是!”楚子苓又道。可是这能问出个所以然吗?可是她又不敢问出那些所知道的人和事,万一这些人从未出现,话问出口,岂不让人生疑?
  楚子苓正纠结着,就听田恒道:“楚王乃雄主,欲与晋争霸。他曾前观兵于洛邑之郊,问鼎之大小……”
  问鼎?楚子苓的双眼突然亮了:“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可是当今楚王?”
  没料到她会冒出这么句,田恒笑了:“还能是谁?”
  问鼎中原,晋楚争霸,一鸣惊人……若是换成其他楚王,她可能无法分辨,但是这个,她确实知道!正是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
  她所在的,还是那个先秦!不过不是战国,而是更早,连正经医生都未出现的春秋。这一刻,楚子苓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她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年代,可是除了楚庄王外,依旧一无所知。与他同一时代的,应该是哪些君王?历史又会如何发展?她甚至连还有多少年才到战国,都不清楚。
  “巫苓,你可还好?” 田恒见她似喜亦悲,心中也有些担忧。这女子素来稳重,怕是遇到难事,才会如此。可是这跟楚王又有甚关系?
  然而楚子苓听到这听惯了的名字,就像被扎了一针:“我不是巫!我是……”说不出那个医字,她顿了顿,“我叫子苓。子……”
  她用手重新写出了个“子”字,同时点了点床榻上昏睡的许惟。“子”有幼儿之意,不知对方能否听明白。
  田恒悟性着实不低,盯着那字看了半晌,突然醒悟:“子苓?你叫子苓?”
  难道她不从巫姓,而是姓“子”?列国之中,唯有宋国公室姓“子”啊。说起来,她这不知变通的模样,是有些像宋人。可她最初不是说自己来自楚地吗?直觉其中有些隐秘,田恒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事,莫让旁人知晓。某还是唤汝巫苓为好。”
  被田恒说得一愣,但是楚子苓没有反驳。是啊,她现在无依无靠,唯有医术傍身。可是在春秋,医哪有巫混的开?没想到自己堂堂楚氏针法的传人,也要靠巫婆的头衔混饭吃了。
  见她面带苦涩,却未反驳,田恒只当自己猜对了,又劝了句:“若是住不惯,也可先回郑府。”
  他就是看那私巫不惯,还是郑府安稳些。
  楚子苓却摇了摇头:“再等两日”
  癫痫发作可不固定,烧也没有全退,还是等病情稳定后再说吧。
  见巫苓目光落在那小儿身上,眼底惊乱渐渐消散,只剩下往日的平静安和,田恒便不再劝,重新坐在一旁。
  ※※※
  “大巫,真不除去那女子吗?怕成心腹之患啊……”送走千恩万谢的家主后,巫齿的弟子凑上前来,颇为忧心的进言道。
  今日这场争斗,众人全都看在眼里。那巫苓目中无人,毫不把身为许氏私巫的大巫放在眼力。若换个时候,他也许能动用威信,轻易除掉不敬之人。偏偏巫苓手法高妙,竟然须臾救回了小君子的性命。这下那新巫就成了许氏座上宾,若是想对他们不利,甚至取而代之,岂不麻烦?此等隐患,还是当尽快铲除才行!
  谁料那眼帘微垂的老者,反问一句:“汝是巫医吗?”
  弟子一怔,赶忙道:“自然不是。”
  “那汝怕甚。”巫齿撩眼看他,“吾等乃是私巫,祝、咒、占才是立身之本。那女子可会?”
  弟子顿时说不出话了。那女人哪里像个巫者?施法时既不唱咒,也不起舞,就简简单单用针一刺,怎么能显出本事?这样的手法,会占祝才是有鬼!
  “她之敌,不在吾等,而在游巫。派个人,把今日之事,告知巫汤。”巫齿森森一笑,黑牙尽露。
  那弟子打了个哆嗦,已经知道大巫的打算了。巫汤可是郢都最有名气的巫医,平素只做游巫,不受供奉,还能置下大宅,不正是因为治病的手段。如今又冒出个巫医,且手段高明,怕会让他睡不安稳。如此一来,不就祸水东引了?
  “小人懂了。”弟子赶忙答道。
  那巫齿却未就此罢休,又吩咐道:“派几个人,盯着那女子,不论取用了什么,都要细细报上。”
  那弟子精神一振:“可是要窥她巫法?”
  说起来,那女子实在不够谨慎,在巫舍中就敢施法。别说大巫,就连他们这些从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巫齿并未作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弟子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没了闲杂人等,巫齿唇边露出一抹森森笑容。这次让家主请人,着实大妙。他在许氏的地位,又能稳上十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医缓是春秋名医,也是“病入膏肓”这个名句的来源。扁鹊,相传名叫秦越人,战国名医,此刻理所当然还没出生。
  阿苓是个医生,一个学传统中医的好医生。没有那么多深沉心思,更不会玩弄精致的利己主义,她理所当然不够“聪明”。到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有不到一个月,孑然一身,唯一医术可以依仗……所以不用太捉急,跟着她慢慢体验,并且融入这个时代吧。
  今天终于揭露了时间点,是不是特别耳熟能详但又特别陌生啊?XD


第十六章 
  巫苓已去了二日。枯坐房中,郑黑肱只觉心神俱乱。难不成许偃把她留在了府中?或是因诊病不利,被责罚问罪?他当日就不该放巫苓去的!
  猛地起身,他似要夺门而出,下一瞬,又颓然止步。他是个质子,质子怎能得罪楚国上卿?也许巫苓只是被留下来了,她术法高深,又岂会失手……
  目中一酸,郑黑肱颤巍巍又坐回了席上,久久不言。
  “阿姊,那人怕是不会回来了!”另一厢,伯弥满面喜色,凑在榻前。
  那日饮宴,她着实心灰意冷,密姬更是回屋就病倒了,连榻也下不得。谁料峰回路转,巫苓竟然被许偃请了去,且一去不回。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伯弥自然要给密姬通风报信。听闻喜讯,密姬应当也能早日康复,重新夺回公孙的宠爱吧?
  “当真?”听到这消息,密姬果真强撑着坐起身来。
  “可不是嘛!侍奉的小婢偷偷告诉奴的,公孙两日都未好好用饭了,一副忧愁模样。那巫苓定是回不来了!”伯弥说的极为笃定。若非那贱婢一去不返,公孙怎可能伤心至此?
  密姬脸上顿时露出喜意:“快,快给吾梳洗!吾要陪在公孙身边!若公孙意转,吾定要留你在身边!”
  这是答允她,让她一同服侍公孙了?伯弥心中欢喜,赶忙上前,为她梳发涂脂。只要密姬重新获宠,她在府中便有了立足之地!
  ※※※
  本就阴森的巫舍中,又多出了些盆盆罐罐。巫齿细细看去,只见里面全是蝎虫,蜿蜒蠕动,让人毛骨悚然。
  “都在里面吗?”挨个看了一遍,巫齿才开口问道。
  “小人日日盯着,一样不少!”弟子答的肯定,又补了句,“她还要了些蜜,不知是用药,还是自己吃的……”
  巫齿却道:“定是入药!速去取来。”
  蜜可是巫者必备之物,能合百药。那女子根本不讲究饭食,难不成还能讨蜜来吃?
  那弟子应声退了下去。巫齿盯着面前的东西,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几分动容。只三天时间,小君子的病症就全部消退。不再夜惊,更无抽搐,这是寻常巫者能做到的吗?更让人惊奇的是,那女子并没有用咒!身为巫者,巫齿其实比寻常人更清楚,不论是咒术还是占卜,灵验的几率并不很大。真正管用的,是一代代巫者传下的“秘法”。用什么草药,用什么血骨,用什么金石,乃至砭刀、推按、吸吮……这些,才是巫者传承的要务。
  而那巫苓,必然得了秘传。而且全无心机,不知保密!
  这简直是入宝山啊。巫齿只是派了几个弟子悄悄盯着,又买通了奴婢,就得来了对方使用的药剂。其他不过是分量和用法的问题。可恨那游侠盯得太近,没法窥探施术手段,否则他定能学来十成!
  心头又是兴奋,又是懊恼,让巫齿那张木然的老脸,都有了几分人色。然而正想着要怎么继续套出“秘法”,便有弟子闯了进来。
  “大巫!那巫苓似乎要走了!”
  什么?巫齿惊得起身,这就要走?家主就不多留她几日吗?
  全然忘了数日前的言辞,巫齿厉声道:“小君子尚未病愈,怎能放她离去?”
  “她说,还会回来,呃……复诊……家主不便强留……”弟子吓了一跳,赶忙接口。
  能回来就好。巫齿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往日高深莫测的神情。过了片刻,突然问道:“巫汤那边,可知晓了?”
  “已有人暗地传话。”弟子小心道,“要缓一缓吗?”
  他也察觉了大巫对于那巫苓的重视,若真让巫汤找那女子的麻烦,他们还能偷技吗?
  “不必。”巫齿摆了摆手,“把小君子病愈的事情,也传出去。”
  “这……巫苓岂不名声大噪?”弟子有些茫然,这不是推波助澜吗?难道大巫不在乎那女子的技艺了?
  “一个外邦女子,焉能在郢都立足?”巫齿冷冷一笑,“只待她走投无路,再做计较吧。”
  弟子恍然。这是借巫汤之手,逼迫那女子就范啊。也是,区区郑国质子请来的巫医,想在郢都立足,何其难也?若能把她逼入门下,那一身本领,岂不尽在掌中?大巫果真深谋远虑!
  巫舍中的阴谋诡计,楚子苓自然猜不到。癫痫不是立竿见影就能好的病,不过病情稳定后,每日针灸推拿一次就行,不用天天守在身边,楚子苓就起了返回郑府的意思。比起这陌生的许府,还是原本的小院子更为自在。况且蒹葭还等着她呢,这两天也没传回讯息,恐怕小丫头都等急了。
  听闻大巫要走,病人家属顿时急了。许偃亲自前来,诚挚感谢,百般挽留,还许诺了一堆好处。楚子苓并未被这些打动,再三婉拒,又搬出郑国公孙的喘疾,并允诺会回来复诊,才让他放下心来。收了满车礼物,楚子苓和田恒两人一同乘车回返。
  “某看那老货,心思诡谲,似想窃巫法。许府不回也罢。”左右无人,田恒忍不住道。
  这两日巫苓专心诊病,也没留意身边,他倒是看见那群许府家巫,时不时要近前溜达一圈,一看就不安好心。
  “病人尚未痊愈,总得要再去几次的。”楚子苓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医术可不是能照猫画虎的东西,又岂是看两眼就能学去的?
  见她不听,田恒哼了一声,也不多言。楚子苓想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过了片刻,她突然开口:“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能当个……游巫。”
  这两天,她也大致弄清楚了“巫”的类别。在楚国,有君主养的官巫,有卿士养的私巫,还有一些各立门户,遍布列国的游巫。楚国游巫极多,更有专门的巫医。这次前往许府治病,倒是让楚子苓生出些想法。她是不清楚历史会如何发展,却很清楚,总有一天,医学会从巫术中脱胎而出。而在这天前,还会有不少人,死于那些纯粹碰运气的“治疗”手法。若真如此,她为什么不能打着巫医的旗号,真正救一些人呢?
  就如那孩童,明明是癫痫,却要吃符定魂,喝白狗血。若是没被她碰上,说不定已经死在巫医手中了。而自己只是针艾一番,开了些方子,就把人救了回来。许偃眼中的感激,和两千年后的病人家属又有何区别?
  她是个医生,擅长的也只有医术,既然必须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她还是希望能够继续从医的。哪怕要打着巫医的名头。
  这还是巫苓第一次提起将来的打算。田恒皱了皱眉:“郑府不好吗?”
  虽然他也觉得那郑公孙软弱,石执事奸猾,但是郑府没有其他巫者,安顿下来应当不难。谁料巫苓却没这打算。当个游巫?以她本事,给人看病确实不是大事,但行走高门,与权贵周旋,可就不简单了。
  “我不想只待在一处,早晚有一日,要去别国看看。”楚子苓目中没有闪避。做为个医生,还是手里没有足够药材的医生。行万里路,治万民疾,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现在留在楚国,只是因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清楚应当遵守的法则。但等她熟悉这个世界后,势必要到其他地方走走的。就如眼前这男人,四海为家,凭本事过活。
  只是她的医术,必然比不上对方的剑术实用,可能要走的更艰难些。
  田恒没有作答。别看这女人平素沉稳老练,到了这时,就显得不经事了。游巫当然有,楚国尤多,但个个都是男子。她一个连楚语都不通的女子,凭什么去做游巫?
  但是那女子的眼睛是亮的。不似那些深宅之中,围着夫君打转的姬妾,即明又亮,没有丝毫阴霾。
  这清澈,他并不想打破。
  过了片刻,田恒哼了一声:“那就多学几国言语吧。”
  楚子苓不由苦笑。这年头的发音,可比后世复杂多了,她语言天赋要是能再强点就好了。看来行医的事情,还要多加准备才行。
  车子晃晃悠悠,没过多久,就回到了郑府。看着那熟悉的院墙,楚子苓不由松了口气。这才小半个月时间,郑府对她的意义就有了些不同。
  然而她以为的“平安归来”,却在郑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公孙,还是少用些饭吧。喘疾方愈,可不能留下病根。”坐在夫君身旁,密姬柔声劝道。
  都一天了,公孙还没吃什么东西呢。听下人说,昨夜又半宿没睡,这样折腾,岂不又要生出病来?
  看着案上满满珍馐,郑黑肱却生不出半丝胃口。他派去打探的人,都被许府打发了回来,对方亦没有放人的意思。也不知巫苓在许府过的如何?心有牵挂,如何下咽?
  正想挥袖让密姬退下,外面跌跌撞撞跑来个亲随:“公孙!大巫回来了!”
  “什么?”郑黑肱豁然起身,连履都未穿,大步跑了出去。巫苓竟然回来了!她果真还是愿回来的!
  眼见公孙赤足奔了出去,密姬手中竹箪跌落在地,白白米粒,洒了满地。
  “巫苓!”等郑黑肱真正出院相迎时,已穿上了从人奉上的鞋履,总算全了体面。不过满脸喜色,遮也遮挡不住。
  “公孙,这两日可还安好?”见病人这么高兴,楚子苓也微笑致意。有人关心的感觉,总是不坏。
  “好!好!”郑黑肱激动的连说两遍,突然又想起什么,急道,“巫苓呢?可受了委屈?”
  “许大夫和善,我在许府过得不差。”楚子苓说“大夫”的时候,还是有点别扭。现在这时代,“大夫”真是官职,可不是医生的代称。
  她说的漫不经心,郑黑肱却感动的泪都快流下来了。许偃如此礼遇,她仍愿归来,岂不是真心待他?又有几个女子,能如她一般,不计较自家质子身份?
  “巫苓……”
  郑黑肱刚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石淳大步走来:“回来就好!能得右御高看,实乃幸事,吾等还以为大巫要另谋高就了。”
  说着,石淳还瞪了郑黑肱一眼。也是怕自家公孙说出什么荒唐话,他才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身为公孙,哪有出门恭迎巫者的道理?公孙真是见到这女子就昏头!
  石淳说的热情,楚子苓听到“大巫”二字,心头却一沉,淡淡道:“公孙病还未好,岂能轻易离去?”
  这话听在两人耳中,又有不同。郑黑肱觉得备受看重,愈发欣喜。而石淳微微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巫苓还真有离去的打算?
  楚子苓没有在这问题上深究,进了门,就先告罪返回西厢。这两日在许家不愁吃用,但是身边少了个人,总觉别扭。
  “女郎!奴就知你会回来!”隔着老远,蒹葭就一路小跑扑了过来,喜的眉梢都快飞上天了。
  “哦?怎么猜到的?”楚子苓忍不住也笑了,像安抚小朋友一样,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女郎采的药都还在家呢!而且楚人有什么好的?定不如奴!”蒹葭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一副郑人就是好的模样。
  身后田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巫苓以后要去哪儿,可不能带这傻婢。”
  “田郎可恶!”涉及打心底喜爱的女郎,就算最近有些犯痴,蒹葭也嗔怪的叫了出了。
  田恒摆摆手,也不答话,大摇大摆的回了屋里。在熟悉的房间坐下,又有熟悉的聒噪叽叽喳喳陪伴,楚子苓也觉舒了口气,微微伸展脊背。以后的路不知要怎么走,但是现在,她不介意在这里多留几日。
  且不说西厢的欢闹,密姬跌跌撞撞回到屋中,一下便瘫倒榻上。
  伯弥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归来,正想问发生了什么,突然惊叫一身:“阿姊,你裙上有血!”
  密姬傻愣愣的低头,就见裙摆已经污了大片。脑中眩晕更盛,她顿时连坐都坐不住了。
  “不,不会是小产吧……”从没见过这么多血,伯弥只觉话都说不利落了,突然起身,“我,我去禀报公孙……”
  “不!”密姬一把拉住了她,“不是小产,是月事。吾……不是小产……”
  她的声音哽咽,呜呜哭了起来。怎么可能小产?公孙又是生病,又是变心,已经三月未与自己同寝了,若是让公孙疑她不贞,哪还有命在?
  伯弥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公孙久病,说不定真有段时间未曾亲近姬妾了,赶忙跪下劝道:“既是月事,阿姊可要好生修养。快换个布带,睡上一觉……”
  “吾如何睡得着?那巫苓又回来了……”密姬只觉心痛如绞,哪里还顾得上更衣?
  伯弥也是一惊,那贱婢居然回来了?密姬又来了月事,岂不更难拢住公孙?
  咬了咬牙,伯弥低声道:“那阿姊更当养好身体!巫苓都去给楚国大夫诊病了,别人还不知她术法高明吗?说不定只是回来两日,以后还要高攀呢……”
  这话说的密姬一怔,哭声稍停。
  伯弥见状,更是力劝:“阿姊当快快养好身体,莫要因小失大!”
  有了这番劝说,密姬咬了咬牙,起身更衣。伯弥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又捏紧了拳头。这可是楚国啊,她不想被送去为奴为婢,定要攀上公孙才行……


第十七章 
  楚子苓的归来,对于郑府诸人而言,可能只是微澜。然而对于郢都中其他卿士,却是个不得了的消息。经由小道,郑国质子府上有一位能治喘疾,又能驱鬼魅的神巫的消息,瞬时传了出去。
  对于那些家大业大,有私巫供奉的大族而言,这消息还不算什么。但对供不起私巫,只能请游巫的下层官吏而言,可就让人心动了。且这还是个女子,比寻常巫者更适合行走内宅。
  第二日,就有人求上门来,想请神巫给自家内眷瞧病。
  “监马尹府上执事求拜?”听到门人禀报,石淳吃了一惊。
  他昨日还发愁不已,生怕这巫苓跟田恒一般,是个养不熟的。万一哪日待得烦了,就要甩袖而去。未曾想只是去了许府一趟,竟然就传出了名声,引得人登门。
  这可是好事啊!
  巫苓如今身在郑府,是他家公孙请来的巫者。若是能让卿士相求,岂不落下了人情好处?公孙在楚地这么久,也没结交多少权贵,如今靠着个巫医,倒是有了几分起色。而巫苓术法着实不弱,若是再治好几个,更要锦上添花。哪怕有朝一日,她要另攀高门,这些好处,总也是留下的。
  况且,她若名声大噪,公孙那些非分之想,怕也要淡上不少。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明白了关窍,他立刻笑容堆面,出门迎客。而那巫苓听闻有人求诊,也不推举,大大方方应了下来,随人前去。一扫前几日的颓唐,石淳精神大振,只觉事有可为!
  若是公孙能再摆出些重贤好客的姿态,还怕比不过那宋国质子吗?
  ※※※
  “终于盼来许仲登门,吾幸甚也。”没料到老友来访,公子罢含笑迎上。
  “也是家中有事。”许偃笑着向对方行礼,两人沿着堂涂小道三揖三让,全了礼数,方才入正堂坐定。
  “听闻君上近日沉迷“绕梁”,已几日未朝。可有此事?”最近忙于家事,许偃并未入宫,故而也是刚刚听闻这消息。
  楚王好琴,宋国质子华元便献上了一把好琴,名曰“绕梁”。得“绕梁”后,楚王爱不释手,日日在渚宫弹奏,连政事都不顾了。如此大事,他们这些贤君子,怎能不挂在心上?
  公子罢却摆了摆手:“许仲知之晚矣。小君昨日劝谏,言‘昔桀好妺喜之瑟而亡其身,纣好靡靡之音而丧其国,今君绕梁是乐,七日弗朝,君乐亡身丧国乎。’听闻此言,君父便以铁锤琴,将其毁之。”
  绕梁可是名琴,鼓之,其声袅袅,绕于梁间,循环不已,竟然就这么砸了?许偃惊诧异常,又大为感慨:“小君贤哉!”
  王妃樊姬确是难得一见的贤妇,然则公子罢面上显出羞意:“那华元献琴,也是经吾指点,实在愧不如人。”
  许偃倒不怎么意外。华元入质后,频频与诸公子、卿士相交。其人长袖善舞,又圆滑豪迈,交游很是广泛,能从公子罢嘴里问出君上喜好,也不奇怪。
  许偃笑笑,转过了话题:“说起质子,吾家阿惟能痊愈,也多亏郑国公孙家中的巫医。此姝术法精深,手段莫测,只花三日功夫,就让吾儿恢复如初。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公子罢眼底显出讶色:“真有此事?小君子是何症状?”
  “鬼神侵体。”许偃低声道。
  公子罢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可是失心之症?”
  “并非,只是小儿痫狂。”许偃解释道。
  听闻此言,公子罢眸子顿时一黯,又觉不对,赶忙补救:“能治愈便好……”
  只可惜,他话中喜意不多,说得勉强。
  许偃跟公子罢相交十余年,哪能不知他的心思,轻声道:“吾今日来,正是为此事。吾儿虽不是失心之症,但这奇症,巫苓未必不能治。”
  公子罢却叹了口气:“都三年了,找过不知多少巫者,阿元也未见好转。那名声大噪的巫汤,也只是能让她安静数日而已。怕是无望了……”
  许偃却道:“正因是巫汤看过,吾才来寻你。那巫汤可没治好公孙黑肱的喘疾,巫苓却手到病除,如今又治好了鬼神侵体。季芈的病,说不定也能治愈。”
  他们两人说的,正是公子罢的小女儿芈元。此女自小伶俐可人,深受公子罢宠爱,谁料前岁突然患上失心之症,神志昏昏,胡言乱语,整日呆坐房中,犹如痴儿,有时又狂躁不堪,伤人害命。这等病症,自然要求巫问药,可是不论宫中神巫,还是民间游巫,都无法化解。巫汤可能是最灵验的一个了,也只有他施法用药,能让芈元安宁数日,不显病态。
  此事,已成公子罢的心结。谁料许偃竟说,那巫苓术法更胜巫汤。公子罢目中又显出希望神色,迟疑片刻,却又摇头:“万一不成呢?巫汤本领已是不差,若换了人,反不如初,岂不要糟?”
  好不容易稳定下了的病情,要是因为不信巫者,擅自换人,可是不敬鬼神,说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许偃倒也不敢硬劝,想了想才道:“吾听闻又有人求到郑府,不如再等几日。若是那巫苓术法当真高超,自可再行定夺。”
  这也是个稳妥的法子。公子罢最终微微颔首:“如此最好……”
  ※※※
  来到监马尹府上,楚子苓立刻明白为什么会请她治病。患者是位女性,年近四旬,却已为人祖母。可能是早年小产伤了身,最近又七情变化,血淤气陷,不能节制经血,导致崩漏。这等隐疾不便告人,拖了足有三四个月,病人早已面黄肌瘦,奄奄一息。若是持续下去,就不是单纯妇科病的问题了,很可能危机生命。
  确定病症后,楚子苓立刻取针,刺膝上血海、地机两穴,不多时就止住了漏下。至于方子,也是凑手的,紫珠草碾粉,用鸡蛋清送服,其后便可满满调养。
  一番诊治,病人容色稍好,感激涕零,连带身边伺候的家眷也千恩万谢。楚子苓又想了想,唤蒹葭取来艾条,指点她们怎么艾灸隐白、大墩,按摩三阴交穴。找这几个穴位并不算难,若是能自己施艾按摩,对于治病和疗养都有大用。其他亲眷遇上类似情况,也能应急。
  治好了病人,她并未留下用饭,而是准备前往许府复诊。监马尹千恩万谢,也送上了满车礼物。楚子苓对于这些并不介意,富家取金,贫家赠药,本就是楚氏一脉的惯例。
  楚子苓自觉无碍,蒹葭却忍了又忍,等上了车,终是问道:“女郎,为何要把术法传给她们?”
  今日出诊,楚子苓带上了蒹葭。田恒虽然精通楚语,但毕竟是个男子,不是什么病人都方便见的,换个小丫头就好多了。蒹葭对于治病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却没料到会冒出这么一句。
  楚子苓笑了:“这等病,靠的就是平日。女子生来不易,总要有些惜身的法子。”
  她给病人讲的,又何止是艾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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