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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倾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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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表现在脸上,便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在凝视顾乐飞时,带着落寞的水光,却又隐忍住,反而更显委屈。
  顾乐飞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看到她流露出这种眼神的男人。
  他一下子就心软了。
  唉,捏吧捏吧,又不少块肉。
  她既没有冷淡疏远你,更没有对你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只是捏一捏你身上那些多余的肥肉,有什么不行呢?
  先前你还同齐熠说,一个如此值得敬佩的传奇女子,你定要力所能及地给她最好的一切。
  如今她不过是喜欢揉捏一下你,不要求你去摘天上的月亮,也不要求你减成英俊潇洒的瘦子,只是让她天天都捏捏而已。
  如此简单的要求,你难道还不能满足?
  莫非你和齐熠讲的那些,都是屁话?
  “你捏吧,”顾乐飞认命一般坐下来,重新拾起筷子为她夹菜,顿了一下,他视死如归地补充道,“力道轻一点。”
  司马妧却没有动。
  “你若不喜,吾……吾也可以不……不这样做。”她说得十分艰难,内心激烈交战后方才下定这个决心。
  顾乐飞低眸,扫了一眼她攥得死紧的拳头,在心底叹了口气,主动抓住她的腕部,把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捏吧捏吧,只要别让外人看见,怎么捏都行。”顾乐飞朝她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就当是殿下给我按摩了。捏得多了,说不定我还能减肉呢,是不是?”
  ?

☆、第 24 章

?  本来,顾二郎认为洞房花烛夜将是最尴尬的时刻。
  这可不是青楼一夜买春,即便已有夫妻之名,那也是两情相悦方有鱼水之欢。而顾乐飞不认为以自己的身材,哪个女子会对他一见倾心、以身相许。
  可是若不洞房,这一间室,一张床,两个人,新婚夜,如何相处?
  虽然,婚房的这张床为了照顾驸马的身材,特地采用胡床样式而非寻常拔步床,离地较近,面积十分之大,从顶上垂下纱帐,三面皆可通过。
  这是顾乐飞特地和楼宁通气后,让将作监的人特别定制,他考虑到假若新婚之夜公主不愿洞房,分房而睡则会惹人闲话。不如干脆弄张大床,你睡一侧我睡另一侧,楚河汉界,互不相干,也是可行之法。
  反正他那么胖,特意要张大大的床,无人会觉得奇怪。
  可是这回,他又多想了。
  因为在大长公主眼中,她的驸马只是性别模糊的人肉团子,那么新婚之夜最重要的洞房既不尴尬,也没什么好说的。
  司马妧对于两人各睡一边的建议表示同意。她平躺、盖被、闭眼,这是行军打仗之人惯有的睡姿,安安分分。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睡着睡着,整个人便朝顾乐飞滚过去。长腿一抬,堪堪压住他圆溜溜的肚子,胳膊一伸,搂住他肉乎乎的肩,脸往他的三层下巴上蹭了蹭,舒舒服服地继续睡。
  于是顾乐飞半夜被闷醒了。
  他莫名其妙觉得呼吸困难,一睁眼,方才惊觉自己已被大长公主殿下当成人肉抱枕。
  她先前不是睡得好好的吗?行军打仗的人,不是应该睡姿安稳而且十分警醒吗?现在的姿势是怎么回事?
  顾乐飞不由得怀疑,司马妧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闷死,完美解决他这么一个碍眼又没用的驸马。
  一旦阴谋论,便觉处处都是阴谋——她喜欢捏人,这点倒是小时候就有迹象,但是两人一见面她就迫不及待对他施展魔爪,热情过分,显得有些过火。而现在,一个在西北边境待了十年的女将,历经铁血与杀戮,竟还保留着这种女儿家家的睡姿,实在是十分可疑,可疑至极。
  顾乐飞盯着纱帐顶,思虑半晌,轻轻唤了一声:“长公主?”
  没人回答。
  顾乐飞沉思,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冤枉司马妧了,她是真的睡得极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身边躺着一个抱枕的时候,她的警醒程度将大大降低,而且会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抱住不放。
  所以当顾乐飞试图把她的手臂推开一点,好让自己透透气的时候,司马妧下意识将他箍得更紧,生怕舒服的抱枕跑掉。
  这觉简直……没法睡了……
  顾乐飞无奈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纱帐顶,他试图挪动一下身体以获得比较通畅的呼吸,可是一旦胸口的重量减去,压在他肚子上的那条腿会变本加厉地缠上来。
  这种滋味……实在是很难形容。
  他没忘记自己旁边睡着的是个女人,也没忘记自己是个男人。
  司马妧此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长公主?”他又唤了一声,试图侧过头去打量身边的女人,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
  转头的一瞬间,余光瞥见了司马妧搁在他身上的右臂,宽大的睡袍袖口卷起,小麦色的手臂隐隐现出肌肉的轮廓,十分有力。
  可是顾乐飞注意到的不是这一点。
  而是她手臂上浅浅的伤疤,好像是长矛所造成的伤口。西北已经久无战事,故而这伤口的时间应当很久了,却还未消失,当初一定刺得极深。
  婚房照例要燃喜烛,故而光线并不昏暗。顾乐飞费力抬起脖子,瞄到一眼她压在自己肚子上的腿。
  修长,比例完美,无一丝赘肉的大长腿,应当十分诱人,但是顾乐飞首先看到的却是她的腿上伤痕。
  伤疤不少。
  伤痕的位置各异,形状不一,有深有浅,大概形成的时间不同。
  顾乐飞又伸出手来,悄悄摩挲了一下司马妧的右手五指与掌心。
  茧。
  到处都是茧。她使用的陌刀、短匕、弓箭以及策马,都会在她的手上留下不同位置的老茧。
  反观自己,那真是一身滑腻腻、白花花的肥肉,别说伤口,连茧都没有。
  养尊处优,养尊处优啊。
  顾乐飞盯着天花板发呆,在心底轻轻叹口气,打消了一定要叫醒她的念头。
  唉,算了,给这个女人当一回抱枕,不亏。
  就算她是故意如此,好折磨得他睡不着觉,他也认了。
  翌日清晨,司马妧神清气爽地起床,去校场做例行锻炼,终于得以解脱的驸马爷立即拥被高卧,呼呼大睡。
  待司马妧满身大汗,用下人备好的热水冲淋干净,换好衣服再次进房,却发现顾乐飞好梦正酣且鼾声如雷,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打鼾不好,”司马妧嘀咕了一句,回头对外头候着的顾吃顾喝道,“叫顾乐飞起床罢。”
  可怜见的驸马爷,天知道他连夜晚加上清晨一起,总共才睡了几个时辰,被喊醒的时候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困倦不堪。
  见状,司马妧又皱了皱眉。
  打鼾之人,通常身体存在某种疾病,她甚至听过有人的鼾声突然中断,然后在睡梦中窒息失去的例子。而顾乐飞不仅打鼾,且清晨起床困顿、萎靡不振,仿佛睡眠不能让他休息更好,反而更累。
  这又更加证明了他的身体不好。
  虽然胖乎乎的很可爱,但是身体康健也同样重要,司马妧希望驸马团子能长长久久地供自己捏下去。于是她想了想,道:“你日后随我同去校场晨练。”
  “什么?”顾乐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你身体大有裨益。”司马妧耐心解释。可是在顾乐飞听来,这是司马妧祭出了为难他的又一法宝。
  先是睡眠不足,随后又要早起被她折腾,难道这位长公主殿下打算用肉体折磨的方式,悄然地、隐秘地彻底扼杀掉他年轻的生命?
  
  其实,顾乐飞的眼睛应当是很毒的。
  想当年,前太子出巡河西走廊,他能从种种反常迹象中看出前太子即将出事的端倪。可以说镐京城中的秘密,只有他不感兴趣的,若他想知道,便绝对瞒不过。即便仅是推测,也能八九不离十。
  可是司马妧从昨日到现在的种种举动,却真是让他一头雾水,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新婚次日有两项重要活动,一是新妇拜舅姑(即公公婆婆),二是公主携驸马同去拜庙祭祖。因为公主的特殊地位,拜庙需得放在拜舅姑之前。
  顾乐飞净面之时仍不忘观察他的新婚妻子。便看见司马妧已将长发竖起,简单盘成一个圆髻以金簪插上,从柜中拿出一套暗红色的长窄袖胡服来,看似又要做她日常习惯的偏男子打扮……
  今日须得盛装,怎能做此打扮?他顾家倒是没什么,可是二人还需同去太庙祭祖,到时候众臣发现公主和驸马皆是男子打扮,让人作何想法?
  顾乐飞忍了又忍,好歹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来他以为自己无权置喙她的选择,二来他想,司马妧或许是故意为之。
  就算司马妧在边关多年不谙礼仪,可是在皇宫待了那么久,司礼监的人一定教授过她。故而,她不可能不知道今日的重要。
  所以,莫非她是故意如此,好以显示她的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更以此彰显她大长公主的超脱地位?又或者,她是在以这种方式向司马诚抗议这段婚姻?
  他不知道,司礼监确实教过礼仪,却对于她的着装喜好无可奈何,最后只好配备两名宫女沉鱼、落雁给她,方便她于重要场合不知道穿什么的时候,随时为她挑选最合适的衣服。今天,她们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顾乐飞将司马妧想得太复杂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一个曾经手握西北重权十年的女子,无法不让人想复杂。
  此时此刻,宫中的皇帝陛下也正对着一份折子,暗地猜测着这折子上的事情是否为司马妧指使,目的为何。
  这是京兆尹递上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昨日有好几批来自外地的马车,文牒上书,这些车从河西走廊以及剑南道、河北道、江南道等地而来,据说载的都是给定国大长公主的新婚贺礼。
  巧合至极,居然都是同一天,恰好在司马妧婚礼当天赶到。
  毋庸置疑的,这些贺礼均是楼氏旧部以及司马妧的嫡系部将们的心意。这些人奉命驻守在大靖各地,但是心里还牵系着司马妧,虽然人不能至,心意却送到了。
  只是到的时机太过凑巧,而且这些人知道司马妧有两样爱好,一是宝马二是兵器。故而贺礼中有几样做工十分精致的弓箭、刀剑,使得原本就草木皆兵的京兆尹忍不住怀疑,这些贺礼中是否有阴谋?便命人压了一晚,连夜写奏折呈了上来。
  司马诚对着这份折子皱眉。大清早被喊进宫的高延,垂着脑袋、抄着手在台阶下站着,待皇帝陛下发话。
  “西北最近可太平?”司马诚问。
  “回陛下,上月哥舒那其的折子上写了,一切都好,虽有些许不平之声,但只是少数。如今太平,兵饷又照发,除了赋税重归中央,其余均按照司马妧所在时的旧制来,原本的各部将领又被纷纷外调,陛下放心,生不出大乱。”
  高延态度恭敬,拱手回了一大段话。中心思想无非是让司马诚放心。在他看来,如今渐渐适应皇帝位置的司马诚,在一般事情的处理上越来越有帝王气象,唯独对于司马妧的态度,小心谨慎得过分。
  现在的西北边军,部将皆被外调,余下士兵们一盘散沙,无人组织,怎会动乱?
  虽说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大不如前,可是司马妧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荡平北狄,将对河西走廊有威胁的游牧部落或打或谈,清理了一个干干净净。
  既然已无外敌,要强大无匹的西北军还有何用?
  高延在心中嘲讽,司马诚这是一叶障目。
  不过,是否因为司马妧的存在,总让他想起当年通敌杀掉前太子的事情,故而如此惶恐不安?
  定了定神,高延拱手,缓缓对司马诚道:“陛下是否想过一劳永逸的法子?”?

☆、第 25 章

?  一劳永逸?
  “何谓一劳永逸?”司马诚脱口问道。
  高延不答,他抬起头来,那双一向看人十分和气的眸子里射出冷酷的光,纵然只是短短一瞬,足够司马诚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在他登基之前,他们已用这种方式完美合作过许多次,解决了很多不肯配合、甚至妄图查出前太子死亡真相的人。
  但是自从司马诚登基后,他便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他心里十分清楚,一个仅靠暗杀和威胁御下的皇帝,永远也坐不稳他的皇位。
  “此事不可。”司马诚沉声驳回他的建议。
  有何不可?你已经是皇帝,难道还怕杀一个女人?高延心觉轻蔑,表面上却恭敬地深深低首道:“是。”
  司马诚和高延合作多年,岂能感觉不到自己这位丞相的不满?但是他有他的理由:西北军权已经收回,可是司马妧对西北一干将领的影响仍在,只要他不动她,那些将领就会乖乖听话。
  况且,如今她已成亲,怀孕生子后自然母爱大发,悉心照顾孩子,哪里有时间带兵?那时司马妧便与寻常女子无异了。
  又或许,她与顾乐飞貌合神离,成天为家宅不宁吵闹,那也是极不错的。
  女人都很容易被婚姻绊住脚步,公主也不会例外。
  比起冒着事情败露、西北动荡的危险,大费周章杀掉司马妧,不如让她逐渐成为一个普通的出嫁公主,慢慢失去影响力,除了表面尊荣,再无其他依仗。
  司马诚自觉站在天下的角度看问题,考虑更多更深远,相比之下高延的手段太小家子气了,寒门出身的人,难怪如此。
  他在心底对高延产生了轻蔑。
  按下这件事不提,司马诚转而问道:“此外,元司农和刘太府卿合力草拟的赋税改制如何了?”
  高延低首:“回陛下,尚在进行中。”
  司马诚皱眉:“还未完成?”
  听他语气不善,高延心中一惊,诚惶诚恐道:“赋税改制,牵涉利益重大,需要谨慎行事。”
  司马诚冷哼一声:“卿家所说,朕会不知?再宽限二十日,期限一到,朕仍未看见奏章的话……”
  高延大声道:“陛下放心,一定如期完成!”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在叫苦,历朝历代皆有赋税繁重、名目众多的苦恼,越到末期越是如此。大靖立朝百余年,如今也逐渐有了这个苗头。司马诚做皇帝,自然想有一番作为,如今兵权收在手里,自觉皇位稳固,便开始朝最难啃的赋税动刀。
  殊不知这刀子,剜的是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和世家公卿的肉?
  高延在心里埋怨司马诚拿自己做前锋,就是要自己成为众人公敌,司马诚也在心底抱怨高延越来越不指挥。
  君臣心意相左,理念相悖。表面和气地等来了司马妧和顾乐飞的拜庙祭祖。
  因为司马妧的特殊地位,到场的文武官员很多,待大长公主和她的驸马出现,所有人都深深地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
  同样是一袭喜庆的红衣,大长公主身着偏男式的修身胡服,更加衬得她英姿飒爽不输男儿。而她的驸马呢,整个人像是一个裹起来的大红团子,两条小短腿一迈一迈,手臂四处乱挥,气喘吁吁地跟在公主身后。
  太庙前的台阶实在是太长了,顾乐飞面色通红,大汗淋漓,累得几乎虚脱,众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生怕圆滚滚肉鼓鼓的驸马爷脚下失足,从台阶上一路滚下去。
  这时候,大长公主回过身来,主动拉起驸马爷的手,放慢脚步牵着他走,甚至还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拭汗,可是驸马的汗越擦越多。
  看起来,真是十分恩爱和谐的画面呢……
  如果驸马爷不是那么胖的话。
  难道定国大长公主真的喜欢陛下赐给她的这位驸马?文武百官在心底嘀咕。
  司马诚也在暗自奇怪,不应该啊,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顾乐飞都不像有本事有魅力能获得女人青眼的
  高延同样纳闷,他听说自己长子和司马妧似乎藕断丝连,好像要继续过去“青梅竹马”的情谊,可是如今看来,司马妧其实更喜欢顾家这个胖子?
  站在司马诚身边的端贵妃高娴君也觉得荒谬,她只是想想顾二郎的满身肥肉,都觉得十分恶心。哪个女子会喜欢现在的顾乐飞?
  可是它却偏偏在众人眼前发生了。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这是司马妧伪装给皇帝看的,以示她对圣旨并无不满,好让皇帝打消戒心。
  可是皇帝打消戒心后,她又想要干什么呢?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以上可能,不禁在心底琢磨,这位大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她的忍功一流,城府如此之深,看不透,看不透啊。
  连被司马妧牵着手的驸马也这么想。
  众人琢磨着司马妧的深刻用意,反倒是顾乐飞担心的衣着问题,居然无人关注。
  在场唯一因为这一幕大受打击、心神俱碎的,也只有负责礼仪的光禄寺主簿高峥了。
  我有哪一点不如顾胖子?为何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却一心一意注视顾家那个肥得像猪的家伙?
  素来好涵养的高峥,几乎在心里用他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词汇,将眼前的驸马贬得一无是处。
  浑然不觉的司马妧,很开心地蹂躏着顾乐飞全是肉的小胖手,还不忘小声嘱咐他:“我的手劲如果太大捏痛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顾乐飞内牛满面。
  好丢人。
  说好的在公众场合不许捏他呢?
  她真的不是故意为之?
  她一定是故意做给司马诚看的吧!
  内牛满面的驸马不知道,司马妧微笑着在他耳边悄声说话的一幕,落在众人面前,那就是耳鬓厮磨、情意绵绵。面对英气逼人的大长公主和一个肥得流油的死胖子秀恩爱,接受无能的百官纷纷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便是连司马诚自己,也觉得心中内疚,无论司马妧是不是做戏,她都够拼,能让他为这个纯为帝位稳固而指的婚感到尴尬惭愧。别说英国公的长子,就是睿成侯的三子,站在司马妧旁边,也比顾乐飞好太多啊!
  唯有高峥目眦欲裂,死死瞪着顾乐飞,恨不得生喝他血啖他肉,然后取而代之。
  话分两头。
  崔氏今天特别高兴,一大早就起来吩咐下人打扫院落和屋内,把昨天就摆好的贵重家具再打理一次,花花草草全部洒上水,别说顾晚词,连顾延泽也被她早早叫起来,天还没亮就催着人赶紧穿衣打扮。
  今天大长公主要来顾家拜他们夫妻俩的。
  尚主兹事体大,许久不联系的顾家老大和老二也带家人上京参加婚礼,今日要见证大长公主拜舅姑,他们不停地整理衣裳着装,紧张劲比起崔氏一点不少。
  崔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自从前太子被呼延博杀害,朝中风向骤然一转,顾延泽挂着前太子太傅之名,被一步步排挤出权力中心,顾家也由此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
  变故只在短短数日发生。
  巨大的落差令出身名门的崔氏难以接受,丈夫一心闭门著书,不再过问官场事,她也被迫彻底离开京城贵妇圈,只好寄心于佛教,一心礼佛度日。
  待司马诚被封太子,她更是惶恐顾家会遭罪,她和老头子年纪大了没什么,只是苦了她的一双儿女。崔氏惶惶不可终日,迅速消瘦下来。
  等到局势稳定,顾家成了新太子眼中看不见的透明人,彻底消失在京城的上层圈子中,成为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
  这时候崔氏终于安心了,平淡虽然寂寞,但是好歹平安。只是她最爱的一双儿女太不让人省心,儿子过去成日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后来沉迷吃食,如同吹气球一样臃肿起来,连来顾家说媒的都没有一个。
  而女儿才学过人,却眼高于顶,非高家长子高峥不嫁,把好不容易上门的几个媒人统统赶了出去。
  故而,顾乐飞年过二十六,顾晚词也快要二十,却依然没一个成亲。
  四处讲学的顾延泽很少留在家中,对自己的这一儿一女放任不管,除了学问,他什么都不想关心。
  只有崔氏一个人愁啊,愁得连礼佛都心不在焉,愁得多了好几根白发。
  如今好了。
  陛下赐婚,虽然大长公主是烫手山芋无人敢碰,但她好歹是个女的,年轻的、女的!
  只要是女的,就能生养!就能给顾家延续香火!
  因此,司马妧进门的时候,崔氏两只眼睛都在冒光,盯着她上下细看,看她屁股够不够大,骨盆够不够宽,是不是好生养的样子。
  司马妧今天这套修身的胡服简直就是特意方便她打量的。
  依照规矩,先行国礼再行家礼,崔氏和顾延泽拜过司马妧后,才轮到司马妧奉媳妇茶。崔氏笑容满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她的奉茶,将手上一对式样古朴的高古玉镯退下来,热情地为司马妧套上:“公主别嫌弃,这对镯子内平外圆又没有花纹,不起眼得很,却是真正的高古玉,时间要追溯到尧舜以前!,带上去暖融融的,而且是越戴颜色越亮。乃是咱顾家的传家宝,历代主母手手相传,保佑多子多福的好东西。”
  崔氏说了一大通介绍这对高古玉镯的话,其实重点无非在最后一句,多子多福。
  顾乐飞听出来了,想到昨日新婚夜自己是如何度过,再面对母亲期望渴盼的眼神,他不由汗颜。
  难道要他趁着司马妧抱着自己熟睡的时候,趁机对她意图不轨?
  太趁人之危了,太禽兽了,他绝对不干。
  司马妧面对这对难得的镯子,迟疑道:“我平日舞刀弄剑,怕弄坏它们。”
  她语气真诚,并非有意推拒,一直坐在那儿的顾延泽开口道:“无事,既然内子已将这对镯子送给殿下,那便任凭殿下处置了。”
  “如此,我便收下了,”司马妧郑重地双手举过头,接下玉镯,“谢谢婆婆。”
  看她如此谦逊知礼,不颐指气使,不摆公主架子。冷眼旁观的顾延泽眼神沉了沉,他闹不准司马妧是真心做顾家媳妇,还是做给上头的皇帝看?
  站在一旁的顾晚词以女儿家特有的细腻,仔细观察这对夫妻的表情,她从哥哥脸上看到一丝……尴尬?
  为什么尴尬?莫非他们真的只是做戏,其实哥哥过得并不好?
  顾晚词在心中疑惑。
  只有满心欢喜的崔氏看不出端倪,一心沉浸在含饴弄孙的美梦之中。
  这时候,旁边有个声音突兀插入,音量不大,语气却十分尖酸:“也只有大长公主才能忍受堂兄的这等身材呢。”?

☆、第 26 章

?  声音不大,大家却都能听到,堂中气氛一时尴尬,众人纷纷侧头望向声音来源,目光责备。
  说话的人是个少女,容貌不赖,衣着和首饰太过艳丽招摇,不过做工都还不错。
  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搅了搅手中帕子,咬唇道:“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声音细如蚊蝇,显得十分心虚。
  司马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她那砂砾质感的嗓音一旦压低,威慑力十足。她身量又高,缓缓走到少女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压迫感排山倒海地朝少女压过去,少女双腿一软,吓得倒在地上哭起来:“民女、民女知错!民女不敢了,求公主饶命!”
  司马妧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刻意收敛在西北待久了所养成的气势,面对少女,她连十分之一的威压都没有拿出来,竟然能将她吓哭?
  京城的女人,都这么没用?
  司马妧不知道,这少女名叫顾湄,并非镐京人士,乃是老大顾延淮的小女儿,此次借着顾乐飞尚主的婚事,特地跟着爹爹来京城见世面。
  顾家老大耕地,老二经商,老三读书,兄弟和睦,携手共进,方得今日富裕。虽然顾延泽遭皇帝忌惮做不了官,不过学问好名声大,说出去也极有面子。
  老大老二不知道司马妧和司马诚之间的微妙敌对关系,只知道自己的侄子尚了顶顶厉害的定国大长公主,顾家全部人都与荣有焉。
  如今顾延淮最娇宠的女儿竟然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惹得大长公主震怒,众人心底埋怨顾湄没脑子,纷纷呵斥她:“还不快给大长公主和驸马爷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顾湄哭着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却被司马妧拦住,她单手制止顾湄要俯首的动作,躬下身来,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脸,静静凝视着她,语调是司马妧惯有的低哑:“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气氛再次凝固。
  一点不觉得自己儿子难看的崔氏在心底冷笑,不说话不出头,干看着顾湄出丑。
  可是,抄着手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顾乐飞却坐不住了。成亲时间那么短,他对司马妧的了解仅止于她的事迹以及小时候的那点印象,他记得她不是如此斤斤计较的人,可是人皆有逆鳞,说不定顾湄恰好触及了司马妧的逆鳞呢?
  也对,自己这么胖,虽然她喜欢捏,可是女子皮薄,皆好面子,她一定忌讳别人通过讽刺他的身材间接讽刺她。
  顾湄在地方上被人捧惯了,到了镐京依然不改那任性的脾气,他对这位堂妹没啥好感,更何况她讥讽的是自己,让她吃个教训有何不可。
  不过司马妧的气势着实有些惊人,顾乐飞从看戏到开始担心是否太过。
  顾湄毕竟是大伯最宠的女儿。大伯从一个庄稼汉到地主,这么些年无论贫富一直对父亲很好,本身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司马妧捏住顾湄下巴的时候,他急得不知所措,双手发抖,苦于自己笨嘴拙舌,只好拿求救的目光望着顾乐飞,讷讷道:“小、小白啊……”
  有没有搞错,居然叫他的小名。顾乐飞叹了口气,站出来调解道:“殿下,小女孩乱说话,还请让她给殿下赔罪。”
  司马妧不说话,只转头瞥他一眼,随即又继续回头盯着顾湄不放,冷冷道:“不过是让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竟有这么难?”
  不听?顾乐飞轻轻皱了眉,内心颇为纠结。
  难道一定要上前以身体引诱,让她捏捏自己,哄得她心情舒畅,她才肯放过顾湄?
  “不、不难……嗝……不难……”顾湄被司马妧盯得不敢哭,反倒丢人地打起了嗝:“我、我重复,嗝,重复……”
  “也、也……嗝,只有大长公主才、才……嗝……才能忍受堂兄的这等身材……嗝……”
  顾湄断断续续重复了一遍,其间打了好几个嗝,司马妧却十分耐心地听完,然后收回捏住她下巴的手,直起身来。
  顾湄当即软软趴在地上,身体居然动弹不得。她伏在地上,听见大长公主的声音在头顶沉沉响起:“我倒不觉得,顾乐飞的身材有多么难以忍受。”
  什么?顾湄茫然抬头,便见大长公主回头,与她那胖得不行的堂兄两两对视。公主过于冷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双冰霜一样的琉璃色眸子里闪现出愉悦的光辉。
  “他胖得很可爱。”
  顾湄当即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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