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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倾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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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齐熠的回答,让三人大跌眼镜。
齐熠也是哭笑不得:“他、他真的就是驸马。姓顾,名乐飞,字堪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大长公主驸马。”
医官们表示不信:“大长公主说他不是小白。”难道大长公主还能把自己的丈夫弄错?
齐熠挠了挠头,搜肠刮肚试图解释:“呃,那是、那是因为他瘦了,以前可胖了,殿下昏迷着,神志不清,乱说话。”
他大着胆子诋毁天下兵马大元帅脑子不清楚,还不忘让医官们向她的暗卫们求证:“不信你问问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他们也能证明。”
“那几位说了,看起来有点像,不确定。”医官道。两位照顾司马妧起居的侍女还是公主府带来的,她们尚且认不出,剩下的暗卫大叔们和顾乐飞仅有一面之缘,就算本身记忆力再好也是徒劳。
话说到这里,医官们看着齐熠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心道这小子不会自己认错了,放了奸细进来吧?或者再发散思维一下,其实那人是看中了大长公主的地位,逮着机会千里迢迢过来争宠,先行贿赂了齐将军?
齐熠语塞,他好像有几分体会到“让小白证明自己就是小白”的无奈和荒谬感了。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忽然灵光一现,往拴在柱子旁的黑毛雪蹄大宛马一指:“那是殿下的无痕,有灵性认人的,不是熟悉的人都不让亲近,你牵它去见见帐里头那人,它肯定能证明他就是驸马。”
呃。
无痕适时打了一个响鼻。
话一说完,别说几位军医们,齐熠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
顾乐飞啊顾乐飞,连大长公主都不认你,居然沦落到只能让一匹马证明“小白是小白”,你的驸马混到这个份上,真可谓悲催至极。
齐熠大概能想象到,当昏迷的大长公主醒来之时,自己的好友欣喜至极地凑过去,结果却被她一口否决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认他是驸马,当时顾乐飞的心里所受到的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打击。
灭顶之灾,如遭雷击,万念俱灰,啧啧,每一个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顾乐飞。
你说,他被大长公主捧在手心宠着,恩恩爱爱的,干嘛非要想不开减肉呢?
减下来再英俊逼人,大长公主不喜欢,有什么用呢?看看高峥便知道了,人家号称镐京第一美男子,自己巴巴送上门来,殿下还不是鸟都不鸟一下。
堪舆一向那么聪明,这回是哪根筋搭错了?
齐熠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理解自己好友内心的那个苦啊,因此他表示惋惜。
他喟叹一声,朝医官们拱了拱手:“齐某敢以人头担保此人的身份,诸位无须怀疑。天色已晚,大家辛苦,快快歇息去吧。”
*
司马妧昏睡了一天两夜。
醒来的时候,她听见清晨时分帐外的鸟鸣声声悦耳,生机勃勃。
因为如今气温较低和她的身体素质好,目前她的伤口只是有些微红,并未出现溃烂。
而且她苏醒之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不过……她发现,床前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司马妧费力地侧了侧头,发现确实有一个人枕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他的姿势有些别扭,半侧着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大概睡得并不舒服。
从司马妧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看不清他的完整长相。
他的侧面立体而英俊,虽有些过于尖锐的冷,却很让人印象深刻。
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又从未见过的人,司马妧的手指动了动,不自觉地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脑袋,不过因为身体虚弱无力,她并未真的这样做。
为什么我会想摸摸他?
司马妧的心中泛出疑问。
大概是因为看见此人的第一眼,她无端端觉得眼熟吧。可是再仔细看第二眼,她又觉得自己并未见过此人,不知道……是否是韦恺他们请来的当地郎中?
司马妧犹豫着该不该唤醒这位“当地郎中”。恰在这时,她从公主府里带来的侍女端着水盆掀开帐子走进来,见司马妧睁开眼睛望着她,侍女又惊又喜:“殿下醒啦!医官、医官大人,殿下醒来了!”
侍女连忙转身跑出去向医官禀告这个好消息,因为声音大,睡得并不很沉的顾乐飞亦被她的声音吵醒。他抬起头来,恰好对上司马妧陌生而礼貌的目光,顿时睡意全消。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看着司马妧,司马妧看着他,两个人古怪地一句话也不说,陷入尴尬又诡异的沉默。
司马妧犹豫着先开口:“这位……”郎中?
这位看起来很眼熟的郎中辛苦了?
可是,她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是郎中,那、那又是什么呢?
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她的话只讲了两个字,便憋了回去。
她根本不知道,就在她说话的那一刻,顾乐飞真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明明前天已经在她短暂的清醒时刻体会过了,但是那个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妧妧因为伤得太重所以脑子暂时不清楚。
可是,现在她彻底清醒,却依然……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妧妧,是我。”顾乐飞面无表情地开口,不是他冷漠,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完全没有认出自己的大长公主殿下。
伴随着他的那声熟悉而亲密的“妧妧”,司马妧的眼睛骤然睁大、睁大、再睁大。
“你……”望着面前这张瘦得几乎没有肉的脸,司马妧语塞半天,方才讷讷道:“你、你站起来让我仔细瞧瞧。”
顾乐飞心中忧伤地站起来,忐忑地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颀长完美的身材。在她沉默得没有任何表示的反应面前,他立在那儿越发感觉到局促不安,七上八下的内心并未感到任何减肉成功的自豪和得意感。
伴随着他的动作,司马妧的嘴也不自觉地慢慢张开。她躺在那儿,角度不是特别好,可是也足够她看清楚眼前人几乎没有软乎乎的肉的劲瘦身材。
司马妧瞠目结舌,足足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在困难面前从不低头的驸马爷,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他用发自肺腑的真挚之声再一次告诉她:“妧妧,真的是我!”
我真的是顾乐飞啊!
“呃,哦……”司马妧张大嘴巴,愣生生回了他一句:“不、不可能呀!”
“谁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啦?”
?
☆、第 91章
? “谁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啦?”
面对亲爱的大长公主殿下无比真诚而惊讶的疑问,顾乐飞无言以对。
没有人折磨他好么。
他是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瘦成这样的。
真要说,是他自己折磨自己。
自己没事找事。
顾乐飞的沉默令司马妧察觉到自己的问话有所不妥。想来也知道,以顾乐飞的本事,断断没有被人折磨的道理,而且哪有折磨人反而将人折磨得英俊帅气的?
“你……”司马妧张了张嘴,“小白”两个字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像对着这样一个人唤“小白”,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小白”这个称呼,应该只属于那个永远笑眯眯的、白白软软、圆乎乎的可爱胖子。
而不是面前这个五官俊美、气质冷峻的男人。
当司马妧突然意识到“小白”这个称呼并不适合眼前人的时候,那刚开口便戛然而止的词句也因此显得更为突兀,令她感觉到了十分尴尬。
而顾乐飞什么也没说。
在她开口之后,他一直静静凝视着她。顾乐飞瘦下来之后脸颊上的肉不再挤压双眼,那双狭长而微微上挑的眼睛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漫天星光闪烁,醉人的深情。
第一次,司马妧发现自己很不习惯被一个人如此凝视,她的心仿佛跳得快了些,这令她禁不住偏移了目光,不愿再看他。
始终注视着她的顾乐飞发现,司马妧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上,奇异地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他伸出手来,如玉般修长白皙的手指捕捉住那丝极浅的红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为行军日晒而复又粗糙的肌肤,黑眸深邃,专注无比。
可是他依旧一言不发,好似在等待她捱不住先开口。
司马妧的确捱不住。
“你……”她开口说了一个音节,却再次词穷,还是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因为身上有伤,不便动弹,司马妧唯有努力把头偏了偏,企图躲开那只暧昧的手。
因为她躲避的动作,顾乐飞的眸光沉了沉,他掩住不悦,缓缓开口,语气不辨喜怒:“叫我一声小白,很难么?”
司马妧没有回答他。
小白,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叫不出口。
司马妧垂眸,低低吩咐道:“你去把守营的诸位将领叫来。”
顾乐飞的手蓦地一收紧,他没有听话,却淡淡道:“你才刚醒,不急于一时。”
司马妧默然。面对他公然的违抗,和语气中隐隐的不悦,她想着实是人之常情,若她见熟悉的人忽然对自己举止生疏、反应陌生,也会觉得难过。
可是……她真的很难将他当成小白,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变成如今模样,是否……受够了她无尽的揉捏磋磨,不愿意再忍受?
她静默片刻后,忽而轻轻喊了一声:“吴叔。”
“吴”是暗卫大叔一号的姓。
守在帐外的大叔一号耳朵很灵,声音再小也听得见,他闻声掀帘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烦你将守营的诸位将领叫来。”司马妧将刚才对顾乐飞说的话又对他重复一遍。
“是。”大叔一号办事效率很高,得令后毫不拖延,立即通知人去了。
暗卫大叔一走,司马妧马上感觉到顾乐飞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一般盯着自己看。
黑眸沉沉,仿佛幽怨无限。
司马妧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又跳得快了些,这是一种她不熟悉的情绪,冲动、感性、毫无理智可言,她直觉危险。
她很敏感。
她的直觉早已发现,面前这个不是小白的小白,不仅仅是身体变瘦了而已,由于他不再顾忌和压抑,因此刻意朝她释放出来的信号是那样的陌生和危险。
她多么想念从前那个胖胖软软冲自己笑的小白。
“抱歉,”司马妧的目光中闪过失落,她的眸子垂下来,低声道,“我很不习惯。”
一双干燥温暖的手将她的脸小心翼翼捧起来,动作温柔,却是不容拒绝地强迫她看自己的脸,笃定道::“多看看,就习惯了。”低沉柔和的嗓音熟悉又好听,可是面前的人真的像是完完全全换了一个,虽然司马妧很喜欢抱着小白睡觉,可是实际上由于职业是打仗的关系,她并不习惯别人的身体碰触,小白是个大大的例外。
故而,顾乐飞突兀又亲密的动作令司马妧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的手指动了动,有种将这双不安分的手挥开的冲动。
无奈的是,她此时身体虚弱,没有这个力气,而且为了避免牵动伤口导致二次受伤,最好什么动作也不要有。
好在暗卫大叔办事快,这种尴尬的情境并未持续很久,包括齐熠在内的几位守营将领得知殿下醒了叫他们,一个个都以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
司马妧叫这些人来当然不会是讨论今天吃什么、或者我的驸马变瘦了之类的问题,而是为了了解目前的军情。
事关军机,顾乐飞即使顶着驸马身份,也是外人,为避嫌他当然必须退出帐外。
行军打仗的大都是粗人,留守的三四位将领大大咧咧,看着大元帅精神不错,心里都很高兴。除了齐熠之外,没人注意到大元帅和她的驸马之间诡异的气氛。
堪舆退出去的时候那幽怨的小眼神,殿下看他出去了立即松口气的举动,机智聪慧的齐将军洞若观火,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堪舆啊堪舆,这可是你自找的。
齐熠在心底为好友惋惜不已,一个走神,没想到司马妧的问话已到了他的头上:“齐将军。”
可惜,齐熠还在神游天外想二人的狗血关系。
司马妧叹气,勉力提高一点音量:“齐熠!”
齐熠依然没听见,也不能全怪他,司马妧现在身体虚弱得很,声音和蚊子嗡嗡差不多。
可是这不是他听不见顶头上司讲话的理由。
“齐熠!你小子发什么呆呢,大元帅问你话!”旁边一个将领猛地拍一下他的肩膀,齐熠蓦地惊醒,条件反射般大吼:“末将在!”
司马妧轻叹一声,倒也没有责备他走神,只问道:“刺杀我的那个人,是你负责派人看守的?”
“是!”
齐熠响亮回答:“为防止他自尽,已将他的手脚全部铐起,除了喂饭喝水之外连嘴都塞上布团!”
“很好。待医官给我换药之后,你便把此人带进来,我亲自审问,”司马妧的眸光一冷,“我很好奇,他与我到底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在阵前杀我不可。”
“是!”
司马妧召集众人,不只是为了审问刺杀者的事情。她还仔细问了韦恺带兵围城的情况,南诏的反应以及其他周围小部落的动静,哥舒那其对雅隆部的战事情况,还有后勤的补给状况,一桩一件,她都认真了解,指出有问题的地方,为将领解答疑惑,并针对目前情况发出新的指令。
这一个小会足足开了一个时辰,待候着的医官终于被允许进入大帐时,司马妧已疲惫得再次昏睡过去。
齐熠从中军大帐中走出,第一眼便看见站在离大帐有十来丈距离的木柱边,正拿两根苜蓿草逗拴着的无痕的顾乐飞。他看起来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悠闲中莫名透着几丝幽怨。
是的,就是幽怨没错。
齐熠轻咳一声,朝好友的方向走过去。
顾乐飞侧头看了他一眼,顺手将苜蓿往无痕的长嘴中一送,任它高高兴兴嚼了吃,自己拍拍手,也向齐熠迎过去。
“事情谈完了?”他淡淡道,表情看不出喜怒来。不过以齐熠对自己好友多年的了解,他直觉顾乐飞现在不高兴,很不高兴。
“嗯,完了。殿下很累,又睡过去了,”齐熠看了看顾乐飞眼下的青影,忍不住劝道,“堪舆,这几天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去吧,殿下的心思……也不急于这一时。”
顾乐飞似笑非笑望着他:“我急什么了?”
急着让殿下重新承认你驸马的地位,恢复你驸马的权利呗。齐熠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口来,只讷讷道:“你突然减成如此模样,判若两人,总得给殿下一点时间适应,不能操之过急。”
顾乐飞冷笑一声:“说得你十分懂她的心思似的。”
果然是不高兴,生气了。
齐熠讪讪,不愿去触这个霉头,可是他又是自己好友,不能放着他不管,也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劝:“旁观者清,这句话总是不错的。你以前胖乎乎笑眯眯的,殿下自然觉得你可爱无害,如今这模样……好看是好看了,可是看起来着实不好亲近,也难怪殿下会……”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顾乐飞,见他没什么抗拒反应,似乎听进去了,便再接再厉道:“堪舆,你,不如笑一个吧?”
顾乐飞淡淡瞥他一眼:“有什么值得笑的。”
“不,不,我是想看你那两个酒窝还在不在,”齐熠解释道,“你以前胖的时候,笑起来两个酒窝,看起来特别人畜无害,估计殿下就喜欢那种感觉吧?你要是酒窝没丢,就多对殿下笑笑,找找那种可爱的感觉,说不定就能逗得殿下心回意转呢?”
齐熠的建议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一言以蔽之,就是要顾乐飞卖萌。
?
☆、第 92章
? 卖萌这项技能,顾乐飞从来没有习得过。
曾经胖到深处自然萌的驸马爷,无须刻意卖萌,他只要朝大长公主随便一笑,就能让她心软得化成一滩水。
过去的顾乐飞,根本不需要知道知道“萌”为何物,因为他只要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大长公主就觉得他可萌可萌的了。
可是,今非昔比。
现在英俊帅气无赘肉的驸马爷,就算把嘴给笑裂了,也绝对不可能达不到以前的境界。而且糟糕的是,他两颊的两个酒窝,因为肉量所剩无几,浅得只剩下两个浅得几乎很难注意的小坑。
酒窝犹在,笑起来的时候还能柔化他本身长相的锐利逼人之气,透出几分男孩般的可爱。不过若以司马妧的眼光看,这种笑容和曾经软萌可爱的顾乐飞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当然,如果顾乐飞努力学习这项技能,最终有可能掌握,并且慢慢让司马妧接受他其实是小白没错,瘦了也是和萌萌的小白有点相似的。
然而,齐熠的建议错就错在,他不知道让大长公主承认他是小白,根本不是顾乐飞的目的。
他之所以抵御饥饿和食物的诱惑,刮风下雨亦要坚持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为的不仅仅是瘦下来变得英俊而已。
顾乐飞想要的,是司马妧将他看做一个男人,而非一个抱枕、一个玩具。
而他最终希望的,是她真正将他当成她的驸马、她的丈夫,而不是名为“小白”的宠物。
如果他再用卖萌的办法让她联想起“可爱的小白”,让她接受自己就是从前的那个人,那他辛辛苦苦瘦下来是为了什么?
目标不同,手段自然南辕北辙。
因着这一点,顾乐飞绝不可能接受齐熠的建议。
“不必,”顾乐飞在心底迅速权衡一番利弊,毫不犹豫拒绝,“我自有办法。”
齐熠眨了眨眼,好奇无比地探问:“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让兄弟也学习学习呗。
顾乐飞瞥他一眼,勾了勾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这句,他竟越过齐熠,径直往中军大帐走去。齐熠呆愣地望着顾乐飞举止从容潇洒的背影,张着嘴半天,只愤愤吐出了三个字:“没义气!”
*
司马妧又有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理由只是她拒绝让顾乐飞喂食。
事情要从她睡醒后开始说起。
聚集将领议事完毕后,她因为精神疲倦,复又小睡片刻,待精神恢复了才让医官进来看诊。伤处依然疼痛,好在没有溃烂的迹象,而且司马妧也并不怕痛,她能忍。毕竟她曾经受过那么多的外伤,虽然,这一次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侍女端来流食和药汁,顾乐飞起身挽了挽袖袍,端起药碗欲要亲自喂她,却被司马妧委婉回绝。
她说:“侍女来便可。”
可是顾乐飞又不听她的了。他脸上的神情甚至有几分不以为然:“去年冬天你旧疾复发,从皇宫里被人抬回来,养在床上的那些日子,不都是我亲自给你喂药、帮你按摩?侍女来做,难道会比我做得更好?”
说着他便端着药来到她的床前。
为方便进食,司马妧的上身枕了许多软物以撑起身体,这样也使得她的视线能更好地对准顾乐飞。
“你不要离我那么近,”她很不习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危险气息,连带看他的目光都带着防备和警惕,“我不习惯。”
……
你就那么讨厌现在的我?
那一刻,顾乐飞紧了紧端着碗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真有一把将碗摔了的冲动,他是硬生生强迫自己忍住的。
他真是气坏了,自她醒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她抓在手里扔来扔去,搞得他七上八下、忐忑不已。现在干脆被她丢在地上揉过来踩过去,不仅痛,还很很伤。
天大地大,伤者最大,要顺着她,不要惹她生气。顾乐飞反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
若不是她受了伤……若不是她受了伤……他必定要把她、把她……顾乐飞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若不是她伤着,他定会采取某种非常手段“强迫”她 “习惯”!
他真是气得快失去思考能力,以致于忘记了若不是司马妧重伤,他哪有机会强行摸她的脸蛋、对她做那些暧昧的动作。
早被她给扔出去了。
因着司马妧拒绝的这句话,顾乐飞的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很郁闷很郁闷。进而导致司马妧在喝药和进食的时候才会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顾乐飞幽怨的眼神,如芒刺在背。
好想把他赶、出、去啊!
司马妧的心里不止一次冒出过这个念头,却每一次都被她生生压回去。
毕竟……她不忍心。
因为他还是那个人,外貌上的变化,也不能改变他还是那个人的事实。她不能在他担忧自己的危险、千里迢迢从镐京赶来后,无情地将他拒之帐外,连面也不见他。
可是……每天面对这种目光,对她而言真的是种很煎熬的考验啊,比拔刀都让她痛苦!
“大元帅,”这时候,外头有士兵禀告,“齐将军已将囚犯带来,问大元帅何时可进行审问?”
此时司马妧正在侍女的帮助下进少量的流食,她正在考虑什么时间比较合适,却听旁边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是妄图杀你的那个犯人?不若让我来审。”
说话的正是顾乐飞。
闻声司马妧,朝他看去,正撞入他如燃起两点寒火的眸子,那目光像在冰下燃烧着的火焰。
司马妧看得愣煮,脱口问:“为何?”
“为何?”顾乐飞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刺眼,他讥诮道:“他是谁的人,虽然没有审过,但你心中难道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吗?
怎么可能没有答案。
司马妧沉默。
这就是她要亲自审问的原因,如果可以,她不愿将事情闹大。
可是顾乐飞太了解她了,她不说,他也知道她为什么沉默,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妧妧,你不要太天真。”
他挥手屏退帐中其余人,缓步走到她的床上,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感觉到她的手微微一颤,想要逃离。那是明显的抗拒,顾乐飞装作没有发现,抬起头来注视她的眼,缓缓道:“你以为,我为何千里迢迢跑来找你?”
她继续不答话,顾乐飞便接着说:“若不是我得了确切消息,怎会如此笃定你将遭刺?”
“谁要杀你,谁让你会获得最大的利益,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如果你想要让那个人在众将面前公然认罪,恐怕你会失望,此人的嘴恐不会那么容易撬。他选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前太子的事情他完美善后,你的事情,他同样也可以。”
“所以,让我来,让我在众将面前审问他,”顾乐飞认真地对她说,“我不用很多刑具,或许也不需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司马妧不自在地想要将手抽出来却无果,只好就着这个姿势道,“但是、但是……”
“妧妧!”顾乐飞猛然提高音量唤了她一声,打断她犹豫想说的话:“不要天真,他要的就是你的命!”
司马妧低头看向他,那双琥珀色的好看眸子一向坚定,此刻却是难得的茫然无措:“你在逼我下决定?”
“不是我逼你,是他在逼你。他一直都在逼你。”顾乐飞猛地握紧她的双手,俯首凑近,薄唇亲吻她冰凉的指尖:“十二王爷的暗示你不听,任他将你逼到绝境,现在呢?现在你还不清楚?他和你之间,只能容得下一人,就像一山不能容二虎一样!”
他的话语决绝,如同积压许久突然喷发的火山,这些日子以来他所经历的痛苦、担忧、焦虑、不安等种种负面好像都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
他将强烈的情感诉诸于语言,也诉诸于和她的身体接触,他的吻虽然只在手上,却有着不输于其他部位的热烈缠绵。面对这样的顾乐飞,司马妧自然无法残忍地将手抽出。
“妧妧,我是真的怕,怕你下一次……”
他清楚如何对她一紧一松。当她被自己逼到墙角无退路之时,他忽而弱了气势,换了语气,叹息一声,满含温柔的悲哀,低沉动听的嗓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刀剑从你身体中拔出来的样子。如果你执意不愿那样做,以后便无时无刻不带着我在身边,让我做你的盾牌。”
他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异常认真地对她说道。
“你现在懂了么?”他的薄唇抿起,显出无情的弧度来。
”我……”我宁可不懂。
“妧妧。”顾乐飞轻轻地唤她。
他将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用鼻尖轻嗅和碰触她带着草药和血腥味的气息。温热的鼻息洒在上面,柔软温暖的唇瓣在她的肌肤上亲了又亲,留下一个个湿热的吻。
一阵酥麻感传递上来,司马妧的身体轻轻抖了抖,她垂眸看着几乎是半跪在自己床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完全不认识一样。
她感觉到他炽热真实的情感,却也同样感觉到疑惑——
好像面前的真是另一个人一样。
小白会亲密地挨着她,却绝不会用这种过于暧昧的举动对待她。
可是、可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他为何会如此的……
司马妧的心中很乱。
更让她心乱的是另一件事,比起面前人的变化,目前另一件事更需要她立即做决定。
这一步一旦踏出,恐怕便不再有回头的机会。
要这样做吗?
不然呢?她还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了,”司马妧叹了口气,颌首缓缓道,“此人,由你来审。”
?
☆、第 93章
? “把人带来。”
随着顾乐飞一声吩咐,两个孔武有力的士兵将那个刺杀者押解过来。此人手脚皆被重十余斤的铁链绑缚,嘴里塞着布团,头上套着黑布,随着士兵将刺杀者的黑布摘下,露出一张普通却熟悉的面孔,人群里响起一阵哗然。
“是左将军!”人群中有人惊呼。
人群?是的,顾乐飞没有选择在相对私密的中军大帐内审问,他将地点选择在军营中一片相对大的空地。除却齐熠和其余三四个将领在场外,暂时不当值的百余名伍长以上的士兵被准许观看。
这些士兵之所以哗然,便是因为此人他们认识,竟是曾和他们一起从南诏的围攻中突围的左将军。
这些人都是相对低层的小兵,司马妧出事的时候他们要么离得远,要么根本不在场,虽然听说过阵前刺杀大元帅的人是自己人,却因为看守严密,死死封锁消息,这些人不知道到底是谁。有个别脑子灵光的猜了出来,因为害怕上司责备也不敢乱传。
所以当刺杀凶手露出真面目的时候,许多人都十分惊讶。
倒是刺杀者本人,虽然经过好几天的禁闭和关押,骤然见到阳光和那么多人的注视,却依然显得十分淡定。
“左甫,”顾乐飞缓步走到他面前,俯身抽出他嘴中布条,沉声问道,“谁派你来暗杀天下兵马大元帅?”
左甫给了顾乐飞一个不屑的眼神,不说话。他自顾自环视一周,没见到司马妧本人,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惋惜。
这快速闪过的惋惜被顾乐飞捕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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