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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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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周如水也是心口一酸。她强捺着泪意摇了摇头。抬手,便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公子沐笙鲜血淋漓的额头,后怕的,迷惘地哽咽道:“阿兄,都是兕子不好!兕子未想到君父竟会如此狠心!竟将您伤的这般重!早晓得如此,兕子是死也不会呛这口气的!”
  见周如水哭得双目通红,乖巧可怜如受伤的小兔,公子沐笙亦是心中难堪。他凑上前,心疼地拥住了仍在颤抖的周如水,低而温和地叹了一声:“痴儿,你错在哪儿了啊?”说着,他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垂眸看着周如水湿漉漉的眼,与有荣焉地说道:“我的阿妹多聪慧!为兄不过轻轻捏了捏你的手心,你便晓得该怎么做了。今个,若不是你激怒君父,叫他发出了邪火来。这事儿,是不得善了的。”
  说到这,公子沐笙极是冷肃地勾了勾唇,他深邃的眸光一转,遥遥看向窗外的重重宫檐,不知是自失,还是在朝周如水说话。不过低低地叹道:“世事岂能随人愿呢?这世上事,从来都是有舍才会有得的。”说着,他便放开了周如水,轻轻朝她一笑,眸光温柔如初,恬淡风清的脸庞却在阳光下越发地坚定和峥嵘了起来。
  听了这话,周如水却是无法自抑。她咬住唇,仰头看着他,痴痴地,茫然地问他道:“阿兄,咱们还有救么?”这样的母国,这样的君父,咱们的国还有救么?咱们的家还有救么?
  闻言,公子沐笙亦是怔了怔。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投映入殿,他欣长的清俊身影就像是一副逆光的画。因周如水担忧的疑惑,他目光深深地看向了她。彼时,他额上的鲜血仍在流淌,却,他的眉眼一弯,忽然就扬起了一抹笑来。这笑很轻,淡淡地像是静静流过的清泉。却他的嘴角再一扯,那弧度就又掀起了几分剔透与嘲弄来,这神态,与往日里温和的他判若两人。
  在公子沐笙这样的微笑中,周如水的心越发的痛了。这一刻,她才终于清晰地明白了他们的前路是有多难,更明白了前世的兄长是有多苦。
  前世,她便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日日聚沙成塔,一日日千江汇海。看着他费劲血泪的,波澜壮阔地努力去匡复整个周国的兴盛。却,坚定如他,仍是荒唐地死在了一场重病之中。在那之后,他的尸骨被烧成了灰烬,他所有的努力都随之倾倒。生灵涂炭,国祚不保。他的死,实际上,也预示了周国的覆亡。
  终于,在周如水哀恸疑惑的目光中,公子沐笙微微倾身,贴近她的耳畔,低低地启唇说道:“傻阿妹,谢氏哪里是真的毫无忌惮呢?只要明日燕乐未起,这次第,咱们便赢了。”(君王上朝就会奏响燕乐)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如水是故意顶撞的,不让周王发出火来,他们兄妹死的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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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恕不从命
  谣言; 远比周如水预想中还要传得更快。她只跪了两个时辰,便被请回了华浓宫去关禁闭了。
  出明堂的路上,周如水迎面便撞上了坐在羊车中直朝这头来的谢釉莲。谢釉莲妩媚含笑的脸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那眸中意蕴深深,直叫周如水后背发凉。
  没有哪一刻; 比这一瞬更叫她清醒。当君父的金壶砸向公子沐笙; 当她对上谢釉莲阴毒的讽笑。她终于不得不认清; 不得不承认; 只要身处在这深宫之中,哪怕她贵为帝姬,亦同是入了局的棋子。
  这一盘棋,大至周国的山水琳琅; 小至她们兄妹的生死; 已是谁都不会再留情的了。她与谢釉莲之间; 也早已不复了当年的情分。如今,怕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等着哪一日; 有谁能踩着对方的尸骨,留到最后。
  另一头,炯七老早就易了容去到了东市; 只等着从兰若庵上东市来换粮采买的小沙尼。
  果然,如周如水所料,小沙尼还真免不了嘴碎。闲谈之间,她们已同几个菜贩子聊了开来。讲是如今谢氏如日中天; 不光娄后被赶出宫避进了庵堂,二殿下公子沐笙在朝堂上也处处受谢氏的压制。现下,便是天骄公主在后廷中也总受谢姬的委屈!
  如此,小姑子终于受不住了,昨夜便跪在了兰若庵庵门前哭求母亲。却不想,娄后还真是心灰意冷,一心向佛了。竟是理也不理在外头哭得几近断肠的小女儿,愣就任天骄公主在庵门前白白跪了一夜。这不,直是日头初升,天骄公主才终于怏怏地,满是失望地哭着回了宫去。
  见情势一如所料,炯七神色微动。稍顷,便又依照周如水的吩咐去了秀水街。
  秀水街,秀水街,这名头听着好,却实际不是个好去处。早先,秀水街不过是条臭水沟,因着周边恶臭不好治理,便成了邺都中最荒芜的一块。却,前几年因闹洪灾,胆大的难民便流窜进了邺都。后来,他们见秀水街左右无人,便三五成群地在秀水街落了脚。时日一长,秀水街便成了藏在邺都角落里的贫民窟。
  入了秀水街,炯七便依照周如水所嘱托的,买了几个小乞丐的嘴。不多时,秀水街中的一群乞儿便都串进了朱雀街,纷纷传唱起了“凤凰乔扮朱雀来,夜跪庵前急求母。”这一传,可想而知,不多时,便是满城皆知了。
  邺都近日来除了夏公主锦端遣他国使节传书三郎之外,便没旁的甚么趣谈好谈的了。如此,这事儿一传开,四下便都当做了少有的谈资,也一劲地全嚼起了舌根。更有的人,谈着谈着,都不禁唏嘘起了避走庵堂的娄后来。
  遥想当年,先帝未立太子时,朝堂也若如今这般暗潮涌动。彼时,尚是公子的周王忽在元宵夜巧遇了娄相之女娄三。一时竟是惊为天人,后头,便跟着娄三去了娄府,直截就在娄府门前奏起了凤求凰。那求爱之姿,可是叫当时的众人都闪花了眼。
  昔日的娄氏亦算是盛极一时的了,彼时,娄檠为先帝心腹左相,其子娄安又远驻边关,可谓是权倾朝野,脚踏边疆。此事一出,时人就曾私论,道是周王当时此举,怕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权谋再三。与其说是看重了娄三的美貌,倒不如说是看重了娄三背后权重的母族。
  却,旁人私论如何,情爱之事本就是无甚道理可讲的。当年的周王亦是气宇轩昂,意气风发,尚在闺阁中的娄三姑子哪里受得了他的再三蛊惑,不久,便真的一往情深,非他不嫁了。后来,哪怕娄父绝然反对,娄三仍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当时尚未做太子的周王。彼时,周王也算深情,亦是破天荒地朝娄后承诺了,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有承诺在前又如何?再后头,哪怕周王被先帝立为太子,娄氏在背后的助力不容小觑。哪怕他们夫妻二人早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先约在前。但人心善变,又更何况,是深如海的帝王之心呢?
  周王继位后,娄后的好日子便渐渐到头了。后宫代有莺燕出,当新宠出现,便是娄后该销声匿迹的时候了。却偏偏,娄后刚烈甚至善妒。彼时,曾经的山盟海誓,就都成了刺骨的钢刀。她霸道,她揽权,她甚至用无比毒辣的手段一次次地残害后宫的姬妾们。她一次次地与周王争锋相对,从不退让。到如今,她的跋扈悍毒,都能叫三岁的小儿都闻之夜哭。
  却哪晓得,世人都以为的帝后不和,至死方休。会因太子的溢亡而忽然的偃旗熄鼓。太子身故后不久,娄后忽然就放手了,退让了,她避走出了宫,躲进了庵堂。昔日争得最狠的她,竟是一夕之间,连争也懒得争了。
  世人皆知,娄后入兰若庵后,便做了首诗自寓。她道,“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一代帝后,终是承认了自个是个弃妇,是把入了秋的扇子。而相较于她,后宫的莺莺燕燕却是秋日御寒的外衣。在需要外衣的季节,她这把扇子,便该被封进箱底,再不管顾了。
  她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时代,终是时过境迁了。
  只要是个女子,便会怜惜娄后的遭遇,亦会怜惜求母而不得见的周如水。
  这一刻,众人皆是唏嘘,都道情之一字变幻莫测。到头来,倒好像,早抛却了情根,投入了欲/海的长公主岱才是活得最畅快的。
  这一刻,众人也才恍惚地反应了过来,那个前岁才在南城门前示好琅琊王三的姑子,那个开留园招男宠的姑子,那个所谓刁蛮跋扈的周氏天骄,不过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子罢了。而即便贵为帝姬,她也有无望的时刻,也只能哭着,在庵门前无助地跪求或许也同样无能为力的母亲!
  一时之间,这邺都上下,因这议论唏嘘,就真是沸腾不止了。
  王玉溪所言无错,这世上事,确实是“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的。谗言的力量,亦永远都是巨大无比的。又更何况,众口本就铄金。
  而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却是彼时的陈郡谢氏最不愿意见到的。
  谢氏毕竟是世家高门,对它们而言,内在如何腐朽,外表都定要光鲜亮丽。而大凡是自称名流雅士的,被污了清誉都比失了性命更可怖。如今,谢氏也算是独霸了朝堂了,不过一件小事,就被这般地公诸了野心,就实在是太伤风骨了。
  如此,谢浔再爱揽权也抵不住悠悠众口。
  遂,谣言方起,谢浔便已是坐不住脚了。他忙命了仆从向宫中递了话,叫谢釉莲去替周氏兄妹求情。后头,周王也自然地承了谢釉莲的情,甚至在她胸前深深一嗅,闭着浑浊的双眼,陶醉的,欣悦地盛赞谢釉莲道:“爱姬果真贤淑温柔,实是胜那老妇多矣!”这一言,也算是真真将娄后低看进谷底了。
  彼时,秋风肃杀,巍峨华丽的宫城也仿佛被这时节染上了几缕秋愁。
  谢釉莲自羊车上下来后,便摒退了众仆,独自朝庑廊缓缓走去了。随着她的走动,她长长的袍角流泻在了青石地砖之上。须臾,她迤逦华丽的身影亦跨入了殿内。那背影婀婀娜娜,只稍稍一动,已美得动人,亦美得惊心了。
  却,谢釉莲只朝殿中迈出了一步,便忽然地就垂了眼去,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向前的步伐。
  外头,阳光斜斜辉映,只顺着她的视线往绘着神兽花鸟的影壁朝室中望去,就能见着公子沐笙原就欣长挺拔的身姿倒映在蒲团之上,被白晃晃的日光拉得老长。
  望见那影子,谢釉莲忽然就怔住了。她忍不住掏出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更是不由自主地,愣愣地,恍惚地侧了侧头。那一瞬,她那常常闪着阴魅光芒的双眸中,也少见的透出了一丝温柔清澈,那清澈,更叫她的目光都柔得能掬出水来。
  也正因着她侧头的动作,她高高绾起的乌发中,饰着的琳琅珠玉亦随之微微垂动。紧接着,便发出了几声清脆的悦响。
  这悦响,直叫公子沐笙睁眸看向了她,待看清来人是她,公子沐笙的双眸一敛,稍余,便漠然地移开了目光。
  这凉静的一瞟,也叫谢釉莲嗖地便回过了神来。她慢慢的,慢慢地抬起眼来,直辣辣地,便朝着公子沐笙看了去。随着这盯视,她精致猩红的指甲亦深深地掐入了自个的掌心。
  未几,就见她极快地上前了两步,抬脚,便踩在了倒映着公子沐笙身影的蒲团之上。
  她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公子沐笙,见他默然冷对的态度,直是冷笑着,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愿了么?或是说,你不服么?可这次你便是输定了!永之一定能去天水城!你的婚事亦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瞧,果然是天道昭昭不是么?往日里你们周氏兄妹如何欺辱于我,今日,我便如何将那恨与怨加倍的奉还!当年,我亦曾对天发誓要将你踩在脚下!如今,不也算是做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我觉得有时候呐情爱真是坑人的东西,周王是真的爱过娄后呢?还是说,从头到尾所谓的深情厚谊就是一份谎言呢?
  好忙……


第85章 恕不从命
  谢釉莲的话句句都带着刺; 可她又是那么个柔美的人儿。彼时,她微微低着头,额侧的一缕秀发披垂在饱满匀嫩的胸前。环佩轻响,温香阵阵,十足的娇媚成熟中; 她的身上; 又还隐隐地透着一股极是诱人的清纯鲜美。
  不远处; 香炉中用龙涎和兰叶调制的熏香丝丝缭绕。寂静的宫室之中; 他们亦都仿佛被笼罩在了一层薄雾之中。
  谢釉莲的挑衅,含着讥讽,亦含着愤怒。那怒气铿铿作响,叫公子沐笙甚至都觉着自个能听得见隐约的回音。
  看着这样的谢釉莲; 公子沐笙不禁叹了一口长气。他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一眼; 蹙着眉头; 忽然淡静地,极是认真的,毫不避讳地说道:“输又如何?赢又如何?吾周如今; 便似是个暮年垂老,贫病交攻,渐渐露出了下世的光景来。这般; 一招不慎,便会落成片荒芜瓦砾场。如此,待烟消火灭时,你我的输赢; 又有何用?”
  说到这,公子沐笙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来,那笑中隐含着嘲弄,亦隐含着哀悯,他平静地说道:“当年庶母未能远走,如今身在高位,处于漩涡,便更当小心才是。却怎么,入明堂如似儿戏,毫无顾忌?难不成,你们百年谢氏,真不要名声了么?”
  公子沐笙的话,直叫谢釉莲冷冷地嗤笑出了声来,她嘲讽地斥他道:“名声?你问我这些不可笑么?早当年,我便将名声视作粪土了!如今,都当了你的庶母了!我又还能有甚么名声?”说着,她眸光阴冷地瞪向了公子沐笙,那目光之中,隐含着令人惊惧的沉冷。
  瞪着瞪着,谢釉莲忽然就大步地走到了公子沐笙的身前。她一倾身,豆蔻鲜红的指尖便抠住了公子沐笙的衣襟。她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突然,咄咄逼人地,语带蛊惑地问他道:“周沐笙,我便只问你一句,你可愿娶谢六为妻么?你若是娶了她了,我便也算有了交代了。或许,就不会再为难你们兄妹了。”
  当年的谢釉莲,是邺都出了名的才女。她一笑,明月流辉,山水清幽。
  如今,她亦在对着他笑,她低眉敛目地看着他,美貌更甚从前。只是,那昔日笑容中的清澈早已不在了。更多的,只剩下发了狠的威逼和胁迫。但再仔细去看,却又还有那么一丝不为人知的妥协与祈求。
  看着这样的她,公子沐笙深邃漆黑的眸子不禁微微一动。端跪着的他,也忽然就觉得此情此景颇为的滑稽。一时间,他又笑了,那笑很清很淡,他浅浅地看了谢釉莲一眼,少卿,忽然就低下了头去,徐徐地,在她隐含期盼的目光中,不容置疑地说道:“笙之终身,全不必劳庶母忧心。”
  却,这明显就是推拒的话,谢釉莲听了,就好似根本未听见一般。她嘴角一扯,算是笑了笑。妩媚的凤眼依旧黑亮黑亮地盯着公子沐笙,眸光一垂,红唇缓缓凑近,凑到他的唇边,复又低低的,靡软地继续问他:“周沐笙,我便只问你一句,你可愿娶谢六为妻?”
  外头,秋风萧瑟,树影翻飞。谢釉莲柔媚的声音在空荡的室中静静地传响,却,许久许久,她都未得到回应。
  望着她近在咫尺的俏脸,公子沐笙只是苦笑了一声,淡淡地闭上了眼。
  这般绝对的安静,叫谢釉莲不禁格格笑出了声来。
  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却比哭还难听,少卿,她的唇角便溢下了一缕嫣红的鲜血,豆蔻鲜红的手指也忽然就松开了公子沐笙的衣襟。她蹙着眉头,恨恨地,痛苦地朝公子沐笙嘶叫道:“怎么?我谢家的女儿就这般的不好么?你便这般的不愿娶谢六么?便是连骗我一声也不肯么?”
  说着,她摇摇晃晃地退后了两步,直是狠狠地瞪着公子沐笙额上的血渍,面上惨白如纸的,低低地咒怨道:“哼!世人都道你博学洽闻,聪朗多大略。可你晓得么?在我看来,你却是这世上最最虚伪的儿郎!这天下负我者甚多,可问我最最恨谁,便非你周沐笙莫属!”
  说着,谢釉莲广袖一甩,转身,便趾高气扬地迈出了门去。
  彼时,凉风袭来,吹得她的衣裙翻飞,吹得她腰上的环佩也叮当作响。
  公子沐笙抬眼朝她望去,便见她越行越远,越行越远,那婀娜的身影渐渐地隐没在了黑暗的宫巷之中,直至再也不见,直至仿佛被黑暗噬尽。
  忽然的,公子沐笙抬手捂住了心口,疼痛,令得他脸颊的肌肉都狠狠地抽动了两下。隐忍着,隐忍着,他猛地便闭上了眼,一滴清泪缓缓流下,无声无息地和着他的低语,不过一句,“最是肮脏,帝王家。”
  在外人看来,经此一遭,娄后这一双儿女也算是元气大伤了。外头更有盛传,道是周氏兄妹双双都受了重罚。如今禁闭之中,公子沐笙卧伤在榻。周如水更是直截就磕破了头,破了相,额上已是落下了一道细疤。
  一时间,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暗暗明白了陈郡谢氏在朝中,在周王心中的地位。更都打心底地确信了,这次第,天水城的镇边大将军一职,只会落在谢家五郎谢永之的头上了。
  却哪晓得,两日后,周王上朝,听众臣推举谢家五郎谢永之为将时,竟是眸光森冷,眼含隐怒。他抿着唇环视了殿上一周后,竟是一反常态地冷冷哼问众臣道:“怎么?只有谢永之么?难不成,吾周泱泱大国,却再寻不出个将军来了?”这话掷地有声,憎恶分明,直叫殿中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彼时,却还有不懂眼色的臣子继续举荐谢永之道:“谢家五郎谢永之骑射功夫了得,对兵法亦有研究,臣以为,可堪大用。”
  有一便有二,紧接着,又有几人此起彼伏地附和道:
  “吾等推举谢家五郎谢永之。”
  “吾等推举谢家五郎谢永之。”
  “吾等推举谢家五郎谢永之。”
  一时间,朝中群臣均是附和从之。闻之,周王的脸色便也彻底的变了。
  他纵欲过度的眼悠悠一转,忽然,就喜怒难辨地看向了御史大夫王笺,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才低哑地沉声问王笺道:“如今百官推举谢五,御史以为如何?”
  彼时,王笺不过三十有六,是三公中最年少的。他仪表堂堂又仙风道骨,平日里就很受周王的喜爱看重。如今,周王朝他看来,他也依旧面色泰然,不过不急不缓地抬了抬眼皮,一派中肯地说道:“天水城地势险要,城内胡汉杂居,情势不一。符氏守城多年,可谓根深蒂固。城主符壅年事已高,更多少会有些自负。这般,便全不是块易啃的骨头。谢五虽也不俗,却多少仍是有些年少了。”
  语罢,王笺面上的笑意仍是未减,他清明的目光略过一直垂眸不语的右相王端,直直地对上立在王端身侧的左相谢浔,眉目一挑,便直截了当地直问谢浔道:“左相以为,贵子可当重任么?”
  王笺这一问实在太过直白,惹得谢浔也是喉头一噎。好在他生来嘴角便有几分上扬,因此总是面色不显,常常带笑。此刻,他亦淡淡笑着,长细的眼直直瞥向王笺,四两拨千斤的,不答反问地道:“这番作问,王御史可是已有选中之才?”
  闻言,王笺亦是言笑晏晏,一眯眼,转目已朝周王一揖道:“启奏陛下,如今王氏儿郎之中,论才学出身能当得起大将军之任的,倒还真未有之。” 王笺此话,便是将自个欣然地退在风暴之外了。他的意思不外乎就是,他王家儿郎压根不想去那劳什子的天水城,你谢家儿郎想去便自个想法子去,闹不着处处找人为难。
  如此,周王却还不放过王笺,他双眼一眯,盯向王笺,懒洋洋的,意味深长地问道:“是么?孤怎么听闻,你们琅琊王氏的三郎,谋无遗算,举不失策。这般的儿郎,却只愿赋闲在家,庸碌过日么?今次,就叫他去天水城如何?”
  周王这一问,直叫王笺暗自挑了挑眉。一旁,王端亦是抬起了眼来,他抿了抿唇,不待王笺发话,便率先上前了一步。在四面八方投来的火热目光中,堪堪朝周王一揖,便异常认真地答道:“陛下有所不知,吾子虽是有才,却全然不通兵法。如今辗转病榻,亦是内虚中空,已不知有几日好活了。这般,实是不堪边境大任。”
  王端此言,已是全然婉拒了。如此,他的话音方落,大殿中便响起了一阵嗡嗡声。而对上他这般断然的拒绝,周王青白虚肿的脸亦是一沉,更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直过了半晌,周王才挑开了眼去,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谢浔。看着谢浔,他浑浊的眼中更是阴郁深深,忽然的,他也问谢浔道:“爱卿以为,谢永之可堪重任么?”


第86章 恕不从命
  对上这般不阴不阳的质问; 谢浔也是心中忐忑,他全不知周王今日是怎般回事,但他仍是明白地感受到了今日朝堂上的暗潮涌动。随后,待再见公子詹垂在身侧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摆了摆衣裾,谢浔心底也算是有谱了。
  一时间; 谢浔虽是不甘; 却也只好打起了退堂鼓。朝周王深深一揖后; 已是痛苦的; 假作敦厚地回禀道:“启禀圣上,微臣也以为,吾儿永之年轻气盛,实不妥受此重任。”
  他的话音一落; 周王果然就是一笑。他漫不经心地垂下了眼; 眼底炯炯深邃; 嘴角雍容微勾。半晌,终是拊掌称赞道:“谢相果真肱骨良臣。”说着,便再也不待旁人言语; 朝寺人旌招手便是一挥。
  紧接着,就见寺人旌捏着一道早已准备好的帛书抬步上前。他恭谨地将帛书展开,随之; 尖利的嗓音便划破了空寂,划过了殿中众臣的耳廓。
  就听寺人旌道:“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家道丰厚,乡民得安。今蛮贼作乱边陲; 孤忧甚矣。故,特遣萧七郎萧望为安远将军。自即日起,领兵五千镇守天水城,以期剿灭蛮贼,保国安泰。”
  这诏令一发,直是叫满室震惊。任谁也无法想到,周王竟是早早便改了主意,将早就好似坐稳了北疆的谢氏一门推出了局外了。
  而再想到,此次至天水城为将的竟会是萧七郎萧望,群臣更是全然摸不清头脑了!毕竟,他们谁能想到,末了末了,王、谢、娄三家竟无一家得利!好处全都落在了向来中立、默默无闻的萧家同头上!
  这般,如何不叫人哑口无言?
  便是谢浔,也是哑巴吃了黄莲,全找不着个出口来泄了这口恶气。想他好不容易斗得公子沐笙措手不及,却,好端端地又冒出了个萧氏!可萧氏又是从头至尾闷不吭声,从未抢过这好处的!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叫人防不胜防么?
  谢浔只恨,恨这诏令一下,他陈郡谢氏想要入主天水城的心思,想要与娄安在兵事上分庭抗抵,霸占北疆的心思,竟是彻彻底底地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只这么想着,谢浔心中便呕出了一口老血来,直是苦不堪言。
  彼时,公子詹的表情也是不好,他颇为不满地低低扫了一眼寺人旌,一个眼刀便剐了过去。
  另一头,周如水受了一夜的凉,在明堂又是伤心欲绝,失望至极,一时也有些怒火攻心。直被送回华浓宫后,便真的病倒了。这一病也是来势汹汹,天昏地暗,直是三日后,她才终于昏昏沉沉地清醒了过来。
  兀一醒来,周如水便忙着问公子沐笙可尚安好。夙英听了忙是温柔一笑,塞了个暖炉在她怀中,才低软地回禀道:“女君勿忧心了,您回华浓宫后不久,二殿下便也回仁曦宫去了。虽都是被关了禁闭,也同您一般夜里发了高烧,但儿郎的身子总是强些,二殿下昨儿夜里便已醒了。他额上的伤口也未发炎症,虽是还需受些罪,却是不会有大碍了。”
  闻言,周如水温和地点了点头,稍稍舒了口气后,待夙英小心翼翼地挂起了床幔,扶着她靠着软枕自榻上坐好,才又软声软气地继续问她道:“君父何时上的朝?“
  听周如水这么一问,夙英摇着头便翻了个白眼。对上周如水,那嫌恶的眼神才温软了下来,直是叹了口气,才温婉地答道:”前几日,君上可不都醉在酒池肉林里欲、仙、欲、死么!直至昨儿个,燕乐才起呢!”
  ”昨日才上的朝么?“想着公子沐笙的话,周如水竟是头一回觉着君父不务正业也是件好事。这么想着,她便点了点头,忐忑的,隐忧着地继续问夙英道:“那天水城呢?君父可是真的封了谢永之为将,派他去驻守北疆了?”
  闻言,夙英直是后知后觉地往自个脑门上就是一拍。她笑呵呵的,轻快地说道:“女君,不是的呢!谢相或许还想着笏满床罢!却哪晓得,君上竟忽然就改了主意,遣了萧七郎萧望去接先太子的班哩!”
  “萧望?这又是谁?”一时间,对上夙英笑盈盈的脸,周如水也是一脸的迷茫,她那灵动精致的小脸呆呆的,全然想不起萧望是何方神圣。
  听周如水这么问,夙英也是两手一摊,颇为为难地说道:“萧望还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呢!只知他号作扶柳先生,长得白皙俊美,身若扶柳,是个真真的俏儿郎。却,也不曾听过他有甚么文韬武略。怕只怕,君上是瞧见了他的美貌,心中欢喜。如此,便也就任意为之了!可边关打仗,真能靠容貌取胜么?”
  边关打仗,哪儿能靠容貌取胜呀!
  听了这话,周如水的脸都要垮了。
  却就在这时,瀞翠也掀了帘子匆匆地走了进来。她先是瞅着周如水,笑眯眯地感慨:“女君,您可终于醒啦!”说着,便先走至香炉前,提起金针拨弄了几下燃的正旺的香线。
  稍余,才走近榻边,接了夙英的话茬,继续说道:“女君,您可别学着阿英丧气着张脸了!萧望再不济也总比谢永之强罢?想着谢氏不能在兵事上一手遮天,咱们就该偷着笑了!”
  说到这,瀞翠已掩唇笑了起来,她盈盈的,故作高深地继续说道:“谁能想到呢!君上一心看重谢家儿郎,临了临了,最终,却叫萧家那名不见经传的萧望夺去了好差事!光这一出,就够那谢老儿吐出几口老血了罢!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倒也实在是桩迷糊官司。起先,还真无人晓得,君上这一番改变心意是怎生回事。却直到今日,仙鹤堂传出了方士隋勇的死讯,奴才终于明白,此因为何了!”
  “甚么?仙鹤堂传出了隋勇的死讯?隋勇怎么会死?”听了这话,周如水直是震惊非常,她喃喃地说道:“隋勇可是练得了仙丹,妄言会长命百岁的呀!更何况,他的死,又与谢永之有甚么瓜葛?”
  这事儿一环扣着一环,直叫尚自病愈的周如水头痛欲裂,她抚了抚额,虚弱的脸上有一种超脱于尘世之外的皎洁。直是想了一会,她才拧着秀眉,轻声地嘀咕道:“隋勇可也是周詹的人呐!难不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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