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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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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之道。就是不知,王令精通此术跟北元那座古庙有无关联。
“李伯云怔忪了一会,眼见找不见古庙,越发的灰心丧气。他早料到破解坦儿珠的秘密不会简单,但没想到会如此不易,不但需收齐五块坦儿珠,还需精通奇门遁甲术。好不容易进了庙,还需能应付那座古怪的庙里有可能出现的种种埋伏。若是一时不慎,很有可能会将命交代在此处。
“他想起自己为了坦儿珠,无端钻牛角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大彻大悟。不论是为了贪欲还是为了复仇,到了这个地步,统统都不重要了,他再不肯在此物上浪费心血,于是连夜赶了马出来,就此踏上回京之路。
“回京之后,因支撑多年的信念一夜崩塌,加之颠簸数月,李伯云神思耗竭,一头病倒。谁知他因当时病倒在一家客栈中,那客栈老板见他整日昏睡不醒,担心他病死,想给他延医问药,又怕他好了之后赖账不还,于是悄悄将他枕边那柄剑拿了出来,全当抵押,自己则另掏银子给他请了大夫。
“客栈老板有个小儿,见李伯云那柄剑雪光凛凛,刹是威风,羡慕之下,将此剑偷了出去,在大街上跟旁的小儿好一阵显摆。李伯云醒来之后得知此事,脸色大变,心知那柄剑是逍遥门的传世宝,外头看着普通,里面的剑刃却能另有乾坤,这般在大街上显摆,难保不会被人认出。尤其是自二十年镇摩教一战后,逍遥门在江湖上没了踪迹,右护法和布日古德若还活着,恐怕早已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他不便埋怨客栈老板,只将看病的钱全数还给了老板,自己则取回那柄剑,连夜整理行装,匆匆离开京城,谁知刚走到京郊,后头便有人追杀而至,他跟那人厮斗一晌,不小心滚落山崖,险险逃过一劫。
“在打斗中,他认出那人用的正是镇摩教惯用的招式,心知那人多半是右护法,可惜因右护法善易容,他一未能看清右护法的真容,二无法判断右护法如今的身份——”
李攸带着讽意跟平煜对了个眼,照李伯云遇到右护法的年头来看,此人当时应该还是邓安宜身边的长随,不久之后,这位假扮长随的右护法顺利取代邓安宜,成为了永安侯府的嫡二子。
也就是自那时起,右护法手中有了人马和财力,行事不比从前,可以得心应手地着手找寻坦儿珠及药引之事。
右护法既早已查出当年参与坦儿珠的帮派里有东蛟帮,想来会第一个会去找此派的麻烦,仗着永安侯府的人力和财力,收服起东蛟帮来,丝毫不在话下。不怪在六安时,邓安宜会伙同东蛟帮的人做局,引诱傅兰芽上钩。
陆子谦缄默了一会,接着道:“李伯云伤得太重,我虽救了他,却没能帮他续命,他将坦儿珠和他亲手绘制的找寻古庙的线路地图一并给了我,又告诉我二十年前众人抢夺药引和坦儿珠之事,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五年后用作药引之人竟会是傅兰芽。听说坦儿珠被北元先祖下了诅咒,丢不掉也焚不毁,就算我将其丢在何处,难保不被有心之人拣去,最后依旧或累及傅兰芽,还不如索性将源头毁了。
“我颇懂奇门遁甲之术,万不得以时,或可借李伯云的地图找到那古庙,闯入其中,再将所谓坦儿珠和心头血结合在一起的阵法破坏,那么……这些人永远再也别想用傅兰芽或是傅兰芽的后代的心头血做药引,她永生永世都安全无虞了。“
他口中一阵发苦,眼里光芒寒意闪闪,带着几分挑衅看向平煜,淡淡道:“这就是最后一块坦儿珠的来历。平大人,你对我的供词可还满意?”
天已快亮,熹微曙光透进窗户,众人面色复杂望着陆子谦,一时无人接话。
李攸瞥见陆子谦对平煜的挑衅之举,不必往平煜那边看,也知他心里定不舒服,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李伯云之所以将潜入北元之事说的轻描淡写,是因为他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逍遥门少掌门,武功与谋略都是万里挑一。
李伯云能潜入北元,顺利找到那座古庙,不代表旁人能做到。
陆子谦却因此误以为此事并不艰难,以为凭一己之力便可破坏坦儿珠之局,委实不自量力。
邓安宜进房时,邓文莹早已穿戴整齐,正托腮坐在桌前,看着下人收拾行装。
邓安宜往床上一扫,一眼便看见床上一叠叠软烟轻罗的衣裳、一匣匣平日装带的首饰,当真啰嗦累赘,面色一沉,不悦地看向邓文莹不过出京去趟云南而已,她非带上这么多家伙什作甚。
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他心中一刺,脸色越发郁结起来,本想发作,见邓文莹倒是颇有兴致的模样,也不忍苛责她,只好按耐了下来。
只暗忖,如今他身上有坦儿珠之事已经暴露,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都不会善罢甘休,若放文莹一个人回京,难保那两帮人马不认定他将坦儿珠藏在了邓文莹身上,转而去找她的麻烦。
为今之计,只能带她一道去宣府。
其实早在荆州时,他就该绝决地让护卫送她回京,而不是依着她的性子,带她一同来金陵。
若是早回了京,哪还有后头的事。
如今瓦剌作乱,去往宣府路上必定万分艰险,便是想让她远离战火,怕是也不能够了。
一路上,他既要防备东厂,又要想法子将陆子谦掳出来,恨只恨平煜委实太过奸猾,他跟了一路,始终未能寻到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驿站,正要下手,谁知平煜因着天时地利人和,再次抢了先。
倘若陆子谦手中真有一块坦儿珠,经过今夜,多半已落在平煜手中。
他再要想夺回来,比从陆子谦手中夺来无疑难上万倍。
邓文莹见邓安宜脸色阴得吓人,忙起了身,快步走到他身边,担忧道:“二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自从上回在万梅山庄受了伤,二哥胸口便时常不适,这几日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一味强撑,装得若无其事罢了。
邓文莹一靠近,身上特有的少女幽香便钻入邓安宜鼻尖,再加之她挽着他的胳膊嘘寒问暖,他眉头不由一松,心里多少不虞都消散了。
五年前,他扮作重病之人,终日躺在床上,要多无趣便有多无趣,正是邓文莹唤二哥时那把清甜娇软的好嗓子给了他无数慰籍。
几年下来,他对她的情愫早已从对待娃娃般的玩物转变成了对女人的渴望,可惜直到现在,他连她一指头都不能碰,这种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若是有朝一日,这声“二哥”是从他身下传来就好了。
想到此处,他弯弯唇,正要说话,邓文莹却似乎听到了什么,眼珠微定,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头火起,根本不必回头,也知邓文莹定是又捕捉到了楼下平煜的声音,一颗心不知飞飘到了何处。
哪还有半点遐思绮念,他面色微沉,松开她的胳膊,压抑着怒火催道,“莫再一味磨磨蹭蹭,收拾行李,这就出发。下一站便是宣府,京中满朝重臣几乎已倾巢而出,咱们的父兄也在其列,我劝你把心思放到该放的地方。”
邓文莹脸一红,恼羞成怒地咬咬唇,还想替自己分辨几句,邓安宜却已经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去了邻房。
第123章
傅兰芽被林嬷嬷唤醒的时候; 外头天色还是乌蒙一片。
起来后; 傅兰芽坐在床畔,见床前地上的被褥齐齐整整; 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心知平煜后半夜根本未来过,不免生出几分心疼。
梳洗时,李珉在房门外催促了好几回; 状甚急迫,主仆二人不敢耽误,将驿丞派人送来的干粮放入包袱中,匆匆下了楼。
到了北地; 天气不比南国时明暖; 拂晓的秋风吹到身上,沁骨似的寒凉。
林嬷嬷怕傅兰芽着凉,除了早早给小姐换上了夹棉裙裳,连平煜在给傅兰芽置办的那件织锦镶毛银鼠皮大氅都一并取出,一等到了院中,便给小姐披在身上。
这大氅与傅兰芽如今的身份委实不匹配,亏得外头的织锦用的是茶色; 加之天色阴阴的,穿在身上,并不如何打眼。
驿站的庭院甚为宽敞,足可容纳百人有余。
秦门等江湖人士立在院中,一片肃然; 并不彼此交谈,只静默地听候安排。
前方战火一触即发,他们此次即将赶赴的不再仅仅是某个地名,而是与蒙古骑兵近身厮杀的战场。
一想到能亲手将这些侵略我朝重镇多年的鞑靼的头颅砍下,他们骨子里的血液便隐隐有沸腾起来的趋势,胸口更是有一股豪情在激荡。
见傅兰芽主仆出来,立在众人前头的秦勇含笑冲傅兰芽点点头。
傅兰芽莞尔,一礼回之。
秦晏殊本在与白长老等人议事,听到动静,负手回头,瞥见傅兰芽,见她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娉娉婷婷从身旁走过,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娴雅端庄,虽然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大氅,头上也毫无妆饰,依然如明珠美玉一般,光华灼灼,无法不让人注目。
他浑然忘了掩饰,目光情不自禁追随着她,在她走过后,盯着她身上那件大氅瞧了一会,心里起疑,记得他曾仔细留意过傅兰芽主仆的随身行囊,印象中,主仆二人都只有一个包袱,简朴得很,并无装纳这等大氅的余地。
想了一晌,转头见平煜从楼上下来,心里顿时恍悟了几分。
以傅兰芽如今的境况,除非平煜准许,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替她置办衣裳。
那大氅颜色朴素,既能御寒,又不打眼,可见为了暗中关照傅兰芽,平煜委实费了一番苦心。
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论起对傅兰芽的真心,他自认为不输于平煜,可是谁叫平煜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他就算有心想取悦傅兰芽,也根本找不到机会。
更叫他黯然神伤的是,照以往的种种迹象来看,傅兰芽早已倾心于平煜,眼里甚至从未有过他的影子。
哪怕他有朝一日对她倾诉衷肠,换来的恐怕不过是她的烦恼和不喜罢了。
事到如今,他只盼着平煜对傅兰芽情真意切,到了京城后,能排除万难迎娶傅兰芽,这样的话,他心里虽不会好受,至少输得心服口服。
若是平煜敢打旁的主意——他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哪怕倾尽秦门之力,他也要将傅小姐抢回来,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自我排解了一回,他心头仍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闷闷的不舒服。也不知那一回在曲陀作出的参与对付镇摩教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他眼里,傅兰芽样样都好,若是未遇到她,他不会平白生出一段痴念,一路上饱尝求而不得之苦,而往后再想遇到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子,恐怕是再也不能够了。
唯一聊以自慰的是,那回他阴差阳错服下了傅兰芽赠他的赤云丹,如今内力仿佛江流大海,有日渐磅礴之势,加之有秦门的苍澜剑法打底,以后江湖中恐怕难有敌手,总算一段造化。
傅兰芽并不知不过打个照面的功夫,秦晏殊已在她身后思前想后地考虑这许多,她只知道,不远处那位被永安侯府一众仆妇的邓小姐的目光委实不善。
每回见到这位邓小姐,除了邓小姐从不重复的裙裳和首饰以外,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邓小姐目光里浓浓的敌意了。
走了一段,她余光见邓文莹仍在盯着她,不由暗暗蹙眉,虽然在去年父亲被贬谪至云南之前,傅家一直住在京中,但父亲为人清高,甚少跟永安侯府、西平侯府这等老牌勋贵世家往来,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跟邓家人从未有过交集。
也不知自己到底何处得罪了这位邓小姐。
从容地走到门口,听得身后传来平煜的声音,她忽然福至心灵,淡淡瞟向邓文莹,就见邓文莹不知何时已撇过头,跟身旁仆妇低声说着什么,并不肯朝平煜的方向瞧。
她静了一瞬,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邓文莹那双握着披风边缘的白皙细嫩的手上。
从邓小姐指节发白的程度来看,握得着实太用力了些。
她越发了然,忍不住想起那回在六安客栈,邓氏兄妹就住在对面客房,每回邓文莹跟平煜在走廊上相遇时,邓小姐似乎都有些不自然,如今想来,这些蛛丝马迹着实值得推敲。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马车前,掀帘时,因着心思浮动,忍不住停步,悄悄往平煜看,就见平煜皱眉快步走到车旁的马前,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眼睛下方有些青色,看得出昨夜整晚未眠。
傅兰芽看在眼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照邓文莹身上流露出的种种迹象来看,跟平煜势必有过一段公案,只不知具体情状为何,可惜平煜从未跟她提及过此事,她又不好拐弯抹角地向李珉等人打探……
这时,门口一阵喧腾,秦门及行意宗等人先后出来。
连陆子谦、林之诚夫妇也赫然在列。
众人到门口上马后,浩浩荡荡往宣府而去。
因着一份捍卫汉人尊严的豪情,诸人竟比水路上时来得情绪高昂,白长老等老者坐于马上,不时引项高歌,所唱之曲古朴浑厚、哀而不伤,与太平盛世时的丝竹八音不同,满含金鼓喧阗、苍凉之感。
一晌过后,门中子弟情不自禁合着调子哼唱起来。
傅兰芽听着外头的歌声,闭目休憩了一会,想起前路茫茫,此去宣府,也不知能否成功扳倒布日古德,若是不能,别说为母报仇,她和平煜等人能否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她满怀沉甸甸的心事,反倒将邓文莹之事放到一旁。
行了一段,到得一处崎岖山路时,前后及两旁忽然无声无息冒出许多劲装男子,足有上百人。
当头两骑,一人面白无须,年约五十,身材微胖,满脸含笑。
另一人诸人再熟悉不过,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可一世”,一双鹰目不善地紧盯着平煜,不是王世钊是谁。
“平大人平别来无恙。”那白胖太监拱了拱手,“自京城一别,好久不见。”
平煜从腰间抽出绣春刀,望着那太监笑道,“刘一德刘公公,难为你一路遮遮掩掩跟在我后头,恐怕连个囫囵觉抖未睡过,今日是怎么了,竟肯出来打个招呼了。”
刘一德被当面拆穿谎言,面色无改,只大笑道:“平大人还是这般爱说笑,杂家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平大人莫要见怪——”
“跟他啰嗦什么!”王世钊阴着脸对平煜抬了抬下巴,“王公公早有吩咐,他老人家要的东西,现有四块在你们这些人手中,难为平大人替他老人家搜罗齐全,这便要我们过来取回。他老人家催得紧,休要多言,傅小姐和坦儿珠,趁早乖乖交出来!”
平煜扯扯嘴角,冷笑道:“东西在这,就看你们有没有命来取了。”
说罢,目光一厉,从马上一跃而起,身姿迅疾如鹰,一抖刀身,朝刘一德胸窝刺去。招式要多快便有多快,可见短短时日,平煜功力又大有长进。
其余诸人顾不上诧异,忙也纷纷拔剑出鞘,按照先前的部署,各司其职,杀向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东厂人马。
第124章
刘一德在王令的授意下; 一路上都对平煜等人采取了明严实松的计策。
平煜手段高明; 想要顺利凑齐四块坦儿珠,在刘一德看来; 并非不能做到。姑且不论坦儿珠在谁人手中,统统任平煜去夺就是了。
尤为让刘一德高兴的是,平煜一贯强势,就算明知王公公打的什么主意; 为了化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不得不将计就计,打起精神来应战。
故不论是云南的镇摩教,还是金陵的昭月教; 每回生出事端时; 他顶多偶尔也添把柴、加把火,大多数时候,他都选择了冷眼旁观。
此外,他和王公公早已达成共识,那就是以王世钊的能力,要想在平煜眼皮子底下讨到便宜,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别提能从那些蛰伏在暗处的武林帮派手中夺回坦儿珠了。
是以这一路,他从未对王世钊做过指望,只求王世钊能不出乱子,稳稳当当跟随在平煜身边,间或传递些平煜那边的动向或消息; 就算烧高香了。
这也就是王世钊在六安客栈遭刺时,他当机立断将五毒术传授给王世钊的原因。
只因在京城时,王公公便再三交代过他,往云南路上,每一个棋子都要利用充足,绝不允许出现闲子或废子的情况。
倘若王世钊因伤重无法上路,就连收集消息的作用都丧失了。
传授五毒术后,王世钊年轻体健,短短两月,便已习练至五毒术第五层,足以对付一流的武林中人。
而他自己,更是早已操练五毒术多年,以他如今的功力,放眼整个天下,除了金陵的金如归、岳州的林之诚,便只剩一个王公公武功能在他之上。
然而这个自信满满的想法,在他见到平煜挥刀朝自己刺来的迅捷和刚猛时,头一回产生了动摇。
他差点就忘了,王世钊前几日跟他提过一回,平煜不知何故,内力突飞猛进,且所习的内力与阴玄的五毒术全不相同,不但弘大正统许多,且似乎正与五毒术相克……
刀锋带着寒意,凛凛然逼至眼前,生死只在一线间。
他再没有功夫胡思乱想,嘿嘿一笑,身子极为怪异地一扭,直直往马侧倒去。
永安侯府这一边,也被东厂人马团团围住。
战事来得突然,自北直隶往南,如今尽皆戒严。
邓安宜有心要回京调人手对付东厂,却因消息受阻,未能将信及时送出。
因如此,他手上明面上的人马只有永安侯府的护卫及东蛟帮一干人等。
他早年尝遍了腥风血雨,习惯了步步为营,从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故他在万梅山庄受伤后,再不掩饰自己跟镇摩教的关系,而是将从左护法手中夺回的令牌和自己的令牌一道发出,在最短时间内,将江南一带的镇摩教教徒召集而来,在金陵汇合。
加上东蛟帮和永安侯府的护卫,他手上三股力量汇做一处,总算不再处于劣势。
在东厂之人包绕过来时,他从怀中取出一竿短笛放于唇畔,吹出尖锐而短促的怪音,笛音未落,蛰伏在周围的镇摩教教徒便如破土春笋般,纷纷钻了出来。
跟在众教徒身后的,是昂扬着蛇头、一路嘶嘶不绝的群蛇,数目之众、声势之浩瀚,直如滚滚而来的黑色海浪。
邓文莹本在车上回忆先前在驿站时见到平煜时的情形。
借由帏帽的遮挡,她将平煜今晨穿的衣裳、跟人说话时的模样、略显疲惫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她自然也发现了平煜从头到尾都没肯多看傅兰芽一眼,每一想到此处,她心里便一阵发凉。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她再明白不过。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连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得这般周全。
她自然是不忿的。
在京中时,她曾费了许多心思打探平煜的房中事,知道他母亲在他房中安置了两个貌美的丫鬟,然而一年过去,那两个丫鬟始终未开脸。
京中那些烟花之地,平煜更是甚少流连。
因着这个原因,虽然平煜不肯答应跟她的亲事,她并不像现在这般煎熬。
可是,这种隐秘的满足感,在她上回亲眼见平煜给傅兰芽买衣裳时,瞬间被击得粉碎。原来他不是不肯亲近女子,只不过肯亲近的人不是她罢了。
想到此,浓浓的妒意充斥了整个胸膛。
她尤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回,母亲带她去西平侯府赴宴。
春日明媚,微风徐徐,她和姐妹们在平家的后花园放纸鸢。
平家的园子又大又绚丽,她拿着美人纸鸢放了一会,不小心松脱了手,纸鸢被风刮得挂在高高的槐树上,一时无法取下,内院中只有闺阁女儿,无人能爬到树上去摘下那纸鸢。
正要让婆子们搬梯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在墙头出现,见了那纸鸢,轻轻巧巧跃到树梢上,将纸鸢取下。
她一眼便认出那俊美少年正是平煜,顿时又羞又慌,立在原地,紧张地绞着帕子,眼睁睁看着他走近。
原以为他会跟她一样,对自己的订亲对象有些印象,谁知他只笑着将纸鸢递给身边的婆子,全无耐性在原地多逗留,一转身的功夫,便重新跃上墙头,少年心性展露无遗。
当时他高自己足足一个头,脸上的笑容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眩目得迷了她的眼。
而今,那等无忧无虑的笑容再也没能在平煜脸上出现过,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她和他的姻缘。
难过和不甘交织在一处,她心里绞窄似的憋闷。走投无路之下,忽然开始恶意地回想刚才见到傅兰芽时的情景。
此女每在人前出现,从来都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可谁知私下里,傅兰芽有没有用些哪些手段狐媚平煜?
平煜并非喜好渔色之人,又对傅家怀着恨意,若不是傅兰芽有心勾引,怎会对她那般倾心,说不定……傅兰芽早已委身平煜,也未可知。
这个念头来得猝不及防,她大吃一惊,可是,一想到平煜和傅兰芽那般亲热,她喉头便仿佛被什么堵住,难过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嫉恨顷刻间冲昏了头脑,她咬唇,恨恨地想,若是她将傅兰芽行为不检的事到处一散播,哪怕平煜再坚持己见,平夫人定不肯让傅兰芽进门。
念头一起,她焦躁不安的情绪竟奇异地平复了不少,然而此事到底太过阴毒,哪怕她如此恨傅兰芽,一时也难以下定决心。
记得二哥曾跟手下说过一句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她当时偷听到了,心里还曾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怎么都觉得这话不像是素来谦和的二哥能说出来的。
可是,此话细究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也许就是因为她遇事总是瞻前顾后,所以才在平煜面前屡受挫折。
要不要……做绝一回呢?
忽然,她听到了外头那一声声的怪声,嘶嘶不绝,无端透着让人心悸的意味。
她担心二哥的安危,忙诧异地掀开窗帘一看,谁知跳入眼帘的,是她此生从未见过的骇人景象。
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傅兰芽紧紧贴在马车车壁上,听着外头激烈的争斗声,虽然明知平煜定然早有准备,依然担心得无法静下心来。
尤为让她惴惴不安的是,未过多久,她竟于一众镪镪作响的锐器相击声中,分辨出了蛇群来袭的声音,怔了一下,意识到定是扮作邓安宜的右护法使出了引蛇术。
她本就怕蛇,联想起那一回在曲陀时她和平煜被蛇群追袭时的景象,慌得再也坐不住,呀了一声,忙将头埋在林嬷嬷怀里。
这时,平煜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比平日哑了几分,却依然镇定,“莫要掀帘往外看。”
傅兰芽听在耳里,虽仍不敢睁开眼睛,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
过不一会,一股淡淡的药味透过帘子弥漫进来,傅兰芽有了上回的经验,一闻便知是雄黄。
秦勇在外扬声道:“傅小姐莫要怕,我等对付蛇群不在话下,绝不会让这东西伤到你。”
这话绝不仅仅为了宽慰傅兰芽,实是秦门跟镇摩教由来势不两立,上回右护法放出蛇群救走了左护法,秦门特捡了当时残留在院中的蛇尸里的毒液细细研究,很下了一番功夫,路上重新改配了药粉的配方,就为了应对右护法。
故而这帮蛇群许对东厂之人有震慑之势,对秦门的药粉却避之不及。
厮杀了大半日,空气中血腥气越发浓厚,不时听到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傅兰芽人在车上,无从得知那是人头落地的声音,只觉这声音闷得让人心慌。
跟以往不同,因眼前的敌人是东厂,不止平煜等锦衣卫,连洪震霆等江湖人士也杀红了双眼,恨不得将这帮祸乱朝纲的阉党一一斩于剑下。
到了日暮时分,邓文莹终于幽幽醒转,忆及昏迷前的景象,吓得脸色都发些发黄,抖着手掀开帘子往外看,谁知未看到二哥,却看见山路上横七竖八躺了好些尸首,大多身首异处,情状可怖,仿佛人间炼狱。
而不远处,平煜正好一刀将一人的头颅砍下,热气腾腾的鲜血在空气中喷洒出一片血雾。
邓文莹呼吸一滞,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住,就见那人头一张脸盆似的白胖圆脸,仍保持着圆睁双目的不甘模样,正是宫里甚为得用的刘一德刘公公。
平煜早上还整洁的竹青色锦袍上早已被鲜血洇湿了大片,脸上溅了不少殷红的血迹,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刘一德的人头,满脸杀气,状若修罗。
邓安宜那边瞧见,忙刺出一剑,暂且逼退眼前一人,旋即拍马过来,正要焦急地替邓文莹将窗帘放下,邓文莹却已再次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依稀听见一句,“平煜!王世钊逃了!”
等外头彻底安静下来时,傅兰芽从六神无主的林嬷嬷怀里抬起头,僵着身子怔忪了一会,正犹豫要不要掀开窗帘,便听外头有人道:“东厂的爪牙,除了逃走的那几个,剩余人的尸首全都在此处,共计一百零八名。”
平煜的声音响起,有些嘶哑,有些疲倦,低声道:“好。坦布麾下骑兵,共有五万之众,兵分四路,分别由不同瓦剌将领统帅。其中一路,由坦布亲自率领,围攻大同。因王令专横,无人驰援,如今大同已然失守,守城参将吴刚战死城下,城中数千名官兵尽皆死于坦布铁骑下,塞外城堡一夕之间陷入危境,接下来,便要轮到宣府了。这一百零八名阉党的尸首,正好告慰吴将军在天之灵。”
一阵沉默。
傅兰芽心头突突直跳,一为大同失守,二为守城而死的将士,三为外头的惨烈景象。
除了呼啸的夜风,整座山谷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平大人。”洪震霆有些发哽。
忽然,有人嗖地一声,拔出长剑,厉声道:“不诛此贼,誓不为人。”
却是李攸。
众人激昂地应道,“杀!”
马车辚辚声毫无防备地响起,傅兰芽身子被颠簸得往后一仰,扶住林嬷嬷,掀帘往外一看,夜风凛凛,天色不知何时已暗黑如墨,马车飞快地在夜色中疾驰,跟在众骑身后,正片刻不歇往最后一个目的地奔去。
第125章
行了一会; 傅兰芽搂着林嬷嬷昏昏欲睡。
马车颠簸不休,她困乏不已,终于在林嬷嬷怀里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 已分不清外面是白日还是黑夜,车马却仍未停歇。
包袱里放了干粮和水; 聊以果腹。主仆二人饿了便吃; 吃了便睡; 除了偶尔下车打个尖; 一路都未停过。
到第十日的一个傍晚; 马车仍未停下,傅兰芽终于起疑,沧州到宣府并不需这么久的日程; 何况是他们这种日以继夜的赶路法。
难道临时出了什么变故?
正在这时; 就听车外传来奇怪的声响; 似是有千百人的步伐汇聚在一起; 整齐划一,由远及近走来,声势谓为壮观。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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