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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初怀公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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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女儿素来情直,爱便是爱,恨便是恨。在王雪柳的眼中,玉树临风的秦王实是帝京最耀眼的男子。然而,她也晓得,面对储位之争,哪怕秦王殿下一再推拒,也有那等图谋拥戴之功的人时时刻刻想要扶着秦王殿下上位。
夏侯昭拜三师,参政事。王雪柳的内心既为她高兴,又为秦王殿下被迫离京一事感到遗憾。这样的话,自然只能和裴云说说。
她只盼望秦王殿下这次回京,不要再起什么波澜了。
风荷见夏侯昭不想再喝水了,便请了等在殿外的御医来为她诊脉。御医年纪极大,抚着胡子深思了许久,方道:“殿下这是积劳成疾,好好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康健。不过为长久计,莫要如此辛劳了。”御医拖成长腔将夏侯昭训导了一番,又扶着小药童的手走到案几前写了方子。
离开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御医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这年轻人啊,就是不注意保养,一个一个,劳心劳力。”风荷大为赞同,扶着御医的另一只手,直把他送出了锦芳苑。
因夏侯昭卧病,其余宫女也都不在殿内长留,此时风荷一走,便只剩下了王雪柳一人。夏侯昭闭了眼睛,王雪柳走上前来,鼓足了勇气,轻轻道:“殿下,您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
夏侯昭朝着王雪柳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慢慢地从被子中伸出手来。王雪柳睁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
相触的双手给了王雪柳更多的勇气,她犹疑了下方才开口,道:“殿下,我知道您不喜欢裴云,但……”
夏侯昭摇了摇头,王雪柳知道她不想听了。虽然王雪柳还想再多为裴云说几句,更想告诉殿下,秦王进京也只是为了应承恩公之请,绝非对储位有奢望。但看着夏侯昭苍白的面庞,她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坐在夏侯昭床前,陪着她。
听闻夏侯昭醒了,帝后都亲自来芷芳殿探望。这一日王雪柳待到闭宫之时方才离去。夏侯昭已经好了许多,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对雪柳道:“你这几日在宫中也辛苦了,明日在家中好好休息一天吧。”
雪柳应了,转身朝外走去。将要迈步出殿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道:“殿下,您可要快点好起来,国巫大人的胡椒酒就要酿好了,我还等着您带我去讨要几壶呢。”
夏侯昭笑着点点头,目送着王雪柳的背影消失在夕阳脉脉的余晖之中。
她想起那一日从王府回到天枢宫,原本已经准备退宫回家的严瑜犹豫再三,又走回到她面前。她心情本就沉郁,只低低问:“还有何事?”
严瑜道:“殿下,朋友贵在相知。但朋友之间绝不可能事事皆通达。王小姐一片赤诚,对殿下从无二心,望您莫要伤怀。”
她心中那压抑的火气被勾了起来,气息不平地问道:“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
严瑜抬起头来,道:“殿下不必如何。雪柳小姐心中自然会明白的。”
“我不是要她明白什么。我是怕她……怕她……”怕她再次被裴云欺瞒,怕她痴情夏侯明不得善果,怕她前一世的重蹈覆辙。
她说的这样凌乱,严瑜却似乎明白了,素来不善言辞的他思索了片刻,道:“殿下,雪柳小姐与您年纪一般,她亦有自己的喜好与想法。哪怕前面是险阻重重,她自己欢喜,连苦也甘如蜜吧?”
夏侯昭霍然抬头,脑海中闪过前世王雪柳弥留之际的画面。这因难产而生命垂危的女子,脸上带着疲倦的笑容,看着那裹在襁褓中的婴儿,道:“初怀,这宫里我也只信得过你了,万望你好好将他养大。”斯人已逝,脸上却还带着满足的笑意。悲痛欲绝的她只顾着伤心,却从未想过,雪柳这一生到底是快活还是不快活。
然而,即便是真的快活,付出生命的代价值得吗?
夏侯昭一时无法理出个头绪,她只得朝严瑜道:“我会再想想的。”所以第二日她干脆没有去翰墨斋,就是为了让自己多想想。哪怕到了今日,她还没想明白,但是她也不愿与王雪柳起争执,等到合适的时候,她再问雪柳吧。
目下她最忧心的还是信州的战事,雪柳走后,她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三四分力气,便对风荷道:“去把这几日有关信州的奏折都拿过来。”
刚刚御医还要她好好休息呢,风荷这规劝的话还没出口,就想起高热中的夏侯昭嘴边还在喃喃念着“信州”二字。她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过了一阵子便捧着一叠奏折走了进来。
她将奏折放到夏侯昭手边,又取来了灯烛,道:“殿下您捡要紧的看些便是,莫要太累了。要是再病了的话,莫说折子了,连一张纸头我都不会给您。”
这样带着几分娇嗔意味的劝言,夏侯昭反倒不好意思拒绝了,只得道:“是是是,我看几个就休息。”
到了戌时【注3】,芷芳殿中的灯火到底熄了。
有人睡得早,自然也有人不得安眠。
许久未在帝京露面的秦王殿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一进城,他先是入宫拜见了帝后,便回到自己闲置了许久的□□,闭门谢客。那些妄图在立储一事上探听一二的人,都被挡在了门外。
翰林院曾经教授过夏侯明课业的夫子们无比欣慰地想,全靠自己教导有方,秦王殿下才能如此知进退,懂礼仪。他们不免又想起那个曾经把翰林院弄得鸡飞狗跳的初怀公主,果然还是秦王殿下这样素有儒家薛杨的人,更得人心啊。
夫子们可不知道,深孚众望的秦王殿下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回到帝京便只修身养性。此时他坐在案几之前,正在细细研读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夜风轻抚烛火,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到门前,将雕花木门合上。佳人身姿动人,眉目之间却淡雅温婉,正是引得王雪柳府前一场风波的裴云。
她见秦王看得专注,自捧了一盏酥酪放到了他手边。盈盈的烛光下,她隐约认出“严瑜”,“陈”,“平州”几个字,再欲看清一些,秦王已经将纸折了起来。
“姑母还有其他吩咐吗?”秦王的声音透着淡漠疏离。
裴云心里一紧,低头道:“长公主殿下道初怀公主已经醒过来了,让您当心一些。”按理说,裴云乃永宁大长公主的孙女,称乐阳长公主一声“表姨”也是使得的。
最初推举她成为初怀公主陪读的时候,乐阳长公主也曾经拉着她的手,轻声抚慰。然而自从她因胆小在白道城避开了围城一事,乐阳长公主待她的脸色就不甚好看了。不仅让祖母上表替她辞了陪读一职,连平时的宴饮也不再邀请她了。裴云晓得自己头上那个“帝京第一闺秀”的名头有多少水分,若是长久不出现在闺秀云集的宴会上,恐怕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将她的名字淡忘了。
幸而她搭上了王雪柳,乐阳长公主方才慢慢回转了对她的态度。如今秦王殿下回京,用得着她的地方更多了。
听到自己堂妹的名号,秦王殿下一哂,道:“看来孤明日应该进宫去探望一番。”
提到初怀公主,裴云便不敢多言了。刚刚被她合上的殿门忽而从外被人推开,沈泰容匆匆走了进来。他刚刚下了值,连家也没回,便赶到了□□。因他素日和秦王走得甚为亲近,下人们也没有通禀。秦王不动声色地从手边移过一本书盖住了那几页纸,道:“这么晚了,你匆匆而来,可有什么事?”
沈泰容本来有重要的事情想和秦王殿下说,但他进门看到裴云,心神立刻就偏向了佳人。他含含糊糊地道:“就是有点小事,不当紧,不当紧。”他怕自己目光太热烈,唐突了佳人,只拿目光偶尔扫一眼裴云,却不知这样做作,更显得刻意。
裴云低垂了头,双手抚弄着垂在腰际的衣带。在沈泰容看来,真是楚楚动人。
第55章 戎机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注1】
沈泰容默默看了一眼裴云,又看了一眼,又一眼……
秦王殿下感觉自己仿佛是那不做美的恶人,偏偏把一对小情人分开。他的内心不由得对姑母乐阳公主产生了几分同情,想她身为帝国长公主;权倾朝野;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帝京都传遍了,沈泰容欲娶裴氏女为妻而不得。乐阳长公主还等着儿子为自己迎回初怀公主呢;当然不可能同意此等事情。也不知该说沈泰容是聪明;还是愚笨;竟然想出了一个自污的法子。他干脆置了一个外室;这样一来,但凡初怀公主是个烈性的女子,都绝对不会同意下降沈家了。
秦王殿下比别人还多了解一点□□;那个所谓的外室,原本的身份乃是裴云的贴身侍女,因得罪了永宁大长公主而被逐出家门。裴云不敢违抗祖母;只能私底下求了沈泰容收容。等待沈泰容想要自污以明志的时候;就将这个侍女推了出来;也是叫裴云放心之意。
如此一来,乐阳公主对沈泰容的管制更严了,不仅将他送到了虎贲军中任职,又不许他与裴云见面。恐怕在今日之前,他们已经有许久没见了。所以沈泰容的神色方才这般激动。只是裴云看起来似是欲拒还休,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娇羞。
秦王殿下好整以暇地看这两人演了一场哑剧,见沈泰容还沉浸在得见佳人的梦幻中,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遐思,道:“今日可有信州的消息?”
北狄入侵九边乃是如今帝京最紧要的事体,也多谢这股东风,让秦王进京一事显得格外低调。
沈泰容此来本就是为了向秦王禀告信州之事,听到殿下这样问,不得不收敛心神,道:“今早北军传来战报,安毅阵亡。”
他们说到正事,裴云自知不便再停留于此,朝着秦王殿下行了一礼,莲步轻移,向殿外走去。她这一动,沈泰容的话又说不流畅了,“不过……信州……城……尚存。”
正在迈出殿门的裴云侧了半边面庞,美目轻轻拂过沈泰容,继而嫣然一笑,合上殿门,迤逦而去。
沈泰容终于能够定下心来将信州的事情叙述一遍。在守将安毅阵亡之后,之前因为兵马未备的北府终于派出了援军,从秀水和雄州调拨了三千人,由秀水守将李罟率领,
听到三千援兵和李罟的名字,秦王不由得暗暗嗤笑。沈明的大胆实在出乎意料,虽然早知道他一定会借机拔除不服他管束的安毅,但秦王也没有想到,沈明竟然只派出区区三千人,这是摆明了不要信州了。而派李罟为将,更是心思叵测。自从李罡入了“墨雪卫”以来,屡屡在却霜围猎等场合大出风头。倒叫世人以为李家将门虎子,个个都是将才,若是不知实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让他去解信州之围,是沈明之人商议呢。但李罟本人实不如乃兄良多,是个连上马都需要家将搀扶的草包。
难道沈明是想连李家一并算计了?这未免太大胆了。
秦王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沈泰容,他倒要听听促成了这番局面的沈明要如何从中渔利。果然,接下来便听沈泰容道:“我父亲的意思是,会让朝臣力荐以虎贲军增援信州。”
“哦?”秦王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此次与北狄人的大战,除了北军之外,圣上必定派出上三军参战方能安心。羽林军中郎将阿莫林其妻乃初怀的座上嘉宾,神策军中郎将陈睿则是初怀的剑术老师。与其将到手的功劳让给他俩,不如就让和初怀关系比较疏远的虎贲军分一杯羹。”沈泰容将沈明的打算细细说来。
不管秦王内心如何作想,表面上他还是点了点头,甚至殷殷地问道:“姑父此言甚是。若能让泰容你领兵出征就更好了。”
沈泰容这个实诚孩子应道:“母亲也是这般说的,若我能趁此良机掌握虎贲军,异日殿下践极【注2】也多了几分把握。”
实则乐阳公主还打算让沈泰容立下战功,好向帝后求娶初怀呢?在她看来,如果沈泰容能成为时下青年将军中的第一人,以燕国重武轻文的传统,尚主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至于那个外室,都不需要初怀过问,她这个姑母自然轻轻巧巧帮忙去除了。
而沈泰容和母亲有着相仿的思量,只要他大胜归来,金殿叙功,大可以直言向圣上求赐御婚,将裴云许配给自己。这样母亲和永宁公主都无法横加阻挠了。
不管诸人都有什么打算,目前看来,这个计策充分照顾到了各方的需要。沈明虽然跋扈,在平衡之道上却也颇有心得。否则统御情况复杂的九边,连圣上也不敢轻易触动他的权位。
想到圣上会派军出征的人,并非只有沈明一人。
此时李罡就在严瑜的家里,软磨硬泡地缠着他讲信州的事情。自从陈睿带着裴氏和阮仪彤搬到了御赐的府邸之中,严瑜就将昔年自己和姨母所居的那个小院子买了下来,搬了进去。李罡虽有李家置下的华丽府邸,却总爱赖在严瑜这里。此次信州被围,对于武将来说,是少有的立功机会,李罡也难免有些意动。
他知严瑜随着陈睿在平州呆了数年,对九边的局势颇为了解,因此这日一下值便跟着严瑜回了家。他倒也不见外,无需严瑜相让,自顾自拿起桌上的杯盏倒了水喝,还给严瑜也倒了一杯,殷勤地推到了严瑜面前。
严瑜内心其实已经将李罡当做自己的知己,同为武将,他自然也能理解李罡的想法,只是……
“北军有数十万之众,虽不能一下将北狄人驱逐出去,但留给上三军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严瑜并不知道沈明只派出了区区三千人的援军,做此推测,确在情理之中。
李罡摇摇头,道:“严大都尉,这你就不懂了。我猜沈明此次一定打好了算盘,要将北狄人当做自己儿子的进身之阶哩。”
若是秦王殿下在此,一定大为惊讶,诨名在外的李罡竟然有如此见地。连秦王自己都未能想到的事情,他竟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严瑜自然也十分惊讶,道:“你却如何得知?”
李罡也不卖关子,他笑道:“你想,乐阳公主和沈明一心想让沈泰容尚主,只是那小子自己没成算,讲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如今却只要让他立下战功,一切迎刃而解。再者,沈泰容进虎贲军可不是为了给圣上守帝京的,不趁着此次机会将虎贲军拢在手里,沈家如何能甘心?”
提到尚主一事,严瑜和李罡心里都不舒服。便是一个普通的墨雪卫提起沈泰容,都觉得他颇不识好歹。我们殿下如此气质芳华,聪睿明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裴家小姐,怎及得上殿下一个小指头?偏偏沈泰容铁了心一般,非要求娶裴云。这不是生生打了墨雪卫的脸吗?
李罡嗤笑道:“我看他们也未必能够如意,沈泰容折团扶不上墙的泥,真的派出去,还不被北狄人打哭了?”
严瑜低声道:“如果这样,信州岂不是更加危急?”
李罡愣了愣,忽然觉得有点羞愧。他只想到莫让沈泰容讨了这个巧宗,全未想到,数万信州百姓的安危还悬在半空之中呢。
屋内只燃了一盏油灯,严瑜的面庞却被这略显昏暗的灯光照得愈发刚毅了。他一手拿起案几上的佩剑,道:“如若真是如此,我会向殿下请命。”
李罡有点茫然:“请命?请……什么命?”
严瑜抽剑出鞘,雪刃映火,发出灼灼的光芒,严瑜的话掷地有声:“带军出征,平定九边!”
第56章 信笺
第二日朝堂之上;果然有人上书,先是大赞虎贲军护卫帝京有功,再将王晋在神焘末年那射翻了庶人郑的一见夸了又夸,又说他知人善用,提拔后辈。
“当此危难之际;国赖良将;愿陛下信之,任之!”上书的人也不知道收了沈家多少好处;说到最后竟然痛哭流涕;将一个忧心国事;忠心为主的铮臣演得入木三分。
能立在这个朝堂上的人;又有几个庸才?就算一开始没听出这举荐背后的深意,听到“提拔后辈”四个字,也知道王晋不过是举起来的靶子罢了;真正要趁着这股东风飞黄腾达的,自然是那素有“帝京双璧”之称的沈泰容。【注1】
陈可始【注2】不发一言,他是文臣;素信言多必失;本来就不爱出风头。加上这样重大的事情;乐阳公主却未曾提前和他知会一声,他干脆就作壁上观。
丘敦律如老僧入定一般,微阖了双目。自从圣上驳回了初怀公主的折子之后,他就明白对九边之事,圣上其实内心早有定论,只是时机未到,故而才隐忍不发。丘敦律早年颇得高宗信任,曾听高宗评论自己的儿子:悯仁太子夏侯容忠厚宽和,可做一代守成之君;齐王夏侯郑【注3】聪颖过人却心性不定,磨砺之后,也能成为一方贤王,拱卫中枢;而秦王夏侯贤……高宗对这个儿子是在没什么印象,再说当时夏侯贤已经被过继给了高宗的兄长,等于退出了储位之争。所以高宗皇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丘敦律自然不会追问,那时候的夏侯贤已经出京就藩,所受的宠爱莫说和悯仁太子相较了,比起被留在京中齐王也是大大不如的。
那时候君臣两人,谁也没想到,最后继承了帝位的竟然偏偏是这个无人看好的秦王。
当丘敦律站在太极宫的正殿,带着朝臣山呼万岁,恭迎夏侯贤登临宝座,御极天下的时候,内心不是没有一点荒谬之感的。昔年花团锦簇的悯仁太子比高宗皇帝还先一步离开了人世,留下了一个襁褓中的稚子。被高宗夸过“聪颖过人”的齐王,图谋篡位,如今已经被削去宗籍,贬为庶人了。
御座上的新君,面目平和,似乎并不以能够一步成龙而欣喜。
晏和年间的朝堂十分平和,圣上是个宽和的人,勤政纳谏,虽然进取不足,但也堪称一代仁君了。除了后嗣一事让朝臣们有些担心之外,似乎更无其他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是对于丘敦律这样自命有管仲之才的臣子来说,仅仅如此是不够的。他肯出山为初怀公主之师,看中的便是她身上的锐气。
而今他却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想法,初怀公主那朝气勃勃的壮志,是否正是从她父亲的那里继承而来的呢?他对乐阳公主和沈家的优待,仅仅是因为神焘末年沈贵妃的那一点遗泽吗?
只可惜,丘敦律并未见过年轻时的圣上。但他相信,这一次北狄入侵,断不会像沈家谋划的那样,成为沈泰容的进身之阶。
廷上重臣一言不发,圣上也不一一垂询,下诏命虎贲军中郎将王晋、神策军中郎将陈睿、在京的八姓将领以及兵部官员入宫策对,便退了朝。如此一来,除了早前被派往巡视帝陵的羽林军中郎将阿莫林之外,身在帝京的高级武将全都有机会面见圣上,陈述自己对此次信州之战的见解。
若是以前,丘敦律会以为圣上这是中正平和之举,现在他却从中体会到一些不同:光是帝京之中,便有这样多的武将,难道还选不出一个能够退敌之人?
他知初怀公主先前患病,干脆派人去请严瑜来府,想要和他交代一二。仆役却没有请来严瑜,道:“墨雪卫的两位大人也得了御令,入宫一同参详信州之事了。”
丘敦律一怔,继而抚掌大笑。看来他不仅低估了圣上的为政手腕,更低估了圣上的拳拳爱女之心。如果墨雪卫能够在信州之战中脱颖而出,何愁初怀公主不能服众?
到底是几年来练剑让身体强健了许多,夏侯昭睡了一夜之后,便感到精神好了许多。在风荷的监督下用了早膳和汤药之后,夏侯昭终于获准见到了程俊。
夏侯昭虽然经常出入太极宫,但极少参与朝会。朝会上的事情,多由丘敦律私下讲解给她。如今她出不得宫,程俊便来向她禀告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严校尉和李都尉都被父皇召去了?”夏侯昭昨日看到安毅阵亡的战报,已经料想到今日朝会将商讨选将派兵之事。因为前世的记忆,她比丘敦律更了解乐阳公主和沈明的为人,知道他们一定会抓住此次机会。但她无法预知父皇将会如何做出什么决定。
前世这个时候,父皇已经卧病在床,朝中大事多是由已经被立为储君的夏侯明来决断。所以当安毅阵亡的消息传来时,隔了两日沈泰容便披挂上阵,带着从虎贲军和神策军抽调出来的一万精兵,以及八部大姓的七万部兵北上。临走前他进了一趟宫,兴匆匆地告诉夏侯昭,不必为自己担心,只要半个月,他必定班师回朝。
那时的夏侯昭只以为燕军兵马强盛,所以沈泰容才这般自信。安毅之死已经无法挽回,她不能再上沈家从中渔利。然而,让严瑜领兵出征……
程俊道:“今日严校尉进宫的时候,交给奴婢一封信。”他躬身呈上信,夏侯昭却迟迟未接。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素面无纹的信封,只觉得恍惚。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一封信。沈泰容尖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还不知道吧,严瑜已经在西羌战死了。”【注4】
风荷眼睁睁地看着夏侯昭的脸色变得雪白,当她想要替夏侯昭接过信来的时候,夏侯昭却缓缓伸出手,取过了信。
她看完了信,忽而站了起来,道:“为我更衣,我要去见父皇。”
信州城外,焦土满目。延渚望着血迹斑斑的城墙,恨恨地道:“也不知道这些燕国人吃了什么药,竟然能坚持到这种地步?”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两个燕国人。
刘正坤的表情十分淡漠,他们虽然和北狄人有了私下的约定,但能不能打得下信州城,却还是看延渚自己的本事。段平的脸色却十分不好,便在半个时辰前,信州杀出一队人马,拼死抢回了安毅的尸身。他看得清楚,当先那个手持□□,挑翻了数名北狄骑兵的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安秀。
第57章 守护
武宗皇帝之前;皇帝召见臣子多在太极宫的侧书房。武宗的女儿南康公主继位后,有臣子上书请南康公主别君臣、明礼节,她干脆将议事之所改在了太极宫的后殿。这里比侧书房宽敞许多,君臣大可以隔着一丈远进行奏对,那些腐儒自然再也挑不出错来。
后来的燕君也将此制沿用了下来。到了夏侯昭的祖父高宗,又将后殿翻修了一遍;立了御座;加设了几个专门给重臣的位子,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朝会了。
夏侯昭站在后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出兵部侍郎王志璜【注1】的声音:“北狄大将延渚围城十日,攻城二十余次,最危急的一次,已经将城门攻破。安毅披甲出城;击杀敌将十余人,逼迫北狄大军后撤,回城的时候却不幸被延渚一箭射杀,人马纷乱中,尸身被北狄人掳去了。”战报要两日方能抵达帝京;因此王志璜还不知晓安秀已经带人将父亲的尸身抢了回来。
听得一代勇将安毅竟然落到这样的地步;殿内众人无不唏嘘。夏侯昭心中有些冷,此时无人提起之前对安毅的贬斥,可是他再也无法看到自己昭雪的一天了。
继而听到陈睿道:“九边每城皆有一将两副。之前春旱,安毅派了一名信州城的副将外出购粮,留在城内的另一名副将则在北狄人攻城的第一日便阵亡了。如今安毅殉国,如今城内再无其他武将,不知城内兵士会由何人统领?”
陈睿的话点出了眼下信州战局最紧要的部分。虽然北军已经派出了援军,帝京的军队不日内也会北上。但在援军抵达前几日之内,信州城的守军若是无人统领,岂非给了北狄人以可乘之机?
殿内诸将皆是知兵之人,不由得互相对视,一时殿内的空气都凝重了起来。
便在此时,太极宫内典监高承礼从殿外走了进来。只见他弯了腰在圣上耳边说了一句话,圣上似是微微有些惊讶,旋即点了点头。诸将来不及思索其中的意味,高承礼已经高声道:“宣初怀公主觐见。”
候在外面的两名小内侍连忙打开殿门。初怀公主一身朝服,发挽垂髻,在一名内侍的搀扶下立在殿门之前。初夏的阳光从她背后射入,将她耳边的一对玉石耳珰照得剔透。除此之外,她身上别无饰品。
程俊扶着夏侯昭跨过殿门,便收了手,恭敬地停在了门外。
这不是夏侯昭第一次出现在太极宫后殿参与议事,却是夏侯明回京以来,她首次在臣子之前露面。连素来对皇家密辛兴趣缺缺的王晋也有些好奇,这位病了数日的公主殿下忽然出现在太极宫后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夏侯昭能够感到诸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既不回避,也不回视,以一种平和的态度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诸将皆立,只有最靠近御座的夏侯邡【注2】有一个座位。
圣上昨日和皇后一起去探望女儿的时候,她还一副恹恹的样子,倚靠着小几,安静地听雪柳念南朝的新诗。
“晚絮入熏风,洒金落满城。寂夜寝榻冷,愁思眉间横。”素来跳脱的王雪柳念起缠绵的诗歌,倒也别有一番风致,夏侯昭的脸上笑意融融。
那一瞬间,圣上的内心也有些犹疑。自从女儿执意入朝之后,他和皇后再也没有提起当年的分歧。但他知道,皇后内心多半还是期待着女儿能够走一条安安稳稳的路,做一名闲时看花,忙时选衣的公主。他自己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如何不知这样辛忙的一生会有多少坎坷?
然而此刻缓缓步入殿内的少女,目光澄明,神色淡然,远比昨日那个懒懒的公主殿下,更加生动。圣上飘忽了一天的心,在这一刻忽而静了下来。
只是他仍然担心夏侯昭病体初愈,好在高承礼知机,看到圣上的神色便走到一旁,移了一方象牙细簟在夏侯邡的对面,请夏侯昭坐下。
夏侯昭朝着圣上轻施一礼,又朝广平王笑了笑,方才转身坐下。
因怕夏侯昭久坐疲困,高承礼想再放一个三足几【注3】到夏侯昭身边,却看到一人已经先他一步取来了一个三足几,轻轻放在了夏侯昭手侧。
这人放下案几之后也不离开,自然而然地立于夏侯昭身后。高承礼认得,正是方才议事之前,圣上特地派人去传唤的墨雪卫校尉严瑜。
莫说殿内诸人,连圣上都不由得多看了严瑜一眼,却见他神色泰然,身姿挺立如崖巅松柏,仿佛旁人的瞩目不过是一阵风罢了,连枝叶都不曾晃动分毫。
李罡犹豫了一下,也默默地走过去,站在了严瑜身边。
夏侯昭入殿的时候,已经默默将殿上诸将都看了一遍。她虽然无法将所有将军的名字一一叫出来,但也看得出来,除了严瑜和李罡两人外,此刻能够站在太极宫后殿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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