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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惊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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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仪远远地站着,他望着眼前抽抽噎噎的柔弱女子,脸色惨白如一张薄薄的纸,纤细的远山蛾眉紧紧地拧作一团,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蓦然收紧袖笼下的修长玉手。
    然而,他凄然一笑,便不再顾候妤枝此时的感受,残忍地说:“枝儿,与我一起合作的人,皆是各有所图,各取所需,白绿也是一样,我予她以希图,她报我以性命。当年,我从青楼老鸨手下将她买回来的时候,她便允诺过我,只要我帮她达成目的,她便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妤枝蓦然打断他,颤声问道:“那么这次呢,王爷?为什么你非要她死不可?就算是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她也没必要为你去死!枝儿知道,王爷不让死的人,就是阎王修罗来了,那人也死不了。而王爷要除掉的人,再怎么反抗逃避,也是躲不了的。这,枝儿都知道,可是王爷……”她哽咽质问,声音凄厉若鬼厉,声声刺耳,“白绿,她有什么错啊,不过是爱上了穆将军,不过是爱上了人,你就非要让她死!为什么,王爷,你告诉枝儿这是为什么?爱人也有错么……”
    夏侯仪嗤笑一声,冷道:“为什么?枝儿,当年本王给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么?”
    妤枝沉默了,她突然觉得累,将头深深埋在被褥间稍作歇息,还是彻心彻肺地觉得累。雪色玉耳上的赤朱色珠粒坠子微微颤抖着,如一滴剔透的妃红色泪珠,在萧瑟寒冷的风中湮成一朵绮艳绝丽的花。
    如何不记得呢?
    当年他执着她的手,曾在她耳旁温柔地说:“枝儿,国破家亡,并非你的错。乱世当前,你当比男儿更强,学会利用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执起你齐国长公主至高无上的权杖,终有一天,你必将率领你的千军万马,踏破陈国山阙,举鼎四方。”
    她懵懂地问:“那枝儿,该怎么做呢?”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三十二)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2 本章字数:2003

    她懵懂地问:“那枝儿,该怎么做呢?”
    他淡淡笑开,眉目间仿若生了一层潋滟的光,冷峻如画的面容上也蓦然绽放出一簇簇莲花来,凝眼睨视着她,他沉声允诺道:“枝儿……本王,会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女子,也会让你达到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只要你愿意跟着本王,本王……便会将你想要的、以及你的齐国还给你!”
    她灼灼地凝视着他,静待下文。爱睍莼璩
    他忽然攥紧她生了寒意的纤纤玉手,话锋一转,“但是枝儿,女子最大的软肋是心软,只要你克服了心软,便什么都不怕了。而女子最忌讳的,便是情,七情六欲,往往是洪水猛兽,触不得,碰不得,否则你只有被伤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所以……枝儿,你务必要记住,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的人,便不能对任何人动情,更不能对本王动情。否则,终有一天,本王必将亲手毙了你!”
    那是多么温柔的语调啊,可在她听来,却是那样残酷绝情。
    恍若他正对着她说着最旖旎动听的情话,却在下一刻,将尖锐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她胸口。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借口有点冠冕堂皇,虚与委蛇。
    她忽然失笑出声,憔悴而苍白的笑意,从风中残月里漏下来,冷冷的,淡淡的,跌至尘埃里,能开出薄怜凄美的花来。
    在一片斑斑驳驳的月光中,她垂下眼睑,有气无力地喃道:“所以,你便要让她刺杀宇文临,你明明知道无人能从尉迟淳于手下逃出,也要让她去刺杀宇文临,是不是?纵使她功大于过,你也非要置她于死地,是不是?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怎么可以……白绿她,有什么错啊!”
    夏侯仪依然站得远远地看着她,目光冷漠。
    像一支散发着渺渺袅袅青烟的线香,身形极淡,隔帘花影般,点点飘曳摇荡的烛光映出他脸上的倦意,浅浅的一层,如晕不出底色的宣纸。
    “王爷,是不是枝儿有一天犯错了,没有用处了,也会落得跟白绿一般的下场?”她忽然抬起苍白的下颔,泪涌如泉。
    “不是。”他俯下伟岸颀长的身躯来,紧紧攥住她瘦削纤细的双肩,一字一句道:“但若是枝儿在某一天,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么……下场便会跟白绿一样!甚至……甚至比白绿的还要惨!”
    那一刻,妤枝只觉内心深处那薄冰一层层断裂开了,她凝神望去,能瞥见里面裸露出来的森森白骨。
    如此令人惊心。
    他收紧掌心,加大力度,攥得她肩上骨骼生疼生疼。他灼灼地望着她惨白无血色的一张小脸,沉声道:“枝儿,你之所以会在掖庭,是因为宇文临不信任你。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掖庭。”
    话毕,他转身离去。
    望着他隐入黑暗里的落寞背影,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墙上旧迹斑驳,布满了他们这两年来点点滴滴的繁盛光阴。
    然而,光阴终究强不过命运。
    总有一日,墙塌,心死。
    她将脸贴在背后冰冷的雪墙上,无声无息啜泣,哭到后面,这悲悲戚戚的抽噎已不能够发泄她心中的痛苦。她便再也忍不住,失声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撕心裂肺地大哭,引得她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裂开,胸口处蓦地冒出一大朵鲜艳欲滴的血花,染红了她素白的寝衣。
    她仰头,只觉一瞬间,周遭黯淡的影子与天上薄凉的月光融化为一片苍黄而凄艳的色泽,渐渐沉入她视线里,荒凉沉寂。
    夏侯仪,在那么一瞬间,我无比后悔遇见过你。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一)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3 本章字数:1467

    接下来的日子,妤枝便安安分分地在掖庭呆着。爱睍莼璩
    所幸宇文临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她到底是救过他性命的女子,纵使再不信任她,他也不能不顾她安危,任凭她死活。所以,妤枝虽然人在萧瑟荒凉的掖庭,享受的却是后宫嫔妃的待遇,慢慢调养起来,胸口的伤也开始痊愈了。
    御医每日准时抵达掖庭夙夜阁,为妤枝把脉诊治。宇文临也时不时派内侍送来一些补药滋品。夏侯仪暗中也派人送来不少补品与日常所需的物什。但后来被妤枝拒绝了,她一直不信任画蓉,画蓉毕竟是宇文临的人,她现在与夏侯仪接触,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落人口实,遭到宇文临怀疑。
    毕竟,多了双眼睛……她不想在这么关键的岔口失误。
    夏侯仪闻言,便再也没有派人来过掖庭。
    见掖庭夙夜阁时常有外面的人出入,那些人老珠黄的前朝弃妃与年老体迈的宫女们,皆来妤枝居住的夙夜阁那里看稀奇。妤枝见她们在阁外晃来晃去,不敢进来,便让画蓉开门,迎她们进来。
    开门后,她们便如潮水般涌入阁楼内,一片花花绿绿。
    后来,那些年老珠黄的弃妃宫女们与妤枝混熟了,知晓她是个净恬温婉、颖慧善良的女子,行为举止便大胆放肆得多了,再来夙夜阁的时候,倒一点也不拘谨了。
    这个时代的女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年迈的女人,更是唠叨不完。
    妤枝闲来无事,便同她们唠些家常,讲些民间轶事。
    有宫女问她:“候姑娘,这些年来,大江南北一直流传着一曲歌谣,广为传唱。乾坤随侯,独无匹敌。天下乱起,公子争兮;有一美人,御歌行之。乘风归去,徘徊留兮;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携手相将,流世传兮。老奴听掖庭外的宫人说,这首歌谣预兆着南北纷乱、朝代更迭之象。乱世之中,必然会出现一个绝顶的男子,一名绝代的女子,他们必然会携手相将,倾歌天下,共同谱一曲南北乱世中的一统之歌。候姑娘,这首歌谣如此广泛传唱,莫不是真的要改朝换代了吧?”
    闻言,她淡淡笑开,便道:“这世上的有心人,总是喜欢制造民众舆。论,来警世明君。其实如今的周国,又怎么会轻易改朝换代呢?周国是北方强国,以铁骑精兵著称于世,统领又天生威猛神勇,热血好战,所以周王朝虽才建国百余年,却已经发展得极其强大鼎盛,短短数年间便足以与南朝历史悠久的齐、陈两国三朝鼎立,争锋天下。如今南齐已灭,整个天下便只剩下北方周国,南方陈国。陈国国力虽强大鼎盛,却穷兵黩武,一直陷在与异族混战的漩涡中,无法完全抽身离开。所以这天下,终究是属于北方的,统一南北的伟大使命,终究是属于周国的。”
    在掖庭中闲闲度日,并不难熬,夙夜阁中有一株老槐树,雪色花蕾如瀑,一串串流泻而下,就像白绫裁出,占据了妤枝那时的所有视线。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3 本章字数:1633

    在掖庭中闲闲度日,并不难熬,夙夜阁中有一株老槐树,雪色花蕾如瀑,一串串流泻而下,就像白绫裁出,占据了妤枝那时的所有视线。爱睍莼璩
    当月落日出、青天绽出鱼肚白时,妤枝便倚着老槐树,遥遥望着远方阊阖开启、青琐重合,忽然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她与其与她们讲些杂文趣事,不如多给她们讲些古人们的良训警言,这样一来,不止会为她们黯淡无光的掖庭生活增添几分光明,更会让她们学会安于现状,在掖庭里也能自娱自乐,好比居住在月宫椒房中一般。
    在画蓉的帮助下,她开始把掖庭中一些破旧的卷轴古籍找出来,分类放好。一些书上生了蠹虫,拾掇好后,她便放在日光底下一一晒净。蠹虫脱落的地方有发黄的印记,她每每抚摩着那些泛了黄的旧书,骨子里总是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江南水岸的杨柳枝,欣欣向荣,蓬勃生长。
    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宫中的女人们更是如此。
    她们不识字,她便读给她们听。
    于是,更多的妃嫔宫女来了。一时间,夙夜阁门庭若市,不似以前门可罗雀的冷清,倒热闹繁华起来。
    有一次,花团锦簇,雪色纷飞,她坐在老槐树底下的蒲团之上,正在认真教她们念屈原的《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一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可任兮。
    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
    她们正兴致勃勃地跟着她念着,一位貌美却年老的贵妇人却突然打断她们,单单对她说:“如此一位倾国丽人,芙蓉之靥,唇红齿白,衬以雪光,绰约出尘。又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候姑娘,我好像见过你,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你。”她想了想,又温柔地笑了,鬓角斜插着的那支朝凤素钗,在日光底下闪烁着潋滟流光,“候姑娘,你并不是属于这冷宫的人,你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贵族气息,我猜,你一定有显赫的身世,甚至有皇族的血统。我看人眼光很准,我不相信区区一位司衣有你这般高贵优雅的气质,只属于天家帝胄的气质。”
    她微怔,抬眸。
    眼前的贵妇人,身上穿着普通的素色布衣,没有过多修饰,却依然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优雅到了极致的贵气来,瑰姿艳逸,风华绝代。即使早已过了盛年,她依然美得很有韵味,像是夏日午后摇曳生姿的扶桑花,袅袅妩媚,艳艳欲滴。此时她正盈盈含笑望着她,眼波温柔,好似荡漾着北国寒江浩淼无垠的秋波。
    真是奇怪了,她也觉得,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尤其是眉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是在地方呢?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三)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5 本章字数:2372

    到底是在地方呢?
    她正走着神,一位老宫女拉拉她的袖摆,低声告诉她,“这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卿夫人,曾是皇后,后因滥施巫蛊之术被废,一直居住在掖庭里。爱睍莼璩”
    卿夫人?
    先帝册立的第一任皇后,便是三夫人之一的卿夫人。传言卿夫人才满天下,德高淑贤,睿智仁贞,常伴天子身侧,随帝操劳政事,堪称擅谋多慧,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先帝便在天泰四年晋封她为皇后。后因四岁的长子无端夭折,而变得有些神志不清。再则,便是她滥施巫蛊之术的谣言传到先帝耳中,先帝大怒,便遣人到她寝宫里去搜查,果然搜出了以桐木制作的小偶人,便将其废黜,打入掖庭之中。因先帝念着他们之间的旧情,考虑到她的丧子之痛,才没有过多追究,诛连他人。
    后来,卿夫人便在萧条荒凉的掖庭里住下来了,一住,便是二十年。
    若眼前的贵妇人是卿夫人,那她便是没有见过她的。
    见妤枝呆在原地,搀扶着卿夫人的年老宫女,便轻轻笑了起来,也同样美得无法言喻,她柔声道:“娘娘与候姑娘一见如故呢。”
    她回过神来,连忙向卿夫人施了一礼,道:“夫人万福金安。”
    卿夫人笑了一笑,温柔地说:“我知道,你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从这掖庭出去。你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
    她微微一愣。
    陪在卿夫人身边的那位年老宫女则道:“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候姑娘,娘娘从未这样认真夸赞过一名女子,得娘娘一赞,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娘娘话中的意思。”
    那位老宫女又提醒她道:“那是卿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据说是陪媵,名为莲婉,这些年来,她一直陪着卿夫人。虽然如今卿夫人已不得势了,可是莲婉走出去,宫中的奴才都会敬她三分,唤她一声莲姑姑。”
    妤枝闻言,颔首笑道:“承蒙夫人与莲姑姑的抬爱,妤枝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若妤枝真有能离开掖庭的那一日,一定会去夫人那里告个别。”
    卿夫人笑了起来,眼神温柔得好似可以拧出水来。
    那一瞬间,这里所有的妃嫔宫女都替她高兴,不知是谁带头念起《橘颂》的后面部分,所有人都跟着念了起来,“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妤枝站在人群之中,突然觉得感动,她迎着日光仰起头,泪水却还是夺眶而出。
    后来的那些日子,妤枝依然与她们在一起,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过得自由快活,身心愉悦。
    半个月后,妤枝已能下床,行走自如。
    一个月后,妤枝的身体已完全恢复。
    可宇文临,却再也没来过。
    这一个月里,周国朝廷上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琅琊王夏侯仪代天子宇文临诏书宣告天下:
    “嬉太后独孤氏把少帝奉迎至王宫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擅逞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罪孽深重。当朝左丞独孤意身处三公之位,却专擅媚上,私窃权柄,污国虐民,祸崇山岳,毒流四海。此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屡次触犯龙鳞,天子革其职务后,仍然不思悔改,甚至变本加厉,竟意图刺杀天子,颠覆朝堂。遂废嬉太后独孤月凌、左丞独孤意为庶人,母舅妻眷皆诛连九族。嬉太后三女:文昌公主宇文芷菱、文德公主宇文芷菡、文贤公主宇文芷蔓并坐诛。独孤意四子三女并坐诛,独孤氏全族两百三十人口,并坐诛。追随独孤氏者诛连九族,凡是胁从独孤氏者并坐诛。
    皇后独孤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无关睢贤明之德,却有吕霍狠绝之风,如此无能皇后,岂可母仪天下,恭承明祀?今在此废除皇后,将其降为贵嫔,并移出中宫昭阳殿,改居掖庭芳华殿。
    冀州刺史韩子飞、兖州大都督张馥、豫州刺史李岱、雍州刺史贺拔臻、抚州刺史夜天缪、睦州大都督刘岳礽、骠骑大将军尉迟淳于、御林军禁卫军首领穆忌护主有功,特此拔擢为八柱国将军,由大将军尉迟仁统领。
    另有琅琊王夏侯仪,贤明德高,素行坤德,辅天子七年以来,无不披肝沥胆,忠心耿耿,特赐免死丹书铁券一枚。
    天嘉八年,天子赟重新掌权,如今异俗遐方,同归王化,四夷宾服,万民来朝。遂大赦天下,关内十八州免租调两年,四十岁至六十岁有家室的男子免赋役一年。”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四)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5 本章字数:1451

    由于妤枝被禁足在夙夜阁里,不能出去,只能让画蓉出去探些消息。爱睍莼璩画蓉给她讲朝堂上的变化之时,表情异常夸张,她手舞足蹈地说:“庶人独孤月凌早已薨逝,一直被停灵于大行皇太后梓宫内,等待被敕封谥号。不料一个月后,便被废为庶人,禁止入葬泰陵,不上谥号,不享后世祭奠。”
    妤枝无半点惊讶,她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便幽幽道:“斩草除根,陛下……陛下可是真够心狠的,为扑灭奸臣之党、乱贼之朋,妇孺垂髫,无一漏网。但转念一下,若是陛下放过他们,就有可能造成逆党反扑。届时,朝堂之上的局势会更加复杂,更加不好把握……那么独孤意呢?他的结局是什么?”
    听她如此总结,画蓉高兴得几乎要尖叫起来,她幸灾乐祸地描绘着当时场景,道:“独孤意……独孤意就更惨了,听说他死后,被暴尸荒野,守尸吏把点燃的捻子插入他的肚脐眼中,点起天灯。豺狼虎豹、秃鹫野鹰见着光亮,均来食他的肉。后来有人寻得些他尸体的零碎,加之衣冠玉器等物,以棺椁葬之。却不料,三次改葬,均因天气与突发情况,而不能顺利安葬。”
    她幽幽叹息一声,道:“三次改葬,皆不能安葬。可见独孤意生前倒行逆施,残暴不仁,狼戾贼忍,连天地也不容。”
    画蓉忍不住哈哈大笑,忙啐活该。
    她的伤口痊愈后,身体虽然没有受什么影响,但是一逢阴雨连绵天气,她胸口处便隐隐作痛。
    这日,天高风细,雨薄云青,夙夜阁虽萧瑟颓败,宫殿外那一株株秀木奇花却生长得极为葳蕤繁盛。她们聊了没多久,淅淅沥沥的朦胧细雨下得大了,簌簌倾泻而下,宛如箭波千里,噼噼啪啪打在生了青苔的石板上,一时间,惊得雁破烟飞,那几株柔弱的花草却依然飘摇于风雨中,屹立不倒。
    殿外下起磅礴大雨时,她便着一袭薄薄的翠水烟绿纱衣,静静倚在雕花木窗前,看暮雨萧瑟,听雨打梧桐。
    画蓉小跑进来,手中持着一枝花红浅白的素馨,欣喜道:“候姑娘,你瞧,花瓶里又出现一枝素馨了。”
    她淡淡抬眸。
    画蓉莹白指尖的那枝素馨,在眼前无端绽放,一层一层翻开,颜色从浅到深,从白到红,娇艳美丽。
    是了,是公玺非来了。
    他习惯每天都送她一枝花,风雨无阻。她在夷安楼的时候,他总是在她醒来之前,将花插进花瓶里。即使她现在身在掖庭,身陷囹圄,他也会摘下清晨最清新的一枝花,或是蔷薇,或是芍药,或是玉簪,来送给她。
    她接过素馨,推开窗。
    皓腕上的木镯沾了几缕雨丝,随风轻轻晃动,在细细雨丝中,像是晃动了整个锦绣河山,玲珑社稷。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五)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5 本章字数:1643

    窗外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噼噼啪啪打下来,打得芍药含泪,蔷薇横卧。爱睍莼璩她举目四望,却没有见着他的清俊身影,不由得怅然叹息。沉默须臾,她抬眸,只见眼前微雨飘洒,笼罩在雨中的森森翠色意境横生;凉风习习,鼓动着她的水绿衣裳,连襟袖都生丝丝清凉之意。
    细雨湿衣,不显其形,闲花落地,不闻其声。
    却偏偏让人无端惊喜。
    画蓉在她身后候着,见她神情呆如泥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紧张道:“候姑娘,这雨下得大了,该吃药了……”
    她幽幽地望着窗外的雨,眸中闪烁着清和冲淡的潋光,淡淡的,静静的,像一面无波澜的镜子,惊不起涟漪。听见画蓉的关心话语,她回眸瞧着她,突然问:“画蓉,这样悠闲舒适的日子,你喜欢么?”
    “啊……”画蓉慢半拍反应过来,她睁圆眼睛,道:“候姑娘,这掖庭的日子可有什么好。要我说,这里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坏境也不好,纵使后宫深似海,我也是极愿意呆在后宫的。”
    “可我,很喜欢……”妤枝淡淡地笑了,是啊,好久没有这样舒适度日了,像她的少女时代,被所有人众星捧月般宠在深闺时候的样子。
    “原来候姑娘喜欢这样的日子。”画蓉犹自喃喃,像是在深思般,又像是在叹息。她凝神望着候妤枝,只觉眼前这女子面容贞静净恬,微微一笑的模样很温柔,周身仿若被漫天的绿意濡染了般。而她本该与她一样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水意潋滟的眸子里却透出看破红尘的点点悲意。
    “画蓉啊……”妤枝突然含着温柔的笑唤她,问道:“那你喜欢后宫中的日子么?”
    “也不喜欢。”画蓉摇头。
    “是啊,怎么喜欢得起来呢?”妤枝眸光一转,幽幽的叹息声落到画蓉心底,惊起一片涟漪。
    “算计、陷害、圈套、陷阱……无时不有,无处不在。以前我在做礼教司衣的时候,便深有体会,那些妃嫔娘娘们,长袖善舞,绵里藏针,争起宠来,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就连那些奴才们,都惯会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看人眉睫眼色,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画蓉,你说——这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地方,又怎么喜欢得起来呢?”她淡若熏风的声音,却在空气中漾出一抹抹潋滟锋芒。
    话毕,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只见暮雨潇潇,连缀成透明的雨帘,噼噼啪啪落下来,溅起绿意无限。
    她伸出莹白如玉的纤指去接,便接住丝丝雨水,晶莹剔透,映着掌心纤细的纹路,有绿意在延伸,一直扑满了她的视线。
    她蓦然想起了十二秘楼之一暗楼上的铁马铜铃,一遇到雨天,便哕哕而鸣。她卧病在床的那半年里,一直一个人独处在阁楼上,寂寞来去。那里没有阳光,没有交流,只有满屋子的卷轴古籍,每本都散发着寂寞的气息。她时常坐在床上,一边静静听着铜铃声在风中破碎,一边阅读古籍,看完一本,就跟着斑斑驳驳的日影挪动,到最后,四肢都变得酸软乏力,麻木僵硬。
    直到有一天,她闻见她满世界的铜铃清鸣声戛然而止,像破空而出的万千箭矢,蓦然被收回去了般。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六)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6 本章字数:1879

    直到有一天,她闻见她满世界的铜铃清鸣声戛然而止,像破空而出的万千箭矢,蓦然被收回去了般。爱睍莼璩
    她回眸,才知道原来是夏侯仪,握住她视线里的那枚铜铃。
    从此,他便握住了她的整个世界。
    妤枝忍不住涩然一笑,夏侯仪于她,是她的整个世界,可是,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宇文临借刺杀之事,将逆谋之罪强行安在嬉太后与独孤意身上,一举除去独孤氏全族,斩草除根,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幼童,一根血脉也没有留下。可见他对他们二人深恶痛绝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思及到此,她却突然明白了,权势争斗中,根本没有什么正义公道可言。所谓朝堂上的纲纪伦常,宗制法训,所谓后宫中的肃清法纪,缉查真相,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天子借刀杀人的方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嬉太后与独孤意二人,一朝荣辱,一朝跌宕,死后也无安宁可得。纵然权倾当世,一生繁华,纵然风云叱咤,争锋天下,也终抵不过灰飞烟灭,生死无常,逃不过一朝覆灭,命运轮回。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独孤皇后也被牵连了。
    世事苍黄,也不过如此。
    而夏侯仪呢?他将她们的刺杀安排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不就是为了赶这一趟好戏么?
    可是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终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知道夏侯仪会把这次刺杀后果处理得很干净,甚至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不良影响。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能让宇文临将此次刺杀事件与嬉太后独孤意联系起来。刺杀天子,颠覆朝堂。的确是天理不容的大罪。所有刺客被抓住时,当场咬舌自尽,这样一来,就算把罪名强加在嬉太后与独孤意身上,他们也百口莫辩,就算能辩清楚,也没有命活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妤枝忍不住嗤笑一声。
    原来,夏侯仪在助她去接近宇文临的同时,也在助宇文临除去独孤氏一族。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可纵然如此,又如何呢?她,到底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庙堂之上如此,后宫之中亦如此。
    她又如何,喜欢得起来呢?
    画蓉不知候妤枝为何突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但见她神情忧郁,表情悲伤,便眨眨水灵灵的大眼,兴致勃勃地望着妤枝,转移话题道:“候姑娘,原来你以前是做礼教司衣的,你教什么呢?”
    “嗯。以前我在尚衣局执事,专门负责教导宫女的女红事宜。”
    “那候姑娘的女红一定是顶顶的好。”
    “好又如何?”妤枝涩然一笑,眸中那一抹潋滟波光在瞬间消亡寂灭,“却从来没有人心疼,再好,又有什么用?”
    “候姑娘……”听着妤枝自嘲又悲伤的话语,一时之间,画蓉也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只得无奈地望着她。
    凝望着窗外的花和霜白,繁红嫩绿,妤枝突然蹙紧眉头,心内隐隐有沉闷之气膨胀,她脚下也似踩在软绵绵的云上,一下有力,一下发软,头昏昏沉沉的,旧伤周围更是发酸疼痛。胸口蓦然传来一股蚀骨焚心般的疼痛,几乎让她周身痉。挛,她忙攥紧画蓉的袖摆,颤声唤道:“画蓉……画蓉,快扶我进去……”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七)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56 本章字数:1604

    “候姑娘……”画蓉抬眸,便见妤枝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自她光洁的额头坠下,她忙不迭扶着妤枝,紧张道:“候姑娘,放松点……”刚刚将候妤枝扶至床上躺着,喂了药,阁外便有猛烈的敲门声响起。爱睍莼璩
    候妤枝煞白着一张脸,看了画蓉一眼,道:“你先去开门吧,我无大碍的……”
    画蓉嗯了一声,便提着裙摆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妤枝便闻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穿过蜿蜒曲廊,叠水踏歌般,直直越过几扇朱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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