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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惊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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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枝攥紧手心的缰绳,玲珑俊秀的骨节上微微泛白,她凝眉笑道:“傅哥哥,翦蓉一直过得很好,你呢?”
既然她现在是候太傅女儿的身份,她便要将这条路走到底。翦蓉本是候太傅女儿的闺名,后因她入宫为奴重新改成了候妤枝的名字。候家当年一百多口人被流放,是傅秉晟用他右丞官衔之位,才换的候太傅唯一血脉——便是候翦蓉的周全。
而眼前这个男子,正是傅丞相之子,亦是有北朝第一隐士之称的天下四公子之一,傅御华。
傅御华温润一笑,便向妤枝伸出手来,道:“我还好。来,翦蓉妹妹,我带你去我的‘绿筱儒舍’瞧瞧?”
妤枝翻身下马,取下翠色的蓑衣,一步步向他走去,盈盈笑道:“傅哥哥盛情,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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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枝一边推着傅御华的木制轮椅,一边同他讲话。候翦蓉七岁时便失踪了,而那时傅御华不过才十二岁,所以他对她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九年前。妤枝为了不让他生疑,只得同他讲些这些年来她的亲身经历,包括她如何进的宫,如何与宇文临相识,如何被迫离开周王宫,又如何来找的他。
青石小道蜿蜒向前,竹栏微湿,暮风微凉,吹得眼前杏花翻飞摇曳,碎影纷乱,落得石阶暗香幽幽,绿衣青衫之上也洒满明暗不定的粼粼霞光。行至青石板尽头,一枝红杏伸到眼前,傅御华抬手,折了一枝绽放得如火泼溅似的的杏花,道:“来,翦蓉妹妹——”妤枝会意,立时俯下身去,他将杏花插到她的鬓角,见她翠鬟绿鬓,风韵自饶,粉白黛绿之颜令人概叹,不禁笑道:“这样好看多了。可是翦蓉妹妹,宇文临那样待你,并没有一点委屈,你为何还要逃离?”
妤枝惨然一笑,道:“帝王天子的真心,王侯将相的真心,又如何长久得了呢?”傅御华担忧地看了妤枝一眼,“翦蓉妹妹……”
她道:“宇文临……他在权欲的熏染下长大,同样也是在权欲的压力下被迫成长,所以,他的心机有多深,折堕就有多深;他的气魄有多大,痛苦就有多大。同样……他对我的真心有多深,日后对我的厌倦便有多深;他对我的爱意有多浓,日后对我的憎恨便有多浓。如今他只对我一人好,终有一日,他会转身对另一个、另一群、甚至更多的女人好……我不想以一个妻妾成群的男子为夫,我也做不到对他的宠爱视而不见。还有……傅哥哥,这七年时间里,他处心积虑,韬光养晦,排除异己,杀敌伐外……他在血光最盛处横刀立马,用令人惊心动魄的力量,斩出周王朝浩大的盛世气象。他是陷落别人的深渊,自己亦跌扑在戾气氤氲的深渊里,僵死了一盘浩大的棋局。我不愿……不愿陷入他的棋局里,亦不愿斡旋其中,为他人利用,做一枚棋子,终生无法自拔……”
傅御华抬眸,只见眼前霞光漫天,洒落在碧水里,一片湖光粼粼,不禁叹息道:“原来翦蓉妹妹,是这样想的……”
妤枝眼波一动,有泪花闪烁,波澜不惊的眸心,却有一缕幽深的意味渐渐洇开,她道:“其实这些年,纤侬婉转、炽烈绝艳也好,清和冲淡、温润低沉也罢,都过去了。傅哥哥,翦蓉不想一直陷在过去的泥潭里无法自拔,便来寻你了。听说你令愿摒弃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隐身于山林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愿涉足官场,陷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漩涡中。翦蓉好生羡慕,便不顾一切从宇文临身边逃开,只为来这里学学傅哥哥的淡泊心态,等到翦蓉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不快,便会离开。”
傅御华疑惑道:“翦蓉妹妹,宇文临既然下定决心要将你锁在凤藻宫里,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妤枝怔住。
清流中水车轻轻旋转,溪流淙淙,水声慢慢。有风从横柯枝蔓中穿扑过来,淡淡的,如奏晚歌,吹开了四角薄雾,吹乱了杏花飞絮,吹过了傅御华的青衫素袍,竟径直扑到妤枝的怀里,一时寒,一阵暖。
是啊,她是如何从宇文临身边逃出来的呢?
妤枝站在青石小道的尽头,望着眼前的青翠竹舍,“绿筱儒舍”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她却久久回不过神来。沉默半晌,她道:“我……放了一场火,待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之时,我便转身跳入乾元殿外的碧湖中。周后宫的所有碧湖水池都是相通的,工匠们为了预防有宫女妃嫔溺水而亡,还将宫中的碧湖水池建造得矮浅。而且,每月都会有两次换水。我离开的那一晚,正是换水的时候。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我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游,游到宫外之时,水渐渐变得深了,我也没多少力气了……我以为,我会死去的,可是没有,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宫外了。”
闻言,傅御华幽幽叹息道:“其实,隐居山林也未必是好的,闲云野鹤也未必不想一展襟怀抱负。在这里,漫漫长年,日复一日,只会让无休止的时间长河将壮志雄心,一一消磨殆尽,将意气风发,熬成两鬓灰白……可是翦蓉妹妹,你若是想留在紫灵山,便留在这里吧。离开那些纷争,能置身事外……也是好的。”
妤枝微微一怔,她瞟了傅御华一眼,原来,他心中也有遗憾。她虽讶异,却道:“那便多谢傅哥哥了。”
她的话刚刚落下,突然从竹舍里闪出一名少女,肌肤胜雪,白璧无瑕。年未及笄,容貌已是秀美,如晚霞映雪,香腮若腻,般般入画。她斜斜挽着乌黑如藻的发髻,鬓角插了一支粉白黛绿的珠花,身上着了一袭白碾光绢花百褶裙,外面罩了同色的半透明纱衣,腰上系了一个蝴蝶结,裙裾下若隐若现的一双绣鞋,是金缕银线绕就的粉色杏花,清雅难言。她见着他们,笑得唇红齿白,道:“原来先生是去接这位姑娘了,叫无端好等,不过,无端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晚餐了,快进来吧。”
傅御华向妤枝介绍道:“翦蓉妹妹,那是一直侍候我的丫头,名唤无端。”又转身向无端介绍妤枝,道:“无端,这位是翦蓉姐姐,是我的义妹。”
妤枝笑道:“无端你好。”
无端瞅瞅妤枝,见她美貌刻骨,有几分醋意在眸底翻滚,便没说话,径直走进竹舍,道:“知道啦。”
傅御华哭笑不得,“这丫头,一直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
妤枝却道:“她是在吃醋呢!傅哥哥,你快去安慰下她吧,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没到处逛逛呢!而且,我好久都没有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了……”话毕,妤枝转身便走入竹舍后面的森森翠竹林中。
傅御华见她身影转瞬消失不见,便朗声道:“那你早些回来,别走远了,前面还有几处迷障。”
第六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八)【全文完】
更新时间:2013…11…14 1:34:24 本章字数:8410
傅御华哭笑不得,“这丫头,一直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爱睍莼璩”
妤枝却道:“她是在吃醋呢!傅哥哥,你快去安慰下她吧,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没到处逛逛呢!而且,我好久都没有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了……”话毕,妤枝转身便走入竹舍后面的森森翠竹林中。
傅御华见她身影转瞬消失不见,便朗声道:“那你早些回来,别走远了,前面还有几处迷障。”
傅御华的竹舍矗立在紫灵山半山腰,三面环山,进出只有一条道。要进入其中,必须要穿过白练瀑布,再走出杏花迷障,还要走上正确的路线,才能抵达竹舍。否则随时可能陷入迷障中,不得出去,要不然就是走到错误的路线,兜兜转转,又转下山去了。妤枝在紫灵山待了几日,研究了许久,才将傅御华住址四遭的景致全部画了下来。她怔怔望着画满标识的雪色丝缎,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无端端着一碗杏花露进来,看见妤枝手中的雪缎,不由得皱了眉头,她道:“蓉姐姐,你画这个作甚?辂”
妤枝道:“为了以防我再次来这里的时候,找不着进来的路。”
无端哦了一声,便揭开碗盖,道:“这碗杏花露是无端采撷清晨的露珠,加之最鲜美的杏花花瓣蒸集而成,有润和津丹、益神养颜的功效。”她将杏花露端到妤枝面前,“蓉姐姐,你且尝尝无端的手艺如何?”
妤枝接过杏花露,凝眉笑道:“无端的手艺,就是不尝,也是知道的。姐姐在宫里头的时候,有幸吃过几次御膳房第一御厨做的膳食,烹凤髓,炙骆峰,鲍鱼燕窝,熊掌鱼翅,虽色色珍馐、般般美馔,丰隆至极,却还是不及山野幽涧中的自然之味的。”妤枝凑近白玉瓷碗,深深一嗅,道:“你这碗杏花露,不止有杏花与晨露的味道,还有青山绿水的味道,以及……初冬暖阳乍破云扉的味道。”见无端眉开眼笑,妤枝轻轻呷了一口,回味须臾,便道:“入口既清且浮,清香饶舌,入肠下腹时,便觉沁人心脾,浸透心扉,像那澄清芳洌的醴泉,饮来让人神清气爽。妃”
无端笑道:“蓉姐姐,你是第一个这样赞扬无端的人,先生平时惜字如金,话都不肯与无端多说。”
妤枝从包裹里选了几册卷轴,递给无端,道:“听说傅哥哥有教你识字,这些卷轴,是一位故人赠给姐姐的,皆珍贵至极。姐姐如今已熟记于心,便将它们赠予你,你可要好好对待它们。”
无端连忙颔首道:“放心吧蓉姐姐,无端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像学习烹饪那样学习这些古书典籍的。”
无端是个极其单纯的女孩子,心性淳朴,这几日相处下来,无端发现她对傅御华并没有情意,便对她亲近起来。这一亲近,便一发不可收拾,她时常做些糕点、羹粥、果脯、油卷来给她品尝。无端投她以桃,她便投之以李,赠给无端几册有用的卷轴书籍。妤枝望着无端欢喜的模样,心底变得无限柔软,周身也渐渐充斥着力量,像是被沸水泡开的蜷曲茶叶,逐渐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竹舍外传来一道淡如清风浮云的男子声音。那声音穿风度林,如深涧清泉般淌入妤枝耳中,潺潺流走,纵横在心尖,竟似珠落玉盘般清脆鸣响。他在寒风中道:“陈国易绮里求见傅先生。”
易绮里?
他来这里作甚?也是来请傅御华出山的么?
瞬间,所有思绪一一飞速闪过妤枝脑中,容不得她多加思索,那男子又道:“陈国易绮里求见傅先生。”
无端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妤枝无奈,也跟着无端,追了出去。
那个自称是易绮里的男子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妤枝,抱拳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中,表情也石化起来。
无端却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变化,只睁大眸子盯着他,惊奇道:“你居然破了先生的杏花迷障,你……”
他道:“在下易绮里,从陈国而来。北朝傅先生高华绝代,气度不凡,绮里仰慕已久,只是缘悭一面,至今未能识荆,近日来,思君之心又愈发浓渥深沉,无法自拔,便亲自来了这紫灵山,只为一瞻先生真颜。”他突然转向妤枝,振开绣满如意云纹的锦袖,拱手道:“候姑娘,上次匆匆一别,绮里甚感失礼,还没来得及与候姑娘小酌一饮,便失去佳人音讯,没想到上天又让我们相见了。”
妤枝淡淡抬眸,只见眼前这个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束在累丝嵌宝翡翠玉冠里,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铺满金绣蟒纹的玄色锦衣,围着攒珠银带,仪容雍俊,姿态秀雅。便浅笑道:“易公子有礼了,可别来无恙。”
易绮里笑道:“还好。”
无端呆呆地望着他们,惊讶道:“你们认识?”
妤枝摇摇头,道:“我与易公子,只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谈不上熟知。”
无端哦了一声,便对易绮里道:“傅先生去竹林了,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要不,我们到旁边亭子上去坐坐吧。”
易绮里拱手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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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的旁边,有一座古雅别致的小亭。四角飞檐,振翼欲起,飞角上垂挂着一个个小巧精致的铁马铜铃,风一拂过,便哕哕地响,叮铃,叮铃,叮铃铃,清脆而动听。亭子前方匾额上则龙飞凤舞地写着“韵质清华”四个大字,笔墨横姿,既大气磅礴、千里阵云,又简淡秀润、隽永灵动。
易绮里不过才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傅御华便回来了。他扶着木制轮椅慢慢行来,朗声道:“我还在后山的时候,便知晓有人破了我的迷障,心道是如何一位颖慧之人,原来是陈国易公子。”
易绮里站起身来,道:“傅先生高华,绮里神往已久,可到了如今,才知百闻不如一见。”他走下亭子,振开衣袖,对着傅御华郑重一拜,行了一个古时君子之礼,才缓缓道:“山高路远,艰难跋涉,绮里从陈国来到这紫灵山,只为一事要请求,但请傅先生能听绮里一一道来,再做决定不可?”烟霭袅绕,水车声慢,傅御华淡淡地笑着,眉目间笼罩一层薄薄的温润之气,他道:“易公子多礼了。在下在周国,也听闻了不少有关易公子的风流韵事、精明轶闻。世人皆道:陈国第一公子易绮里,天纵奇才,卓然轻举,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其人遗世独立,天下无双,又桀骜不驯,浪荡不羁,兼有雷霆之勇,用人之能,识人之慧。据说,三年前陈国上下富商动/乱,是年仅十六岁的易公子出面,才平定了动荡,力挽了陈国经济狂澜;据说,如今才十九岁的易公子,便已经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甚至将自己的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连周国也遍布易公子的金玉招牌;也据说,易公子家中姬妾成群,在陈国,除了陈国王上的三千姬妾,便属易公子姬妾最多了。”
易绮里闻言,淡淡一笑,道:“傅先生说笑了,绮里如此不才,自小被家人惯在金玉珠宝里,养在蜜罐里久了,处在铜臭中长了,才养成了如今只爱慕功名利禄、钱财权势的坏性子,委实俗不可耐。绮里平生也无附庸风雅的爱好,只惯会施些小智小慧,到底不比先生的淡泊心境,大智慧。”
妤枝瞥了他一眼,见他站在薄薄的绯红日光底下,凤目艳美灼灼,流淌着南国的春江暖水,荡漾着欣欣向荣的英气,就像被点燃的一苗火焰,滚滚流窜,顷刻爆起滔天的火花,有燎原之势,春风不灭。
她突然想起了她在酒家休憩时看到的场景,八宝香辇的到来,排场井秩,浩浩大大。
果真,主人就是他。
想来也是,除了陈国第一公子易绮里,还有哪个陈国富商,能有如此浩大的排场,如此浩繁的规矩?
就在易绮里沉默之时,傅御华突然开口了,他幽幽道:“在下并不轻易见人,更不会轻易与人交谈。易公子,你说请教在下,在下才疏学浅,委实不可当。但在下恰好有一二疑问,要与易公子交流。易公子,借一步说话。”
易绮里笑了,眼角眉梢皆是喜意,他道:“三生有幸。”话毕,他挥挥衣袖,便与傅御华一同进了竹舍。
见易绮里随着傅御华进了竹舍,无端叹息一声,道:“又有人来请先生出山了?”
妤枝心下讶异,道:“以前,还有谁来过这里?”
无端仔细想了想,道:“周天子宇文临的幕僚尉迟将军与琅琊王夏侯仪均来这里找过先生,可都被先生拒绝了。先生那时只说了‘惠连非吾屈,首阳非吾仁,相与观所向,逍遥撰良辰。’这一句话后,便闭门不出,任由尉迟将军在竹舍外等了三天三夜,也不愿意待见。而琅琊王夏侯仪虽有幸与先生小饮一宿,却还是没能请动先生,翌日便回长安了。”她盈盈一笑,望着妤枝,又道:“这回翦蓉姐姐来紫灵山,无端以为又是来请先生出山的,却原来不是。”
妤枝心不在焉,只道:“其实,隐居山林又有何好处呢?不问世事,远离政治,避实就虚,就算隐逸高蹈,气度清华,也难免落寞孤寂,茕茕于立。毕竟,谁都有襟怀抱负,像傅哥哥那样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男儿,更是需要别人的赏识与认可。翦蓉倒是希望,在风华正茂之时,傅哥哥能够正视这个世界,直面朝堂江湖,出山指点天下。”她突然了想起宇文临的话,便道:“傅哥哥,便如一只野鹤,骨子里虽蕴满闲情雅致,却还是期待伯乐的出现,让他能够鸣于九皋,闻于野,闻于天。”
闻言,无端直摆手道:“不不不!无端不希望先生出山,先生出山了,就不是无端一个人的呢,而是大家的……”
妤枝笑了笑,斜睨着无端,突然转移话题,道:“无端,你想不想去听听傅哥哥与易绮里在说些什么?”
无端睁大眼睛,道:“虽然有些失礼,不过无端很好奇。”
妤枝狡黠一笑,便拉着无端的手站立于檐角下,屏气凝神,仔细听他们谈话。
只听易绮里低声问道:“凡人所受之苦,不过生老病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盛苦。而老子曾曰:吾有大患,在吾有身,吾若无身,吾有何患?请问傅先生,若绮里有一日贫病交加、饥寒交迫,被世间五苦缠身,要如何做,才能摒弃世俗眼见,以平常心度世?”
傅御华沉吟一晌,道:“百病由心起,魔根贪嗔痴。人生在世,必是有身之体,有身便有业,有业便有病。贫病疾苦其实除了坏处,也有三种益处:一是因病知苦,二是因病悟得此身无常,三是因病而启智慧。只有自己亲身体会了生命运作之机理,气血通塞之枢纽,人天互动之关键,才能真正大彻大悟,凡间肉体,瞬间覆灭,唯有精神意念永存。其实在这繁冗人世间,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权势美梦,皆是虚妄,随风便逝。你要学会在任何状态下,都能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万境自如,便能放下心中一切,摒弃世俗眼见,做到举重若轻,以平常心度世。而且,你更要从疾病困苦中学会治世经国之道,内用黄老,外尊儒术,兼之佛家经典,才能以积极乐观之心做事,以坦荡自然之心面对结果。水至清则无鱼,接人待物、治国平天下才不会糊涂。”
易绮里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便问道:“绮里不才,却想申管鲍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而纵观当今天下,礼崩乐坏,四分五裂,各方霸主争相逐鹿,天下大乱,试问傅先生,绮里要如何做,才能成为不世之能臣,竭精殚力,为国尽忠!”
傅御华道:“天下之势,分合交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以无论如今南北纷争有多乱,无论当今天下局势有多复杂,终逃不过大统的那一日,九州相合的那一天。乱世出英雄,英雄既然生而逢世,襟怀抱负,心愿志向,都可在集合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达成。现今天下四分五裂,烽火硝烟,政治混乱,易公子若想做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便要学会一个字。”他一展衣袂,拈笔在竹简上挥出一个偌大的“静”字,字迹俊秀挺拔,笔墨横姿,力透纸背。他灼灼地望着那个字,清冷玉润的瞳孔里在刹那飞出莹莹明亮的惊鸿来,他道:“静。静心,静欲,静情。”
深山涧水,漂碧叠翠,流水琮琤,从险谷激越中荡出几点清莹幽碧墨色之气,袅袅而起,渲出朵朵微澜,一时间水汽空濛,云蒸霞蔚,将这片丛莽密林笼上一层朦胧阴霾。夤夜之时,虚灵山更是无人踏足,阴森之气在整座偌大的绿林丛莽中徙倚不返。
妤枝站在悬崖之上,遥遥望着今夜之月,衣带翻飞,如那在卷轴古画中凝神笃思的娟静女子。
月光之下,从瀑布中湝湝西流着如血般殷红的溪水,那汩汩琮琤的溪水在天上那一轮银盘的映射下静影沉璧,浮光跃金,溪水面跃动着淼淼的清色碎金,映出银月万点,光华跌转不定。
她仿若看到夏侯仪负手立于繁华奢靡的盛世幻景里,颀长清瘦的背影烙在乌金地砖上,孤绝出尘,绝世倾城,卓然金玉之姿、绰约润雅之态也在她凝眼的瞬间灼灼绽放,像一朵桀骜料峭的悬崖之花。
夏侯仪……我好想你。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打斗声。妤枝心中一震,便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原来是一名红衣女子,与一位黑衣男子在打斗。
那女子,生得妖治美艳,仿若一只护腰。双眸狭长,眸中水光四滟,有别样的魅惑气息,足以勾魂夺魄,摄人心力,而她凝眼之上的双眉染绿,细长如鬓,更衬得她人如出水鲛鱼,只裸露半个身子在幽荡的海面,勾人上当,吸精噬阳。最让人觉得她妖艳的是她的唇色,她的双靥面颊是苍白无色的,然而她的唇色却是殷红泣血的,涂抹了玫瑰胭脂的唇仿若是刚刚食了人血而沾染上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俗气的修辞完全不能形容这个妖媚女子的旷世容颜。
她对那男子嫣然一笑,如鬼木卉精,逃之夭夭,仍能扭转乾坤。
那女子蓦然甩出一束泣血殷红的红绫。那红绫呼呼掠往半空中,在空中直直卷成一朵美艳至极的泣血花朵,凛冽着砭骨般的汹涌煞气,顷刻便向那男子侵袭而来,速度之快,笔端亦不能流露其万一。而红绫上所带的功力精绝,杀气迭出,一阵一阵,仿若脱锢之鲛冲破禁锢,肆虐在天。
妤枝紧紧捂住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睁开双眼,却只见到眼前散开的万千穿花蛱蝶在翩翩起舞。
那些穿花蛱蝶都是大红的颜色,如烈火般焚焚燃烧,每一只都带着异常馨甜的幽香,幽香随着那阵阵晚风一股一股向那男子扑来。
那男子一剑挽出剑花,破开那些穿花蛱蝶,冷笑道:“你阻止不了我。”
妤枝震住。
那声音,她死都会记得。
夏侯仪……
那女子柔柔笑道:“没关系,我杀了她就行了,不需要阻止你。”
夏侯仪道:“你敢!”
那女子道:“我为何不敢?夏侯仪,我这样爱你,为何你心中偏偏只有她?”说着说着,她细削双肩轻轻颤抖,悲楚地啜泣起来,伤心不已,“皇兄明明将我许配给你,为何你当众拒婚?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可你——可你屡次伤我的心,为了一个丫鬟,你居然拒绝我,让我颜面尽失!”
夏侯仪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半晌,她哭得累了,便抬眸瞧他,眸中含情,如一朵在晚风中摇曳不止的娇艳蔷薇,经脉带刺。她柔声道:“仪哥哥,你随湉儿回去好不好?我不为难候妤枝了,你也不为难我好不好?”
妤枝恍如晴天霹雳。
宇文芷湉?
这妖冶妩媚的女子居然是宇文芷湉?
她忍不住失声发笑。
夏侯仪不含一丝感情地说,“这些年来,一直是公主在为难夏侯,不是么?”
闻言,宇文芷湉并没有发怒,而是痴痴一笑,乌沉沉的一双清水眸子里闪烁着熠熠不息的光,像是有万千月光刹那倾泻下来,她淡淡地瞟了夏侯仪一眼,说,“原来是我为难你么?呵呵……”
话毕,她蓦然挥出自己手中的长剑。
那柄在一河璀璨星光中的银芒长剑则对着夏侯仪当头劈下,摄魂夺魄之剑气率先飙卷着漓漓杀气凛冽而至,气势大得足以令虎啸猱啼,山岳摧崩,天河倒倾。
凛冽而至的剑气刹将夏侯仪的镏金边黑袍吹得猎猎翻飞,那绣有如意云纹的黑袍在黑暗中疾速翻卷飘飞成一朵黑暗之花。花上黑云滚滚一袭而过,将瞬间劈下的剑剑银芒笼罩其中,只眨眼间便漫天皆是一片汹涌激战的黑银两芒。
黑银两芒酣战淋漓,愈战愈勇,刹那便暴涨数丈,气冲云霄,芒贯长天。
剑气倏然凌空四溅,溅成一朵偌大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花。那银芒长剑被瞬间被夏侯仪捏成点点齑粉,飘散在空中成了片片劫灰消去。
幽光在那一瞬间大盛。
轰地一声巨响倏然惊起,电光火石间,生死立决!
然而,夏侯仪的剑却戛然而止。
宇文芷湉抓着妤枝挡在她身前,她嘴角溢出点点殷红,那点点殷红是淌出惨白唇角的浓艳血丝,像在她苍白一色的唇角盛开了一簇殷红欲滴的花,血腥味却猝然浓渥起来。她诡异一笑,“你杀我啊……杀我啊……夏侯仪,你杀我啊!你不敢了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原来还有你害怕的事……”
妤枝睁开双眸,生水眸底起了点点涟漪,一湖平静就此被打碎,她恍如莲花般的容颜亦开始一点一点破碎,仿若莹彻冰肌上有裂纹横生,端丽之色上起了一层薄薄的觳纹,黯淡的样子好似在层层褶皱上罩了一层阴霾,那只巨大的兽眨眼间即能将她吞噬。一瞬间,粉白黛绿齐齐被那只兽吞没,红华曼理刹那被那只兽撕碎。
她感到无比痛苦。
夏侯仪温柔地看着她。
如塞上苍鹰般犀利幽邃的眼眸过处,凌厉如匕首,缠绵若蚕丝,只教人刹那间心神不宁,恍恍惚惚。他苍青色的衣袂宛然若盛开在漫天璀璨星光中的一抹孤影,一世孑遗,一生岿然,茕茕独立于天地之间而犹不倒。
仰不愧俯不怍,世间在他忧伤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她早已惊得泪流满面。
他们凝视着对方,彼此无言。
他忧伤地眄视着伤痕累累的她,从内心深处喟然一叹,叹息声轻轻地将笼罩于他周身上的那淡淡清辉凝成的护屏打碎。只听一阵轻微的玉碎瓷裂声响,逸散出流水般银芒的护屏碎成点点尘齑,随风渐渐远去。
她凝眼望着他,眸中一片凄迷。
如果可以,她令愿沉沦于他编织的绮丽绚烂的梦魇里,他在那里永远都离她不远不近,姿貌逸绝,举止不凡,眉目间郎若自清,温润淡雅。她进一步可以与他指尖相碰,在暗夜中触摸彼此孤独寂寞了千万年的灵魂,他甘之若饴,她曲意逢迎,从此两人双双和鸣,携手到地老天荒。
宇文芷湉疯了一般,她攥紧妤枝的皓腕,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夏侯仪,你……我要杀了她!”
夏侯仪看都没看她,“你敢?”
宇文芷湉蓦然放声大笑。
妤枝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宇文芷湉狠狠地捅了一剑,那剑硬生生从她的后背***前胸,从肩胛骨处破骨而入,再从胸口肋骨处破骨而出。露出来的剑尖上沾染了她殷红带腥的血迹,那抹殷红鲜艳得吓人,她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慑人。她颤抖着唇,有丝丝殷红溢出嘴角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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