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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台空歌-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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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逼视下,叶初雪的目光有了一丝动摇,但她很快坚定自己的意志,强调道:
“我说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你还没有输,你的底子还在。。
“你错了!”他冷笑了一下,昂然抬起头指着龙城的方向,“你所说的不是我唯~的选择,我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趁平宸立足未稳,将龙城夺回来!”
说完他转身朝自己的坐骑走去,到了马前又向她转身伸出手来:“过来!”
叶初雪咬着嘴唇不肯挪动半分。这种情形下要她召之即来,她做不到。即使不由自主地为他谋划,即使对他失去龙城的惊怒感同身受,她却没有打算为这一切承受他的怒气。他们本就是敌人,不会因为彼此互相吸引而改变这样的身份。她不知道他在盛怒之下还要如何折辱她,却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身心俱疲,经不起再一次的羞辱。
然而她也清楚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他不会将她留在这里,也不会将她交给别人。两个此刻彼此仇视的人要共乘一马,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
果然平宗的耐心经不起任何耗等,见她不动,便催马过来一把将她拽上了马背。
“你的伤!”见他用受伤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腰,她轻声惊呼,随即意识到这关心太过不合时宜。
然而那只手臂却用力将她搂紧了些“叶初雪,为什么我们能够共渡危难,却不能安然相守?”
她低下头,将喉间的酸痛咽下去,冷静地陈述事实:“因为我们是敌人。”
他纵声长笑:“对,是敌人!”
他不再说什么,纵马当先向前奔去。
莽莽雪原上,叶初雪分辨不出方向,只能将一切交给他。风狠狠地割痛她脸上的皮肤,却给了她异常清醒思考的机会。在发生的这一切事情中,有一个问题被忽略了。当平宗茌金耳湖大获全胜后前来迎接玉门军,一切都开始急速翻转,仿佛激流漩涡,将他们所有人都席卷了进去,以至于一直到现在,叶初雪才想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她的手攀上平宗的胳膊,努力回头在大风中开口,顾不上灌进嘴里的满腔凉风,她问:“如果高车人是佯败怎么办?”
平宗先是一愣,猛地勒住马,风声蹄声立时消弭无踪,让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她的话声,“你说什么?”
“如果你的贺布军遭到伏击而你不知道,现在你去金都草原就是自投罗网。”
平宗拧起眉来,细细思索,一时不吭声。
“现在贺兰部夺取了龙城,高车人不可能只出马匹相助,这样他们得利太少。如果他们听说了龙城陷落的消息,会不会袭击金耳湖的贺布部?”
平宗点了点头:“会!”
叶初雪心往下沉:“但他们如何得知消息呢?”
“贺兰部进入龙城会向他们报信。”平宗抬起头来向四周警惕地张望,“高车人习惯五十人一队沿途传递消息,这是通向金都草原的必经之地……”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啪的一声弦响,破空之声嗖地传来,平宗将叶初雪的头往下一按,自己伏在她的身后:“小心!”
一名贺布铁卫中箭跌落马下。其余贺布铁卫立即分散开来,将平宗这匹马护在圆心中央:“有埋伏,保护将军!”
弓弦响如琵琶,瞬间箭如雨至,平宗与贺存铁卫们各自挥刀挡落飞矢,有人张弓回击,无奈箭实在太密,弓还没有张开,身上便中了三四箭跌落马下。平宗看准方向接着叶初雪从马上跳下来,以马身做屏障,将她按着趴在地上:“别起来,小心!”他左手执刀冲了出去。
叶初雪趴在地上,耳边听见的全都是刀剑互砍金戈相交的声音,高车人喊着她听不懂的话越逼越紧。平宗呼喝剩下几个铁卫三人一组,与对方搏斗。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突然有人摔倒在她面前,是个贺布铁卫。叶初雪手脚并用爬过去查看,不料横刺里一把直刀伸过来直插入铁卫的胸口。叶初雪大惊,抬头看见一个满面胡须的高车人正举刀要向她砍来,却似乎发现她是个女人,大感诧异,腾出一只手拽着她的前襟将她拎了起来。
叶初雪拼命挣扎,抱着那人的手狠狠咬下去,对方吃痛推开她,叉横刀扫了过来。眼看再也躲不开,叶初雪闭上眼咬牙朝地上滚倒。预期的刀却没有临头,她睁开眼,只见一柄弯刀透胸捅死了高车人。她赶紧向旁边爬开,弯刀抽了回去,高车人倒在她的身边,鲜血又溅了她一头一脸。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被喷了一脸的血,叶初雪自觉已经麻木,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遮住视线的血迹抹掉,支撑起身体这才看清救了她的又是平宗。
她松了口气,从心里到身体都松了松。果然如他所说,他们总是要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才能放下彼此的骄傲戒备,共经患难。她无声叹息,勉力要站起来。
“趴好,别到处乱跑!”他皱眉呵斥,伸手去按她的脑袋,突然发现她望着自己的身后面色大变,心知有异,连忙回身,不料迎面一柄直刀刺了过来。平宗的位置正挡在叶初雪的身前,知道如果自己闪躲开她就会被刺伤,电光石火间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直刀已经猛地刺人他的腹部。
叶初雪尖叫了一声,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的血顺着刀身流了出来,小溪一样跌落,将身下雪地砸出一个小坑,汪了一摊。血是温热的,瞬间融化了冰雪,丝丝缕缕向周围渗透。叶初雪死死瞪着那一小摊血水,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要盯着它看,为什么雪地上平白会出现这样的一摊东西。直到她恍惚地抬起头,看见雪亮的刀身,并且顺着刀身看见了平宗的身体。
平宗低头皱眉看了看插入自己腹部的刀,好像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刺中,他看了眼手上的血,抬起头望向高车人,冷冷地咧嘴笑了一下,满是血污的脸扭曲出一种诡异的杀气,左手突然奋力挥刀,弯刀抹过对方的咽喉,一飙血飞了出来,箭一样冲向天空,又唰的一声重重砸在雪地上,将雪地砸出一串深红色的坑。那人双目圆瞪,张歼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惊恐地去摸自己的咽喉,被那里的巨大伤口惊住,像是要低头去看,整个人却失力向后颓然倾倒,手中的刀随着身体的倒下后撤,从平宗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平宗只觉得一阵凉气袭人腹部,身体里全部的力量都从那伤口流失掉。他低头去看,只看见一片殷红,染得自己双手温热了起来。平宗茫然地抬起头向天空眺望,天空是从未见过的褐色,朵朵血红的云飘浮其上,仿佛天界之火悬在头顶,随时准备霹雳而下,毁灭众生。他有一瞬间几乎要笑了起来,就到这里了吗?难道就到这里结束了吗?不甘心啊,他还要去找回他的贺布军,夺回他的龙城,还要守护叶初雪,他的叶初雪。
他转过身,看见叶初雪朝自己这边扑了过来。一切都变得清晰而缓慢,他能看得清她的发丝从脑后展开,飞扬在半空,被阳光照耀得一片灿白。平宗突然心中充满遗憾,他从没见过她银发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叶初雪;他从没有得到她坦诚相待,以自己的真面目相对过。就再也看不见了吗?他有些伤感,力气流失殆尽,只能低头捂住自己的伤口,双膝渐渐无法支撑身体,他却还在等着她。在她终于触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跪倒在地。
叶初雪一把接住他,顺着他身体的重量一同跪倒,让他的身体向前倾靠在自己身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他,双臂环绕在他的身后,将他紧紧抱住。他腹部不停涌出的血很快染透了她的衣物,温热而潮湿,触目惊心。
“放手……”他轻声说,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在做梦,“快跑,向西,别停,一直向西跑,到红柳树下……”最后几个字已经无力出声,他深深叹息,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叶初雪拼尽了全力想挽住他,然而终究连相拥的力气也随着鲜血流尽,他向后倒下,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开她。
叶初雪挽不住他,眼看着他向后倒下,觉得仿佛那一刀是戳迸了自己的身体里,她俯下身去不肯与他分离,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尖叫,双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死死压在了平宗的伤口处。这伤口与胳膊上的箭伤不一样,她仿佛看见了阿寂胸前那处致命伤,也是这样不停地向外冒着血。她徒劳地想要把血堵回去,却只是令双手浴血,毫无功效。
平宗愧疚地看着她,一阵阵发冷的身体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疼痛,心却因为看见她惊恐失措的神情而剧烈地揪痛了起来。他皱着眉想要安慰她,一张嘴涌出一大口血来。叶初雪惊得想要尖叫,却愕然住了声。她狂乱地捂住他的嘴,见腹部血流不止又慌忙去堵下边的伤口,手忙脚乱,全然没有了分寸。
平宗将身体的重量全部落在了她的手臂上。满眼的血包因为她而退却,似乎有什么清洗了他的混沌。平宗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意识到了跌落在他脸上洗去他深重血污的,是她的眼泪。
平宗长长叹了口气,突然间之前所生一切遗憾都烟消云散。原来她的眼泪能洗涤一切的烟尘,让他在死前灵台清明,看透她的所有虚饰和伪装,看穿她遮挡在世人面前的面具,在这一刻看清了她的真心。平宗微微地扯动笑容,失力将头埋进了雪地里。
那一日她穿过驿馆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从未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搬弄是非,暗度陈仓,暗助政敌,颠倒乾坤。她从不向他妥协,甚至不肯在床笫间向他服软,可他却对这样坚硬狡猾骄傲的她不能自已地沉迷。他一生征战沙场,宦海沉浮,却从未想过会这样死在一个女人的怀抱里。然而有了她的眼泪,即便是千刀万剐,他也觉得甘之如饴。原来枉称一世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他心头无比畅快地自嘲,身体渐渐放松,想要一喻快地合上眼睛,留她一个人去伤心难过悲痛,即便不舍也知道她会努力坚强地活下去,毕竟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要找他报的仇了结了。尘归尘,土归土,她可以放下这一段了。
她的呼唤声渐渐遥远,天似乎黑了下来,他准备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却恍惚发现她脑后的光线闪动了一下,一个高车人冲了过来,举刃向叶初雪的后背砍去。
平宗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推开她,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周围突然一下子又明亮了起来,他甚至能看清对方举起刀时,狰狞的脸上随着肌肉竖起的眉毛。刀刃反射着阳光,刺痛他的眼,他突然警醒,他还不能死!不是现在!
平宗咬紧牙关,像是从抽动的血脉中又找到了最后一丝力量,抱着她奋力向一旁滚开。
刀落了下来,裹挟着杀气滚滚的寒风,斩在雪地里,雪屑四处飞散,落在皮肤上生生作痛。平宗一边庆幸一边懊恼,还不能死,死了谁还能保护她呢?高车人的刀没有停歇,继续向他们砍来,他却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听见自己含混费力地在她耳边说:“叶初雪,不想死你就得反击。你不是杀过人了吗?”
叶初雪浑身一震,脸颊边尽是他说话时口中喷溅出来的血痕,她却不愿意去擦拭。她知道平宗说的是对的,眼下惊也惊过了,吓也吓过了,连眼泪都流过了,叶初雪不是坐着等死的人。眼看第二刀砍了过来,她奋尽全力将平宗推开,自己就地滚向另一个方向,伸手去抓他落在一旁的刀。
高车人的目标显然只是平宗,那人挥刀追着他过去,叶初雪两手举着刀冲了上去,一把将刀尖捅人那人的后心。高车人愣住,似乎想要回身,叶初雪死死握住刀柄不放,向前扑倒下去,用身体的重量将刀更探地捅了进去。
平宗躺在一旁看着她疯魔一般一刀又一刀地将高车人后背捅得稀烂,看她的面孔被更多的血玷污,看她咬着牙瞪着眼一脸狠厉的模样。她双目通红,表情狰狞,浑身上下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被血黏在脸颊上,宛如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他却忍不住骄傲地微笑,他的叶初雪此刻在他眼中美若天仙。
第四十六章 羽林东下雷霆怒
太后专门遣了宫里的车驾来接离音。这一回太后没再为难她,一见面就亲热地拉着手叫她坐下吃饭。一路也没有旁的话说,一时马车停了,太后似乎心情奇佳,竟亲手牵着离音下了车,笑着问道:“这个地方你认识吗?”
离音抬头看见眼前大门的牌楼,一怔,登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地方。
就在龙霄临去北方之前,带着她到这里登高远眺,互表心意,令她从此倾心相与。那一夜风清月明风光旖旎仿佛也不过是二十天前的事儿,此刻故地重游,却恍如前世,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再也不是当初在龙霄怀中婉转相依的天真少女了。
“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离音颤声问,自觉无颜再踏人这园子一步。
“自然是看戏咯。”太后咯咯地笑着,拉着离音进去。她自然不会带离音再去爬那座山,进了门直接拐上一处游廊,左折右拐,一会儿来到一处廊屋,里面已经有人生起了炭盆,倒是十分温暖。
窗外零星开着迎春花,嫩黄色的花朵在柔软枝条上迎风款摆,仿佛迫不及待想要迎来春回大地的日子。离音望着那花,一阵恍惚。
太后拉着她在窗边坐下,笑道:“就是这儿了,一会儿千万别出声。”
此处地势开阔,窗外疏落几棵杨柳浅浅笼着一层介乎黄绿之间的烟气,外面便是水面。天气渐渐回暖,几只野雁从水画上轻盈划过,仿佛在平滑的丝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折痕。
一时看见有人过来,到了近前才看得清楚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离音曾经远远见过琅琊王两次,所以立即认了出来,有些不明所以地朝太后望去,果然见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瞧着外面,不知为什么,离音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寒。
“你看什么?”察觉离音异样的目光,太后瞟了一眼她,冷笑了一下,“别急,一会儿就有好戏看。”
正说着,听见外面琅琊王朗声笑道:“子衾今日倒是准时。”
离音心中一跳,见到罗邂从外面走了进来。太后附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他们这次见面可多亏了你。”
离音知道这大概是自己向太后所禀罗邂意图截杀龙霄的消息传到了琅琊王的耳中。她心中一喜,恍然大悟,感激地朝太后望去:“原来你还是要帮龙霄的。”
太后抿嘴不言,在她脑后轻轻揉了揉,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离音也顾不得细思这举动中的含义,只觉得心头压抑的许多阴霾散去不少,忙转头去听外面两人说话。
罗邂皱眉负手,见了琅琊王并不行礼,只是问:“殿下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你们罗家的旧宅,我以为子衾喜欢到这里来。”
罗邂不满地哼了一声:“听说这宅子已经姓了龙。罗龙两家自来不睦,整个凤都都知道,殿下倒没听说过吗?”
琅琊王笑了起来:“子衾这是怨我呢。你放心,这宅子我都不敢占为已有,龙霄没有那么大的心。该是你罗家的,一根草都不会少。不过是眼下局势复杂,你自己也颇有些麻烦缠身,咱们两人之间的来往不好太过招摇,无非是让烛明替你保管而已。”
罗邂冷笑了一声: “殿下真是思虑周全。”
琅琊王听出他语中的讥讽味道,不以为意地微微一哂:“子衾啊,今日请你到这里来,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向你问清楚一件事。”
“殿下请问。”罗邂自始至终笔直地站在原处,目不斜视,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琅琊王无奈地摇头:“子衾啊,你这人其实为人做事都要比龙霄像样得多,就是性子太倔,不如龙霄随和。”
罗邂侧目看着他一言不发,甚至连嘲讽的意味都没有,却令琅琊王没来由地一阵尴尬。他干咳了一声,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问:“听说你要在半路截杀龙霄?”
离音不由自主攥紧了自己腿面上的裙子,目不转睛盯着外面,竖起耳朵听罗邂的回答。
“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罗邂一口否认。
“子衾啊,我选在这里问你这事儿,不是想听你这些话的。这里没有外人,就你和我,你看,我连一个龙驭卫的人都没带,你还信不过我吗?我问你这事儿,并非要为难你,只是不希望在凤都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丁这么大的事儿却被蒙在鼓里。你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在百官和宗室面前还有何颜面可言?”
罗邂躬身一板一眼地回答:“回禀殿下,确实没有此事。我与龙霄虽然素来不睦,但同朝为官,又共同执掌凤都京畿宿卫,彼此多少还是有些点头之交的。何况当初永德作乱,如果不是我来向殿下陈清原委,只怕龙霄如今已经被永德的谗言所害死无葬身之地。如此论起来,我好歹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有什么道理当初我救了他,如今却又要费功夫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害他?殿下切莫听信谗言,若因此引得百官臣工人人自危猜疑,只怕才会中了奸人的计策。”
他一顿长篇大论说得琅琊王面色发青,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听信谗言不辨是非了?”
“殿下英明睿智,自然不会不辨是非。”他如是说,状似谦卑,实际上却暗指琅琊王确实是听信了谗言。
离音惊讶不已,不由自主回头朝太后看去,“怎么会这样?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说这是谣言?”她满心迷惑。
太后微笑起来:“那不更好嘛,你的龙郎不就安全了嘛。”
“不可能!”离音思虑片刻,果断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是我亲口告诉他的,龙霄从北朝回来就会是他的死期。我看见他那样的眼神,他当时是真的害怕了。”
“你不该这么说。”太后轻声在她耳边说,“男人的欲望就像硫黄和硝石,经不起任何火星的诱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惹了多大的祸。”
离音被她的语气慑住,迷惑不解,却有一种冷冷的凉意从脚心往上蹿,一时间只觉手脚冰凉:“你到底什么意思?”
太后亲呢地搂住她的肩膀,指着窗外嘴唇贴在她耳畔小声笑说:“你继续看不就知道了。”
她说话时吐息喷在离音的脸侧,仿佛毒蛇从颈边游过;令她浑身泛起一阵粟皮;用尽了全部的自制,才没有尖叫着从她身边逃开。
太后似是测知了她的不安,益发轻声笑了起来,长长的指甲轻轻刮了刮她的耳垂,笑道:“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吧。”
外面琅琊王已经被罗邂的话气得面色铁青,冷笑道:“我听说你将我安排在明光军和羽林军的两位副将都派到城外水营去了?”
“凤都地势四面环水,水营责任重大,殿下委派这二人都是年高德劭资历深厚无人能比的上将军,请他们镇守水营,能令凤都的防卫万无一失。”罗邂仍旧像是听不出琅玛王语气中的不满,一扳一眼地回答。
琅琊王却没有了耐性,冷笑道:“罗邂啊,看来当初是我看走了眼。”
罗邂一脸无辜:“殿下何出此言?”
“我将羽林军交到你手上,本来是希望你趁龙霄不在风都这段时间好好整顿一下。结果到你手上不过半月,倒是让你整出了几出内讧来。”
罗邂眨了眨眼:“那是龙霄治军无方,当初我和龙霄对调的时候,羽林军可还是好好的。”
“好好的都是你罗家的人?”琅琊王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话,“龙霄即便有再多不妥,却没这个胆子将羽林军上下血洗一遍。你倒好,如今明光军里还有多少龙家的人?”
“殿下这话就说得不妥了。”罗邂抓住了琅琊王话中的把柄,“不管明光军还是羽林军,不都是朝廷的军队吗?哪儿来什么罗家龙家?殿下这是想学北朝,将军队都变成私兵吗?”
琅I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冷笑道:“没想到你罗子衾还如此公忠体国,真是本朝之大幸。既然我给你留的颜面你都舍了,我也就没有什么旧情可以顾念了。罗邂,你记住,你有今天,全然是因为我给了你今天的一切。我要收回给你的一切,你就什么都不是……”他顿了顿,故意做出恍然的模样来,“哦,不……你不会什么都不是,你会是人人都唾弃嫌恶通敌叛国的叛贼。你们罗家几代人的名声到你这里,也就被挥霍得差不多了。“罗邂冷冷看着他,似乎耐心用罄,冷冰冰地说:“你不敢。”
琅琊王勃然大怒:“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他说完转身就向外走,罗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声喝道:“站住!”
琅琊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站住?”
罗邂冷冷道:“我早就知道殿下已经将我视为眼中钉。毕竟殿下如今距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却难以再进一步,是因为殿下对我一直心存疑虑。如今无非是找借口为殿下扫清障碍而已。”
琅琊王脸上变色,呵斥道:“罗邂,你小心说话!”
罗邂点头:“是,自然不能随便乱说。只是我想问问殿下,这里埋伏的二百龙驭卫是怎么回事儿?”
琅琊王一愣:“你说什么?我今日根本没带龙驭校尉来。”
罗邂拍了拍手,忽然从周围墙下、山后、林中冲出了无数执刀羽林军将琅琊王团团围住。琅琊王大惊:“罗邂,你想干什么?”
罗邂眼睛盯着琅琊王,冷冷地说:“琅琊王思谋篡位,我本是来劝说琅琊王不可行不臣之举的,却被他的龙驭校尉挟拿威逼,要挟我与他一同篡位谋反,羽林军将士及时赶到,诛杀叛贼,再次挽救了帝室。”
琅琊王愕然不解:“罗邂,你究竟在说什么?这些人是你事先埋伏在这里的?你到底想于什么?”
罗邂摇了摇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突然哈哈大笑,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情,转向带领羽林军的赵亭初,“赵将军,琅琊王还不明白,你说该怎么办?”
赵亭初冷冷道:“属下们让他明白。”
罗邂点头,“等我走了再动手。”他向琅琊王抱了抱拳,“殿下,好生保重。”言罢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琅琊王终于回过神来,“罗邂,你要造反吗?罗邂,你回来!”他想追上罗邂,却被羽林军明晃晃的刀给逼了回来,终于慌乱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我是琅琊王,你们不要乱来,你们让我离开,我赦你们犯上作乱之罪,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羽林军们一拥而上,手起刀落,无数刀光闪动,琅琊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离音吓得捂住嘴死死瞪着眼,过了许久许久,胸口憋得发痛,才想起来吸气。空气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她浑身颤抖,抓着太后的衣袖,语不成声,“他们……他……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终于嘶喊出了那句话,“他杀了琅琊王!”
太后将衣袖从她手中扯出来:“已经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没人告诉过你吗?”
离音仍在震惊中颤抖不已:“可是,可是龙霄怎么办?”
第四十七章 生死几番轮回路
叶初雪奋力撞开门,风呼的一声将她卷进了石屋。她扶着墙勉力站稳,屋中一片冰冷黑暗,但好在一切必需之物都还在。她喘了口气,熟门熟路地从门后的角落里找出长颈琉璃瓶装着的葡萄酒,拨开术塞仰头灌了一口,只觉得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落进胃里,一股暖意从胃中升了起来,冰凉透心的感觉略微散去了一点。她不敢停留,略喘了口气就转身出去。
这一夜起了大风雪,横风狂雪,一团团地砸在脸上。叶初雪诧异每一次来到这个石屋,似乎都会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
然而她没有时间多想别的,平宗的天都马就立在门外,这一整日的奔波,就连天都马也疲惫不堪,浑身大汗淋漓,在风雪中蒸腾着热气。叶初雪过去抱着马的脖子,亲昵地拍抚了一下表示感激,随即放手,走到马后去查看。
因为腹部受伤,叶初雪不敢让平宗在马背上待着。她将毛毡的两角拴在马的腿上,让平宗躺在上面,一路将平宗从东边受伤的地方拉回到这个石屋来。她不敢让马走得太快,又不敢太慢怕平宗坚持不了太久,一路无数次停下来查看平宗的情况。中午时分突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风雪几乎是从天上砸了下来,最大最急的时候,眼前除了雪团之外什么都看不见,而她不敢停。唯一可以安心的是风从西边吹来,只要顶着风向前走,就能找刭那间石屋。
叶初雪将平宗拖进石屋,找到木柴和燧石,一边用冻僵了的手笨拙地生火,一边回…阮着当时的情形。
平宗拽住了她的衣角,努力要唤回她的神志:“叶初雪,他已经死了。”他每说一句话都会喷出无数蔷薇色的血沫,声音不响亮,却能透人叶初雪混乱不堪的意识,令她清醒过来。
叶初雪回身才发现自己已如同身陷修罗场,目力所及已经没有白色的雪,四周到处都被染得一片血红。尸体遍地都是,有高车人的,也有贺布铁卫的。她顾不上别人,丢开手中的刀去查看平宗的伤势。
伤口极深,汩汩地向外冒着血。胡乱拼杀了一场后,叶初雪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努力回忆着当初睢子给阿寂包扎的过程,努力想要给平宗止血,然而这伤口远比阿寂身上的要深得多,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能将血止住。叶初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麻,她不敢想象如果平宗也如阿寂那样死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她甚至在想,是该抱着平宗的头让他临死前舒服些,还是该继续徒劳地折腾他的伤口。就在她最凄苦无依六神无主 的时候,平宗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叶初雪……”他用尽力气,喘息着说,“别管我,快走……,,她摇了摇头,力持镇静:“你别担心,我救你!”
“不行……”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然而力气微弱,只堪堪能不从她的掌申滑落,“高车人……还会来……你快走…¨,,叶初雪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他们要杀的是你,我不能留你在这儿。。
“他们要杀的是我,所以你能逃走。”
叶初雪突然发怒:“你死了我还有什么可逃的!
她从未发过怒,永远用最强大的自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也从来不肯暴露出自己的软弱。所以当她突然怒吼出来的时候,平宗居然愣住,一时间心情激荡,一日血喷了出来。
叶初雪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听他说话,不由分说抽出手去堵平宗的伤口:“平宗,要死一起死。”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很久以前自他封雍州王起,就再也没人敢如此直呼他名姓。此刻乍然听到,完全是一种奇异新鲜的感受,竞让他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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