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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宠无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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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宠无道》作者:歌疏
文案:
商户女江璃,美艳绝尘,嫁与秀才陆焕之为妻,三年无所出。
陆焕之科举高中,御前钦点探花郎,被最得宠公主看上,上欲指婚,陆拒之,被放偏远贫瘠之地为县令,苦不堪言。
适逢三镇节度使顾臻应召回京,路经此地,陆欲攀附,遂献美人、妻。。。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璃,顾臻 ┃ 配角:陆焕之 ┃ 其它:种田,权谋
第1章 前尘
阿璃是被生生痛醒的,身体传来的怪异又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道如何纾解,难受至极,不由自主地扭动了几下腰身。
“妖精!”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含着戏谑笑意,吹进她耳膜,接着她被翻了个身,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从腰前穿过,将她身体往后扯去,一种莫名的感觉肆意开来,她再次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顾臻将最后一丝精力发泄出来,依然舍不得起身,手指流连在那截羸弱的腰身上。这简直就是个尤、物,他自恃对任何人都能抗住诱惑,却独独对她不能。第一次见面,她随在那个县令陆焕之身侧,盈盈一拜,若弱柳扶风,不胜娇羞,他便再难将眼从她身上移开。
这两日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尝了多少遍,总觉得意犹未尽。
“主人,陆明府已等了一个时辰。”门外,贴身侍卫燕十六恭恭敬敬地拱着手,对着紧闭的门扉。
顾臻扯过锦被,将江璃盖了个严实,这才洗漱了一翻去见那个陆县令。
陆焕之坐在厅堂里,很不安稳,不时地搓着手,在屋里跺起了圈。忽听得后面门帘响动,他赶紧站回自己的位置,冲那边拱手拜了拜。
顾臻一等郡侯,是皇上封的唯一一个三镇节度使,平卢、范阳、河东尽在他掌握之中。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他一个下县县令随便就能够攀附上的,若非上头的都护做寿,他过来庆贺,又哪里有这机会?
因为他所管辖临沙县贫瘠,终年看不到什么好玩意儿,便也将母亲和阿璃一道带了过来看看这边的繁荣,顺道给她们添置点衣物首饰。
前日里寿宴,他被多灌了几杯酒,直到今早才堪堪醒过来,却不见了阿璃,一问才知道,阿璃来了顾臻下榻的宅子。他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母亲说,长得如阿璃这般的人儿,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关得住的。陆焕之不信,他觉得阿璃是真心实意爱着他的,她不会贪慕虚荣,弃他而去。
而现在看到三镇节度使神清气爽地站在他面前,他的信心动摇了。
顾臻在上方坐下,冲还拱手站着的他摆了摆手,“陆明府不必拘礼。你送的礼物我很是喜欢。你想要什么?”
陆焕之身形一颤,抬头瞪眼,不明所以。
顾臻懒懒地看了看他,道:“你该不会是要给我装糊涂吧?我这人不喜与人兜圈子,这礼是你府上的人奉你之命护送过来的,我该不会收错。”说罢,冲燕十六示意。
燕十六立刻将那日送江璃过来时的拜帖递与他,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此礼虽小,还望笑纳!
后面明明白白落着陆焕之自己的名讳。
陆焕之当即发懵,他是准备了送给三镇节度使的礼物,但是,那不过是一幅字画,是他早年在长安赴考时,收集到的大手手笔,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了。
而这份礼物,是他在赴宴前亲手交给母亲保管,母亲当时便叫他写好拜帖,免得喝酒误事。难道,是母亲她……
陆焕之不敢再想下去。
顾臻掸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舒服地靠在坐榻上,复道:“陆明府是御前钦点的探花郎,被安置到临沙这种下县为官,着实有些屈才。听闻京县之中,万县县令正要调迁,虽然同是县令,却是正五品的官,不知这个位置你可有意?”
陆焕之心头猛地一震,如今他这个下县县令,是县令中最低的八品官,俸禄微薄不说,因为得罪了皇上最宠爱的清平公主,就算他拼命治理好临沙县恐怕也是得不到升迁的。
当年科考,名列前三甲,御前钦点探花郎,多么的风光,羡煞多少人。还被清平公主看中,欲招为驸马,更是让同窗恨得咬牙。
只怪当时年少轻狂,一心顾念家中娇妻,莽撞地拒绝了公主好意,还甚觉自己人品端正,性情秉直,不屈服权贵淫威,他日必是一段佳话,说不定还会流芳百世。
可转眼,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临沙县为官,起初还十分鄙视上头这般作为,可三年磨砺下来,看到曾经样样不如自己的人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自己连给母亲妻子置办点像样的衣装的闲钱都没有。出门看到的是贫穷和黄沙,曾经的豪情壮志荡然无存,再坚韧的防线也被磨干了削平了,只要想到自己一辈子都会被坑在贫瘠的黄沙地里,他便很不甘心。
如今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顾臻深受盛宠,如果是他为自己求情,消了皇上余怒,调任入京,他的前途将无限光明。
可这等美事,要用阿璃来换……
陆焕之紧紧闭眼,想起阿璃。阿璃虽然出身商户人家,却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他在一次庙会上与她邂逅,一见倾心,寝食难安,心怀忐忑鼓足勇气去向江家提亲,江家看他书香门第虽然破落了却有功名在身,欣然答应。
至今他还记得当日心头的狂喜,犹如暴风骤雨卷过,整个心湖乱成一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站在街头,他失魂了足有一个时辰未曾动弹,即便回到家也傻笑了好几日。当时母亲便感叹:我儿毁矣!
后来是阿璃用自己的嫁妆供他读书,供他上京。高中之日,他满心想的便是回去,看看他的阿璃,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便心满意足了,那些个公主权贵什么的,哪里能跟他的阿璃相提并论。
母亲总说,是阿璃害了他,耽误了他的前程。若他答应清平公主,今日他便是高高在上的驸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一身抱负也能得以施展,又怎么会被困在这穷乡僻壤,碌碌无为,清贫度日?
母亲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会下蛋的鸡养着何用,只是白白糟蹋了粮食。可即便如此,他如何舍得……
“莫非陆明府后悔了?”顾臻换了个姿势,看着面前的蝼蚁无力挣扎,心中甚觉不耻,“可是怎么办呢?人我已经尝过了,你若想收回去,我当然不会阻拦,只是,恐你心中难免膈应。或者说,你觉得这个价码还不够?”
“卑职不敢!”陆焕之诚惶诚恐,起身又是一揖,若得罪了这位,可并不会比得罪清平公主更便宜!
顾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同意了?”
陆焕之迟疑了,娇妻与权势,不可兼得。出门前,母亲追出来说,有了权势地位,还怕找不到这般模样性子的?再则,如顾侯这般尊贵的身份,即便是阿璃也终有被厌弃的时候,若真舍不得她,届时再接她回来便是。男儿当以前程为重!
“可否容我考虑一二?”
忽闻得一缕清香,顾臻朝后堂瞥了一眼,只见珠帘之后,帘幔之侧,露出一角衣摆。
那衣摆在这声问话中似摇晃了几下,顾臻的眉头皱了起来,再无心思逗弄这些丑陋的蝼蚁,施施然起身,道:“三日后,我将启程回京,你有三日时间。”
打发了陆焕之,转到后堂,果见江璃失魂落魄地站在帘幔旁,玉色的襦裙裹出窈窕身材,粉色短襦衬着如瓷的肌肤,泛出一层不真切的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如墨长发披散在身后,未来得及梳理,显出几分凌乱。
想来她是听得自家夫君到来,迫不及待地要来见他,不想却听得这翻言谈。
江璃被送进府时是昏迷着的,他本不屑于做下如此没风度之事,可不知怎地,看着看着便没把持住。
顾臻有些气郁,既然委身于他,便是他的人,断不能再挂念着其他男人。走上前,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自己,直看到她瞳孔中映照出自己的倒影,他才说道:“方才的话你可听见?男人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你安心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
黑葡萄般的眼珠子转了转,扒开他的手,她说:“我不是货品,不是你们用来交易的工具!”
顾臻气息微沉,“你不要不识抬举!”
那张脸突然在他面前绽放出一朵笑容,凄美绝艳,晃了他的心神,“再识抬举也不过是你们手中的玩物罢了,他日厌倦,便可随意丢弃,我说得可对?”
顾臻后退一步,他忘了,女人也是有野心的。
江璃不过一个商户女,而他有爵位在身,又是三镇节度使,即便她未曾嫁过人,也是门不当户不对,他喜欢她的娇媚不假,却也知道轻重,断不会为了一时贪欲,而坏了规矩。这回回京,便是因着皇上要指婚,对方是与他青梅竹马的陈国公之女,虽谈不上喜爱,但有陈国公为凭仗,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将更进一步。
朝堂纷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多少人对他这个三镇节度使虎视眈眈,连皇子皇孙都紧盯不放,他可不会让顾家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惹上祸端。
一想之下,顾臻的热血凉了一半,坐到旁边的坐榻上,端出了三镇节度使该有的架势。
“你无路可退,即便他日府上容不下你,我也会给你银子,妥善安置,让你后半生无衣食之忧。你若还想跟着陆焕之,你可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顾臻直视着江璃,试图用残酷的现实让她屈服。江璃眼中波澜不兴,回望他的视线没有一丝畏忌动摇,被自己肆意品尝此刻仍有些红肿的樱唇轻启,“那就不劳顾武侯操心。”说罢不卑不亢施施然一礼,毅然决然转身,不留一丝回旋余地。
顾臻的手指几乎扣进扶手里,才没让自己追出去。
“主人,可要追她回来?”燕十六进来。
顾臻松开手,恢复轻松姿态,“无妨,强扭的瓜不甜,你且派人盯着,待她熬不住了再说。”
陆焕之既然将她送于他,陆家便是再也容不下她的,即便回娘家,也会被人指手画脚。他是听过陆焕之与清平公主的事的,清平公主至今未婚,这给了陆焕之一个契机。别看他口口声声的不畏强权情深义重,心里却未尝没想过跃入龙门的光景,否则有这样的娇妻,不好好藏着掖着,反而带出来见人,分明是存了这等心思的。
三年磨砺,足够将陆焕之的天真磨干净。他想回京,就必然会斩断江璃这个障碍,总不能落下话柄说他为了前程把妻子送人,相反为了凸显自己的光明磊落,说不定还会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痴心错付的有情郎,要达到这种目的,只能抹黑江璃。
流言可畏,一个弱质女流,能扛得住多久?他等着她低下高贵头颅那一刻。
顾臻便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回京了。
前脚踏入长安城,后脚便传来陆焕之以江璃不贞之名休妻的消息,至于如何不贞,他只掩面而泣,表达自己的痛心疾首。江璃回了蜀中江家,连下人都唾弃。
两个月后,万县县令调任,陆焕之如愿以偿得到这个位置,重复风光。陆焕之也是个重情义的,竟然没忘记帮衬一下江家,更是赢得了重情重义之名,更把江璃这朵出墙的红杏碾压到尘埃里去了。
陆焕之声名大噪,终于与清平公主定下婚事,江家也给江璃重新定了一门亲,据说对方是东街的一个屠夫。
屠夫?呵呵……
顾臻听得消息,惬意地抿了一口酒,命人飞鸽传书蜀中,是时候收网了,是嫁给满脸横肉一身油腻的屠夫,还是跟在他身边做个养尊处优的侍妾,相信,正常人都不会选错,然而,书信传回,江璃的回答是,她接受那门婚事。
顾臻捏碎了一只酒杯。
同一时间,顾臻也接受了圣上指婚,更巧的是,三门婚事在同一天。
陆焕之风光无限迎娶清平公主那日,顾臻也入了洞房,蜀中却传来一个噩耗,燕十六犹疑再三,刚想敲门将顾臻叫出来,新妇陈氏身边的侍婢走过来道:“今日是郎君、娘子洞房花烛,燕侍卫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自那日起,顾臻再没问过江璃的消息,燕十六只得叹息一声,什么也没再说。一年后,新出生的小郎君满月,侯府迎来八方来客,其中便有一名来自江璃蜀中老家。
那人与顾臻并无多少交情,只不过借着曾经有一面之缘,又恰好入京,便带了重礼来拜会,本不指望能见着这样身份的贵人,却不料,顾臻竟邀他在院子里喝小酒话家常,让他受宠若惊,自然是巴不得将自己所知所听全都说给这位解解闷。
毫无意外说起蜀中最热闹的一件事,便是那位美艳绝伦的江家三娘阿璃与人有私,江家想将三娘扫地出门,给她指了个丧妻的屠夫,没曾想,成亲当日,三娘跳了崖,尸身摔得七零八落,至今没找齐全……
顾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东西在那一刹那消失了,一杯酒端在嘴边,半晌没有动弹。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心中颇为忐忑,冷汗都下了一层。正想着要不要跪下请罪时,顾臻动了,朱唇轻启,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那人不明所以,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回蜀中时,听得传闻,说顾候突然弹劾当朝驸马陆焕之贪墨军饷,私造龙袍,三日便给陆焕之定了罪,陆焕之被推出午门斩首,家中女眷,除清平公主外,入掖庭为奴,与之相厚的江家被抄没,部分涉案之人,流放千里。
五年后,大唐历史上唯一一个三镇节度使抑郁而终,至今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第2章 旧事
阳春三月,长安城春寒料峭,清平公主招了驸马,三镇节度使顾臻娶了陈国公之女,可谓双喜临门,龙颜大悦,解宵禁三日,普天同庆。
越过秦岭的蜀中,一支迎亲队伍,稀稀拉拉十余人,走在坡道上。陪侍在喜轿旁的是江家主母身边的三个侍婢。
江家也是个小康之家,虽不多么富贵,却也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富户,侍婢比寻常小门小户的娘子还要娇嫩些。
这山路没走到几里,歇了无数回,一路哀嚎连连,就差让人将她们抬着走了。
“别再磨蹭了,小心误了时辰!”喜娘好心催促道。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三个侍婢干脆一屁股坐下不动了,直噎得喜娘一个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江璃的母亲去得早,前两年,父亲染了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究没熬过去。父亲这一脉,只剩得一个姨娘带着个未成人的弟弟,江家的生意便交给了二房。二房娘子出了名的刁蛮刻薄,任性泼辣,调、教出的侍婢又岂是省油的灯?
眼见得三个侍婢如此作为,迎亲的只得干瞪眼。有些个眼明心亮的,忍不住在心头寻思,江家明明答应了亲事,还如此折腾,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究这是喜事,不好闹红了脸,各自都隐忍着。队伍一时便搁置半道,没得动弹。
傧相们尽皆看向新郎赵阿四,赵阿四坐在马背上,他本是一魁梧莽汉,此刻一身红纱单衣,着白裙黑靴,头一回穿得这般整齐好看,连平日不刮的胡子,今日也修成了时下青壮年男子最流行的美髯。
身姿挺拔,目光坚毅,远远看去,不像个屠夫,倒像个将军。他端肃着一张黑脸,时不时朝喜轿看过去,满腹心思都在轿中人身上,全然没被这些个糟心的婢女影响。
忽然轿帘一动,赵阿四立刻目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那耳朵竖得老高,听那头阿璃对喜娘说:“但走便是,不必理会她们。”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侍婢。
这倒是个拎得清的。喜娘仔细打量着这位新妇,眉目如画,即便在昏暗的夜色中,也透着一股子明艳,让人挪不开眼,只是那双杏眼,十分空洞,并没有对准她的脸。
喜娘心疑,难道传言是真的?她不动声色地拿着喜帕在她面前挥了挥,阿璃的眼睛眨也未眨一下。果然如传言一般,瞎了。
队伍重新出发,留得三个侍婢在原地干嚎了两声,所有人就当没听见。阿璃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她眼睛也并非全瞎,只是看东西模糊,天一暗,便越发困难。
自从抱着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哭了几日,她的眼睛便这样了。
从临沙县回来不到半月,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当时她很是惶恐,不知道该不该生下来,但姨娘婶母却表现得特别热心,都劝她将孩子生下,也好做个伴。而她,私心里,的确很想要一个孩子。
她并没有做他想,毕竟是一家人,她又怎么想到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听得婶母劝姨娘说,陆郎入京做京官,前途无量,他日看在孩子份上,说不定夫妻能重修旧好。
谁知道,不久陆焕之便与清平公主定了亲,江家人傻了眼,一时不知是祸是福,便将她怀孕的事先压了下来。
而她更知道,这孩子不是陆焕之的。陆焕之不可能告诉清平公主她与顾臻的关系,此事若传清平公主耳里,只会被她当做是陆焕之的孩子,谁知她容不容得下自己夫君与他人生的孩子,以得她的地位和手段,要将他们母子出去,易如反掌。
至于顾臻,坊间盛传他与陈国公府的婚事,若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孩子,这婚事怕也是会有些妨碍的。那样的男人,谁又能保证他会顾念骨肉亲情?
尽管她想到了所有的威胁,也十分小心谨慎,入口的东西没有一样不亲自看过,但最终这孩子还是不足月便出生了,生下不久便夭折。
她不是个糊涂人,知道孩子的死不是偶然,她眼瞎也不是偶然,只是为了洗脱干系,孩子的事情,被隐瞒住了,而江家也断不会让她死在本家,而现在,她被嫁了出来,随时便可动手。
她不能让孩子白死,也不能让自己白死,也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后面的侍婢不哭闹了,也跟了上来,只是开始口没遮拦,“偷汉子”“狐媚子”“破鞋”等等,话语不堪入耳。
“都给我闭嘴!”赵阿四忍无可忍,厉眼扫过来,他生得十分彪悍,不发怒时还让人敬畏三分,这动得真怒来,直吓得三人一抖。
江家侍婢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会被他一个山野屠夫吓倒,反而说道:“哟,这还没拜堂呢,你就当自家人护着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比那陆郎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陆郎身为县令还压不住这根出墙的红杏,你一个屠夫,啧啧……”
赵阿四气得七窍生烟,若换做平日,这种刁奴他早一巴掌抽过去了,可这是江家人,是阿璃的人,在拜堂之前他不能越了规矩。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这种话,私下里说说是一回事,当众骂出来,换个脸嫩的,当即怕就要自尽。
江璃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声是如何败坏的,若说陆焕之是始作俑者,那么江家便是为虎作伥。这些人,容不下她!
她悄悄掀开帘子,终于看到了一点红光,那是她叫弟弟阿勉为她做的记号。路段差不多了,叫停了花轿。赵阿四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靠上前,道:“‘璃娘不必为这等贱婢动怒!”
阿璃的身子不好,他知道,生怕这些贱婢把她气出个好歹来。
江璃神色十分平静,“左右不过三个贱婢,我江璃再不堪,也是江家的主子。按江家家规,擅议主子是非者,重责二十,污蔑主子清誉者,重责四十。看在今日我大喜之日,便赏三十大板吧。我身边没有家奴,先借四郎的人手用用!”
一行人早想教训这三个贱婢了,听得阿璃如是说,个个摩拳擦掌。喜娘冷汗直冒,赶紧劝道:“今日娘子大喜,还是该避忌着些!”
“她们便是欺着我今日要避忌才口无遮拦,我何不成全她们!新人既然不宜见血光,我便去那头吹吹风去,你们的板子不必留情。”
任凭身后哀嚎一片,江璃头也不回,由喜娘扶到旁边小道上吹风。那边打得哇哇直叫,喜娘时不时探头探脑,掩嘴而笑,阿璃便让她兀自去瞧热闹,自己反正瞎了,也不会乱走,打完了收拾干净了,再来接她。
喜娘不疑有他,当真回去瞧热闹,可待那头打完,哪里还能找到江璃的人。
喜娘一拍大腿,“遭了,娘子逃了!”
赵阿四犹如一头猛兽出笼,径直朝阿璃消失的方向冲去。
天黑,山路崎岖,阿璃一个瞎子,能跑哪里去?
阿璃远远听得身后的声音,跑得更快,脚下被碎石绊倒,骨碌碌滚了好远,身上的衣服也蹭破了,手肘膝盖皆火辣辣地疼。
听见脚步声,她赶紧藏起来,粗重的喘息,她能清晰分辨出其中的焦急,无疑这是赵阿四,他竟然追得这般远了。
待脚步声远去,阿璃才钻出来,刚没走几步,只觉身后一阵阴风,夹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她方要回头,一只手撑住她后背猛地一推。
前面正是一个转弯道,没有前路,她的身体瞬间落了空,朝山崖下砸去……
明明那三个贱婢被打废了,不可能对自己下手,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了,到底是谁还在暗中监视着她?
“阿璃!”赵阿四看着江璃的身子跌落悬崖,扑将过来。他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听起来竟然有些撕心裂肺。
阿璃闭了眼,万念俱灰。突然,她的身体被人抱住,她猛地睁眼,看不清他的脸,但却看到他眼中闪亮的光。
他说,“我不该逼你的……”
阿璃如死水般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这个人,竟然愿意跟她一起去死?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嘭”地一声响,阿璃摔在了肉垫上,依然被震得头眼昏花。赵阿四来不及痛呼一声,便见一块巨石朝他们砸下来,他翻身而起,巨石重重砸在他背上,江璃只听得一声响,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赵阿四憋着最后一口气,抖抖索索地从胸前掏出一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条链子。
“那年庙会,你掉的,我一直放在身边,想着某一天能亲手还你……”
阿璃感觉到有东西被塞进手里。
“我放你走……”赵阿四最后说。
那一刻,阿璃动摇了。可是她比谁都清楚,她留下,只会连累无辜之人。她翻身爬起,身上的骨头感觉都要碎裂了,眼睛这下是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自然,也没看到身后的人在她离开那一刹那,仿佛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噗”地一声,趴在地上,巨石压碎了他全身的骨头,鲜血四溢。
阿璃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轻轻唤了一声,没听到赵阿四的回应,她心中发慌,摇摇晃晃站起,试图走回去,一股檀香袭来,冰凉的长剑穿胸而过,没有摔碎的心脏在那一刹那被长剑的锋刃搅碎了。
阿璃倒在地上,终究,她还是没能逃脱……
第3章 合离
阿璃站在街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大概一无仆役在侧,二无幕篱掩身,来往的异族人,尽皆向她投来怪异的目光。
前一刻她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搅碎了,而下一刻她便站在了这里,感受干燥的空气施虐皮肤的滋味,嗅着空气浓重的泥沙,这是安北都护府!
即便只去过一次,她却清楚记得。
此刻自己身上穿着逢年过节才会穿的盛装,身上传来的疼痛感,不是跌落悬崖的震疼,而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感觉,转头便能看见三镇节度使下榻的宅子。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她的左手中指多了一枚血红色的戒指,在苍白的手指上异常醒目。戒指的血色像在流动着,分外妖异。
她凝目注视,毫无疑问,她的眼睛看得清楚明白,没有一点灰暗浑浊,她也不再是那个瞎子阿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璃一时琢磨不透,她像记忆中一般,步行过街道,听着沿街小贩的叫卖声,嗅到羊肉馍馍的香味,街角一个馄饨铺坐了好些个汉人,摊主正在涮锅,阿璃停住脚步,果然见他将涮锅的水倒在大街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压得她红了眼眶。
“小娘子,可是吓着了?”倒水的摊主是位五十多岁的老丈,慈眉善目,担忧看着她。大概像她这般装束孤身出门,或许会让人觉得她是遭了劫难。
阿璃可不想被人送进官府,赶紧摇摇头。
阿璃踏进陆焕之下榻的馆驿时,所有情绪已经平复。
那厢厢房,陆焕之规规矩矩坐在陆母下首,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泄了气,蔫嗒嗒的。
陆母坐在坐榻上喝茶。如今盛世,喝茶已经很普遍,但要在这边陲异族之地,喝上醇正的茶水,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母被羊油的膻味熏得皱了眉头,却依然端庄高贵,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入口的味道更是怪异,这回她连眉头都懒得皱了,对坐在下手坐席上的陆焕之道:“看来顾侯对阿璃很满意,这是你的机会,不要再错失了。”
陆焕之幼年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母亲本是出生书香门第,曾经也是蜀中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娇娘,自从跟了父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她将一身翻盘的机会都寄予他这个儿子身上,管得自是严苛些。更容不得他行差踏错一步,毁了她所有希望。
陆焕之一直孝顺,不敢辜负母亲期望,也十分争气,十四岁便中了举人,被十里八乡誉为天才少年,十七岁更是中了进士,在殿试上被钦点为探花郎,陆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
可唯独阿璃这件事上,他违背了母亲的心意。阿璃生得浓艳柔媚,这与母亲喜欢清新寡淡的口味不服,她觉得这样浓艳柔媚的女子天生就是狐媚子,不能安于后宅,相夫教子,只会为夫家招来祸端,祸水是也。
陆焕之知道,这皆源于父亲纳的那房小妾,夺了母亲的宠,最后还掏空了父亲的身子,早早辞世,留下他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可,这关阿璃什么事?
母亲将阿璃送人,他是生气的,可在这样的母亲面前,他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母亲的所有抉择都是为着他好,这些年在临沙县的苦日子,他已经受够了,每每看到母亲鬓边白发不知何时又添了几根,他便觉得自己很是不孝。母亲一把年纪,已经等不起。他需要一条捷径直达龙庭,让母亲引以为傲,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可是,阿璃,教他如何放得下?
“多想想你的前程,这些儿女私情便不足为道了。”陆母看穿了儿子的心思。
就在此时,侍婢绿莹在外禀报:娘子回来了。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陆母将茶盏重重磕在小几上,茶水中油花洒了两滴出来。
“阿璃是被你们送出去的?她何曾犯过什么过错?是我们陆家对不起她!”陆焕之憋了半日的话终于吐出口。
陆母瞬间黑了脸,绿莹见得此情景,赶紧进来为陆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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