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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很暖很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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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瑾瑜犹如久在沙漠中行走,忽然遇见了绿洲,本已压抑住的东西缓缓地回到了他心中。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答应的,又是怎么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阮成,只当再次回到东临阁时,无意望见那扇曾经有一个女子偷偷地躲在后面的朱窗。
  他这一天逼着自己做了很多事,这十几年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条理清楚,唯有有关这一个人的事情,他做得茫然而找不到缘由。
  第二日正是难得的晴天,云宁山庄海棠苑内,高热刚退的阮卿梦见了自己与那人同骑,迷迷糊糊地醒来便下意识地往那扇朱窗望去,却见从雪正在窗前挂了厚厚的纱帘,什么也见不到了。
  阮卿不由半坐起来,缓声问道:“从雪,那儿怎么加了个帘子?”
  小丫鬟见她醒了,连忙过来端了一杯温热的水与她,后怕道:“小姐睡了一天,可急坏我们了,诸大夫说小姐若是再不醒就要引发心疾了。”
  阮卿嗔了她一眼,眉眼弯弯俱是笑意:“你家小姐命硬着,阎王爷不肯收呢。”
  从雪待她慢慢喝了水,接过了杯子解释道:“小姐如今可不能见风,所以才将这窗户遮起来,”她说着也有些可惜:“窗外的院子本是小姐最喜欢的,可如今都见不着了……”
  阮卿也有些失落,她高热刚退,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如今朱窗不能再开,连远远地望一望都不成了。
  小丫鬟想起了旁的事,语气十分期待地向她献宝:“成管家去曲泉请裴大人啦,裴大人和他的护卫都是懂武艺的,小姐今后就不会再被贼人打扰了。”
  阮卿垂下了眸子,若是昨夜以前,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会甜到心底,如今却有一点迟疑:“他……会来吗。”
  从雪奇道:“怎不会?此前咱们云宁山庄被围,裴大人都亲自过来将那些人抓走了呢。”
  阮卿有些茫然,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裴大人为何会来帮我们呢……若是牵扯太多,会与他声名有碍吧。”
  从雪此时也发现了不对,急道:“此时还顾及什么他的名声,小姐若是再受一次罪就要没了性命了!”
  阮卿默然半晌,终于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的。”他有他的大事未成,她也有她的心愿欲了,天下海晏河清时,她也会静静地陪着他走过余生。
  华池苑与海棠苑只相隔着一堵院墙,连主屋都是互相背对着的,互相来往十分方便,若有异动,裴瑾瑜的人也能迅速地落到海棠苑内捉拿贼子。
  裴瑾瑜一行人过来以后,首先将云宁山庄的侍卫分批布防,将他们安排到各个要冲轮番日夜巡逻,更把自己的人分在海棠苑附近暗中驻守,前几日面具人引开纪柳的事再无可能发生。
  海棠苑与华池苑顺着云宁山庄内最大的温泉修建,两个院落的水面互通,正值冬日,袅袅水汽自温热泉水上升起,阮卿时常倚着床榻,看着那模糊的水雾发呆。
  裴瑾瑜在华池苑内同样有些神思不属。若不是纪密足够了解他,还会以为自家大人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明明最近宣州事务进展良好,他却像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困扰。
  某一日清闲了些,裴瑾瑜沉默半晌,还是将纪密叫了过来问道:“久未放你修沐,你家中如何?”
  纪密今年十九,两年前已和纪家庄的一位女子成婚,如今大女儿都会下地走路了。
  他对于裴瑾瑜的问题有些疑惑,回道:“劳烦大人关心,一切尚好。”
  裴瑾瑜思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合适的用词:“此前与你夫人……是如何相遇的?”
  纪密恍然,心道大人果然是不懂女子,昨日怕是让阮家姑娘不高兴了:“倒是无甚特别的,只是灯会相识,互相中意,便由父母出面,联系了冰人做了婚事。”
  裴瑾瑜神情不变,又问:“若是你常年在外又身涉险境,家人当如何?”
  纪密老老实实地回道:“若在差事里丢了性命,便是在下学艺不精,也没什么好冤屈的,夫人有大人的纪家庄护着,同伴们也会互相照顾,在下也不会过多挂心。”
  自家大人习惯事事慎重,只是在私事上如此反倒会过犹不及,纪密于是诚心劝道:“恕在下冒昧,只是大人,并非万事都可用理智揣度,也并非万事都可分得清楚。”
  二十有四的裴瑾瑜看向了他,平静地追问:“若有一天死在不为人知处,可后悔与她在一起?”
  纪密果断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有那一天,在下不会后悔与夫人成婚,只会后悔没有对她更好些。”
  裴瑾瑜沉默半晌,垂下的眸子里情绪难明。


第18章 
  宣州,武和城。
  天色已晚,室内灯火如豆,年已五十三的城主段虎正在看北庭地图。他面前有一块沙盘,记载着北庭边界以外突厥人的势力部署。
  段虎参与过北庭府与突厥的十数次战役,两年前由前节度使、已故楚国公阮元业调到了宣州与北庭府的交界处。
  他在阮国公手下十余年征战无数,这一次调任却让他正好避开了西突厥入关之祸。段虎牢记阮国公的栽培之恩,忠心耿耿地为宣州守着这一城雄关。
  再过几天便是大雪节,也是武和城的建城节。段虎看着墙上的城防图,思索着当天的布置。
  侍卫进来禀报:“城主,莫家家主求见。”
  宣州莫家虽直系子弟无甚建树,但现家主的嫡妹是当朝尚书令裴鸿煊的妾室,其子裴涉还是太常寺卿,虽莫家是商人起家,在宣州也有几分地位。
  段虎被打断了思绪,抬手叫人进来。
  来人一身平民制式的衣袍,料子却极为华贵,正是莫家家主莫良真。他面上笑得一团和气,姿态也摆的低,进来后首先行了个礼告罪:“夜中造访实属老夫失礼,还望段城主莫怪。”
  段虎虽是一个武将,但他并不是一个莽夫,这莫良真虽是个商人,家中却在皇城有些根基,只点头回道:“莫家主不必虚礼。”
  莫良真行过礼,便自然地跟着段虎在堂中坐下,进言道:“老夫是来当说客的,段城主可考虑过与关外通商?”
  段虎眉头一皱,问道:“莫家主是说与边关外的突厥?”
  莫良真一张圆脸表情十分和气,拱手道:“正值东突厥可敦生辰大节,大王子谴人前来重金求购丝绸,老夫家中正囤有一批,要是买卖成了,将……”
  莫良真想到此前派人与段虎接触,此人不收金银贿赂,便改口道:“老夫会把五成利交于武和城充作军饷。”
  前几个月朝中派往宣州的粮草无故失踪,下一批粮草还有月余才能到达,城中军用正有些吃紧,莫家让出这五成利正如久旱逢雨,让段虎有些意动。
  前几日李城丞提醒过段虎突厥近来有些动作,他直觉莫良真有些不对,便问道:“东突厥从来和我大秦交好,如果想收丝绸,怎么不去东边已经开了的幽州?”
  莫良真面上为难,颇有些无奈道:“大王子本已在幽州买到了丝绸,不想路上不慎损毁了。可敦生辰将近,再回幽州买已经来不及,只好来咱们这儿买了。”
  见段虎并不松口,莫良真再上前劝道:“北庭固若金汤,三年前西突厥入关之乱后已被族灭,东突厥向来与大秦交好,武和城兵强马壮,可算是万无一失,城主有甚顾虑的”
  北境冬日漫长,此时武和城已有霜冻,段虎想到驻军的将士们只能将单薄的夏衣叠着穿来御寒,便同意了:“当日我必须在场,突厥人只能来十人以内。”
  莫良真暗中松了口气,面上笑得和气:“多谢城主。”
  武和城建城日在大雪附近,于是每年的大雪时节,城中官民都会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逐渐演变成了除年节中秋以外第三大节。
  节日在即,武和城派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护卫巡视城防,大量百姓入城也使得城门处人满为患,只见北门处排了四条长队,每条队伍前都有三个兵士检查籍册。
  他们却不知道,一队异族人正混在百姓里,拿着伪造的籍册轻轻松松地进入了武和城。
  *
  北庭都护府内,节度少使阮承安接到了夫人寄来的家书并一些衣物,随行的副官狄泽凑上来打趣:“又是齐嫂子寄来的东西?有家室真好啊。”
  阮承安拿着那封家书一拳拍到了狄泽的肩膀上:“去去去,你要是想就赶紧趁下一次回了皇城就找冰人提亲去。”
  他本来偏白的肤色已被大漠的烈日晒黑,一身轻甲,一边走动一边迫不及待地把信抽出来看,看着看着一双虎目突然瞪圆了:“那厮竟敢如此!”
  阮承安气得一脚踢到了路旁的长杆上,将一旁的狄泽吓了一跳:“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阮承安并不回答他,只捏紧了一双拳头愤怒不已:“老子回了皇城定要将那厮捉住打他个百十来拳!”
  狄泽算是知道他这人宠妻护妹的德行,猜测道:“难道是你家里出事儿了?”阮承安瞅了他一眼,将那书信收了起来:“这事儿不能跟你说。”
  他将那封信往怀里一揣,又拍了一下狄泽的肩膀,面上非常纯良:“你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现在兄弟有事儿要你帮忙,你帮不帮?”
  狄泽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从小到大和此人一起上树下河逃私塾,受罚的却从来都只有自己,不由迟疑道:“先说是啥事儿……”
  阮承安又大力往他肩膀上一拍:“磨磨唧唧!就一个小忙而已,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狄泽忙不迭把他那手拽开,揉着自己几乎要被他拍散架的胳膊妥协道:“行行行,帮你成了吧!不过你得请我醉花楼五坛烧刀子。”
  阮承安伸出了一只手比划:“你小子太黑心了,最近粮用吃紧,醉花楼一天就卖十坛子酒,咱十天才能出来修沐一次,五坛你要我抢一个月!”
  狄泽一见他那架势就肩膀作痛,急忙躲开嚷嚷道:“四坛!不能再少了!”阮承安明明是国公之子,此时却像一个无良商贾一般伸出了俩手指头跟他讨价还价:“两坛,你答应就有两坛,不要一坛没有。”
  狄泽再次对他的强买强卖甘拜下风,只好道:“两坛么也行,那现在就得请我去醉花楼吃上一次。”吃食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酒水吸引人,阮承安也爽快地答应了。
  这俩人向北庭府里唯一卖酒食的醉花楼赶去,因着今日轮到中军修沐,醉花楼人满为患,特别是酒肆窗口挤着一大群卖酒的大老爷儿,阮承安带着狄泽挤进去的时候,打酒的大娘敲了敲酒桶高声吆喝:“各位兵爷,今日的酒没了!”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失望的嘘声,不少人直接走了,阮承安索性带着狄泽进了醉花楼二楼。
  他们叫了一番菜,不一会儿桌面上便摆上了些鹿肉羊肉之类。这边的菜式与皇城不同,肉菜分量不多烹调粗糙,对于士兵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不错,但对于这两个皇城的世家子来说就不怎么够看的。
  “也不知宇文大人何时才能将咱们调去右军。”狄泽吃了一会儿便想起了前几日的事,不由有些忧虑:“咱们来这儿三个多月了,每天都是在中军跟着宇文大人的护卫守营帐。”
  阮承安摆摆手,他面容端正得像是只会埋头打架的莽夫,分析起利弊来却能见到世家子弟的细致:“咱们刚来的时候宇文大人都已将西突厥族灭了,附近小国都不敢来犯,没有战事就没有军功,要不是咱们之前当文官有点品级,守营帐的活儿都轮不上。”
  狄泽祖上一直是文臣,三年前进士及第做了个从五品虚职,阮承安则做到了正三品工部侍郎,却是一场北庭祸事,将他们带到了这大漠之中。
  新任北庭节度使宇文成三个月前破突厥王帐,那入关围杀阮国公的大将仆骨克力却逃走了,至今不知去向。阮承安一口喝掉了那一海碗苦茶,眼睛里满是血丝。
  狄泽伸出手拍了拍阮承安宽慰道:“以你的能力只要有战事就能得军功,早晚有一天能将那厮找出来以报血仇。”
  阮承安沉默了一会儿,将家书拿出来再次看了一遍。他腮边的咬肌微微跳动,这次总算将夫人写的信看完了。父母逝去,他是阮家的长子,理应保护好自己的夫人和妹妹,却没想到那季家竟无耻至此。
  他看向了狄泽:“半年后回皇城,咱们把季家那个季子实蒙麻袋打一顿。”
  狄泽一惊,咋咋呼呼道:“季家那个不是你妹夫吗?我们去打他干啥?”
  阮承安这人一贯是直来直去,此时冷哼一声,将拳头攥得咔吧咔吧直响:“他个废物草包,也敢当我妹夫!”
  狄泽立刻明白一定是皇城那边阮家姑娘受了季家的欺负,他也一拍桌子:“早说是这事儿,兄弟我还收你的酒干嘛?”把筷子一搁,狄泽拍阮承安的肩膀就保证道:“就那个季子实敢欺负你妹妹,咱回皇城把他吊起来打!”
  新任的阮少使和他的好兄弟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高度一致,遂吃了个痛快,算是宾主尽欢。
  晚些时候阮承安与狄泽回营,就见一个下属官神态焦急地等在营帐口,见他们俩回来了急忙上前道:“少使大人,宇文大人正在等您过去。”
  阮承安与狄泽对视一眼,有些莫名道:“什么事?”
  那属官摇摇头,什么话也没多说:“还请阮少使尽快过去,宇文大人在中军帐等您。”
  阮承安赶到中军大帐的时候,营帐内并没有别人,只有节度使宇文成皱眉凝视着大帐内的沙盘。
  见少年入内行礼,宇文成揉了揉眉心开门见山道:“承安,漠北牧民带来了消息,仆骨克力疑似出现在了东突厥。”
  阮承安一瞬间呼吸重了,极力克制之下,两只手都爆出了青筋:“……大人,请让在下前去!”
  宇文成早知他听了这个消息会这样,摆摆手道:“东突厥与我大秦交好数十年,朝中并无开战意向,你要是贸然前去,名不正言不顺。”
  他不等阮承安再说什么,拿出了一纸调令:“宣州粮草一事圣人关注,特派出巡察使与粮车前来,你代本将军前去武和城接应。”
  这位老将面上突然露出了血气,一字一顿:“入我北庭的胡人,还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他看了一眼阮承安,“近来东突厥与武和城频频来往,你见机行事。”


第19章 
  信鸽飞过数百里,越过大漠戈壁,自荒凉北境来到繁华皇城,最终落在了云宁山庄的华池苑内。
  裴瑾瑜站在亭中,信鸽绕着他飞了一圈,落在了他伸出的手指上。它任由自己的主人将脚爪下一只小巧的圆筒取下,便扑棱棱飞到底下的温泉梳洗路途中沾染的灰尘。
  这封信来自于裴瑾瑜派去武和城的暗桩,即是现在的武和城丞,段虎的副手。
  一旁的纪密问道:“大人,宣州传来消息了吗?”
  “莫家竟有将私利让做军饷的觉悟,”裴瑾瑜走向亭中的桌案迅速写下了几行字,密封进圆筒内交给了纪密:“让纪柳将这信拿回纪家庄,由那边的信鸽送出去。”
  这两日圣人新点的宣州巡察使正要上任,裴瑾瑜略加思索,想到了别的地方:“纪年从北镇卫军营里出来了吗。”
  那个流连北镇卫军营乐不思蜀的纪年?纪密嘴角抽了抽,老实道:“他月前出来了,前几日又给李将军递了消息要进去。”
  裴瑾瑜果断道:“将他叫回来,带两百人跟着宣州巡察使去武和城。”
  纪密也有些对纪年汗颜,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在北镇卫,北方局势诡秘,武和城异动频频,宣州巡察使正好差一个埋头作战的莽夫,纪年无疑最为合适。
  正在这时,派去海棠苑的长孙沧回来了。裴瑾瑜眼神一凝,便听他上前说道:“今日天气晴暖,那阮家姑娘差不多大好了。”
  裴瑾瑜心下一松,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点头道:“多谢长孙先生,今后还请多去看看她。”
  长孙沧用一种“别装了我都知道”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摇摇头自行离开。
  裴瑾瑜目光落在了那道划分开海棠苑与华池苑的雕花围墙上,仿佛能透过这漂亮的矮墙看到那个小姑娘,她曾小小一团蜷缩在自己怀中,就像自己臂弯中是安全温暖的广厦。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叫纪柳继续带人去收蜂蜜。”
  一旁的侍卫领命离开。纪密不由得看向裴瑾瑜,只见他罕见地有些出神,心道:大人一向聪明,看来那天劝大人的话有了点作用。
  也不知是不是裴瑾瑜一行人住进了海棠苑的隔壁,还是派来的面具人也铩羽而归的缘故,这几日云宁山庄安安静静,裴涉等人再没出现过。
  阮卿在海棠苑内待了五六天,这一场高热让她虚弱了许多。她的枕边放了一只小小的镂金匕首,枕下还有一张“怀瑾握瑜”,或者是一想到华池苑的一墙之隔便是他,仿佛给了她什么力量,让她飞快地好了起来。
  第六日终于放晴,诸大夫看过了阮卿的脉象,总算允许她出去晒晒太阳了。海棠苑外正是温泉,阮卿前世死于湖水,对这样宽阔的水面有些惧怕,便由从雪扶着,小心翼翼地远离了温泉边,走在花圃之中。
  正值初冬,山野之间草木零落,云宁山庄的花圃却是因为温泉的关系还有一点绿色。今日晴暖无风,懒洋洋的日光撒在身上带来舒适的温暖,阮卿走在花圃中,渐渐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裴瑾瑜正在华池苑的书房写一幅字。他近来心绪波动,便在此独自练字静心。
  那竹窗内的人身材修长,只着了一身没有纹饰的淡色衣袍,提笔的姿态像是仙山之上的高士,阮卿只无意间看了过来,便再不能挪开视线。
  感觉到了视线的裴瑾瑜抬眼看过,本来如寒星一般冷淡的眸子里出现了她小小的身影,依旧是披着轻裘,雪白的狐狸毛簇拥着一张白生生的脸,像一只漂亮的小兔子。
  他也仿佛没有料到阮卿会出来,见阮卿乖乖地行了礼,口称“裴大人”,索性放下了紫毫,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阮卿微微垂着眸子进了他的书房,心怦怦直跳。几日之前的夜里她似乎梦见自己与裴瑾瑜同骑回来,她当时已经发了高热,昏沉迷糊,现实与梦境交织不清,便只道是个梦。
  如今好了些回忆起来,还记得他肩膀的宽阔与手臂的有力,也记得在马背上他扶住自己的温柔,那分明是真实地存在过的。
  阮卿想了起来,是裴瑾瑜来将她从贼子手中救了回来,她与他在那荒野之间,同骑一匹马。
  阮卿乖乖来到了裴瑾瑜的书房,他站在门内迎她进来,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阮二小姐。”
  二十有四的裴中书面容俊逸而姿态高洁,在这通透的冬阳下仿佛不属于人间。阮卿想到自己曾被这样的人圈在怀中,不由得耳朵一热垂下了眸子:“裴大人,前几日的事多谢相助。”
  从雪见此行过礼退到了门边,将这一室留给了两个人。
  裴瑾瑜只道:“不必客气。”
  他走到屋内的红泥小炉边,提起一直温着的甘泉水缓缓注入茶杯,再将桌案上的小罐子打开加了一小勺蜂蜜进来,便端着这盏蜜水回来稳稳地放在阮卿面前。
  裴瑾瑜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姿态自然而熟练,仿佛早已练习过千百次,持着茶盏的手指修长有力,放下来时小小一声轻响,仿佛敲在了阮卿的心上。
  阮卿鼻尖嗅到了清新的花蜜香气,还有他靠近时一丝冰冷干净的木质气息,待她回过神来,裴瑾瑜已经端坐在另一侧道:“今天带回来的蜜,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的目光专注而温和,阮卿竟然能看到一点期待的意味。她轻声道了谢,指尖触碰到了那盏温热的蜜水,轻抿一口,那一点清甜的暖意遥遥地传回了心里。
  “滋味上佳。”阮家姑娘小心翼翼地将那盏蜜水捧在手里,带着笑意的眼注视着他,鼓起勇气小小声夸道:“裴大人真好。”
  裴瑾瑜措不及防受了这一句夸,眸子微微一怔移开了视线。
  阮卿一张脸都漫上了热度,垂下了头试图把自己藏在软软的狐狸毛里,她对面裴瑾瑜并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听到这句不太合适的话,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弯。
  这种话第一次说出了口,就像是打破一层客气疏远的僵局。阮卿与裴瑾瑜都是端正地坐在茶案两侧,从雪离得不近,偶尔看去,都会以为裴大人与自家小姐是在谈论什么大事。
  阮卿默默地抿着笑意,又喝了一口某位裴大人亲手调的蜜水。裴瑾瑜轻咳一声,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今日天气晴好,也别行走太久”。
  阮卿乖乖点头,他默然一会儿拿出了一旁的棋谱看了起来,又听到她那天生温柔的嗓音道:“裴大人喜欢下棋么?”
  他目光未动,只道:“尚可,不算喜欢,也不讨厌。”
  阮卿有些好奇,追问道:“大人的棋艺很好,若不是专注此道,如何练成如今的呢。”
  裴瑾瑜沉默了更久。
  他幼时学习棋艺的日子并不美好,太师将此作为填补他心性的技艺,在一次次对弈中将他从几近崩溃的境地拉回了人间。
  阮卿只是乖乖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她的目光里都是期待和温软,将裴瑾瑜从晦暗的回忆中唤醒。
  他神色平静,像是谈论一场旧时不太喜欢的功课:“我时时都要做到最好,而棋艺一道,大秦未有胜过太师之人。”
  阮卿不由轻笑,真诚地安慰道:“大人别处胜过太师良多。”
  裴瑾瑜像是放下了什么,唇角也不再僵硬,缓声道:“多谢阮二小姐,若今后阮二小姐愿学棋,便可来此处,在下一定每日赴约。”
  阮卿却是没有想到过会得到这样一个承诺,她记起来那天夜里的对话,却有些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她微微低着头,一点雪白的脖颈干净而脆弱,只低声问着:“大人在这世上,从来未想过与谁一同吗。”
  裴瑾瑜的眸子干净而透彻,气质又太过于冷淡,仿佛是天上遥不可及的仙人,从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可唯独却扫开冰雪,为她留出了一条平坦安全的大道。
  裴瑾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一瞬间天地都寂静无声,唯有两个人的心跳仿佛同步,能感受到彼此之间最细微的呼吸之声。
  她很小,很年轻,脆弱而温软,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变数。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都是自己察觉不到的妥协:“有。”
  裴瑾瑜目光平静,却是第一次有了暖意:“是和其他的事一样重要的事。”
  犹如久旱逢甘雨。
  两个人说完都没有看对方,他们隔着一张桌案端坐,阮卿却有些如在云端,她眨了眨眼睛,只见一颗泪珠落在了自己手背。
  裴瑾瑜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此时的声音却坚定而认真:“既然能护天下人,也能护心中人。”
  那声音漫长而清晰,阮卿望着他泪珠滚落,她心中曾有无限的委屈,巨大的遗憾,此时仿佛行走在大雪之中,终于有人来为她打了一把伞挡开风雪,拥她入怀。
  纪密正传完了裴瑾瑜的命令,自皇城回到了云宁山庄,匆匆下马便来华池苑禀报。
  却见从雪远远地站在自家大人的书房之外,他与她轻声寒暄几句,见室内却是一怔。
  阮家姑娘落下了泪,她对面的裴大人颇有些慌乱,低声说了些什么,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纪密心道,大人没开窍啊,怎么又把阮二小姐哄哭了?
  却见裴瑾瑜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无奈,阮家姑娘摇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
  仿佛他们早已经相识许久,此时再遇,是他乡的故知。
  作者有话要说:  裴瑾瑜:真香


第20章 
  天色刚亮,中军大营营门大开,少使阮承安带着节度使宇文成的任命自北庭出发前往武和城接应皇城前来的巡察使。
  阮承安身后跟着副官狄泽,六个亲卫并三百身着轻甲的骑兵,一行人向宣州方向骑行,马蹄声连成一片闷雷。
  狄泽打马上前,大声问:“少使大人,咱们三百多人一起过去接巡察使太兴师动众了吧!”
  阮承安稍稍拉住了缰绳与他并肩而行,面色沉肃:“宇文大人昨日叫我去武和城,东突厥人在那有动静。”他一只手臂撰住马鞭,青筋明显:“仆骨克力在东突厥。”
  狄泽也面色一肃,“东突厥一向与我大秦交好,在关外蹲了数十年,没想到也是狼子野心,竟然收留我北庭死敌。”
  仆骨克力每过一城便是尸横遍野,大秦北境百姓深受其害,人人得而诛之。自父母故去,阮承安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子弟投笔从戎,来到这茫茫大漠之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报大仇。
  阮承安自昨日接到宇文成的消息后就没有合眼,此时一双眼里都是通红,心道:不论他躲在哪里,我都会将他揪出来!
  狄泽又想到了别的,问道:“承安,咱们去武和城需要三天,来得及接应巡察使大人吗?”
  北庭距离宣州有些距离,而宇文成接到皇城的消息时巡察使车架已经动身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过去了两三天。
  阮承安回神,他心算一番道:“无妨,巡察使密王殿下一贯谨慎小心,加上是圣人钦点,那些宵小之徒断不敢轻易下手。”
  他顿了顿,极力远眺遥远的北方,目光中俱是寒意:“我们的任务是武和城,本就想要寻机入东突厥,他们自己撞上门来,咱们就更不用客气!”
  三日后,武和城北门打开,城主段虎正在城楼下迎接远道而来的北庭少使一行人。
  一众骑兵自遥远的官道上愈来愈近,打头的青年高大健壮,正是奉命而来的少使阮承安。他带着数百人的卫队齐刷刷地停在城门之外,自行下了马,身后跟着副官与六个亲卫向段虎走来。
  段城主还是第一次见恩师的儿子,只见他行步沉稳,气势如虹,当真是一个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将。青年上前抱拳,干净利落地叫了一声:“段城主。”
  段虎将他虚扶起来,怎么看怎么满意:“早听说承安来了北境做节度使少使,如今看来这大漠之中比皇城高位更适合你。”
  阮承安跟着这位父亲手下的老将进城,语气十分沉稳:“父亲从小练我武艺,国子学的先生文采斐然,只是……在下定要为父亲和母亲报仇。”
  段虎也沉默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你如今二十出头,定有机会为老国公报仇。”
  一行人踏上北门接着的城内大道上,向城中的城主府走去。厚实的城门下站着两列甲胄整齐的士兵,城墙外则是几排合抱粗细的拌马桩,处处显示着这个边境关城的守备森严。
  待段虎与他们一行人通过了城门,进入内城,街道两旁便能看到不少的百姓来来往往,各个面有喜色,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狄泽有些好奇道:“段城主,这几日有什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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