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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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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陛下动起真火来如此可怕。
  既连大司徒都能被赐死,刘秀度田的决心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建武十六年,南阳太守刘隆因阻碍度田下狱。
  成为继欧阳歙之后,因为度田令被下狱的第二位权贵人物。
  同时下狱的河南尹张伋及各郡太守十多人,皆以丈量田亩数不真实被论罪处死。
  因刘隆是汉室宗室,又自刘秀孤身至河北后便一直相随,为开国功臣。
  刘秀再三权衡后,保其性命,贬为平民。
  但绕是这样,也足够让人惊叹一句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如此严厉的度田,使得豪强巨富再无法隐瞒土地人口,还要因此获罪,自然而然引来了他们剧烈的反弹。
  建武十六年春二月,交阯郡女子征侧造反。
  秋九月,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攻劫在所,害杀长吏。
  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
  青、徐、幽、冀四州尤甚。
  一时间天下兵火连天,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只有王吴提前完成了治理黄河。
  而至于效果,还要三五年才看的出来。
  但刘秀仍为此连升王吴三级,赐黄金千两,预备平定叛乱后亲自去看看治理的成果。
  可现在说这些都还有些遥远,汉室上下如今都把心思花在了平定叛乱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决心

  建武十六年的夏异常的热,以致于许多年后,宫中老人听着抱怨夜里太热睡不着觉的话时,都会轻轻一笑,淡淡地说一句再热又哪有建武十六年热。
  其实,他们都没有细想。
  到底是天气真反常的炎热,还是那年的大动荡所带来的恐惧惶然让人印象深刻。
  毕竟,人总是眷恋安逸稳定的状态。
  哪怕,偶尔会觉得有些无聊平淡。
  但当外界起了大风浪,立刻就会意识到从前的时光多么美好。
  一道又一道紧急军报被送进宫中,一个又一个郡国举起反旗。
  有不少见识浅薄又活的长的的因此慌的六神无主,在深夜里睁大了双眼如何也睡不着。
  建兴帝死于叛乱,更始帝也死于叛乱……
  陛下能抗衡过整个天下吗?
  这样的想法不止存在于最底层的宫人中,就连一部分朝臣也抱着消极求和的态度。
  他们以为陛下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度田把地方豪强巨富的家底明明白白地摊开来,这是豪强们无法忍受的。
  他们不想做砧板上的肉,就只能反抗。
  地方太强,相应的中央就会弱势。
  东周时,天子甚至还要依附大国。
  高祖意识到了集中皇权的重要性,所以立汉后迁楚国六大贵族豪强到长陵,以此来压制在长达五百年的春秋战国时期形成的各地方宗族势力。
  可豪强就跟春天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生一茬。
  在无为而治的文景之治后,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馀财。
  新兴的权贵占据了绝大部分社会财富,以致于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而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权贵奢靡、奸商暴富,市场混乱、国弱民贫。
  这样金玉其外的大汉朝,如何能集举国之力反击南下的匈奴?
  雄才大略的孝武帝选择了推恩令,选择了迁茂陵令。
  即令财富在三百万钱以上的巨富豪强,举家迁到茂陵。
  因有时间限制,巨富豪强们闻令后只得贱卖手中的土地和房产。
  官府出面统一收购,再将其卖给贫民,只收十分之一的税收,使得贫民们有了安身立命所在,而巨富们则被均富了,中央水到渠成地聚集了全国的财富。
  只是就连强势如武帝,在这其中也不是强势到底的。
  《迁茂陵令》刚下时,也曾举国抵制。
  而武帝没有选择以暴制暴,他对配合的豪门巨富有丰厚的奖励——官府给每户二十万钱的补偿款,当然这点钱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最打动他们的是官府奖励的爵位官位,他们的子弟由此可以脱去低贱的商家身份,和世家名门联姻。
  于是,在短暂的和中央对抗后,究竟还是一个个地选择屈从。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家破人亡呢?
  而陛下现在所做出的选择却并不明智,他不给豪强们任何回旋的余地,甚至杀了大司徒来彰显他的决心。
  如此一来,哪怕有胆小怕事的动摇了也不敢回头。
  现下各郡国群起反抗,青、徐、幽、冀四州的情况尤其严重。
  陛下还是该徐徐图之,刚柔并济才是,怎能越逼越紧呢?
  他们委实不赞成陛下现在还采取如此强硬的措施,以为不如避免动摇根基不如各退一步,
  只是,这样的想法委婉地表达出来后,叫天子很是不屑。
  “如何在不动摇社会稳定的前提下解决贫富两极分化?
  又如何保证绝不将权力分割给外戚、权臣、巨富豪强,而至集中在帝王一人手里?
  这是两个要在黑暗中长期摸索答案的问题,但朕知道答案绝不可能是让中央屈服于地方。
  跟朕谈孝武帝——
  可朕怎么不知道孝武帝什么时候委曲求全过?”
  这番话一经传出,持求和退让态度的朝臣也不敢再言。
  从前以为陛下生性温和,宽以待下,臣子言行稍有过分也是无妨的。
  可如今那大司徒,那数十个郡太守的坟土都还是新的。
  谁的脖子就这么硬?
  到底呐呐然缩了回来。
  因着叛乱声势之大,以致于盛夏悄无声息地落了幕。
  秋意在第一片落叶上凝聚,在第一缕桂花香中洒遍天地间。
  高远澄清的天空中,有一群群洁白的飞鸟掠过。
  枫树红透山巅的时候,也到了该吃大闸蟹的时候了。
  被麻绳缚住腿脚的芷寮蟹一只叠着一只装在冰筐里送进少府,赵大江吩咐小黄门拿进来后,忍不住和齐越宝感慨道:“师傅,今天秋天怎么来的这么快啊?”
  齐越宝正专心熬汤,没有和他闲聊的心思,“去,拿毛刷子把螃蟹刷干净了,一会上蒸笼。”
  芷寮蟹是蟹中上品,它的特别在于硬壳底下还会长出一层软壳,不但蟹肉蟹黄鲜美异常,那层软壳也是十分美味,叫人惊叹。
  蒸熟后一打开芷寮蟹的蟹壳,一层明黄色的蟹膏覆盖在雪白的蟹肉上。
  趁热蘸一下蟹醋入嘴,美味可口的叫人连感叹都不想感叹,只想全心享受眼前的美味。
  秋后之蟹,正是肥美的时候。
  皇后爱吃蟹,但因为蟹大寒,每年也只是浅尝即止。
  吃蟹的大户在陛下和三位皇子,可今年他们还有心情吃吗?
  赵大江对此表示怀疑,他偷偷拽了齐越宝的袖子,低声劝诫道:“要不要去打探打探赵昌海的口风——”
  齐越宝笑:“你只管去蒸就是了。”
  行行行。
  你是师傅。
  这厨房里最大。
  赵大江不好多说,再多疑惑都只能埋在心中。
  但螃蟹送走后,他着实战战兢兢里好一段时间。
  直到传来消息说,帝后及三个皇子还有卫国公主都吃的很高兴。
  齐越宝因此又得了赏。
  赵大江这下不服是不行了,他心道可真是地位叫人进步。
  原来那样老实的人都被历练出来了,现在看来只有他才真是个二傻子。
  齐越宝瞧出了他的想法,“傻小子,越是大风大浪跟前,陛下越得稳的住。
  要是他都愁的茶饭不思了,那我们这些人该怎么样?”
  赵大江经他一点拨,幡然醒悟过来,连声道:“是了,是了。”
  …………
  长秋宫中。
  菊花酒的香气氤氲在殿中,卫国可怜巴巴地捧着一碗红糖姜茶慢慢地喝着。
  郭圣通知道不好喝,但她只当看不着。
  谁叫这孩子贪嘴?
  给她半只螃蟹不知足,硬是吃了一只。
  她是女孩子,年纪又小,存不得寒气。
  卫国见母后始终不看自己,又知道父皇和三个皇兄也不会为她说话了。
  她索性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全灌进去了。
  啊——
  辣——
  她蹙着眉头如释重负地把空碗搁在宫人举过来的托盘上。
  “卫*****后笑着向她伸手。
  她跑过去扑进母后怀里,趁机抱怨道:“母后,不好喝,真的不好喝。”
  母后温柔地笑了笑,“母后知道。”
  她撅起嘴来:“为什么父皇还有哥哥们都不喝?我就吃了一只就得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母后失笑,“我从前也这么问你外祖母。”
  她摊了摊手,“没办法,女孩子真的就是要活的精细些。
  这些你再大些就懂了,要是能让你吃个开心,母后怎么会不满足你呢?”
  “好吧。”卫国揪着衣襟。
  刘秀笑看着小女儿委屈地下去后,忍不住问郭圣通:“一点都不担心吗?”
  两个年纪、家境、成长环境相差太大的人刚开始生活在一起时,要磨合的太多。
  但整整十六年过去后,一方只要一抬眉头,另一方便会知道他的需求是什么。
  郭圣通闻言立时反应过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秀笑了。
  她也笑了,踱步到他身边坐下。
  “七国之乱不比现在闹的还严重?
  景帝为此还杀了恩师,可很遗憾,对方一开始的诉求便不是他们所谓的清君侧。
  软弱和退让没有半点用,只有拳头才是真理。”
  她顿了顿,话音一转,“不过,那些力主退让的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
  我们不必在度田上后退,但我们可以化解并不牢靠的叛军内部。”
  她的唇边漫开笑意来。
  ………………
  秋十月,刘秀令吴汉率大军平叛的同时,又遣使至各郡国,鼓励反叛者自相纠摘。
  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
  郡国官吏中有在度田和叛乱中行为不当,甚至回护放任的,只要悔改都不再追究。
  可将功赎罪,听以禽讨为效。
  其牧守令长坐界内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懦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
  如此一来,虽度田决心不改,但各郡国官吏眼见身家性命可得周全,如何还会为了别人的家业闹得个诛九族?
  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
  叛乱平定的比郭圣通想象的还要快。
  到腊月时,局势便已基本稳定下来。
  而度田也因此再无阻力地推行下去。
  只是,这次地方豪强的激烈反弹给了她一个新思路。
  前世她的废后会不会也是地方和中央博弈的结果?
  说起来,还真该好好研究研究天下的经济情势。
  她如饥似渴地读前人著作,读历年奏报,问各地情况。
  很快,她便对天下经济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太史公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将天下划分为四个经济区,郭圣通以为到现在仍然适用。
  第一个经济区是河南崤山以西和以东地区。
  这里在战国时属秦,称关西。
  秦国疆域还包括巴蜀和西北的陇西、北地、上郡,因此太史公谈及关中经济时,常把这些地区联系在一起讨论。
  秦是强国,其后更是统一了六国。
  加之,大名鼎鼎的郑国渠便是修建在此,水利灌溉条件优越。
  因此关中和巴蜀地区农业比较发达。
  孝武帝时,赵过选择在关中首先推广代田法。
  关中向来富裕,但因为地势平坦,常有交战,因此新莽的覆灭带给了关中沉重的打击。
  而巴蜀因为环山,受战乱的影响不大,经济得到了持续稳定的发展。
  新莽覆灭后,公孙述割据益州,得着了强有力的支撑。
  至于西北的天水、陇西、北地、上郡,在农业上并见长,而是畜牧为天下之饶。
  为了充实人口,前汉数次迁徙内地百姓来。
  第二个经济地区是河南,也就是崤山以东。
  这个区域很广泛,包括来山东地区北至燕山山脉,南到淮河,西是黄土高原,东临大海。
  即世人们口中的中原地区。
  此处的自是最为富饶。
  武帝时,由关东运往京城的漕粮足有六百万石。
  第三个地区是江淮以南,相对来说很是落后。
  但因地势饶食,无冻饿之人,也无千金之家。
  就连现在,铁制农具都还没有普及开来。
  当地的奏报上说,“先是百姓不知牛耕,致地有余而食常不足。”
  最后一个地区是龙门以北,称塞北。
  这里土地贫瘠,百姓多以畜牧为主。
  武帝时为繁荣经济,曾大规模移徙内地百姓至此,也曾实行屯田。
  在凉州西北的河西走廊先后设置里酒泉、张掖、敦煌、武威四郡,又引河及川谷灌溉,至新汉时虽还算不得富裕,但总算也实现了自足。
  很显然,这四个地区能威胁到汉室,威胁到郭圣通的只有河南。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度田的影响远远还没有结束。
  然而,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总不能把愿意配合度田的豪强也抓起来杀了吧。
  她能做的,只有尽力繁荣另外三个地区,增添自己的筹码。
  还有帝乡——南阳,她也很感兴趣。
  她为此数次提议去南阳走走。
  *****
  阴瑜靠在窗前,垂眸想着心事。
  按照原定的轨迹,郭圣通会在明年也就是建武十七年被废弃。
  可,今生阴丽华嫁了马成,远离了一切的风风雨雨。
  她实在是不确定郭后还会不会被废。
  宫中一个嫔妃都没有,废了郭后立谁去?
  就算陛下选中个世家名门之女为后,但新后如何面对三个已经长成的皇子?
  除非陛下把三个儿子还有最为宠爱的幼女都杀了。
  这绝不可能。
  前世废后时,朝野间尚且为郭后无罪被废闹的不可闹交,何况今生呢?
  但,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郭后成为赢家,成为传奇吗?
  阴瑜自认做不到。
  前世时,她是贵人,还育有皇子,离皇后只有一步路。
  今生,她想再试一试。
  既然已经失去了爱人,那么她要至高的权力和荣耀。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异象

  晨光渐盛,漫在银装素裹的汉宫上,照出道道冰冷的银光。
  连着下了将近半个月的雪,天色阴郁低沉的紧。
  而看样子,今天终于要晴了。
  小黄门们抓紧了手中的铁铲,低着头卖力铲着雪。
  庭中苍松劲柏的枝桠上挤满了厚实的雪团,风一来盐粉似地往下扬。
  好容易清出来的道又算是白扫了——雪踩化成黑泥水肮脏不堪不说,再一受冻凝成镜面似的冰面那可就糟了。
  这叛乱平定了,收尾的事还多的很。
  论功行赏的、因罪获刑的、求情认错的……
  虽至年边,陛下却还没落下消停来。
  天天都有数不清的朝臣打这条道走过,哪能不弄干净?
  小黄门深吸了口气,遏制住和树打一架的冲动,继续卖力干着活。
  郭圣通站在廊下,望着琼楼玉宇的宫阙深吸了口凛冽的寒气后,忍不住道:“给这些扫雪的黄门们多做两套冬衣,大冷天的再冻病了那可真是太遭罪了。”
  青素应了声是。
  大臣们该到了。
  郭圣通转身往偏殿走去。
  卫国也被送去进学了,她重又回到了和刘秀形影不离的状态。
  阿贝卧在壁炉前,听着脚步声睁开眼来。
  它站起来,步伐间依稀可见壮年时的轻盈。
  郭圣通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阿贝——”
  阿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吼声作为回应。
  她笑了笑,坐到南窗前的书案前。
  阿贝踱步到她旁边卧下,把头搁在她腿上。
  她摸着它长长的大耳朵,柔声细语:“等开了春,不那么冷了。
  我和陛下就带你出去狩猎,好不好?”
  阿贝听不懂主人的话,但是从语气判断出这里它要回答。
  于是,它又闷哼了一声。
  郭圣通和阿贝足足说了一刻钟的话,才展开书案上的帛书来。
  阿宝死了。
  就在半个月前。
  就在所有人为叛乱被迅速平定后欢欣雀跃时,阿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它十六岁了,脸颊的毛都白完了。
  对狗来说,它已经是耄耋之年来。
  它再也啃不动骨头棒了,只能喝炖的烂糊糊的肉粥。
  精力也不再充沛,睡着的时候永远比醒着的时候多。
  玩乐的欲望也趋近于无,它尽一切可能黏着主人,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阿宝在为最后的告别做准备。
  哪怕和阿宝没有什么回忆的卫国也为此红了眼眶,搂住它问刘秀:“父皇,我要阿宝活下去好不好?”
  然而统治天下的帝王在生死面前也只能无能为力,他抱起卫国,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这世上,没有永生的生命。”
  阿宝去世那晚,已经成长为朝臣眼中合格皇太子的刘疆抱着阿贝哭的不能自已。
  阿贝只比阿宝小两岁。
  他们刚送走阿宝就得做好送阿贝的心理准备了。
  为了不落下遗憾,阿宝走后阿贝一直被郭圣通带在身边。
  孩子们得了空就往长秋宫来,陪阿贝说话,喂阿贝吃饭。
  很多人一开始选择宠物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它可爱也或许是因为孤独,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宠物还是那个没法和你说话交流的宠物,但你无法否认它真的成了你的亲人。
  你爱它,非常爱它。
  以致于接受它的离去变成来一件异常令人心痛的事情。
  郭圣通展开帛书后许久没法进入状态,她合上了帛书,俯身抱向阿贝。
  阿贝不理解主人突然的热情,但它高兴地昂起头来。
  黄昏时分下起了雪,大片大片地漫天飞舞着,天地间混沌一片。
  三五步开外,什么都看不清。
  阿贝竖着耳朵等待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母后……”
  等到期待的声音终于出现,阿贝一跃而起,轻快地走向门外。
  刘疆、刘辅、刘康还有卫国一起出现在它的视野中。
  他们疾步走上前来,柔声唤它:“阿贝……”
  …………
  夜里躺下后,郭圣通说起阿贝的众星捧月仍忍不住笑:“阿贝头都快被他们摸秃了。”
  刘秀搂过她逗她:“吃醋了?”
  郭圣通很配合:“孩子们一晚上看都没看你,你就没有小失落?”
  他认真地想了想,竟然嗯了一声。
  郭圣通这下是真被逗笑了,伸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原来,真吃醋的在这啊。”
  她窝在刘秀怀里,努力不去想阿贝还能陪伴他们多久的问题,合上眼眸睡去。
  …………
  郭圣通做梦了。
  她很久没有做梦了。
  所以在梦境一开始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直到她发现她并没有小女儿,而是有五个儿子,她才长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她扯过被盖住脸,低声呢喃道:“真不想见现在的刘秀。”
  而很快她就发现她多虑了。
  她失宠了。
  至于原因嘛,宫人缄口不言。
  她只要刚开了个头,宫人们就惊恐莫名地跪下,仿佛她再多问一句她们就要把头磕出血来。
  她只得无奈地摆手让她们下去,心下腹诽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可怕?”
  失宠就失宠吧,有什么可怕的呢?
  等等——
  豌豆!
  她既然梦到了过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又可以看到豌豆了?
  她一下兴奋起来,从榻上一跃而起。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还住在长秋宫。
  而豌豆是在她被废后,疆儿为了哄她高兴特意寻来的。
  现在豌豆还没出生呢。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怅然若失。
  她很想回去,离开这个梦境,离开过去。
  但她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出于要挣脱命运的渴望,都逼迫她硬着头皮留下来。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留下来,看到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前世的梦境总是集中在春天。
  四月初,紫藤花开满宫廊的时候,她坐在花荫下喝茶。
  纯白的云朵从湛蓝的天空上流淌而过,明媚刺眼的阳光一倾而下。
  却穿不透倒垂着的流苏般的紫藤花和繁密的绿叶,只能漏下一些光斑来。
  她仰头望去,望不见云霞般花海外的一切。
  偶有风来,紫藤花海便波浪般地翻滚起来。
  她闭上眼,仿佛听见这些花儿在她耳边娇声笑起来。
  她喜欢春天,喜欢花开时的生机。
  尤其是在青春渐行渐远时,她越发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生命力无限扩展的感觉。
  身前忽地投下一大片阴影来。
  她眯着眼垂下头。
  是刘疆。
  他向她行礼,“母后安好。”
  她笑着点头,让他赶紧起来。
  见到孩子们总是能她低落的情绪迅速好转起来。
  “近来忙吗?”
  刘疆落坐后抿了口茶水:“度田还是不是很顺利……”
  度田?
  她噢了一声,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她有预感,刘疆接下来要说的话和她有关,和刘秀也有关。
  果然,他望向她,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母后,您还是别在这件事上和父皇唱反调了。”
  唱反调?
  原来前世的她并不支持刘秀度田。
  这会不会就是她失宠的原因?
  郭圣通若有所思地想道。
  刘疆继续说道:“毕竟,父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们的支持……”
  他的劝诫到这里就打住了,并没有往下延展。
  但郭圣通从他的话里读到了更多意思:阴丽华坚定地站在刘秀这边。
  哪怕度田伤害的是南阳贵族的利益,她仍然选择和刘秀站在一起。
  这样温柔体贴的阴丽华,怎么能不叫人喜欢?不叫人心疼?
  而她,尽管是出于度田动摇统治根基的目的反对强硬度田,仍然没法让刘秀释怀。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应该风雨同舟,面对一切问题。
  但她没有。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确实叫刘秀失望。
  因为她也盼望着最亲近的人在最艰难的时刻不管不顾地支持着她。
  她闭了闭眼,忽地觉得疲惫到了极点。
  这一刻,她不想再去想前世究竟谁错谁对,谁亏欠谁比较多的问题。
  刘疆看出了她的心情遭到了破坏,他有些歉疚但并没有多少后悔。
  在他看来,母后很多时候的确很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但却又格外计较对方的付出。
  这很不公平。
  他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恩爱的很。
  他们无话不说,他们互为支撑。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他也说不出大概的时间来。
  他只能苦涩的承认:阴丽华的确比母后更知道父皇需要什么。
  他当然相信父皇是喜欢母后的。
  若不然在舅爷谋反后,父皇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问责母后问责郭氏。
  哪怕他是长子,但只要不是嫡出,这个太子也轮不到他来当。
  可父皇没有,他仍然选择立母后为后,立他为太子。
  父皇在之后花费大把时间和心血悉心教导他,期待他能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可对帝王来说,爱恋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它是会变质的。
  当你长期处于付出的一方,收获的却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和没有止境的抱怨,任是谁也会腻烦的。
  可母后意识不到着一点,她生于名门望族,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哪怕天下动荡不安,可母后又吃过一次苦吗?
  没有。
  她天真单纯的让人忍不住想宠溺一笑,但而后却是长长地叹气。
  倘若母后嫁的是郡国大姓人家,说不得母后一生都能得到宠纵得到包容。
  然而,身为皇后,这天下对身在其位的人有太多期待。
  父皇也期待着母后能负担起皇后的责任来。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于是,越来越疏远。
  等到隔阂变成来鸿沟,他明知道自己点不醒母后,却仍然想提示她。
  父皇确实不该偏爱阴丽华,偏爱刘阳,可母后难道你就半点错都没有吗?
  刘疆站起身来,“母后,孩儿走了,改日再来给您问安。”
  母后置若罔闻,显然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继续叫她,而是咬了咬唇走开。
  快走出庭院的时候,他忽地回头。
  母后仍然低着头,仿佛随时要哭出来。
  似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她扬起脸来粲然一笑,把悲伤的一面留给她自己。
  刘疆的鼻子一下酸了。
  刘疆走后,郭圣通再没心情看花。
  她枯坐到天黑,食不知味地用过了晚膳倒头就睡。
  翌日起身仍在梦里。
  这个梦真长,长到她有一种很荒唐的感觉:她会不会就留在这了?
  她心情不大好,倚着窗发呆。
  没有任何预兆的,天忽然黑了。
  越来越黑。
  浓墨般的黑从高空漫下来,几乎是霎时间就笼住天地间,黑的让人窒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她听见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日食了。
  很快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和底气不足的叫喊声:“天狗退去,天狗退去。”
  约莫半刻钟后,黑暗弥散开去,光明重现人间。
  她听见许多人松了口气。
  可她的心却提的高高的了。
  皇帝自称天子,现下阴侵阳,即上天降异象警告天子明示他做错了事情。
  而现下——
  正碰上度田。
  各郡国本就反弹的厉害,再拿着这个把柄还不知道给刘秀多大压力呢。
  翌日,天子为日食降罪而不至大殿早朝,转到偏殿旁的小殿进行早朝,以示悔过。
  可这远远还不够——
  各郡国要的不是天子的悔过,而是停止度田。
  她这一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翌日起来,她推开窗。
  竟然下雪了?
  她讶异非常:“这都四月初了,怎么还下雪?”
  旋即又止不住地心往下沉:这是不是又一次天降异象?
  青素闻言却愕然:“殿下昨夜没睡好吗?现在是二月啊。”
  二月?
  她大为骇然。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问道:“哪一年?”
  青素被她吓住了:“……建武十七年。”
  十七年?
  她看到了未来。
  郭圣通不敢太过激动,继续问:“度田怎么样了?”
  青素:“您忘了吗?去年十月陛下平定了叛乱啊。”
  郭圣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天又一次黑了。
  又一次日食。
  又一次天降异象来警告天子。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度田前后发生了两次日食。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逃过了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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