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鸾归桐-第7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太子年幼,尚离不得母亲,等三岁后再迁宫,但仍指了东宫为太子宫。
  这两处宫殿规模都不小,哪怕只是翻修也是极费功夫的。
  快的话,郭圣通明年这时候能住进去。
  刘秀不愿郭圣通和刘疆住出去,说是一家人偏要分几个地方住,闹的像是一人一家了。
  他们因纳妃的事闹过一场后,彼此间的感情突飞猛进,说是一日千里也为过。
  他实在不愿两人又冷淡下来,便明里暗里地不断地表白他的心意。
  一会说长秋宫修好后郭圣通过去住住就当去离宫了,一会又说长秋宫比却非殿大,还是他也跟到却非殿去吧。
  郭圣通被他闹的哭笑不得,但每每都还是笑着应好。
  北宫中花事最盛的要数安福殿,听说因着这名字寓意好,连带着花木都比别处的茂盛灿烂。
  郭圣通抱着刘疆还走在复道上,便被身下那姹紫嫣红的花海所征服。
  母子俩目光陷在里面,好半天才拔出来。
  进得殿门后,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馥郁清香的花味,一路直往人心田里钻。
  郭圣通的目光凝在洁白丰腴的栀子花上,不禁笑道:“春日虽有百花齐放,但论香味栀子花到底还是独占鳌头。”
  青素在身后笑道:“婢子挑几枝带回去,插在那青釉红花卉纹玉壶春瓶里绝对美的不行。”
  一步一景,她们走的极慢。
  玉兰花大,谢的就比旁的花快。
  偌大的花朵耷拉着脑袋挂在树枝上,带出点暮春气息。
  明黄的迎春花爬满了细软的花枝,浩浩荡荡地爬满了一大片篱笆。
  羽年摘了好几朵簪在头上,常夏说她这是真把春天戴在头上了。
  郭圣通看着迎春花就想起漆里舍来:“也不知庭中花架还在不在?”
  却非殿便是一个偏殿都比漆里舍大出不知道多少,但她仍是怀念漆里舍。
  她始终觉得在漆里舍中最自在,最舒服。
  她望着迎春花,叹了口气,牵着刘疆继续往里走。
  梨花雪白,清丽无比,但还是被一树殷红桃花比了下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郭圣通忍不住呢喃道。
  这树桃花实在是太出众了,主干笔直,分支疏落,单是形态上就已占了优势。
  何况,桃花一向是春意盎然的代名词。
  她们驻足片刻后,继续往里走。
  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到了安福殿后院里,众人眼前一亮。
  合抱粗的青瓷花盆里海棠花开的密密麻麻,朝霞般的花朵映的地上都是红光。
  阳光费劲了力气,才从细小的缝隙里钻过去,浅浅的光斑里灰尘在摇曳。
  郭圣通又走不动道了,常夏忍不住叹道:“若是绵蛮侯在这,就能用画笔留下这满树繁花似锦了。”
  二月大封功臣中,郭况得封绵蛮侯。
  说起弟弟,郭圣通的关注点却不在这,“母亲给他相看了好几家贵女,他一个都不满意。回头等他进来了,我得好好骂他一顿。”
  常夏但笑不语,殿下如今是这么说,可等见着了必定舍不得说。
  何况绵蛮侯今年也不过十五,男子婚事晚些也是无妨的。
  天子内弟还愁找不着中意人吗?
  看过海棠花后,郭圣通抱着刘疆登上了望楼。
  春风拂面,花香沁人。
  小孩子眼尖,很快便发现了西北角有个荷塘,他扯了扯郭圣通的衣袖指给她看:“后后,看看……”
  小孩子喜欢说复词,刘黄和伯姬近来都爱学他说话。
  弄得刘疆疑惑为什么可以叫姑姑,却不能叫母母或者后后?
  他有主见的很,疑惑什么就立即实行。
  郭圣通起初还以为他是话又说不利落了,等到弄明白后哭笑不得。
  刘秀却很是夸张,他狠狠地把刘疆表扬了一顿,弄得刘疆一天脑袋都高高扬起。
  他很有道理地告诉郭圣通:“孩子大了就得往下压了,如今小能抬多高就抬多高,得尽量让他自信。”
  他一脸骄傲地说:“疆儿很聪明,这点像我。”
  郭圣通:“……”
  你果然和梦里一样不要脸。
  “后后……”郭圣通没有马上理他,刘疆不高兴了。
  “荷塘,那是荷塘。”郭圣通抱起他,让他看的更清楚。
  几点新荷已经浮上了荷塘,用不上几日整片荷塘就会绿意盎然了。
  荷塘旁有株大柳树,柳枝倒垂进水面。
  风吹柳枝,卷起一池涟漪。
  涟漪散去后,柳树和蓝天一起清晰地倒映进去。
  说来奇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荷塘柳树成为固定搭配的呢?
  “再过两个月,这荷塘里就会开出洁白美丽的荷花了。到那时,还能吃莲子和莲藕。”她如是告诉刘疆。
  小小的孩子靠在母亲怀里望着远处的荷塘,充满了期待。
  回到却非殿后,青素果寻出了青釉红花卉纹玉壶春瓶插上了栀子花,摆在南窗软榻前的红木雕云龙纹条案上。
  哄睡了刘疆后,郭圣通歪在软榻上伴着阳光读书。
  栀子花的香味盖过熏香,她很快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栀子花染透了。
  羽年再来为她续茶时,她忍不住问有没有茉莉花茶?有得话她要喝那个。
  羽年看了一眼栀子花,立马明白过来。
  她手脚麻利地取来茉莉花茶用沸水沏好,却没有跟着退下去。
  这是有事说?
  郭圣通合上书卷看向她。
  羽年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刘嘉把礼送到了王太子妃那。”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郭圣通却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刘嘉。
  刘嘉降汉后,未得刘秀起用,更别说像刘赐那样封侯。
  他不甘余生就做个普通富家翁,便开始四处走门路。
  作为刘秀后宫第一人的郭圣通自然是他结交的主要对象,他为此送来了百斤黄金。
  是的,黄金,还是百斤。
  郭圣通自觉也算不上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仍是被百斤黄金给震了震。
  真是想发家还得做官啊。
  她感慨过后,干脆利落地叫人抬走送回去。
  真是好笑,当她是卖官的啊?
  再说了,这天下都是她的,她要那么多不能吃不能喝的黄金干什么?
  堆着好看?
  她不止没要,还在刘秀面前告了刘嘉一状:“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用他了,这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刘秀真没想到他这个族兄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手上人足够用了,而这个刘嘉又是个投机者,单从立场上来说便叫人信不过。
  听了郭圣通的话后,他更不准备用刘嘉了。
  但没成想,刘嘉不死心,又往郭圣通的母族使劲。
  而且,这回还真叫他送出去了。
  郭圣通的无名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谁给她的胆子叫她收的?还敢做我的主了。”
  她虽没见过表嫂,但听母亲说表嫂性子温柔贤淑,却不想真是有主意不在大面上啊。
  表嫂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觉得她会应她?
  就因为她们是亲戚?
  她也顾不上喝茶了,“给我磨墨。”
  她立即给母亲写了封信,叫母亲去找大舅母说。
  大舅母虽和母亲在退婚的事情上闹的有些不愉快,但几年时光下来彼此也早忘的差不多了。
  大舅母顾念亲情还是其次,她很看的明白。
  只有刘疆顺利登上帝位,才是后族煊赫的时候。
  她绝不能允许在此之前,郭圣通便先失了帝心。
  所以郭圣通相信大舅母会处理好的。
  她一面写信一面在心中计较,等写完信后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气过后,她在心中暗自想绝不能叫人败坏了她的名声。
  她郭圣通虽说没做多少怜贫惜弱的善事,但也可以坦荡荡地说一句生平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
  表嫂的事给她敲了个警钟:若是以后郭刘两族借着她和刘疆的威风去横行霸道,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她能因为自己不知情就觉得自己无辜吗?
  不能!
  这么一想,气又往上涌。
  最好不要惹什么事出来,否则她可真不留情面。
  也真是奇怪了。
  那么多人连活下去都是奢望,他们不止活的好好的,还是锦衣玉食的活着,怎么就还不知足呢?
  她气的又写了封信给郭况,让他多注意着郭氏族人有没有什么不法之举。
  气过这么一场后,书是看不进去了。
  正好刘疆也醒了,她便抱了他来教他识字。
  郭圣通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样,但刘疆真的聪明的很。
  他清澈见底的双眸中真好像盛着夏夜星光,让人一眼就能看透自己。
  她搂过他,摸了摸他的头。
  疆儿这么小,什么都还做不了,他身上就更不能有污点了。
  小孩子消化快,到了申时刘疆就喊饿,“蛋羹……”
  他已经渐渐明白话里的意思了,不会再对着谁都叫母后了。
  常夏笑着点了点头:“婢子这就吩咐人去做。”
  刘疆还喊:“虾虾……”
  齐越宝惯会讨巧,往鸡蛋羹里放了一回虾末后,立马就把刘疆吃的双眼发亮。
  少府中伺候的厨子多,有回没轮到齐越宝当值,做的鸡蛋羹自然也就没有虾末。
  弄得刘疆大失所望,在此之后每次他都得特意提醒人放虾末。
  刘秀知道后,还特意赏了齐越宝。
  放了虾末的鸡蛋羹很快就送上来了,郭圣通拿起调羹吹了喂刘疆。
  刘疆嫌她喂的慢,闹着要自己吃。
  郭圣通不肯,“听话。”
  孩子长的实在是太快了,生出来那么点只会哭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呢,这一眨眼就能说能走了。
  再大一点,就得搬出去自己住了,就开始要面子了,只怕抱都不肯让她抱了。
  喂刘疆吃完鸡蛋羹后,郭圣通叫常夏带他出去玩会。
  小孩子嘛,还是得多跑多跳才能长的壮实。
  郭圣通真怕他生病,这么小的孩子药都不好用。
  刘疆出去没一会,刘秀回来了。
  他一面更衣一面问郭圣通:“疆儿又出去玩了?”
  郭圣通点头:“天气暖和。”
  刘秀:“晚膳吃什么?”
  郭圣通:“……”
  她又不是庖厨,再说了这吃什么都是有定制的。
  她哪那么多闲功夫操心吃什么?
  她解下他腰间束带:“你想吃什么呀?”
  他按住她的手,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道:“明天朕带你去摘香椿吧。”
  近来一切顺利,能腾出一天时间陪陪他们母子俩。
  香椿?
  啊!
  她都把这个忘在脑后了。
  现在才四月,应该还正是吃香椿的时候吧。
  “现在还有香椿吗?”
  他点了下她额头,好笑:“是不是傻?没有我和你提什么香椿?”
  她回戳过去:“知道了。”
  两人都笑。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他们都很爱笑。
  说着话就想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
  还好傻子是成对的,也就不显得丢人了。
  晚膳估计是齐越宝当值,因为有韭菜。
  刚下来的韭菜实在是鲜嫩可口的叫人心软,两人旁的没动什么,把韭菜吃了个干净。
  吃过韭菜后,郭圣通更盼着明天了。
  夜里躺下后,她问刘秀:“你明天是不是真有空啊?”
  自他们成婚后,刘秀便一直忙的脚不沾地。
  如今冷不丁地抽出一天时间专门陪她和疆儿,竟让她很有些罪恶感。
  刘秀亲了亲她的额头:“有。”
  翌日清晨郭圣通醒来后,刘秀果然还在榻上。
  他醒了,但没有起身,执了卷书就着晨光慢慢地读。
  见她醒了,便撂了书卷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用过早膳后,刘秀带着郭圣通母子往中德殿去。
  “朕看好了,那儿既有香椿树叶有竹林。”
  刘疆对于能在白天看到父皇感动无比新奇,拽着他的衣袖都不放开。
  那样子就像刘秀是下一秒就要飞走的蝴蝶,弄得刘秀心下都发酸。

  ☆、第两百七十六章 偷书(两章)

  让不让孩子知道,这真的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不说吧,又对不起孩子和孩子的父母。
  可说了,会不会又就此打破了孩子的幸福生活?
  毕竟在此之前,他虽然没有父亲,却有疼爱他的母亲和家人。
  在揭穿真相后,他会失去所有。
  这对他会不会造成更大的创伤?
  没人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以我之心,必能换得他人之心。
  她告诉刘黄:“你应该相信孩子,相信他倘若有一天知道了,也会抱着你叫你一声母亲。”
  刘黄望着她。
  她也望着刘黄。
  孩子的哭声响起了。
  刘黄条件反射般地就冲进去抱起孩子,“怎么了?怎么了?饿了还是拉了?”
  孩子一见着她立马就不哭了,咯咯冲她直乐。
  刘黄嘴边的笑便止也止不住。
  郭圣通站在门口舒了口气。
  她交待了刘黄的侍女一声,带着刘疆回宫去了。
  她没有把刘黄的烦恼告诉刘秀。
  她想其实怎么做刘黄心里是有主意的,她只是在那一刻需要人听她倾诉而已。
  生活仍旧在继续。
  观莲节后,赋闲在家的王梁重新被启用。
  刘秀任其为中郎将,兼执金吾事,命他北守箕关。
  王梁一心要将功赎罪,很快便传来他打得赤眉别校投降的捷报。
  刘秀趁机命杜茂配合王梁一起清剿五校军余部。
  两人一鼓作气,把魏郡﹑清河郡﹑东郡等地的五校军全打败了,望风来降的敌军大将便有三十余人。
  自此之后,三郡归心,再无后患。
  紧跟着又传来吴汉击檀乡于漳水大获全胜的消息,刘秀当即派使者去封吴汉为广平侯,食邑四县。
  回来后,他和郭圣通说:“……受降的足有十余万人……”
  又感慨:“幸亏当初没有杀王梁……”
  郭圣通垂眸浅笑,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前世王梁是不是真就死在了宗广手下。
  但刘黄的事告诉了她,有时候你努力争取了,兴许还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在走。
  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的局面对她有利。
  是的,王梁听闻她为其斡旋后,使其夫人前来答谢,作出了和彭宠一样的选择。
  她和刘疆身后现在有两员大将了。
  如今局面可比前世好的太多。
  她不信她还会过不好这一生。
  …………
  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
  盛夏天,热的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也就刘疆不怕热,大中午的也要出去玩。
  郭圣通怕他中暑,不肯让他出去,拘着他让他在屋里认字。
  这孩子聪明的很,虽话还有些说不利索,但字却是认识不少了。
  刘秀骄傲的不行,一脸不愧是我的孩子。
  他还要在臣子面前炫耀,装出非常无奈心疼的样子说皇后严苛,太子才一岁半就开始识字了。
  于是,臣子们先是惊愕太子的聪明,而后赞颂皇后的贤惠。
  他回来后和郭圣通得意地道:“看谁还敢说什么得把太子趁早挪出去,朕的皇后不是教的很好吗?”
  郭圣通:“…………”
  她纯粹是觉得待着也无聊,不如教孩子识字好了。
  而且,孩子也不抵触,就当玩了。
  她不说话,他便越加来劲,满是憧憬地道:“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岁为相,东方朔两岁能诵史书。
  不知道朕的疆儿会给朕什么惊喜?”
  郭圣通又好笑又无奈。
  期待这么高,失望时会特别痛苦的。
  好在刘秀到底也只是做做白日梦,没有真要把刘疆弄成神童的想法,还是放任他自由自在地玩耍。
  太阳快要落山时,热气渐渐退去。
  风卷来,终于带了凉意。
  郭圣通牵了刘疆出门乘凉。
  庭中的梧桐树适应的很好,葳蕤茂盛。
  人站在下面,凉快的不行。
  刘疆早已不满足就在却非殿里玩了,他拽着郭圣通往外走。
  母子两个也没有目的地,就这么随心所欲地瞎逛。
  等到日头西斜时,郭圣通拉刘疆回去:“父皇要回来了……”
  幸好有宫人引路,母子俩才没有迷路。
  他们去的时候是从却非殿正殿出来的,回来的时候却是钻的角门。
  刘秀好几次回来找不见他们,就说他们母子俩心里都没把他当回事。
  鉴于刘疆的热情表现,很快变成了郭圣通一个人没有良心。
  郭圣通和刘秀越来越亲近后,发现他这个人还真是很多面。
  她如果跟人说,当今天子很孩子气,想必是不会有人信的。
  但真的是真的啊。
  为了不让他闹脾气,她钻了角门。
  而也就是钻角门,她忽地发现了一面花墙。
  圆似流泉碧剪纱,墙头藤蔓自交加。
  全是牵牛花。
  一朵挨着一朵,繁密的叶拥着花,爬满了整面宫墙,壮观的让刘疆都啊了一声。
  牵牛花开的多,颜色自然也全的很。
  正红的有,粉红的也有,淡蓝的也有,深紫色的还有。
  娇嫩的花蕊仰着头,望着湛蓝的晴空。
  牵牛花的叶又大又绿,衬着各样艳丽的花朵,炫开一地光影。
  刘疆问郭圣通这是什么花?
  郭圣通告诉他:“这是牵牛花,也叫夕颜花。”
  她还告诉刘疆,“这花还能入药,可以除水肿,去腰痛,下冷脓……”
  医理对终究还是太难,他听不太懂,只知道这花是极有用处的便足够了。
  母子俩站在花墙前,风一来,卷得花叶浩荡。
  他们渐渐把刘秀忘在了脑后,站在这面花墙前忘了说话,只呆呆站着。
  刘秀寻来时,夜色已经弥漫了远处的宫阙。
  他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母子俩回来,本想打发人去问,终究觉得不放心,还是亲自出来寻。
  一路上,他心下竟有些揣揣的。
  结果终于寻着时,看着母子俩站在花墙前出神,立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清了清嗓子。
  母子俩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又咳嗽一声。
  母子俩还是沉浸在花海中。
  他无奈地想,这可真是母子俩,爱花爱竹爱雨,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举步上前,一把抱起刘疆。
  刘疆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发现是父皇立马欣喜地啊了一声,抱着他撒娇:“父皇……父皇……”
  郭圣通回眸笑道:“你怎么来了?”
  刘秀佯装叹气道:“朕再不来,朕的皇后和太子就都变望花石了。”
  他抱着刘疆,牵过郭圣通的手往回走:“饿了吗?早藕下来了,你不是喜欢吃吗?
  朕叫他们做了好几道藕菜。”
  郭圣通望着他俊朗的侧脸,笑着嗯了一声。
  她现在算不算也拥有了尘世最简单的幸福?
  用过晚膳后,刘秀什么也没干,只陪着刘疆。
  等把刘疆哄睡后,刘秀和郭圣通各占了一张书案读书。
  郭圣通读的还是医书。
  刘秀向来也是不看这个的,他说白日里足够费神了,回来只想放松放松。
  于是,他选择了看兵书。
  嗯……
  放松……
  看兵书放松……
  很好,这个逻辑很好。
  她一想到这个强大的逻辑,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笑,就有些分神。
  她瞟了眼刘秀。
  咦——
  怎么不像是兵书呢?
  她皱了皱眉,盯着他的手,等他翻页。
  翻过页后,她偏着头费力地读了两行。
  这不是兵书,是图谶。
  她有些无奈地出了口气。
  郭圣通还在真定时,便听郭况说了“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
  而刘秀最终下定决心称帝,也是因为赤伏符。
  她不知道刘秀是真笃信不疑,还是为了迎合天下民心,但他如今对图谶之说可真是重视的很。
  由此定火德,定郊祀之礼,行夏历,也就罢了。
  偏生还下诏求能内谶二卷者。
  不得。
  便命博士薛汉、郎中尹敏校定图谶。
  薛汉善说《韩诗》,信灾异谶纬,有弟子数百人。
  而尹敏自幼习诗书,受命校图谶后,认为谶书非圣人之作,颇多不满。
  还曾说与郭况,希冀能借着郭圣通的口劝诫刘秀。
  但郭圣通又能如何?
  往大了说,这可能会动摇新汉的合法性。
  往,还涉及到刘秀的自尊。
  即便她觉得他错了,也要顾忌他的感受。
  她望着那图谶望了一会,站起身来抽过,不等他说话,便盈盈笑道:“别看,我困了。”
  他眉头一挑,“甚好。”
  隔天晚上,哄睡了刘疆后,刘秀照旧取过书案上的图谶来看。
  可这怎么越读越不对劲。
  他翻到最前面,新论——
  他抬起头。
  对面书案前桐儿书都快举到脸上去了。
  他敲了敲书案:“书呢?”
  她不理他。
  他笑笑,扬声道:“赵昌海……”
  外面立时应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响起。
  赵昌海在屏风外站定,等待着刘秀的吩咐。
  刘秀正色道:“你怎么管的事?朕这殿里丢了东西你都不知道?”
  赵昌海唬了一跳,忙问道:“还请陛下明示。”
  郭圣通听到这,忙把手中书卷拿下,狠狠瞪了刘秀一眼。
  他见好就收:“嗯,贼找着了,出去吧。”
  原来是帝后玩闹。
  赵昌海有些好笑,弓身退了出去。
  等赵昌海走后,刘秀板着脸朝郭圣通要书。
  郭圣通表示坚决不给,她诚挚地建议:“看看《新论》嘛。”
  《新论》乃桓谭所作。
  哀平二帝时,桓谭为郎中。
  王莽篡汉后,任其为掌乐大夫。
  刘玄称帝后,拜其为太中大夫。
  刘秀入洛阳后,因着有宋弘推荐,便任其为议郎给事中。
  桓谭博学通达,与名儒刘歆、扬雄为好友。
  其人品性正直,为天下赞颂。
  王莽掌权后,无数所谓的名士纷纷与之交好。
  独有桓谭不肯同流合污,默然无言。
  王莽心中不快,却又忌惮天下人议论,到底没有杀他,却也只拜其为掌乐大夫。
  刘秀对其印象颇好,但还真是头回知道他轻视谶纬之说。
  他当下笑道:“行,看看就看看。”
  他坐下来,展开手中书卷仔细地读起来。
  郭圣通也无心读医书了,专心看着他的反应。
  他很快气得丢了书,“一派胡言。”
  郭圣通捡起来看。
  入目的第一句便是“……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
  说的没错啊。
  她又接着往下看。
  “……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屏群,述《五经》之正义……合人心而得事理……”
  嗯,和她想的一样。
  虽然她已经用重生来证明了刘秀必为天子,但她仍旧相信是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谶记选择。
  她接着往下看。
  “……灾异变怪者,天下所常有,无世而不然……明君贤臣修德、善政以应之……咎殃消亡而祸转为福……”
  要想天下太平,还是得皇帝贤明,这话更是不能再对啊。
  指望上天庇佑?
  当初王莽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死无全尸。
  上天那会去哪了?
  大概是睡着了吧。
  刘秀见郭圣通读的兴起,那怒意便被无奈冲散了许多。
  “有这么好看吗?”
  郭圣通抬首,“不好看吗?哪说的不对了?”
  刘秀反问道:“哪说的又对了?”
  郭圣通也不和他争论,只用一句话就把他说的哑口无言了。
  “《赤伏符》上还说孙咸当为大司马,可如今他在哪?”
  图谶之说之所以越来越让刘秀重视,很大原因是因为确实说中了许多许多事。
  一件俩件,刘秀还可以说是巧合。
  但三件四件呢?
  他自然动摇了。
  可郭圣通还是以为图谶终究只是其次,关键还在于能力。
  王莽篡汉后,底下人为了迎合他造了一堆图谶,结果有用吗?
  倘若图谶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吴汉怎么当上大司马了?
  凭的不还是能叫众人心服口服的能力。
  这夜,郭圣通感觉刘秀一直没怎么睡着。
  他第二日依旧起的很早。
  午后,青素跑来告诉她,说是刘秀召见了桓谭。
  郭圣通也不知道刘秀到底是想明白没有,但她想刘秀还不至于因言知罪,便也没太担心。
  可等到日暮,刘秀还没回来,郭圣通也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
  她忍住去前殿亲自问询的冲动,一直熬到了刘秀回来。
  出乎意料的是,刘秀是兴冲冲的回来的。
  他和郭圣通说:“朕这是孝武帝得遇董仲舒啊。”
  他也不顾上洗漱,就把怀里的一卷帛书拿出来给郭圣通看。
  郭圣通迎着他欣然的目光,缓缓展开帛书。

  ☆、第两百七十七章 要职

  暮色渐沉,一寸寸漫上窗棂,被满室通明阻挡住后,默然无奈地滞在那。
  晨雾般轻薄的窗纱随意散落在窗前,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翘头案在灯下光彩熠熠。
  郭圣通倚在案边,就着氤氲开的光亮读手中的帛书。
  字迹遒劲有力,一笔一画皆是一丝不苟。
  人说字如其人,倒也真有几分道理。
  她垂眸仔细看去。
  头一句话就叫她忍不住拊掌道好。
  “……国之废兴,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于辅佐……”
  她就知道,能在天降谶纬中保持清醒的怎么会是平庸之辈?
  她接着往下读,“……治国者,辅佐之本。其任用咸得大才,大才乃主之股肱羽翮也……”
  这话就更有意思了。
  是学成卖与帝王家的高尚版本啊。
  嗯……
  大才就该辅佐英主,以使帝国腾飞。
  刘秀在旁感慨:“只是,叫朕去哪寻那等才高绝众的?”
  郭圣通也忍不住点头,“是啊,所以桓谭又说贤才于世,少不胜众。而且——”
  她拿手指点了点帛书,意有所指地道:“但凡贤才,多高傲自大,难容世俗。”
  刘秀好笑,“行了,不用暗示朕了。朕是这么听不进话容不得人的人吗?”
  她笑笑,低下头继续读,读着读着又呢喃出声:“……是故非君臣致密坚固,割心相信,动无间疑,若伊、吕之见用,傅说通梦,管、鲍之信任,则难以遂功竟意矣……”
  她抬眸望向刘秀,把庞大帝国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逢着雄才大略的帝王,自然再好不过。
  可若是孝成帝那样荒唐可笑的昏君,全天下都跟着他陷入风雨中。
  她垂眸轻叹一声,接着往下看。
  “……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论……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出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