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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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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伯姬:“方才你三哥传话回来,说高兴的很,还说今天会早些回来,叫你就留在这用晚膳。”
伯姬脸上的绯红又上来了,低头应了声是。
郭圣通见她这样,便叫常夏和羽年带了刘疆出去玩,招手叫伯姬近前坐,把孕期的注意事项一一和伯姬说了。
见她咬着唇紧张起来,郭圣通又安慰她道:“别怕,十月说过去也就过去了。等明年这时候孩子都三个月了,都能朝你笑了。”
伯姬亮晶晶的双眼中有了些期待。
她忽地想起什么,掩口而笑起来:“嫂嫂,我忘了叫人去告诉李通……”
郭圣通愣了愣,也是忍俊不禁:“都怪我,一听着信就叫你进来,把你弄得忙昏了脑。”
一想起还没和夫君分享喜悦,伯姬便有些坐不住了,“嫂嫂,我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进宫来和你说话。”
郭圣通想打趣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哥哥留饭都不好用,但想想他们夫妻恩爱才是最叫人欣慰的,便站起身来:“行,回去吧。前三个月一定要格外注意保胎,别动气别激烈运动……”
她挽着伯姬的手和她絮絮说了一路,伯姬始终认真听着。
但临上车辇时,郭圣通忽地发现她眼圈不知何时红了。
郭圣通愕然,忙拉着她:“这是怎么了?怀着身孕呢,怎么哭上了?
孕期感情的确比平常充沛敏感,但得多克制着点,哭多了伤身。”
伯姬含笑应了,常吸一口气,把滚到喉间的哽咽咽回去。
来洛阳前,便是大姐都有几分忐忑。
谁知道三嫂脾性如何?
她们俩都觉得只怕有些不好相处,但都打定主意尽量要和她好生相处。
父母不在了,大哥、二哥、二姐也不在了,她们就只剩下三哥这一个手足了。
如今三哥当了皇帝,她们俩没有什么能帮到三哥的,便更不能扯三哥的后腿。
三嫂于三哥困厄中嫁给三哥,用真定国的势力帮助三哥平王昌定邯郸,又生育了长子。
大姐为此叮嘱她:“,你也不许闹。你三哥如今忙着天下大事,我们能不给他添麻烦叫他分心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她当时点头不止后,又瞪了大姐一眼:“我就那么不懂事吗?”
谁知道到洛阳后,才知道三嫂也是和她们一样的心思。
没有天生合拍的人,但彼此都想和睦相处,也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她们姑嫂间彼此包容,时日一长还真亲密无间了。
也就是在这时,她和大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三哥在长安求学时便认识了郭圣通。
三哥那时生了场重病,怕家里人担心都是病好后才说。
而她们更没想到的是,治好三哥的竟是郭圣通。
大姐笑说只怕那时三哥就情根深种了。
大姐还说他们的缘分也真是一早就注定了。
总而言之,洛阳的生活比她和大姐预先设想的好多了。
她时常想,倘若母亲还在,也会对这个儿媳满意的。
而想起母亲,她心里瞬间就发酸的厉害。
三嫂叮嘱她的这些话,原本都该是母亲和她说的啊。
可,母亲看不到了。
母亲看不到三哥当了皇帝,也看不到渐渐长大可爱机灵的刘疆,更看不到怀了身孕也快要做母亲的她。
但,也好。
母亲倘若还在,让她送走大哥、二哥、二姐,她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而如今,她有了三嫂,有了侄子,她的亲人在渐渐变多,她该高兴才是。
只是情绪一涌上来,真是难以控制,她终究还是红了眼睛。
她笑笑,诚实地告诉郭圣通:“嫂嫂,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母亲。”
说起前世今生都未曾谋面的婆母,郭圣通也沉默下来。
伯姬拉了拉她,目光温煦:“母亲若是在,一定会极喜欢你的。”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也是,大姐也是。”
她说罢,便丢开郭圣通的手,利落地上了车。
她推开车窗叫郭圣通回去:“别送了,我一有空闲就进宫来找你说话。”
郭圣通被她两句话说的回到殿里后唇边扔挂着笑。
刘疆扑上来闹着要去外面玩,她一把抱起他:“行。”
青素打外面一回来就见着皇后领着太子在庭院里玩耍,她驻足瞧了会。
等太子玩累了回去睡下了,皇后也叫乏了。
她上前帮着常夏和羽年服侍着皇后躺下后,落下床帐了退出去。
到了外间,青素早就含在嘴边的话终于忍不住了,她拉着羽年低声问道:“殿下今天心情好像挺好?”
羽年语气中也沾着喜气:“宁平长公主有孕了。”
青素呀了一声,“这真是大喜事。”
说完又忍不住感慨起来:“都说天家情薄,我瞧着也不尽然。像殿下和公主这样亲如姐妹的姑嫂,便是民间也是极难得的。”
旁人夸皇后或太子,羽年向来都比夸自己还高兴。
这一高兴,声调就不自觉高了起来。
“我们殿下自小就脾性好,待下又宽和。还冰雪聪明的紧,没见殿下成日里医书不离手吗?学医可是难的很,我们殿下自小就学,主动要学的。”
☆、第两百七十章 很好
郭圣通迷迷糊糊的,被羽年这一乍乎睡意立时去了大半。
她侧过身来,面朝向外间倾耳听来会,忍住把羽年叫进来的冲动。
都说父母会情不自禁地到处夸赞孩子,可羽年这算怎么回事?
她无奈地笑了笑,扯过被子盖住头。
然而,那絮絮的低语声仍穿墙而过,不依不饶地往她耳朵里钻。
“不瞒你说,先前我真是担心的觉都睡不着。
我亲人都不在了,若被打发出去了连个去处都没有。
可若留在宫里,又怕伺候脾气大的。
你是不知道,有的贵人想发落你都不要理由的。
也真是祖上保佑,我竟有幸能来伺候殿下。
殿下人是真好……”
这是青素的声音。
她的话叫郭圣通心里一顿。
青素是江南人,郭圣通虽对她家里的情况多少猜到了些,但听她这么风轻云淡地说出家里人都不在了,郭圣通心还是忍不住微颤了颤。
她再次感慨,她拥有的真的比很多很多人要多。
外间羽年也安静下来了,她虽然自小便来伺候郭圣通,但又没受过什么罪,正经说起来吃穿都不比一般人家的女公子差,还能时常见着父母兄长。
她没法想象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的青素在暗夜里无声痛苦过多少次,她又不是会安慰人的,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殿下说过,我们二十了就给我们选个好人家嫁出去。”
在羽年看来,殿下为她们选的夫婿不管是家境还是人品都是百里挑一的。
嫁人生子,做个贵妇人,平稳安逸地过完这一生。
便是郭圣通听来,都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青素竟笑了,“我不想嫁人,我要一直留在殿下身边。”
羽年显然有些意外:“为什么啊?”
不等青素说话,她就压低了声音半是认真半是严肃地问道:“你要说你……我可……”
羽年向来快人快语,郭圣通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含蓄。
但她听懂了,青素也听懂了。
青素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丫头,想哪去了。”
估摸着是羽年仍面露怀疑,青素便继续道:“陛下的心全在皇后殿下身上,偌大的北宫中连一个御女都没有,我为皇后殿下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心思?”
羽年:“那为什么呀?”
青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兴许我以后也会改主意吧。
但最起码眼下我是不想嫁人,就这样跟着殿下挺好的。
嫁了人,我又没有娘家,又比不上你和常夏自小伺候殿下的情分。
到那时候,过的好不好就全靠夫家人了。
我不想过那样看眼色的日子,现在这样很好。
而且就算夫家人待我好,可要是老了儿子不孝儿媳泼辣呢?”
羽年被她说的头皮发麻:“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青素轻笑一声:“可能以后我见你们过的好,也会去求殿下把我嫁出去吧,未来的事谁说的好呢?”
不同的经历真的能造就不同的性格吧。
郭圣通设身处地地想想,青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她乐观向上的活着,只是不愿把命运交托出去而已。
青素和羽年低低的絮语声仍在继续,但郭圣通已经无心去听了。
她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半梦半醒间,也不知怎么,她耳边忽地又浮起青素的那句话。
“…………偌大的北宫中连一个御女都没有…………”
这话一听就觉得哪有些不对,但就是寻不出来。
啊……
她终于想到了。
贵人!
后宫妃嫔历来就没有贵人这个封号!
周时,尚无帝后之称,天子称王,有一王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
始皇灭六国统一天下后,取“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之意建皇帝称号。
原先的王后,自然而然变成了皇后,而其余诸妾皆称夫人。
高祖立汉后,设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妃嫔称号。
孝武帝时,增婕妤、婧娥、容华、充衣。
孝元帝时,又增昭仪。
王莽篡汉后,向往周礼,设和三人,嫔九人,美人二十七人,御女八十一人。
这其中,何时出现过贵人称号?
也就是说,这是刘秀新增的。
为阴丽华新增的。
如果没猜错,这个贵人应该仅次于皇后。
然而,今生命运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阴丽华另嫁他人,北宫空着,只是还默认延续着新室时的设置。
自然也就没了贵人这个称号,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一直觉得这是理所的,竟一直没发现不对。
其实这样的错误,她也不是第一次犯了。
之前刚成婚时,她不就顺嘴说出了刘秀的饮食习惯吗?
真是任何事都不能因为知道就顺嘴说出来啊。
她可得长个记性了。
这算不算得着先机的负面影响?
命运看似乎彻底改变了,但她仍是忐忑的,她不确定未来的路上会不会出现其他的变数。
兴许那变数是美人,也兴许那变数是权利,谁说的准呢?
可她不想再把自己困在原地了,一步都不往前走不是保护自己。
走出去,虽不知道对错,但总是一种宝贵的尝试不是吗?
她释然地笑笑,舒了口气什么都不再想,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这次,她又做梦了。
她梦见许多废后之后的时光。
前世的她,比现在的她要勇敢的多。
她安慰儿孙,寻找生活中的乐趣。
她读书,看戏,养花。
对了,她还养了只橘猫。
那猫比一般的猫大出许多,还凶。
凶到廊下挂着的鸟儿们天天都在瑟瑟发抖。
宫人们笑说,鸟儿们是真的以为猫能吃了它们的。
她看着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的自己,一直在笑着。
但笑着笑着,一行热泪还是滚落下来,封住了想说话又说不出的微微颤动的唇瓣。
她很想对梦中的自己说,你做的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年少时的骄纵,其后的不甘,再到最后的坦然。
真的做的很好。
没有完美无缺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全没遗憾的人生。
哪怕苦了些,但也是相对来说,不是吗?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已经比这世上很多很多人要过的好了。
她知足。
只是,不认命。
梦境冗长的很,但她却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可,陡然之间,世界忽地失去了颜色。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又是弹指之间,世界便陷入到了无边的黑暗中。
她在往下沉,无限地往下沉。
整个人就像坠进悬崖,风声喧噪中,她的恐慌渐渐散去。
她对自己说,这是梦,没什么好怕的。
终于……
就像是不慎一脚踏空一样,她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
有脚步声传来,“醒了啊?”
是刘秀。
她笑着点头,撑坐起来。
这是真实的世界,更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最坏的结果,她已经经历过了,不是吗?
☆、第两百七十一章 梧桐
锦牖半开着,风穿庭而过,搅起薄雾般的窗纱。
郭圣通倚着窗朝外望去。
庭中绿荫匝地,光影陆离。
飞起的檐角弯进一片湛蓝的晴天。
明亮刺眼的阳光从浮云间一倾而下,晃的人只眯着眼往上看了看就低下头来。
回廊深处徐徐走来几个低眉顺眼的宫人,忽抬眼见了皇后在窗前忙俯身见礼。
郭圣通刚歇过午起身,脑子还有些混混沌沌,当下只点头示意。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下,种花师来了。”
郭圣通回身,朝羽年点了点头。
羽年会意,朝宫人挥挥手,自有人去把门外等着的种花师领进来。
宫廷中,精通园艺之术的人会被任为种花师,负责栽培花木。
却非殿庭中的花木也有专门的种花师来养护,但郭圣通真还一次都没见过种花师。
而这次种花师特意前来求见,则是为了刘秀的一句话。
昨日刘秀回来后,一副兴冲冲有话说的样子。
但还没来得及说,便先发现了伯姬没在:“小妹呢?不是传了口信说要留她吃饭吗?”
郭圣通掀被下榻,接过刘秀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笑道:“她忘了和李通说喜信,已经回家去了。”
被妹夫比下去的刘秀也不甚在意,“回去就回去吧,左右离得近,随时也能见着。”
想到即将到来的小外甥,刘秀嘴边的笑就落不下去:“朕听着信后特意叫人去宗庙里祭拜了祖宗父母,让他们也跟着一块高兴高兴。”
郭圣通顺手把玉杯递给刘秀,执起牛角梳跪坐在尚方四神伯矩纹透光镜前。
明亮的光线照在镜面上,墙上映开镜背古朴美丽的花纹。
“你往后尽量早点放李通回去,小妹这是头胎,虽然欣喜非常,但心下到底忐忑害怕的紧。
让李通多陪陪小妹,小妹能放松许多。
我也叫青素留意了,从宫中挑几个经验丰富性格稳重的宫人给小妹。
到时候,叫小妹进来过过眼。
这人啊,也是看眼缘的……”
她说着说着,忽听得身后人笑了一声,而后手中的牛角梳也被抽走。
她不悦起来:“怎么了?我哪没想妥帖你说就是,笑什么呀?”
刘秀摇头:“不是。”
他望着镜中的郭圣通,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桐儿,谢谢你待我的姐妹们都这么用心。”
郭圣通想也没想便反问道:“难道不也是我的姐妹们吗?”
刘秀愣了愣,一道暖流从他心间涌起,直往天灵盖冲去,冲的他眼中都起了雾气。
他略微平复住情绪后,忙连连点头称是。
他慢慢挽起她的秀发,又仔细挑了珠钗簪进发中。
等着给她打扮妥当后,他方才抑扬顿挫地念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等念完后,他拉着她起身,“这梧桐树还没到,凤凰却让朕迎了进来。”
梧桐树?
郭圣通望向他。
他笑着解释道:“岳母说你的小名取自漆里舍中的梧桐树,朕想你爱屋及乌,也一定很喜欢梧桐树的。
便想着给你再种棵梧桐树,只是一直也没安定下来。
今年开年祭祀时朕在城外瞧中了一对梧桐树,生的极好,枝干笔直,枝繁叶茂的……”
他边说边比划,“种花师说得暮春时才能移栽,因为那时地温升高,树成活几率高。
前几天朕问他可不可以了,他说行了。
明天朕叫种花师过来,你看种在哪。”
他感慨起来:“朕还想给你一个小惊喜,却不想这是报之以琼琚。”
她忍不住笑着回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想到这,粲然一笑,望着快步进来拜下行礼的种花师轻声叫起。
种花师起身后,垂首恭恭敬敬地道:“还请殿下示下。”
郭圣通想了想道:“就种庭中东西两角行吗?”
种花师点头道可。
梧桐树今晨便被挪起,得趁早栽下。
是以郭圣通一说了地方,种花师出去后便带了人去移栽。
她踱步到廊下,看着高大的梧桐树从殿门口被移进来。
她注意到梧桐树枝叶都被修剪过,剪口还被刷上了白漆。
种花师解释道:“移栽会让树木根茎元气大伤,所以越大的树越不好移栽。
剪去些枝叶,能加大树木成活的几率。
而且,还得在移树前一周就得让它喝饱了水,这样挪过来后哪怕短时间内树木没法适应,也不至于因为吸收不到水分而枯死。”
郭圣通听的连连点头,自觉又涨了不少见识。
梧桐树的移栽足花了一个半时辰,为了更好地养护它们,种花师走时还留下了个小学徒。
刘疆睡饱后起身,惊讶地发现不光多了个生面孔,还多了两棵高耸入云的大树。
他甩开小腿扑向郭圣通,指着梧桐用力地道:“树树……”
郭圣通点头,“嗯,树树,梧桐树。”
她俯身抱起刘疆朝梧桐树走去。
梧桐树的叶子是心形的,密密匝匝地堆满了树梢枝头。
它们绿的程度大不一样。
向阳的一面绿的深些,背阴的那面绿的浅些。
叶太密,以致于连阳光都透不下来。
她抱着刘疆仰头望上望,恍惚间便又回到了漆里舍的盛夏天。
她忍不住感慨,时光真是太匆匆。
既把孩子抱了出来,她索性便带着孩子走走。
前几天还是满树花苞的槐树一夜之间忽地全开了,雪花般的槐花浪花般地卷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槐花香味淡淡的,但这么一树繁花堆在一起,那香味真是快把人都给淹没了。
郭圣通摘了几朵簪在鬓角边,刘疆见了也闹着要,她忍着笑给他也戴了几朵。
回来时,她在宫墙外见着几个正在摘荼蘼花的宫人。
宫人们见她来,忙拜下。
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已经露出颓势的荼蘼花上。
她忽地意识到,原来真是已至暮春啊。
雪白重瓣的大花飘飘洒洒地开在暮春的晚风中,香微而清,有些像蔷薇花香。
她轻声道:“别就这么戴了,也留一些做干花吧。
冬日拿出来戴,仍有余香。”
宫人门呐呐应是。
走进殿中,路过两口双人合抱的大缸时,她惊然地发现缸中睡莲已经冒出来花骨朵来。
☆、第两百七十二章 人选
她忍不住再次感慨:春光真是要淡去了啊。
嫩绿的莲叶一片接一片,连得偌大的缸中只剩了不大的地方来给底下的游鱼换气。
而那淡红色的花骨朵亭亭玉立在莲叶中,格外引人注意。
她愣神的这功夫间,鱼儿跃出水面,甩一甩尾,溅得莲叶上全是水珠。
刘疆伸出手指着鱼喊:“雨雨……雨雨……”
郭圣通忍俊不禁,“是鱼鱼,不是雨雨。”
刘疆学话很快,但小孩子嘛,说话含糊是最正常的了。
回到殿里,郭圣通刚陪刘疆玩了会鲁班锁,刘黄又来了,等送走她时天已近黄昏了。
刘疆知道每天到了这时候父皇便该回来了,他闹着要到殿门去等。
郭圣通一面羡慕刘秀的不劳而获,一面拗不过他只得牵了他出去。
夕阳西下,庭中花木都被照得通亮。
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尤其漂亮,立在那真有种卓然而立的感觉。
漂浮的白云渐渐变得五彩斑斓,美丽的叫人动容。
暮春的黄昏很短暂,夜色很快便如水般渗透上来。
它漫过宫阙,漫过望楼,天地间渐渐黯淡下来。
刘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刘疆啊了一声,甩开郭圣通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
刘秀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抱起他,高高地把他举过头顶后又抱回怀里。
刘疆知道这是父皇表达喜爱的方式,所以他在这时笑的格外开心。
他趴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说起一天的见闻。
他会说的字词还不多,一急起来连发音都不太准了。
偏偏一个说的开心,另一个听的也认真。
等刘秀抱着刘疆到郭圣通身边后,第一句就是:“梧桐树果然种的对,你喜欢,疆儿也喜欢。”
郭圣通:“…………”
我好像是亲妈没错吧?
怎么就只听到一堆叽里咕噜含糊不清的字音呢?
刘秀接着又道:“大姐进宫来了啊?”
郭圣通:“…………”
她是听见姑姑了,可刘疆有两个姑姑,你是怎么知道是大姐而不是小妹的?
说吧!
你们父子俩什么时候背着我创立一套语言系统了!
儿子啊!
我还想着将来我们母子俩做成功逼宫造反的卫子夫和刘据第二呢,你这样让我对未来很惶恐啊。
她点了点头,“进去说。”
进到殿里后,就会捣烂撒娇的刘疆被抱走,郭圣通亲自服侍刘秀更衣。
“大姐这次来还和我说了些事呢,我估摸着是想让我说给你听。”
“哦?”
“你不是夺了王梁的大司空之位吗?
今天大姐问我,你有没有属意的人选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没问你这些。
大姐就没说话了。
等着快要走时,又和我夸太中大夫宋弘如何好。
这什么意思,我大概也就懂了。”
她说到这,忍不住掩嘴笑:“我看啊,大姐只怕是瞧中宋弘了。”
跟着又叹了口气,“可宋弘已有妻室,既不能叫人休妻,也不能叫大姐做妾,这可真是道难题。”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忽地发现刘秀一直没说话。
抬起脸一看,他脸色竟有些凝重。
郭圣通立马反应过来:“你想哪去了,宋弘和大姐统共就见了一面,他哪能怂恿大姐?
大姐也没有掺合朝政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宋弘适合,就和我暗示了一下。”
刘秀失笑:“你才想哪去了,朕是怕大姐真对宋弘情根深种了,那就难办了。”
他本来还想笑郭圣通如此维护刘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刘黄是她大姐,但想想还是吞了回去。
还是不逗她了,回头再生气了。
她说的对,那本来就是她的姐妹。
他拉着郭圣通往外走:“大姐眼光也是不错,朕这次还真决定了要用宋弘为大司空。”
夜色已经漫上窗棂,晚风送进淡淡的花香味。
这股花香味融进袅袅升起的青烟中,很快便无处可辨了。
清凌凌的月光从门缝里渗进来,叫郭圣通想起白日里的槐花来。
等到坐在食案前时,刘秀教郭圣通试探刘黄:“大姐要是说起宋弘,你就接着她的话说。
看看说有意赐几个美妾给宋弘,大姐什么反应?”
郭圣通咂舌,指他:“你也太坏了。”
刘秀好笑:“这是策略,怎么能说是坏呢?”
他语重心长地教导郭圣通道:“大姐能有意中人,能再有个美满家庭朕比谁都高兴。
可选谁不好?
怎么能选个有家室的呢?
你说,朕要是叫宋弘休妻,他从是不从?
朕反正觉得,他不管怎么选,朕都不高兴。
要是大姐还只是单纯的欣赏,朕赶紧想办法掐断。”
“那要是不是呢?”郭圣通问道。
刘秀心烦地道:“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看着苦瓜脸心事重重的刘秀,郭圣通真有些想笑。
单纯的为他烦心笑。
谁叫他上辈子没少让她烦心?
但很快就轮到郭圣通心烦意乱、忐忑不安了。
彭宠终于到洛阳了。
他是五月初三上午到的,到了之后自然第一时间要去拜见刘秀。
郭圣通自闻信后便开始坐立不安。
她一早就叫人送信告诉彭宠王梁已被赦免的消息,又叮嘱他不要和刘秀提过去的功劳,更不要表露对大封功臣的不满。
但是人算哪赶得天算,谁知道会不会说着说着一下就出了问题。
彭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啊,改只怕是难改了。
就看今天的临场发挥和刘秀的心情了。
她这天一直等到夜幕低垂,也没见着刘秀回来。
打发人去问,回说还在见渔阳太守。
郭圣通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只得耐心等着。
又等了足有一个时辰,刘疆都洗漱睡下了,刘秀才终于回来。
郭圣通迎上前去,隔着老远就闻到他满身酒味。
这是和彭宠喝酒了?
又回忆起往昔,和王梁一样动了旧情?
那应该还算谈的不错吧?
刘秀身形都有些打晃了,却不肯叫人扶。
他和郭圣通举起手来:“朕就喝了三杯。”
郭圣通望着他齐刷刷的五根手指,心道你说三碗我就信。
醉成这样,自然也没法说话了。
她叫人端来醒酒汤喂刘秀喝了,又服侍他躺下后,到底还是不安心,便叫常夏去彭宠那问问。
半个时辰后,常夏回来了。
“太守也喝醉了。”
郭圣通:“…………”
☆、第两百七十三章 如愿(两章)
夜幕被曙光冲破防线后,很快便溃不成军,卷着残星抽身而去。
天际边的云霞被露出半张脸的红日镀上了层金边,美的叫人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羽年站在廊下的台阶上仰着脸望天。
天很蓝很蓝,是那种纯粹的蓝色。
她喜欢这样的晴空,总觉得再糟的心情看了这样的天空也会跟着明媚起来。
但,她有很难过的时候吗?
好像没有。
被送到殿下身边时她只有四岁,母亲说她当时哭的撕心裂肺,怎么也不肯走。
母亲还说她当时心都被哭碎了,翁主体谅便说不送来也使得的。
可父亲不同意,说家生子哪有不伺候主人的?
她是哭着走的。
那时候应该是很难过的吧,可是她怎么全没印象了呢?
殿下说过人的潜意识里都是更愿意记住快乐的时光,所以她忘了也正常。
毕竟翁主和善,殿下也好伺候,还有常夏陪着她。
虽说自小离家,但却也并没跟家人们疏远起来。
父母兄嫂都觉得她受苦了,时常私下贴补她,逢着她要回家时母亲和嫂嫂一大早就忙活起来。
但从前并未觉得自己多幸运,直到一再被比较。
原来为人奴婢,过的像她和常夏这么如意轻松的真是少数。
更多的是像青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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