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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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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孩子来,郭圣通空洞的双眸中总算有了些活气。
  “你回来后瞧过他了吗?”
  刘秀笑:“睡得正沉呢。”
  他俯身拿起榻前的丝履示意她下地来,“该用晚膳了,起来散散吧。孩子你别担心,乳母好生带着呢。”
  她泛起的活气又沉了下去,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偏颇。
  她时常想,那到底是她的孩子还是乳母的孩子?
  为什么她不能自己亲力亲为地带着?
  她这么跟母亲说过。
  母亲颇为惊讶地一笑:“怎么好端端地想起这茬来?”
  母亲说自春秋战国时士夫之子便有食母,这本就是定例。
  “疆儿又不是乡野孩子没那条件,你自己黑天白夜地带累先不说,一个不慎没注意孩子生了病你都不知道。”
  母亲说得郭圣通的头越来越低。
  是啊,请来的乳母都是极有经验的,她们能稳稳妥妥地把孩子养大。
  换了她来带,只怕半天就得抓瞎。
  那么小的孩子,一点风雨都经不起。
  母亲又道:“你也别担心孩子和你不亲,乳母和亲生母亲能是一个意思吗?”
  郭圣通恹恹地地摆手:“我就那么一说,您倒长篇大论起来。”
  母亲笑笑,也没放在心里。
  再之后,郭圣通有次去瞧孩子。
  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站在门口竟没进去。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失落

  乳母正专心致志地哄孩子睡觉,压根就没发觉她来了。
  等孩子终于睡着后,她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和腰放回摇篮去。
  郭圣通瞧着乳母又目不转睛地在旁守了两刻钟,她忽地有些想哭。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和母亲其实并不很亲,那会她最依赖的是乳母。
  乳母很疼很疼她,只要她想要什么,乳母都想方设法地替她做到。
  她到现在还记得乳母的样子,那是个眉目温和笑起来暖融融的女子。
  乳母时常劝她:“您要听翁主的话,别总是惹她伤心,翁主心里苦的很。”
  她不听,乳母便唉声叹气。
  如今想来,乳母是真为她操心的。
  后来大约长到三四岁的光景吧,乳母从母亲那领了厚赏很快要回家去。
  郭圣通舍不得乳母,乳母也舍不得她。
  一大一小哭了又哭,乳母叮嘱她的话造成册子能堆一屋高。
  可是到了乳母走时,郭圣通发现她是那样兴高采烈,那样迫不及待。
  她拉着郭圣通的手满是憧憬地道:“也不知道我的小狗儿还记不记得我?”
  小狗儿是乳母孩子的名字,乳母说乡下孩子起贱名好养活。
  乳母说着,眼里就要滚泪,那泪是喜悦的泪。
  郭圣通忽地生起气来,她恨恨地甩开乳母的手。
  乳母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女公子怎么了?”
  她不理乳母,到乳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都没有再理乳母。
  后来稍微再大些懂事了,她开始后悔起来。
  她为什么要嫉妒她的乳兄呢?
  该是她对不起他才是。
  那本就是他的母亲,却自他落地便一天没陪过他,反而把全部母爱倾注到了她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身上。
  可即便是想的明白,还是忍不住妒忌啊。
  乳母那时的高兴,好像一柄利剑贯穿了她。
  她浑身都木木地,想哭想喊想闹。
  她这么舍不得乳母,可乳母还没走就已经不难过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抛弃的感觉。
  太苦了。
  后来她渐渐和母亲亲密起来后,这苦也就消散了。
  过了两年,乳母又特意来进府看过她一次,她特别地高兴,一心想要为从前的不懂事补救。
  乳母受宠若惊,一直在掉眼泪:“您这样我心头可真是过意不去……”
  乳母说着说着,便转了话头,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小狗儿的不听话是如何叫她操碎了心。
  她坐在那,幼时的嫉妒失落又漫上心头来。
  这次淡了许多,但仍搅得她喉间堵得慌。
  看——
  再不听话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话里话外不全说的是他吗?
  为什么不多问几句她好不好?
  有没有想她?
  她知道自己的这份嫉妒太不该了,于是她去求了母亲。
  母亲把她的乳兄送到了学里去念书,乳母喜得不行,话都快不说利索了。
  她知道,乳母翻来覆去地是在谢她。
  可为什么要谢她呢?
  即便乳母养她是为了谋生,可她们之间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就冲从前乳母养育她时那份殚精竭虑,她也该帮乳母啊。
  那是乳母应得的,不是吗?
  可乳母不这么想,她把自己和她划得很清楚。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忍不住泪,忙深吸了口气憋回去。
  正好里间的乳母起身,见着她来忙蹑手蹑脚地过来。
  两个人去了外间说话,她问乳母孩子怎么样?
  乳母事无巨细地回禀了一遍后,又忍不住跟她念叨,说刘疆是如何如何地听话,如何如何地可爱。
  郭圣通看着乳母那带笑的眉眼,眼前霍然又浮现出她乳母的样子。
  她那时候也是这么全心全意地爱她啊,可是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地把她撂下呢?
  她时常想,乳母现在还会不会想起她来?
  或许会的吧。
  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把心神花在她的小狗儿身上。
  她知道自己太贪得无厌了,母亲疼她不比乳母疼得厉害?
  但真是很难忘却啊。
  夏天的时候,她望着庭院里的流萤说想要,乳母就替她去捉,被蚊子咬得满身是包。
  犯了错被母亲责骂后,乳母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叫她不要生母亲的亲。
  下雨天打雷的时候,乳母怕她害怕吓丢了魂,一直守在榻前。她温柔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她低低地呢喃着“摸摸毛,吓不着”。
  …………
  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
  她以为自己全忘了,可在生下疆儿后,她看着他和他的乳母,那些往事决堤般地向她冲来。
  她又都记起来了。
  疆儿往后也会经历和她一样的难过吗?
  她不知道。
  兴许他跟况儿一样对乳母浑不在意也说不定。
  只是怎么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呢?
  她的夫君很快便会不再需要她,母亲也不止她这一个孩子,就连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现在也不需要她。
  她的消极低落一日比一日严重。
  她很想从这漩涡中抽身出去,但是太难了。
  她想,她活着和死着有什么区别呢?
  她其实真的很没用很没用,死了说不定还能叫母亲他们好过些,免得将来被她连累。
  她倏然沉寂下去,弄得刘秀心头惴惴不安。
  这是哪句话又说的不对了?
  他从前并没有这么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牵肠挂肚过。
  可现在她一动眉毛,他便把三天前的事都翻出来想:是不是那时惹了她生气?
  他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回来疲惫的不行,还要再这么哄着她。
  说来奇怪,他倒真还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因为,他娶了她就该一世待她好啊。
  夫妻本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不是吗?
  他服侍她穿了鞋下地来,又取了褙子来给她披上。
  “晚间想吃什么?”
  她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回身去绞了帕子来给她洗手洗脸,又牵了她到铜镜前坐下给她梳头。
  他只会梳极为简单的发式,但左右到了晚间也没什么要紧了。
  他一面梳,一面继续跟她说话。
  他不知道她喜欢听他说什么,但旁的他都聊不上来,只能聊他知道的。
  他想说了总比不说的好,最起码显着屋里热闹些。
  她不说话,他再跟着沉默,那像什么样子?
  “赤眉军正月会师后,把苏茂打了个落花流水。
  前不久又和李松在弘农务乡打了去开,李松大败,战死了三万余人。
  赤眉军趁势进军至湖湖县……”
  他叹了口气,“再这么下去,更始帝就要走王莽的老路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怪圈

  雨渐渐小了,夜色转浓。
  侍女们提起裙摆登高点亮廊中庭下的灯火,渐次亮起来的灯盏把宅子里外照得通亮。
  刘秀给郭圣通挽好了发髻后,晚膳还没到,他便跪坐下来陪着她继续说话。
  “从前更始帝形势好的时候,谁都愿意顶那么个名头对他称臣。
  现如今,眼见着更始帝一天比一天昏庸不堪,赤眉军气势汹汹的又快打到长安城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把那面纱一摘偏安一方去当土皇帝。
  现如今,河西被窦融占着,张步割据青州,河北和河东都在我手里。
  这天下更始帝还剩下什么?”
  他话音淡淡,像是在同情四面楚歌的更始帝,但那冰凉的双眸中一晃而过的分明是滔天的恨意。
  郭圣通有时想,他那么恨更始帝,恨到后来很有可能是恨自己。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隐忍,恨自己的韬光养晦。
  只有杀了更始帝,他才能稍微坦然一点地提起他的长兄。
  他这会看着风淡云轻,但下面有多少吞不下的血泪只有他自己知道。
  郭圣通没心思安慰他,她心下仍旧木木地,她的观感似乎比往常迟钝了许多。
  她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
  刘秀也不以为意,接着又说:“邓禹近来也是极给我长脸,去年冬天,我遣他去攻箕关,进而包围安邑。
  安邑城固,数月不下。
  更始帝遣了樊参领数万兵力渡河到大阳,以来援救安邑。
  邓禹迎战,将其大败,斩樊参于马下。
  更始又将王匡、成丹、刘合军十余万,卷土重来。
  敌众我寡,邓禹初战落败。
  军师韩歆及诸将见士气受挫,害怕屡战屡败,纷纷劝邓禹领军趁夜撤退。
  邓禹不肯,以为敌军虽众但统帅太多,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于是,翌日再战时,邓禹趁王匡所部休整时,重新部署军阵。
  第三日,敌军倾巢而出。
  邓禹严令不许三军妄动,等敌军至营前后,猛然击鼓,全军出击。
  敌军慌乱之下,各将各有命令,由此大乱,遂大破敌军。
  王匡等人弃军而逃,邓禹领突骑追赶,俘杀刘均及河东太守杨宝﹑持节中郎将弭强。
  收缴节六,印绶五百,兵器不可胜数,河东由此为归于我之手中……”
  郭圣通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的这些她前几天便知道了,只是没有他说的这么详细。
  何况邓禹英雄了得,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她默然听着,忽地开口问道:“那个窦融和孝文皇后有关系吗?”
  孝文皇后窦猗房历经三朝,一度把武帝压得只能去上林苑游猎,那是个和吕后只有半步之遥的权后。
  只是,那半步到底没有踏出。
  女人再强,可天性上到底没有那份为了权利舍弃一切的狠辣。
  她虽也曾失宠于文帝,但文帝到底没那般绝情,他宠爱慎夫人却也敬重窦皇后。
  于是,她的儿子和孙子都顺顺利利地做了皇帝。
  怨气没了,自然就能做个好母亲好祖母了。
  如今说起窦皇后,世人想起的也多是她对子孙后辈的慈爱,至于那一句“此欲复为新垣平邪”便把儒家打得她在世时都不敢冒头的威风倒渐渐为人忘却了。
  刘秀叫她这一问问楞了,“……有。”
  他有些想笑,她的反应也委实太慢了吧,多久之前提的窦融,这会才好奇上。
  关注的点也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但她肯说话就是好事,不是吗?
  “这个窦融,是窦广国的七世孙。
  他双亲去得早,很小时便挑起了一族重担。
  居摄年间,他被建兴帝任命为为强弩将军司马,后又以军功封建武男。
  王匡东征时,他也在数。
  建兴帝死后,他投靠了赵萌,被任为钜鹿太守。
  这样在乱世中都混得如鱼得水的人物聪明的不能再聪明,眼见更始帝成不了什么气候,而河西之地富饶,他手下又有数万精骑。
  于是,便从赵萌那求了张掖属国都尉。
  到任后,便来了个阳奉阴违,做起了土皇帝。
  赵萌如今想处置他也难,他只要断了河津通道。便足可自保。
  不过这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短短一年多时间,听说已把河西之地治理的民庶殷富、兵强马壮。”
  这话中的欣赏太明显了,郭圣通想如果窦融将来肯投靠刘秀,他必会倒履相迎。
  单论惜才上面,刘秀倒真有个明君样子。
  只是明君都都容不下自己的皇后,是吗?
  景帝废薄后,武帝废陈后,至于昭帝因着上官皇后是霍光孙女至死都对她厌恶至极。
  这般想来,汉室元后竟没有一个能和皇帝举案齐眉相伴至老的。
  这是个什么怪圈?
  她的心深陷泥潭,实在是没有力气挣扎出来。
  他眼见着她越来越低沉,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妹像她这般大时,即便有闷闷不乐的时候,也会很快被一枝珠钗一条漂亮襦裙哄笑了。
  年轻女孩子,心里哪积得住难过呢?
  他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她心里藏着惊涛骇浪。
  她不愿与他道,他也不逼迫她,但时日久了到底又无奈又窝火。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走进她心里?
  她心里有人吗?
  可瞧着又实在不像。
  还是说十五年的年岁相差,会有如此大的鸿沟?
  他深吸了口气,把那无能为力的疲惫感咽下,继续笑着和她说话。
  “既说了窦融,便顺道也说说这张步吧。
  新室将亡时,他聚数千人攻下近傍县城,自封五威将军
  后归梁王刘永,被拜为辅汉大将军、忠节侯,督青、徐二州。
  这人虽是草莽出身,但带兵打仗着实还行。
  他这些年一路打下了太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刘诸郡,倒也是个可用之人。”
  八竿子都打不这的人,他就在计较能不能用。
  郭圣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忙道:“怎么了?”
  她还是懒得说话,抿着唇半响才道:“饿了。”
  晚膳布置好已经有半炷香的时间了,不过见里间说得热闹,又想着夫人这一阵子始终闷闷不乐,便都没敢进来催。
  当下听了她这句话,常夏忙在外间道晚膳好了。
  郭圣通嘴上说饿了,但坐到了食案前却又看什么都没食欲。
  她喝了半碗夜交滕乌鸡汤,又用了两口菜吃了小半碗饭便撂了筷子。
  刘秀见她这样,饭后又和她商量:“我知道你懂医,但还是看看吧,看了我们丢好安心不是?”
  她看他。
  他丰神俊朗的眉目在灯下熠熠生辉,她忽地想伸手去盖住他的脸。
  都是这张脸啊。
  前世的她一见倾心,从此万劫不复。
  而今生,似乎也没好太多。

  ☆、第两百三十四章 亲养

  她转过头去,望向乳母伸手。
  乳母忙把孩子递给她,她把孩子稳稳抱在怀里后方才缓缓开口:“我从小学医,我有没有病我自己知道。”
  刘秀不好和她当着满屋子伺候的人争执她有没有病,他深吸了口气挥手把人都赶下去后坐到郭圣通跟前来。
  血脉相连实在是件神奇的事情。
  孩子生下来到如今快两月了,郭圣通一次没喂过他,也没亲自带他睡过。
  但他每到她怀里来后,总不会闹,只睁着眼看着她笑。
  那满脸的天真无邪,足可以叫人忘记所有的烦心事。
  她的唇边渐渐漫起淡淡的笑意来,刘秀见状便又把话都吞了回去。
  他们俩一起逗了半天孩子,直到孩子困得眼皮都黏在一块了,刘秀才起身去洗漱。
  他回来时,本以为孩子叫乳母抱了回去,但不成想郭圣通叫人取来了孩子的小被子,就把他安置在了他们卧榻上。
  他讶然:“孩子今晚和我们一起睡吗?”
  郭圣通眼皮都没抬,“不行吗?”
  她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弄得他竟没话说。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上了榻,动都不敢动。
  孩子那么小,刘秀怕一翻身压着他。
  睡到半夜里,刘秀渐渐睡迷糊了,手不自觉地伸到郭圣通腰上。
  就这一下,便把孩子弄醒了。
  他哇哇大哭起来,郭圣通坐起来狠狠地瞪刘秀。
  幽微的光影中,儿子满脸无辜,夫人咬牙切齿,刘秀一时讪讪然说不出话来。
  等到郭圣通哄好了孩子,一家三口重新躺下后,刘秀半天都没没睡着。
  他也委屈啊!
  要那乳母干什么,不就是带孩子的吗?
  翌日清晨起身后,他特意去叮嘱了几句乳母要好好带孩子。
  “夫人心情近来不好,别叫她累着。”
  乳母自进府来头一回睡了个囫囵觉,但心下却是忐忑了一夜。
  夫人带孩子睡不合规矩不说,她能带好吗?
  乳母这一夜耳边始终隐隐约约地听着孩子的哭声,那哭声一会是小公子,一会是她自己孩子的。
  到后来,她根本没法分清了。
  她刚坐完月子便到了这府里来,真是想煞了自己的孩子。
  直到把那情移到小公子身上,才好过些。
  如今一夜不见小公子,简直挠心挠肺。
  乳母忙应了好去外间守着夫人起身,等听见叫人便小碎步往里跑。
  到了里间,郭圣通正在更衣。
  乳母上前道:“婢子把小公子抱下去喂。”
  郭圣通摇头:“我喂过了。”
  乳母有些惊愕,却不敢露出来。
  她垂着手站到了一边去。
  榻上的孩子和乳母一夜不见,这会听见她的声音,呀呀呀地伸出手来要她抱。
  那眷恋的样子,和自己亲生的有什么两样呢?
  乳母笑着上前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她的笑就僵住了。
  夫人更完衣亲自上去抱了,乳母只得顿住脚。
  郭圣通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孩子却哭了。
  他在她怀里使劲挣扎着,朝乳母的方向伸手。
  郭圣通回头去看,乳母的眼泪也起了水雾。
  一股寒气涌进了她心间,这明明是她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
  说句矫情的话,她爱他爱到命都可以不要。
  可乳母带了他两月,他便只认她了。
  她知道这是孩子天性,愿意和处熟了的人在一块,等孩子大了究竟还是生母大过一切,但她仍是想哭。
  刘秀很快就会不要她,如今就连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要她吗?
  那她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
  结交那些将领夫人,不就是为了将来她失宠孩子仍然能站得住脚吗?
  他若是将来大了,也像她这般好些年为乳母伤心,那把她置于何地?
  孩子仍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乳母心疼的不行,大着胆子上前来:“夫人快些梳妆吧,婢子来抱。”
  说话间,就要伸手。
  郭圣通霍然转过身来,发起脾气来:“放肆!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能抱了?”
  乳母自进府来便觉得夫人性情古怪,本就怵她。
  她这么一发作,乳母慌得忙拜下称不敢。
  郭圣通咬牙说完这一句后,低头继续去哄孩子。
  但孩子还是哭,越哄他越要乳母。
  她心底卷起浓重的悲哀来:大概在他小小的心里,那才是他母亲吧。
  她不能。
  她什么都可以失去。
  刘秀爱不爱她,其实也并那么重要。
  他一心要舍弃她,她放不开手,只会叫他更鄙夷她。
  可她不能失去她的孩子啊。
  那是她黑暗里唯一的光啊!
  为什么他也不要她?
  “疆儿……疆儿……”她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滚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越哭越厉害,却还是不肯放下怀里的孩子。
  常夏和羽年都上来劝她,她充耳不闻,只觉得的心千疮百孔,四面透风。
  她哭到孩子都不哭了才停下来。
  说来奇怪,狠哭过一场后她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一点,她愿意想事了。
  她知道她失态了。
  但是,她和她母亲一样,平素里性子和善过和善,却没有一个人敢顶撞她。
  便是常夏和羽年也不敢。
  她抽抽搭搭了半天后,终于把情绪控制住了。
  她望向瑟瑟发抖的乳母:“回去吧。”
  乳母怯生生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口走。
  她叫住乳母:“我说的是回家去吧,你也想你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乳母愣愣地望着她,一时间悲喜交加。
  这是差事办砸了吗?
  就这么回去,婆母家翁还不知道怎么埋怨她呢。
  为了争这个机会,全家人都下了死力气。
  她不肯来,连她夫君都骂她:“你去两三年,给自己儿子换一辈子富贵,怎么就这么蠢?”
  于是,她来了。
  她可以预想到她回去后,家里人该如何埋怨她。
  但到底比不过即将见到自己孩子的喜悦。
  她顾不得疼,扑通一声跪下去谢郭圣通。
  郭圣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兴冲冲回去的乳母。
  她闭了闭眼,“常夏送她走吧,厚赏她。
  等她孩子长到五岁,送进来陪着疆儿念书。”
  说是念书,其实就是伺候。
  但能和小公子一块长大,将来的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
  这可是正正经经地当乳兄待呢!
  乳母喜出望外,高兴地不行。
  她结结实实地给郭圣通磕了三个头后,才跟着常夏下去。
  她脚步轻盈,没有半点留恋,就跟当年郭圣通的乳母一样。
  她们都不知道,孩子会在她们身上受到多少伤害。
  郭圣通的眼泪又下来了,她仰头咽回去后,俯身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疆儿,母亲以后会不假人手地带着你。”
  孩子睁着黑溜溜的眼珠看着她。

  ☆、第两百三十五章 认错

  仲春的黄昏,霞光万丈。
  暮霭涌来,雾气浮散在树梢花间,带来些许凉意。
  刘秀伴着穿堂风大步走进来,风灌进他宽大的袍袖,吹得鼓鼓囊囊的。
  兰花的幽香氤氲在空气中,叫人心旷神怡。
  他一边走,一边想事。
  前次败于尤来军后,三军上下都卯足了劲要一雪前耻。
  安次一战,尤来大伤元气,折损了三千多人。
  他们一路溃败,退到渔阳。
  刘秀有些想笑,他们这是昏了头吗?
  当渔阳太守彭宠是死人吗?
  他只一招坚壁清野就把他们逼得吃了散伙饭后,各自逃命去了。
  可这样还不能算完,尤来军就像那野草般,一把大火是烧不干净的,来年春天风一吹便重又死灰复燃。
  得铲草除根啊!
  河北之地是他的根基所在,容不得半点闪失。
  于是,他遣吴汉领耿弇、耿纯、陈俊、岑彭、景丹、马武等将继续追击。
  耿弇笑言,这样的阵仗打尤来残军实在是欺负他们了。
  这话倒是没错,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以独挡一面。
  结局早已注定,但是当潞东、平谷等地的捷报接连传来时,刘秀仍然为之高兴。
  只要贾复顺利荡平五校军,他在河北之地便可以高枕无忧,图谋天下了。
  他的目光落在庭中一隅那浓绿殷红的蔷薇花架上,那绿叶层层叠叠地拢着花,绿得无比干净透彻。
  那花三三两两地散在其间,如众星捧月一般。
  他忽地记起了桩旧事,那是许多年前了。
  那时,大哥还没未婚,但已经瞧中了大嫂。
  也是这样的春天,也是这样的黄昏。
  大哥从外边兴高采烈地回来,耳边竟簪着朵蔷薇花。
  他见都看他,还莫名其妙地问大家怎么了?
  小妹笑的不行,上前把花拿下来问他是不是嫂嫂作弄他的?
  他笑,咧开了嘴笑。
  他爽朗的声音,如今想起依稀还在耳边。
  “嗯……是可以叫嫂嫂了……”
  他们笑的更厉害了。
  那时候穷是穷的厉害,但开心也是真开心。
  起事后,婶母死了,二姐死了,三个小外甥女也死了。
  到后来,就连大哥也死了。
  他连孝都不能给大哥戴,更别说痛痛快快地在灵前哭一场。
  大哥纵横天下的梦想由此变成了他的梦想,他的未来只有前进,不断地前进,直到登上那万人之巅,才算不叫亲人们的鲜血白洒了。
  再深的伤口也有愈合的那一天,他怕自己忘记当初的痛苦。
  隔一段时间就会翻出来想,想当时初听着信的不可置信,想到了宛城的强颜欢笑,想初至河北的艰难险阻。
  这一路走来,他运气始终算不上差。
  尤其是在真定得以如愿迎娶桐儿时,他更是觉得上天格外地眷顾他。
  他深吸了口气,笑着走进了屋中。
  侍女们迎上来,服侍他盥洗更衣。
  他问常夏:“夫人今天怎么样?”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实在不成,还得请岳母过来开解桐儿。
  岳母当初把桐儿嫁给她就不情不愿,他在岳母跟前指天立誓会护桐儿一生安稳,岳母才勉强同意了。
  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若是这是个太平世道就好了,他能常陪着桐儿,桐儿必不会这样。
  他想到这又忍不住苦笑,倘若真是这样,那他怎么能迎娶到真定翁主的掌上明珠?
  人说,时也命也,果然是极对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常夏语气竟欢快起来:“夫人今天心情很好,也愿意说话了。午膳时用着香椿拌豆腐皮觉得好,叫晚上给您也尝尝呢。”
  她解释道:“在邯郸城时,温明殿外有株香椿树,夫人那时便盼着尝尝。”
  他有些想笑,这惦记的时间还真不短。
  不过都开始惦记吃的了,看来是大有好转啊。
  刘秀很是惊喜,他收拾利索后便迫不及待地往里间去。
  果然听得她轻柔的声音一直没停,那话音里都染着笑。
  他紧绷了多日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他快步进去打眼一扫,见她正在榻边逗弄孩子。
  她见他来了,冲他一笑,摇着孩子的小手和他打招呼:“呀,父亲回来了。”
  前次见她这么说话是什么时候?
  她就像一朵快枯了的花,忽地一夜迸发出了蓬勃生机。
  他眼眶竟有些湿润。
  孩子被她弄得咯咯直笑。
  气氛轻松又温馨。
  一切美好地像个梦,他沉浸其中,一时还没心思探究原因。
  他被感染的满脸都堆满了笑,他上前抱起孩子:“来,父亲抱抱我们疆儿。”
  孩子到了他怀里后,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忽地开始哇哇大哭。
  他一下慌了手脚,笨拙地安慰起孩子来:“是父亲啊,父亲,怕什么呢?”
  郭圣通笑着站起身来,“给我吧。”
  她接过孩子,眉眼间暖融融:“不是饿了就是尿了。”
  他下意识地就要回头找乳母,但环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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