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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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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可行。”郭圣通只短暂地静默了一瞬间,便斩钉截铁地道。
  诸将闻言愕然,摸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都没着急表态。
  “我如今虽身怀六甲,但男女未定,不值得托付如此大任。
  而君候长兄首创大业,其子章心性坚韧,才干过人。
  倘若君候不幸,于情于理,都该奉他为主。
  等城外敌军退去,又有了君候不幸的确实消息,还请建策侯使人去迎刘章。”
  吴汉和诸将闻言,大受震动,不免面有羞色。
  主母身为女子,尚且如此以大局为重?
  他们还没听着主公的准信,就在这慌乱,实在太不像话。
  吴汉本还有意推脱一二,但瞧着郭圣通神色坚定,知道她不是违心之语,略微思量后便颔首道是。
  全说开后,诸将便也没了后顾之忧,个个抖数精神起来。
  郭圣通见状,面露欣慰,示意侍女们扶她起来。

  ☆、第两百二十五章 前尘

  她捧着肚子勉强向诸将行了一礼:“既如此,一切便都托付给诸位了。”
  诸将不敢受,忙还礼,“主母言重,余将竭尽全力。”
  出了议事殿,寒风扑面而来,风雪仍未转小。
  阴郁的天穹上,黑沉沉的云层缓慢艰难地挪动着。
  廊下积雪比之来时厚了一寸不止,侍女们撑开伞,搀扶着她出了庭院到门口登车离去。
  诸将目送至看不见人影了方才折返,彼此对望间都瞧见了浓重的赞誉之色。
  若是将来事可成,主母当为一代贤后。
  她所出嫡长子,想必更是不凡。
  汉室复兴委实大有希望!
  …………
  郭圣通终于回到住处时,已将近暮时。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万物都被冻噤声了。
  她劳心劳力了一下午,一回来便歪在软榻上,连话都不想说。
  常夏上前问道:“夫人是这会用饭,还是过会?”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回答,“过会吧,厨下若是炖的有鸡汤,用鸡汤给我下一碗面饼就成,旁的都不要。”
  这是累的狠了,若不是肚子里有孩子,只怕饭都不想吃了。
  常夏应是,本想吩咐小侍女去,但想了想还是拿了伞亲自往厨下去了。
  她要去问问齐越宝能不能做些什么开胃的来。
  越是艰难时候,越该吃好。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
  常夏走得飞快,她尽量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可有时人的脑子真由不得自己做主,越是不想思量的越往上浮。
  君候到底是死是活?
  倘若活着,这会在哪呢?
  什么时候能传个准信回来?
  倘若死了,夫人真要让将军们去迎主公侄子吗?
  那将来夫人和孩子可如何自处?
  光是想想都闹心极了。
  她一没注意,脚底打了下滑,差点摔了一跤。
  她气性上来,狠狠地跺了一脚,喃喃低语道:“连你也要欺负我?”
  泄愤过后,她又忍不住想哭。
  夫人再有两月就得临盆了,怎么就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
  要是翁主在,夫人还能有个人商量商量,如今什么都听将军们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常夏心事重重地到了东厨,刚收了伞,刘大江便笑着迎了出来:“这么大雪,您怎么亲自来了?”
  常夏道:“夫人胃口不好,想来看看齐庖人能不能做几道开胃菜。”
  “我师傅在里间忙活着呢,您快请进。”刘大江满脸乐呵呵。
  在他看来,齐越宝……不是……师傅还真行了大运了。
  夫人离开邯郸宫时点名叫齐越宝跟着走,他刘大江也跟着沾光了,他们一时半会地总算是性命无忧了。
  如今夫人身边的心腹侍女又亲自来点菜,可见师傅在夫人心中真是有些分量了。
  将来再伺候好了小公子,那一辈子都跟着妥了。
  刘大江想想就乐开了花。
  常夏勉强一笑,由刘大江领着往里进。
  厨下正忙得热火朝天,君候失踪的事他们没地方知道,个个脸上都喜庆的很。
  齐越宝眼尖,不用刘大江叫就看见了常夏,他忙净了手到常夏跟前来。
  常夏把郭圣通的交待说了,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开胃菜。
  …………
  常夏和齐越宝说定了晚膳菜式后,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其实还只到酉时初,但漫天黑云衬得像到了戌时般。
  她接过刘大江递来的宫灯,照着亮疾步往回赶。
  常夏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间吵嚷的声音。
  她心道不好,忙小跑起来。
  她撩开珠帘一看,是羽年在发脾气抱不平。
  “……夫人,那建策侯委实欺人太甚了……说什么迎君候侄子……君候定是被乱军冲散了……即便……也没有您腹中骨肉亲啊……平时忠心耿耿地,一到这时候真叫人寒心……”
  羽年的话也正中常夏心怀,可怎么能这个时候在夫人面前给夫人添堵呢?
  这丫头,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她本有心上前叫羽年别再说了,但再一想,她们这些打小就伺候夫人的人,若都都不为夫人忿忿不平,又还有谁为夫人说话?
  一味叫夫人憋着,也不是个好法子。
  还不如叫她们说说,夫人听着也纾解情绪了。
  毕竟她们即便说的不对,也总是一片关切。
  只是可惜她们人微言轻,除了抱怨什么都做不了。
  常夏上前拽了拽羽年,“你声音小些,震得我耳朵都疼。”
  羽年正说得火大,丝毫没注意到这个,经了常夏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
  她抿了抿嘴,缓和下情绪,“夫人,要不要写信给夫人?”
  郭圣通摇头。
  常夏忍不住道:“那写信给大王或临邑侯也行啊。”
  大舅二舅?
  写信给他们又能如何?
  逼迫诸将不要去迎刘章?
  没有意义。
  她方才在议事殿说的话真是一片肺腑之言,怎么她们都以为她是无奈为之呢?
  把这一切交托给刘秀侄子,是最好的选择,想必刘秀也是愿意的。
  她所忧愁的是刘秀到底是生是死。
  前世时他也曾失踪过吗?
  还是这是今生的转变?
  耳边侍女们还在为她建言,她知道她们是好心,但这会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和她们解释。
  她只想安静地坐一会。
  她瞧着她们的嘴一张一合,渐渐那声音消散了,有什么暌违已久的东西划过了她的脑海。
  她浑身一震,下意识闭上了眼。
  “……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
  “固辞后位?她是伟大贤淑了,可怎么没人问我要不要她让?”
  “……我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怎么在你娶我时,没能容我固辞呢?”
  “……如今说得这一切都是我贪心得来的……我宁愿嫁给旁人……”
  “她委屈?是,她是委屈,可她也不傻……当时情景,诸将群臣容得她说不吗?一个新兴的政权经得起再一次折腾吗?”
  “……她贤明远播,她母仪天下……那我这么多年陪你历经艰辛,给你生儿育女,又算什么呢?骄纵猖狂?这可真给我涨见识了!”
  “我是占了她的地方,可你们从来也没有给我说不的机会。”
  “我想说不,从在真定时就想说不!”
  “对不起她的,从来都是你!可世人偏偏把一切罪责都安在我头上!”
  “……难怪吕后后来要把天下都握在手中,因为良人不良,只有权力是永恒的……”
  “……生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管他死后怎生评判?”

  ☆、第两百二十六章 退兵

  愤懑的指责声像一张绵密的大紧紧把郭圣通罩住。
  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境。
  她跪在冰凉坚硬的白玉地砖上笑请刘秀废后,他气得拂袖而去。
  她颓然侧躺下来,掩面无声痛哭。
  地上太冷,她双膝又麻木酸痛,哭到后来差点喘不上来气。
  偏生耳边的愤懑怨愤之声还在继续,她头都快被念炸了。
  她怒不可遏,霍然睁开眼喝道:“好了!谁离了谁活不得?”
  耳边的聒噪声戛然而止,潮水般地退去。
  她的耳根终于清静了,她长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常夏和羽年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见她睁眼忙低下头去。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她楞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常夏和羽年以为她在呵斥她们。
  她有心解释,但又没法开口。
  告诉她们,刘秀以后会废她?她怨念太深重生了?
  那她们是该高兴还是悲愤抑或恐惧?
  她双手藏在宽大的袍袖下,缓缓攥成拳,“传膳吧。”
  常夏和羽年飞快抬起眼帘瞟了她一眼,见她情绪转好,忙躬身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后,郭圣通心不在焉地听了半卷书便躺下了。
  屋里惯例留着一盏灯,昏暗温馨的光影扑到帐前,榻里一片幽微。
  她躺到三更的打更声响起也没有睡着。
  她望着帐子顶,心里又流淌过暮间那响在耳边的话。
  为什么要说刘秀委屈了那个女子?
  听意思,她原本就该是皇后?
  可一个贵人宜立为后,把她这个嫡妻原配放到哪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是那贵人坚持不从,她郭圣通才能被立为皇后?
  高祖从前那般宠爱戚夫人,也不敢弃吕后而封其为后?
  刘秀得多爱那贵人啊!
  爱到觉得不该得她的东西她没得着都是委屈了她!
  连带着郭圣通都对不起她!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贵人才会出现。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前世输在什么人手底下。
  恨那贵人吗?
  不恨。
  怨命不好吗?
  也不怨。
  这样乱世中,能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已经胜过无数人了不是吗?
  情之一字,最是误人,没有了也好。
  她活下去的指望还多的很不是吗?
  母亲,弟弟,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手轻柔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
  前世时,她都能被奉为太后。
  今生,又有何不可?
  但说到这个,她的不解更重了。
  她既做到了太后,那她前世便是胜者。
  那贵人再受宠又如何?
  还不是下一个戚夫人?
  她该畅快才是啊,哪来的执拗?
  她究竟为什么要重生?
  …………
  夜里睡的虽晚,但郭圣通记挂着城外形势,第二日仍是起了个大早。
  用过早膳后,她本还想去议事殿。
  但想去想去究竟还是作罢了。
  她又不懂带兵打仗,还扛着这么个大肚子,去了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
  昨日里说了全权托付给吴汉,便要用人不疑。
  她逼迫自己沉住气,可等着消息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
  就像看天吃饭的农夫一样,谁知道今天是响晴还是下大雪?
  那都没准的事。
  不对。
  这比喻还不恰当,农夫侍弄土地久了,猜天气十次还能猜中七八次呢。
  “立夏不下,旱到麦罢……立夏不下雨,犁耙高挂起……”
  刘秀不还曾教过她民谚来看天象吗?
  她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常夏,接着昨天的给我念……”
  …………
  听了一天书听得头昏脑涨后,到暮间终于有消息传来。
  敌军见守军镇定自若,虽灌了满耳朵刘秀失踪的谣言,但究竟不敢轻信。
  双方对峙了一个白天,到底也还是没用兵。
  这一天便算是混过去了。
  吴汉还传信说,已经查明王丰和耿弇也失踪了。
  刘秀倘若是失散于乱军之中,很有可能和他们在一起。
  郭圣通舒了口气,微微安心了些。
  她还是盼着他活着的。
  她不能把前世的怨恨带到今生的刘秀身上。
  等他这辈子也对不起了她,再恨也不迟。
  她紧绷的心弦放缓后,夜里总算睡了个实成觉。
  翌日起身,她精神很足,也不再那么忐忑。
  常夏问她还听书吗?
  她摇头,“看皮影戏吧。”
  皮影戏始于战国,但真正闻名天下还是在武帝时。
  倾国倾城的李夫人香消玉殒后,武帝思之甚切,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方士李少翁觉得机遇来了,言能致其神。
  武帝信之,于是少翁以方夜致鬼,几如李夫人还幄坐而步。
  武帝激动不已,欲上前相见,被少翁所阻,言李夫人亡魂会被惊散。
  武帝悲切,作诗:“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婀娜,何冉冉其来迟!”
  少翁因此拜为文成将军,后虽装神弄鬼失败被杀,但郭圣通仔细回味这个故事,总觉得李少翁的皮影戏到的精彩百倍不止。
  武帝是什么?
  开疆扩土的一代大帝!
  李少翁弄出个扁平生硬的影子就能把武帝糊弄过去?
  武帝那么好糊弄的话,能应对得了内诸侯外匈奴的难局?
  必是活灵活现,武帝才会情难自已,要上前和李夫人相见。
  她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等着一出戏演完后,丝竹声跟着停下来才反应过来忙叫赏。
  看皮影戏也没意思。
  踏雪赏梅想必有意思的很,可这么冷的天常夏和羽年会叫她出去吗?
  夜里熄灯躺下的时候,她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笑。
  又混过去一天。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还没体会过那般刻骨的思念。
  但现下真真是一刻钟都漫长的很。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走得慢极了。
  郭圣通不知道,前方诸将因为她一次都没来过问,都当是她个沉得住气的。
  私底下彼此相见了都有愧色,“论急谁能急过主母去?来日主公回来听说了,只怕得狠狠笑话我们。”
  “是啊,是啊,如今想想实在是没什么好慌的。”
  “便是最坏的结果,我们也可以去迎主公侄子抑或奉小主公为主。”
  “这都是高祖嫡亲的血脉,大义名分上站得住脚,何愁大事不成?”
  等着第四日晨间,竟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尤来、大抢、五幡趁夜退兵了。
  吴汉率军前去追击,临行前打发人来报她。
  她颔首:“敌军趁夜而退,必是摸不清我军底细,不敢轻易开战。
  此番退走,我军若是不追,敌军便将生疑。
  这些我都省得,请建策侯放手施为。”

  ☆、第两百二十七章 生产

  隔了四五天后,传来捷报。
  大军追到安次县后逐一击破敌军,斩敌三千多人。
  常夏和羽年喜得不行,进出的脚步都轻盈起来。
  侍女们摸不清底细,但也跟着高兴起来。
  歇过午起来,羽年便笑着凑上来:“齐越宝方才打发人来送了百合干贝冬瓜汤,您要不要趁热用一碗?能去腿脚的水肿。”
  上月的时候,郭圣通就因为大肚子行动不便,坐卧都需要人帮忙。
  略微坐会便腰酸背痛,疼得她躺下就不想坐起来。
  还总像喝多了水,可艰难地去如厕又没感觉。
  不去吧,还觉得憋得慌。
  到这个月的时候,脚也水肿的厉害,原先合脚的鞋已经穿不下了。
  许多时候就是躺着,都觉得腿涨得慌。
  十月怀胎,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啊,更别说临了还要闯生产的难关。
  经历了如此种种磨难,几个母亲能不疼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
  像刘荷花母亲那般的实在是少见。
  郭圣通水肿的难受,喝了这些汤品后确实感觉能缓解许多,当下趁着烫喝了一大碗,额间漫起一层细汗来。
  羽年接过碗递给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说话,殿外就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常夏兴冲冲地跑进来:“夫人,君候回来了。”
  殿里静了静。
  郭圣通被炸得耳边发麻,呆呆地望着常夏。
  刘秀回来了?
  羽年推她:“夫人,您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她回过神来,脸上浮起笑意:“到哪了?”
  “已经进城了。”
  “扶我下地。”
  她双手都没劲的很,常夏和羽年一左一右才把她搀扶下来。
  刚一下地,郭圣通便觉得有一股热流席漫下来,浸湿了她的裙子。
  她叫常夏掀开裙子看,常夏立时煞白了脸。
  羊水破了。
  她吞了吞口水,尽量镇定地望向郭圣通:“夫人,好像是羊水破了。您别怕,我这就去叫乳医。”
  要生了?
  现在?
  七活八不活,怎么这会要生?
  不会是情绪波动太大闹的吧?
  乳医很快便进来了,只一眼便肯定地道:“夫人这是要生了,快服侍夫人往产房去。”
  啊!
  真的是要生了啊!
  郭圣通不自觉地去咬嘴唇,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总以为要四月初才会发动。
  常夏和羽年带着人把她扶到产房去躺好后,把被羊水浸湿的衣裙换了下来。
  乳医和催生婆有条不紊地吩咐侍女们做准备,常夏还忙里偷闲地想起来叫人去通知刘秀。
  大家都很镇定。
  郭圣通也慢慢平稳下心绪来。
  嗯,没事。
  总是要生的。
  她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还在疼着。
  只是那疼是可以忍受的,酸酸麻麻的时有时无。
  熬了一个多时辰后,乳医们说她产道还没开,叫侍女们把她扶下来走动走动,说是这样能助产。
  凭心而论,郭圣通是真不想起来。
  起来一下多麻烦啊。
  但为了生产的顺利些,她还是配合地坐起身来。
  在产房里踱步了大半个时辰后,她有些饿了。
  乳医听说后,忙道:“快叫厨下做些吃食来,这生产最需要的就是体力了。”
  郭圣通被她说得又紧张起来,她用吃来抵抗害怕,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用老母鸡汤下的汤饼。
  用过饭后,她实在是不想走了。
  乳医也不强求,叫侍女们服侍着她躺下。
  产房自她去年夏天诊断出有孕时便准备起来了,她没事时也常来坐坐,对环境倒是适应的很。
  她躺了会,渐渐眼皮沉重起来了。
  等着再醒来时,已经入夜了。
  她是被疼醒的。
  这次的疼是没法忍受的疼。
  羽年又急又好笑,“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能睡着?”
  乳医在旁宽慰道:“睡了也好,补充了体力。”
  郭圣通疼的冷汗直流,说不出话来。
  催产婆忙拿了软木给她咬着,“您疼就咬这个,省得咬着舌头。”
  郭圣通艰难地点头。
  太疼了。
  就像有人使劲拽着她的肚子往下拉,撕裂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想叫。
  但是嘴里含着软木,叫不出来。
  于是,她就哭,极其无奈地哭。
  母亲骗她,大舅母也骗她,说什么生孩子不是很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明明不是啊!
  疼得简直惨无人道好吗?
  她一面哭一面想,以后她要更孝顺母亲才是。
  还有况儿,要是敢惹母亲生气,她就打他。
  乳医凑到她耳边道:“您别哭啊,这一哭就泄气了。您别怕,我们都在呢。”
  郭圣通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她脑子里已经疼得一片空白了,什么前世今生,什么爱恨情仇,那是什么?
  她全都不知道了。
  疼了好一阵子后,刺骨的疼痛渐渐退去。
  大约一炷香后,那锥心的疼痛再次涌来。
  如此这般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后,她刚换的干净衣衫已经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了。
  她浑身软绵绵地,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天啊!
  五个!
  她前世生了五个!
  她真佩服她自己。
  疼到后来,阵痛都没有了,变成一直在疼。
  她疼得意识模糊,感觉自己一会飘起一会落下的。
  又过了很久之后,乳医凑到她耳边欣喜地道:“夫人,夫人,头出来了……再使使劲就好了……”
  使劲?
  她也想使劲。
  可真的是太累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的人都重影了。
  她阖上眼,一动都不想动。
  羽年见她脱了力,忙凑到她耳边大声道:“夫人,您别睡啊……别睡……君候就在外面等着呢……您再努力……”
  刘秀——
  她咬牙切齿起来。
  对,她就是被刘秀要回来的消息闹得情绪激动的。
  她得骂他,还得在他带回来那个什么贵人的时候潇洒地往他身前一站。
  “给我和离书,孩子我带走。”
  帅!
  太帅了!
  她这么一想,涣散的意识又聚集回来了一些。
  但仍是没有力气,整个人像泡进水里浑身骨头都酥软了似地没劲。
  她听见乳医大叫,“拿参汤来——”
  母亲说过,喝了参汤就有力气了。
  她努力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大半碗参汤下去后,她终于找回了点精神。
  她闭着眼深呼吸几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
  终于,她恍恍惚惚地听得了满屋人的欢呼。
  生下来了吗?
  她极力想睁开眼,但是睁不开。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孩子响亮的哭声。
  嗯,健康就行。

  ☆、第两百二十八章 双安

  复汉二年二月初六,北平县。
  晨光破晓,昏沉沉的天地间渐渐明亮起来,被黑夜模糊了模样的连绵群山线条慢慢清晰。
  高大的槐树上堆满了沉甸甸的雪团,压得枝叶受不住了便倏然落下去一大块,砸得地上一响。
  偶有三两声山鹰苍凉的鸣叫声幽幽传来,落在人耳里,叫心都跟着发颤,不自觉地就想叹气。
  刘秀伫立在山坡上,凌厉的风在他耳边呼啸盘旋。
  他望着颇为开阔的山谷,满脸凝重。
  数百匹战马被悍勇的骑兵勒住,喷出的鼻息在半空中聚在一起形成一股白烟。
  一员威风凛凛的大将肃然立于他身后,同样是满脸凝重。
  那将领看起来约莫刚过弱冠之年,眉目清朗,英姿勃发,正是被刘秀赞为少年英雄的上谷郡太守耿况长子耿弇。
  谁都不想说话。
  刘秀缓缓阖上双眼,数天之前的战事又浮现在他眼前。
  …………
  正月十三时,他领军北上至元氏县攻打尤来、大抢、五幡。
  顺,太顺了,简直是势如破竹。
  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追到北平县时只领五百骑兵便敢上前阻击三千敌军。
  他忘了小长安的教训,忘了在以少击多的昆阳之战中他是如何小心谨慎,忘了出发前桐儿是如何反复地叮嘱他不可轻敌。
  忘了,全忘了。
  于是,理所应当地败了。
  他率残军逃到顺水北时被追上,于是回头又战。
  还是败。
  混战之中,他被乱军冲散,独自策马到得水边高岸,得遇突骑王丰。
  王丰护卫着他和耿弇汇合后,他按着王丰的肩膀跨上战马,回头笑着对耿弇说:“差一点闹了大笑话啊。”
  他其实笑不出来。
  今次落败,责任全在他。
  那些大好男儿,都是因他枉死了。
  可局面已经够糟了,他不能露出半点泄气模样。
  上得马后,一路浴血奋战,总算杀出了条生路。
  疾奔至一处山谷后,刘秀猛地勒住缰绳。
  太静了,静得反常,静得鸟雀声都没有。
  耿弇催马到刘秀身旁:“主公,有些不对劲。”
  刘秀点头。
  山谷里透着一股杀气。
  他从前在乡间常听人说杀气,彼时不以为意,但在领兵后在沙场间打滚的久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杀气一说。
  只是容不得他多想,身后已经隐约传来号角之声,敌军追上来了。
  刘秀把心一狠,霍然从腰间抽出刀来催马往前。
  “铮……”
  数千精骑随后整齐划一地抽出战刀,轰然向前。
  伏兵从山林中跃出,和追兵一起嘶吼着冲向他们。
  耿弇勇武,领兵死战。
  战马跑动间,大地都跟着发颤。
  人头削落后,像瓜果般掉落在地上,睁着大眼望着被砍断了手仍在拼死奋战的战友。
  他们从午后一直杀到日暮。
  所有人都不知疲惫,一直在重复地砍杀,直到摔落在地上,直到被沉重的马蹄踩得血肉模糊,再也爬不起来后才终于忘却自己的使命沉沉睡去。
  血是腥的。
  尤其是许多许多人的血。
  风漫卷过来时,那股腥气叫许多人都想哭。
  躺在地上的,都是他们的兄弟啊。
  可是没法带他们回家,只能叫他们躺在这冷冰冰的雪地上。
  …………
  杀出重围后,刘秀已经联系不上大部队了。
  他心急如焚,却还是耐着性子一面在一个小村落修整,一面派突骑出去打探情势。
  昨夜,终于和大军联系上了。
  他领军连夜出发,途径此地时触景生情,忍不住下了马。
  一场大雪给他们做了棺木。
  天际边渐渐染上了橙红色,那是太阳在冒头。
  他抬起头来望着。
  红日跃出,千万缕金线迸射出的那一刻刺得他有些想哭。
  耿弇上前道:“主公,走吧。”
  刘秀点头,回身翻身上马。
  他在心底对自己发誓,这样的失误绝不容再犯。
  多么好的儿郎啊!
  他怎么能再白白叫他们送命?
  他深吸口气,催动战马。
  他要回蓟县,一刻都不能再等。
  这次失踪后最叫他意外的是桐儿,她竟然半点都没有惊慌,反而代他控住了局面。
  敌军见守军整肃不敢轻举妄动,到后来甚至星夜拔营而走。
  他初闻信后,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
  他失踪的消息也传到了敌军阵营后,若是敌将勇气足够,管它是真是假,只要使人前去叫阵说刘秀已死,守军必将士气受挫。
  而大半主力他都撒了出去,一时半会地根本没法援救蓟县。
  险啊。
  太险了。
  差一点蓟县就要变成第二个小长安了。
  “桐儿……”
  刘秀暗自低喃着,他心下真是百感交集。
  累得即将临盆的妻子为他担惊受怕不算,还得叫她劳心劳力。
  那时,她一定很怕吧,一定很想身边有个人给她依靠吧。
  迎娶桐儿时,他对岳母许诺会一生一世待桐儿好。
  就是这么好的吗?
  幸好岳母此时不在蓟县,否则他都没脸回去了。
  一路急行军,不过午时便到了城郊外。
  他骑在马上,看着那本就低矮的房舍叫白雪压得更低了,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拂淡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他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将士们紧绷的心弦都为之放缓了。
  耿弇朗声大笑着回头:“到家了!”
  将士们堵在喉间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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