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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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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半个时辰不到,郭圣通便又困倦起来,却不肯去睡,“成日躺着怪没劲的,给我弹箜篌听吧。”
常夏和羽年应是,自有侍女们去抱来箜篌。
霎时间,行云流水的乐音便流淌在殿内。
郭圣通听着这婉转动听的乐曲,眼皮不觉沉了。
等着她支撑不住歪在软榻上后,常夏和羽年便住了手,上前轻手轻脚地取了薄被来给她盖上。
她这一觉睡的酣畅,若不是陡然下起暴雨惊醒了她,只怕能睡到夜里。
风怒欲掀屋,雨来如决堤。
滂沱大雨下得她耳边只听得清哗哗雨声,乌云笼罩下殿里暗透了。
她也懒得起身,就窝在榻上闭目养神。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这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郭圣通估摸着只下了两刻钟,雨势便戛然而止。
漫天黑云散去,明亮的太阳又露出了笑脸来。
她下了榻推开窗户朝外看去,若不是那湿漉漉的地砖和流着水珠的枝叶,她几乎都要以为那暴雨是自己睡迷糊发了癔症。
她唤人进来服侍着她盥洗更衣后,便靠着迎枕坐在南窗下,捡起笸箩筐里的没做完的小孩中衣继续做。
做女红麻烦费事,她从前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
可她自有孕后,思来想去地到底还是拿起了针线来。
母亲从前说的话真是没错,学这女红也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有孩子后能亲手给他做几身软和舒适的小衣裳便值了。
也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她便做了纯白的,也不绣花,将来不拘男女都能用。
最好还是个男孩吧。
男孩瓷实,经得起摔打。
☆、第两百十八章 大破
她要是这世还斗不过这命运,他是韬光养晦还是殊死一搏都行,她都陪着他。
可若是个女孩,她怎么忍心叫她受别人的嗤笑鄙夷?
她叹了口气,心道但愿这世还和从前一样,这胎让她生个儿子吧。
倘若有福气,她站得住脚,便再生个女儿,和她哥哥一起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
“天色暗了,仔细累着眼睛。”
她闷头做针线,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她抬起头来,望向笑意盈盈的刘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坐到软塌边来,眉眼带笑,“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好好陪陪你和孩子,今天早些回来陪陪你们。”
她笑,“我才不信呢,说吧,是不是又要走了?”
他正在给她倒水,闻言身子僵了僵。
他转过身来把水递给她,“喝点水润润嗓子。”
等她喝完水后,他才道:“倒是瞒不过你,我明日就要走了,去打铜马军。”
他见她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便伸手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一脸轻松地宽慰她,“你别担心我,昆阳大战那么凶险我都过来了,如今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郭圣通又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以心下虽有些忐忑但论起底气来比他更足。
她握住他的手,低低地道:“我知道你可以的。
但是,你还是要谨慎小心为上。
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挂在你一个人身上,千万要保重自己。”
她的手细腻温热,握在手中几如那丝绸般。
她本就娇贵,又怀着孩子,正是需要人心疼的时候。
可他不是成日里忙得影子都看不着就是出征在外,她却半句怨言都没有,这般地顾全大局,这般地体谅他。
照说他心下该熨帖极了才是,可他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他竟像是盼着她跟他哭闹一般。
或许,是她太表现的太好,好到让他怀疑他在不在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他在,她多个能说话的人。
他不在,她也能寻着打发时间的消遣。
他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有个能叫他安心的贤内助不比个就会闹腾骄纵的娇妻好?
他听人说贾复前些日子去求耿况,希望耿况夫人能开解开解他夫人,说他夫人闹着要到邯郸来。
河北未定,呆在哪都没有呆在真定安全。
何况她就是来了,耿况也没空陪着她,叫她来干嘛?
就为了让耿况悬心?
他当时想着耿况那恼火又无奈的样子,还在心底暗自骄傲。
如今想想,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究竟还是没能在她心底打上烙印啊。
不过,也不用灰心丧气。
最开始时,她不连嫁他都不愿意吗?
等嫁了,又不愿意叫他碰她。
如今能这么关切地叮嘱他,已经是往好的方向再走。
他该知足才是。
他不说话,她也跟着沉默下来。
屋子里静得连刻漏的滴滴答答声音都觉得惊心。
还是羽年进来打破了沉默,“夫人,要把那沉在井底的西瓜拉上来吗?”
郭圣通差点给忘了,当下呀了一声,看向刘秀,“我叫人在井水里冰了西瓜,这会只怕凉透了,要不要吃口去去暑热?”
这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他点了点头,嘴边不觉浮起笑意。
西瓜很快就抱到了殿里来。
刘秀亲自去杀瓜,郭圣通站在一旁瞧着他一刀下去,那沁人心脾的凉气四溅开来,刀上都有了层凉气。
他痛痛快快地吃了半个瓜,方才去洗手。
“还是这个既解渴又消暑。”
他瞧着离用晚膳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便陪着她玩起叶子戏来。
郭圣通在这上面常年是输家,从前打不过况儿,如今又打不过刘秀。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道:“等你回来,我一定能赢你。”
他哈哈笑,“行,我就等着做夫人的手下败将了。”
因着午膳时郭圣通说鱼腥,晚膳时齐越宝连河鲜都不敢上了。
但或许是郭圣通真开始害喜了,她就喝了口菠菜豆腐汤都觉得怪不是味的。
可望着对面一脸关切的刘秀,她又硬咽了下去。
他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别叫他操心了。
*****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等着秋老虎都过去后,天便一天比一天凉了。
郭圣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和母亲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宫人们采摘桂花。
母亲担心她,一立秋就赶来了。
这几个月她吐的厉害,见什么都没有胃口。
可不吃怎么行呢?
她硬着头皮吃,吃过后又翻江倒海地吐,弄得她光是想想吃饭都觉得受罪。
桂花糕香甜,向来是她的心头好
只是如今听着桂花糕也只有犯恶心的,但母亲不死心,说试试。
“这天气凉了,你也过了头三个月,该是不吐了才对啊。”
她只得依着母亲。
秋日晴空格外高远,几行大雁掠过屋檐笔直向天穹尽处飞去。
金黄的菊花泼洒在和煦的秋阳中,风一来卷走些清香味。
母亲深吸了口花香,问郭圣通:“秀儿来信没有?”
郭圣通摇头,道:“已经和吴汉在清阳汇合了,只是那铜马军剽悍,也是块难啃的骨头,一时半会只怕没有信来。”
母亲揽住她肩膀,“你也别担心,秀儿麾下有河北之地全部的突骑,论骁勇善战天下只怕难逢对手。”
郭圣通失笑,却没法解释。
她真的不担心啊。
可怎么人人都觉得她的镇定是顾全大局呢?
倒是刘荷花见天写信给她,开头总是问她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这两句套话后,就是问她贾复到哪了?有没有受伤?
刘荷花求她,但凡有点贾复的什么消息就立马变送回去。
她怕贾复瞒着她。
郭圣通每回看完信后都忍不住笑,这刘荷花啊从前对贾复恨不得永世再不相见,如今又担心的跟什么一样,可见啊他们真是命中的冤孽,怎么都要到一块去的。
桂花糕做好后,她试探性地尝了一块,又等了片刻,竟没反胃。
她压抑住惊喜,又吃了两块,还是不恶心。
母亲在旁屏声静气地等着,见状便喜道:“看来是好多了。”
又过了两天,食案上多了肉食,她也不再闻闻就吐。
她的害喜就这么悄没声地好了。
阖殿上下都跟着松了口气,母亲更是喜得给父亲上了柱香。
也就是在这时,前线又有军报传来。
铜马军被刘秀逼得乘夜遁逃,刘秀追至馆陶将其大败。
☆、第两百十九章 胎动
八月其获,十月陨箨。
秋日空寂冷清的味道从落叶开始。
郭圣通由常夏扶着,和母亲在庭中慢悠悠地踱步。
晚秋的阳光落在头上肩上,渐渐焐热了发丝。
秋风拂过耳边,三五片枯红的香椿叶子迎面落下。
她微微仰头,白茫茫的日光在枝叶缝隙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聒噪地叫了一夏天的蝉,早就没了踪影,只有蛐蛐还蹲在窗下有气无力地叫着。
比起火炉一般烤人的夏天,郭圣通自然更喜欢天高云淡的秋天。
尤其是秋天的夜,不热不凉地,再适合睡觉不过。
仔细算来,她已经有半年没被那梦境缠绕过了。
她暗忖,莫不是那梦也体谅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
这么一想,又觉得好笑。
零零碎碎的回忆还有了灵性不成?
但说一千道一万,总是桩好事不是?
她唇角微弯,忽起了玩心,抬脚踏在了那枯红的落叶上。
地上寒气重,她穿的是翘头青丝履,坠着颗光泽透明的珍珠,在日影下圆润的可爱。
她的鞋底是加厚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存心去踩的缘故,她这一脚下去竟觉得脚底有些痒痒。
那失了光泽的枯叶似乎穿透了鞋底,拂在了她心上。
她向来怕痒,当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母亲跟着她停下脚,见她这孩子气模样便道:“旁人都是悲秋,你倒好,来个喜秋。”
自古以来,文人雅士便没有不悲秋的。
便是雄才大略的武帝,在河东郡汾阳县祭祀后土后,大宴群臣泛舟汾河时,被瑟瑟秋风一吹,都起了悲秋之心,即兴写下了流传千古的《秋风辞》。
彼时是元鼎四年,武帝刚过不惑之年,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
对外,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对内,一道推恩令消融了诸侯势力。
盐铁官营、建太学、设中朝、开发西南、平定南越和东越,如此种种功绩,还称不得千古一帝?
如此辉煌的人生,还有什么不足意呢?
武帝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可等秋风一吹,还是无法自拔地哀切起来。
再如何了得,不还是没法抵抗岁月的侵蚀?
这秋风啊,简直比倾国倾城的美人还厉害。
可郭圣通还是没法理解为何会悲秋,在她看来,季节更替再正常不过。
倘若一年全是夏天或是冬天,谁受得住啊?
有什么好悲的?
把你留在夏天晒干好不好?
这话自然是没法跟母亲说的,昨天夜里她还看见母亲临窗写赋。
她凑过去看看,满篇的悲秋意。
怜落叶,怜残荷,再叹息时光,惋惜年华。
怎么就不想想秋天的好处呢?
比如说,秋天正是吃藕吃螃蟹赏菊的时节啊。
嗯……
今年螃蟹是只能想想了。
郭圣通直接避开母亲的话题,挽住她的胳膊道:“午间我还想吃藕——”
她板着手指头,“桂花糯米藕、炸藕合,再炖个鹌鹑莲藕汤,饭后再来个雪蜜红糖糯米藕。阿母觉得怎么样?”
母亲听了失笑,“你这是要把自己吃成个藕啊?一日三餐地吃,就不腻吗?”
郭圣通奇道:“这有什么好腻的?米面吃了这么多年,谁腻了?”
“你啊,竟会说歪理。”母亲笑,又看向常夏,“炖点小牛肉,再拿葱油拌点莴笋。”
她停下来,唔了一声,“现下正是进补的时候,来个鲍鱼仔花菇枸杞汤吧。”
现下虽时辰还早,但郭圣通和刘旻点的这些菜都费时候,不早些准备是来不及的。
常夏颔首后便自去一旁吩咐小侍女,让小侍女去东厨告诉齐越宝,等妥帖后她才重新跟上来。
绕着庭院又走了两圈,郭圣通开始耍赖了。
她巴巴地望着母亲,“我腿酸了,走不动了。”
她月份渐大,胃口又好,母亲生怕她将来生产艰难。
只要天气和暖,总要哄着她在庭中散上半个时辰。
“晒晒太阳,活动活动好。”
母亲生养了一双儿女,又都养得健健康康的,她的话郭圣通没有不信的。
何况,近来她长肉长的明显,对镜自揽,只觉得都快双下巴了。
这可怎么得了?
她才十五啊,正是娇花一般明**人的年纪,怎么能水桶腰大饼脸呢?
虽说那样在老人嘴里叫有福气,但还是等老了再说吧。
是以母亲唤她出来散步,她从没说过个不字。
可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大了些,才走了不到两刻钟,她就觉得脚下灌铅挪不动脚了。
母亲看了她一眼,“再走一圈就回去。”
她得寸进尺,“半圈。”
母亲笑笑,然后断然拒绝,“一圈。”
贪心过了啊。
行吧,这就已经比平常回去早多了。
她咬牙又走了半圈。
回到殿里,盥洗过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她歪在榻上和母亲下棋。
她执黑,母亲执白。
眼看着黑子就要溃不成军了,她心下有些着急,捻着一枚棋子不知道往哪落了。
母亲还催她:“这都想一刻钟了,快点的。一会该用午膳了。”
午膳……
藕片、牛肉、莴笋……
她的口水立时三千丈。
害喜过去后,孩子在肚子里长得快。
她天天刚用过晚膳,就思量夜宵要用什么。
她从前虽也贪口腹之欲,但决计没想到有一天她能馋成这样。
她一馋就顾不得那许多了,略加斟酌后便落了子。
母亲眉眼带笑,执起棋子就堵她。
她看明白局势后,立马就要悔棋,“我本来还没想好,都是您催我,我要重下。”
母亲不许,“多大了还悔棋,有没有规矩了?”
她撅起嘴来就要和母亲理论,忽地肚子里有什么轻轻地动了一下,拨得她的心都跟着发颤。
她立时僵住,到嘴边的话都吞回去了。
这是胎动吗?
像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过,又像是一尾鱼轻轻游过。
等着胎动消失后,她昂起头来目光有些呆滞地告诉母亲:“刚刚孩子好像动了。”
“啊?”
母亲喜得把手里的棋子丢了,下了软榻跑到她跟前来,把手放到她肚子上。
“来,外王母摸摸。”
郭圣通有些哭笑不得,“哪会那么频繁啊?”
她话音刚落,那鱼便又在她肚子里游起来,还咕咚咕咚地吐着泡泡。
母亲喜不自胜,“看看,这孩子多聪明啊。”
“……”郭圣通很想说着就是凑巧吧。
但看着母亲一脸幸福和满足,她还是咽回去了。
☆、第两百二十章 解恨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和她的交流。
感觉很美好很神奇,不就够了吗?
午膳时,她一高兴,又用了三碗饭。
歇过午后,母亲叫她写信告诉刘秀,“他虽不在跟前,但也得叫他高兴高兴啊。”
说着话,母亲便示意羽年上来磨墨,“我们俩一块写,我也得说给况儿听听。”
好吧。
这孩子刘秀也有份,说说就说说。
郭圣通顺从地上前,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笔。
她简单地把胎动描述了一下,又叮嘱刘秀行军在外万事小心便结尾了。
她搁下笔后,母亲才刚刚开头。
母亲抬头看她,那意思分明是你怎么就写完了?
她也回看母亲,你怎么有这么多话写?
而后想想,嗯,要是给况儿写,她的话也不少。
好吧,那是简短了点啊。
但是……
“他如今不忙着收服铜马军吗?写长了他哪有空啊?”
这倒也说得过去。
母亲无奈,低下头去继续写信。
又过了两刻钟,母亲写完了。
郭圣通叫人拿火漆封了,快马送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早晚都念“也不知道那信到了没有”。
她念得多了,弄得郭圣通也翘首以盼起来。
却没想到先到的竟然是军报。
她拆开来看,铜马军大败后还未等受降,高湖军从东南来与铜马军汇聚在一块。
刘秀领军与其战于蒲阳山,将其大败。
他并未处死败军将领,而是封其渠帅为列侯。
可麾下诸将不信降者:这些人信得着吗?别再引狼入室。
而降者亦不自安:刘秀这是不是打着钝刀子杀人的主意呢?
刘秀明白他们的担忧,便令降将各回营寨,把兵权真就交托回去,还单枪匹马地巡视于诸将营地,降将们被他的气度折服。
刘秀便将降将们分于麾下诸将率领,众至数十万。
因着这个,关西之地送了刘秀个“铜马帝”的名号。
她看罢后递给母亲,笑道:“这下可威风了。”
母亲仔细看完后,蹙起眉来:“秀儿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那些降将若有一个记着之前厮杀的血仇,他单枪匹马的如何抵得过?”
又埋怨起郭况来,“旁人不敢多言,他怎么也不知道规劝规劝?我现如今看着都捏了把冷汗,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郭圣通道:“怎么能怪况儿呢?您别看刘秀平时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他其实啊可犟了,说一不二那种,还有股狠劲。
他下了决心的事谁能劝动?”
母亲按着心口,“你啊,又不是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凶险?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郭圣通笑,“都过去那么久了,害怕有什么用?”
母亲忍不住拿手指头戳她,“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沉得住气呢?”
郭圣通又不能说是因为她知道最终的结局,当下只有讪笑。
晚间时,母亲和郭圣通坐在灯下看皮影戏。
正看得起劲时,常夏急匆匆进来,递过两封信来。
母亲忙叫皮影戏停了,站起来笑着拆信:“倒真赶巧,凑到一天了。”
郭圣通扶着腰也下了地,和母亲一起凑到灯下读信。
刘秀的信写的很长,但没什么有用的话。
可以总结为三点。
第一,他很高兴很高兴。
第二,他很遗憾很遗憾。
第三,她还吗她还好吗。
嗯,总结的很精辟。
她问母亲,“况儿写信说什么了?”
母亲笑,“光是激动他外甥的胎动就激动了两页纸。”
郭圣通暗忖,看来他们俩还真是半斤八两。
亏她从前还以为男人写信都简练的很呢,谁知道他们拖泥带水起来也是好手啊。
她笑笑,叫磨了墨现给刘秀回了信。
信写到一半,孩子在她肚子里敲起了鼓来。
咚咚咚地,一下接一下,还挺有劲的。
她已经习惯了胎动,搁了笔轻柔地摸着肚子,等孩子停下来后又拿起笔来。
霜降的那天,前线又传来消息。
就像郭圣通说的,这一声“铜马帝”威风是威风了,但也惹眼不是?
河北之地的赤眉军和大肜、青犊两军联盟,凑成了十万余人围攻射犬城。
刘秀将其大败。
而后,刘秀任寇恂为河内太守,冯异为孟津将军,统率河内、魏郡二郡驻军,共同抗御洛阳更始军。
彼时洛阳由朱鲔、李轶、田立、陈侨和武勃共同镇守,约莫有三十万兵将。
主要的决策者很显然是朱鲔和李轶。
冯异只有万余人,再英雄了得八成也是打不过的。
毕竟,昆阳大战那样的神话很难复制。
为了不叫朱鲔和李轶整顿大军,冯异暗中联系起李轶来。
他写信和李轶分析形势,指明更始帝如今也就是个花架子,而刘秀却是冉冉上升的启明星。
李轶这样的人,说明白了就是根墙头草。
如今见刘秀在河北打出了名堂来,又哪有不忌惮的呢?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万一将来落在刘秀手里呢?
就凭杀兄之仇,刘秀就没法饶了他,不如早早未雨绸缪。
可他又不想如今便投靠刘秀,毕竟这般反反复复地,过去了谁知道有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于是,他回信给冯异,表明愿意和冯异交好。
怎么交好?
自然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于是,李轶在此之后,不再为难冯异。
冯异趁机北上天井关,攻取了上党郡两城,又南下攻取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
武勃领军欲收服失地,冯异渡河与武勃大战于士乡,李轶闭门不救。
李轶满以为如此这般,便能两边都讨好。
冯异哪会叫他好过?
冯异使人给朱鲔透了风,朱鲔查实后怒不可遏,既气李轶的两面三刀,又担心他会真投了刘秀。
不如杀了李轶,正好独自个儿掌大权不是?
于是,李轶被朱鲔派出的刺客杀死了。
洛阳及其周边郡县,统一归于朱鲔手中。
可凡事总有利弊不是?
李轶死后,他麾下诸将受朱鲔排挤,忿忿不平的居多。
一气之下,许多人便逃出了洛阳去投奔冯异。
冯异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和朱鲔分庭抗礼的地步,在这时朱鲔对冯异发起进攻,冯异已经无所忌惮了。
他和寇恂先会军击败来进攻温县的讨难将军苏茂,后又过河击溃围攻平阴的朱鲔,朱鲔败归洛阳。郭圣通接着这封军报时,正是个下雪天。
漫天纷飞的雪花落得天地间银白一片,她站在窗前摸着隆起的肚子,喃喃道:“也算给大伯解了点恨,只可惜叫朱鲔逃了去。”
母亲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她笑,“我说刘秀肯定很高兴。”
☆、第两百二十一章 拒绝
胡马嘶风,汉旗翻雪,彤云又吐,一竿残照。
刘秀披着鹤氅站在营帐外,飒飒寒风冷刀子般地吹过耳边,脸上早已是冰凉一片。
吴汉站在他身后,瞧得他侧脸冻上了层霜花,忍不住出声劝道:“外头冷,主公还是进去吧。”
洛阳方面的捷报传到鄗邑后,诸将至帅帐中祝贺刘秀,耿纯老话重提再劝刘秀称帝,诸将应声拜之。
刘秀不肯,马武苦劝:“天下无主以致海内鼎沸,主公乃高祖九世孙,为天下计应早即帝位。
臣知主公生性谦逊,但如此退让置江山社稷于何处?
不如早定名份,再行征伐。”
马武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荡气回肠,话音未落便引得诸将连声应是。
刘秀却是铁了心的不为所动,当下叫诸将各自散去,此事不得再议。
吴汉被马武说得心下滚烫,走到半路上到底又折回来了。
他本想再劝劝刘秀,但眼瞧着刘秀那满腹心事的模样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主公如今不称帝绝对是还在考量着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主公定会称帝!
那谢躬死了,李轶也死了,主公还能再对更始帝称臣不成?
依着他说,大家也不必这么急。
可再一想,大家跟着主公这一路腥风血雨,图的不就是从龙之功吗?
怎么又能不急呢?
吴汉说话间,密密麻麻的雪花自半空中落下来。
转眼功夫,就撒开了张大网,把天地囫囵个罩了进去。
刘秀头上肩上很快便雪白一片,却还是没有要理会吴汉的意思。
吴汉本就不善言辞,能说这么句关心话已经是极限了。
他见刘秀不应,便也不再多言,继续闷声侍立着。
刘秀身姿挺拔立在那,叫吴汉想起从前安乐县县令府里那株有年头的松树。
松树是四季常青的,平时有花有草的时候显不出它的俊秀来。
一到雪天,那树枝上挂上层雪花,鲜亮可爱的叫人移不开眼去。
也真是奇怪了。
旁人在这大雪里站着,多半都像那缩脖子的鹌鹑,偏生主公能站出翩翩风度来。
吴汉心道,正儿八经的凤子龙孙到底是不一样。
长安城的更始帝刘玄他虽没见过,但听说刘玄在淯水边称帝时战战栗栗地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人,还汉家宗室?
可真是堕了高祖世宗的威风!
吴汉正暗自愤懑时,刘秀忽地转过身来笑了:“你怎么跟那严尤一样。”
严尤?
建兴帝手下曾任大司马的人物,吴汉自然知道。
可他怎么和严尤扯上关系了,严尤怎么了?
吴汉想不明白。
刘秀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而是说起正事来:“你回去告诉耿弇、景丹、盖延、朱佑、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王霸、坚镡、马武、陈俊,你们这十三将留下来继续追击尤来军,我率军回蓟县。”
吴汉一振,立即道诺。
他转身要走,又听刘秀道:“子颜,把郭况叫来。”
郭况是主母唯一的弟弟,自到主公麾下便引得诸将瞩目。
大家伙都好奇这少年会是个纨绔还是个人才,却没想到几回接触下来发现这竟是个实心人,半点没有骄纵之气,做事做人都小心谨慎极了。
这样的少年郎,谁能不喜欢呢?
郭况在主公麾下先为参事,后调为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虽沾了了黄门二字,但委实和宦官没有什么关系。
黄门侍郎为皇帝近侍,可出入禁中,日暮时需出宫,不可像小黄门般日夜伴于天子身边。
依着吴汉说,这也是个好职位。
既安全,又当红,再适合郭况不过了。
毕竟这战场上凶险的很,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叫夫人哭死去。
但不承想前次打胜仗时,主公宴请群臣,酒过三巡忽地心血来潮问郭况想不想挪个地方?
那小子也干脆,当即点头,还说想去刺奸大将军岑彭手下。
岑彭督察各营,总揽情报,威风是够威风了,但着实辛苦的很。
吴汉还以为主公要劝劝呢,结果主公笑了一下说那可得经得起摔打。
于是,郭况就去了岑彭手下。
今次叫他来,只怕是要问问天下各方形势。
吴汉脚下加快,不多会就到了郭况帐外,
他把事和郭况说了,又忍不住问道:“主公说我像严尤,这是个什么说道啊?”
郭况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把当时情景说给我听听。”
等吴汉原原本本说了之后,郭况笑道:“我明白了。”
他告诉吴汉,刘秀未起事时曾待叔父舂陵侯刘敞到严尤那里去投诉佃户拖欠租税,严尤对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印象很深刻。
以致于后来听着刘秀起事的消息,严尤大为震惊,觉得没法将刘秀和一个纵横战场的武将联想到一块去。
吴汉听后咂舌,“主公这不是拐着弯说我觉得他文弱吗?我哪是这个意思啊。”
郭况不说话,只是笑。
吴汉感慨完,再看向郭况的目光就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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