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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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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学厨苦啊,即便有天分,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这坚持下来的人又有几个能出头?
贵人们一不高兴,还不是说杀就杀。
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是找着机会好好巴结主公身边的黄门才是正经出路。
…………
晚膳送到时,郭圣通和刘秀正在玩叶子戏。
她告诉刘秀,下午羽年在偏殿中发现了一大架葡萄,她带着侍女们在葡萄架下玩了一下午,凉快极了。
刘秀看她喜滋滋地,就没提醒她打错了牌的事。
反正就是陪着她玩,有什么好较真的?
看她现在这样高高兴兴的,不比那天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好?
刘秀笑着听她由葡萄架说到叶子戏,又由叶子戏说到郭况。
“……况儿从前玩叶子戏可有瘾了,天天晚饭后都得拉着我和母亲玩……”
她说起郭况时眸中笑意波动,神色温柔。
他又羡慕又期待,什么时候她能和旁人说起他时也这般神色?
晚膳送来时,夜灯初上。
她丢了手中的团扇站起身来:“走走走,不玩了。”
刘秀忍不住莞尔,这是饿了吗?
那可倒真好,她苦夏的厉害,胃口一向不怎么好。
到了膳厅净手后跪坐在食案前,汤饼正好焖了一柱香的时间。
鲜绿的葱花浮在淡黄色清亮的汤上,酸笋和和鸭肉四处分散着。
面片充分吸收了汤汁后已从纯白变得微黄,郭圣通挑起一筷子送入嘴中,酸笋独有的鲜香和面片的顺滑细腻立时叫她食指大动。
☆、第两百一十章 赏钱
她一口气吃了大半碗才停下来吃案上的小菜,生鱼片细腻软糯、腌萝卜嚼劲十足、黄瓜清新爽口、芹菜香味浓郁。
她喝了一大口酸笋老鸭汤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开始慢悠悠地吃右手旁的一碟蒸虾。
她自小不喜欢旁人给她剥虾拆蟹,所以放下筷子亲自动手,待把一碟全剥完后方才重洗过手后拿起筷子吃。
雪白的虾肉蘸上点酱油和芥末的调汁后送入嘴里,那清甜鲜嫩的味道和绵密扎实的口感在舌尖炸开,立时叫人停不下筷子。
她一鼓作气把一整碟虾吃完后,又把剩下的面片吃完,最后又喝了几口面汤,才终于放下筷子来。
她的好胃口带动了刘秀,他风卷残云地只差把食案上的酱料吃了。
站在帘外的常夏和羽年见状,对视一眼眸中都有了喜意。
这胃口好,才能身体康健不是?
用过膳后,常夏拿了两吊钱叫小侍女去厨下赏人。
兴许是白天阳光太烈,晚间的月亮有些有气无力。
小侍女提了灯笼一路仔细照着,到东厨竟用了一半柱香的时间。
她推开门,立时有两双眼睛望过来。
“庖丁呢?”
齐越宝忙上前,“奴婢就是。”
侍女笑了笑,从袖子中取过两吊钱递给他:“晚膳伺候的好,这是主母赏你的。”
齐越宝的心一下热了,他微微有些颤抖地接过钱。
“主母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他看向面容稚嫩的小侍女,试探着问道:“主母还有没有说什么?”
小侍女噗嗤一声笑了,“主母哪想得起这个?是常夏姊姊叫我来的。”
常夏?
齐越宝知道她。
她和一个叫羽年的是主母从娘家带过来的,是主母身边头等得用的。
能代主母行事,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啊。
主母虽没亲口问起他,但入了常夏的眼也很不错了。
齐越宝递回去一吊钱,“拿着买盒胭脂。”
小侍女连推让都没有,就笼进了袖中,又问齐越宝:“有没有什么点心?我带一碟回去。”
齐越宝忙道有有有,他手脚麻利地捡了一盘子红豆糕拿托盘装了递给她。
小侍女又笑,赞了句“你倒是个机灵的”。
齐越宝跟着笑,没有说话。
等小侍女走后,齐越宝叫过小黄门,把一吊钱递给他:“拿着置办身衣裳。”
小黄门不肯要:“您统共就剩这一吊钱了,而且……我跟着您在厨下也没帮上什么忙。”
齐越宝直接塞到他怀里,“叫你拿就拿着,以后要使唤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说完这话,转身开始吹灯。
小黄门看着他的背影,喉间有些哽咽。
他当然知道这钱不是白拿的,拿了这钱齐越宝以后再使唤他,他就不能再偷奸耍滑了。
可他虽是临时拨来归齐越宝使唤的,也归他管不是?
碰着那欺负人的,不叫他掏钱不错了。
小黄门心头一热,就有些管不住嘴。
他凑到齐越宝身边,压低了声音为齐越宝抱不平道:“我认得她,那不过是个洒扫宫人,还对您摆起谱来,那一吊钱也拿的真好意思。
还朝您要点心,还不说清楚是不是主母要吃,肯定是拿回去自己吃。
这样丫头,岁数不大,狗眼看人倒是学了个透——”
齐越宝蓦然回眸,小黄门的“彻”字哽在喉咙里。
他看了小黄门几眼,那目光很复杂,复杂到不像是一个老实忠厚的厨子该有的。
小黄门心中浮起他之前种种偷懒的举动,有些害怕起来。
这不会是刚拿了齐越宝的钱,他就要训他了吧?
空气短暂的凝滞后,齐越宝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我们也是狗啊……”
小黄门一楞,还没想到该接什么话,门外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来。
小黄门开门一看,是宫人们来送洗干净的碗筷盘碟。
齐越宝抓住一个人问:“主公和主母用的怎么样?”
那黄门看了看齐越宝,“不是用的好,能来赏你?”
就这么一会功夫,齐越宝得赏的消息就传遍了温明殿。
这些在乱世中浮沉的可怜人,谁不想稳稳当当地活下去呢?
而温明殿如今的主人,声势日隆,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个值得投靠的。
可知道有什么用?
你是能文还是能武?
都不能。
反倒是人家武信侯选择多得很,听说连封王都给拒了。
这样的英雄人物,要几个伺候的人哪寻不着?轮得着他们?
还不如走夫人路线有些指望呢,可谁知道这夫人来之后天天就窝在寝殿中,他们就是有心献殷勤也没处使啊。
却不想齐越宝一碗汤饼倒得了夫人的意,谁听了心下能不酸溜溜呢?
齐越宝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当下仍是好脾气地笑:“是,是——”
他心下生气吗?
自然是生气的。
但和他们计较有什么必要?
再叫人听了觉得他张狂,左右夫人吃的高兴这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他能伺候好这一回,以后就会越来越容易。
宫人们很快便走了,齐越宝吩咐小黄门道:“快些吹灯了回去睡吧。”
小黄门唔了一声,不再多想,开始吹起灯来。
厨下很快黑黝黝一片,齐越宝和小黄门锁了门回东廊下的住处去。
幽微的月光洒在高大茂盛的树上,透下一地疏影。
分手时,齐越宝叮嘱小黄门道:“明个儿早着些。”
小黄门点点头,“我知道。”
他心道:看,这钱果然不是白拿的吧。
但那一吊钱坠着袖子,就是叫人开心。
…………
郭圣通自然不知道就因着她多用了点饭,便引出这么多事来。
她正跪坐在南窗下,和刘秀、常夏、羽年一起玩叶子戏。
一片融洽和乐的气氛中,羽年也忍不住说起了和郭圣通一样的话题来。
“从前公子还小时,最爱玩这叶子戏。
公子聪明的紧,一直赢。
我们夫人几把下来,就输了个干净。
公子又偷偷地叫夫人赢回来……”
郭圣通听了好笑,“我就说嘛,怎么一会顺的不行,一会输起来又打不住脚。”
她说着看向刘秀,狐疑地道:“你是不是也让我了?”
刘秀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哪有?都是你让着我。”
他声音低沉,唇角微弯,显是心情愉悦。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但郭圣通被常夏和羽年捧场地一笑竟有些羞怯起来。
她眼帘微垂,眸中荡开星光来。
刘秀一时有些失神,常夏和羽年见状掩嘴笑着起身,出了殿去吩咐宫女们打水进来。
☆、第两百十一章 别怕
半夜时,下起了雨。
那雨起初小的像雾,落在屋檐树梢上,像层薄纱披下来。
铅灰色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寒月繁星,万籁俱寂的天地间黑魆魆。
燥热的夜风吹斜了雨雾,千万缕细线卷成一股轻烟。
它刮过满塘亭亭玉立的荷花,悄然点亮叠绿椭圆的荷叶,裹走荷花的清香。
它浮过葡萄架,冲走它一日的灰尘后继续悠然向前。
拂到温明殿的窗棂时,蒙蒙细雨已然下大。
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飞鸿纹瓦当上,好似低眉顺眼的琴女正徐徐拨动琴弦。
氤氲开的湿气中流散开幽微的光影,潺潺雨流顺着瓦槽淌下来,打在白玉台阶上。
郭圣通被渴醒后,睡的软绵绵的身子没有半点力气,连叫人递水都张不开嘴来。
她艰难地把刘秀搭在她身上的手推开,心下腹诽这人怎么能大夏天的跟火炉一样?
还不自觉,天天死贴着她。
她十分肯定,她渴醒都是他害的。
她迷迷糊糊地听了一会雨声后,终于认输了。
渴,实在是渴,她现在就像一条被浪卷上来搁浅的鱼,再喝不到水就要窒息了。
她掀开帐幔,趿拉着丝履头重脚轻地下了地。
淅沥沥的雨声敲开窗棂,把昏暗的天色倾进来,只留了一盏灯的殿中光线幽暗,郭圣通试探着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嗯?”
是刘秀。
她没有回头,只轻声道:“吵醒你了啊?我倒杯水喝,你继续睡吧。”
“回来——”
“我喝水了就回来。”她以为他没听清。
他霍然坐起身来,赤脚下了地把她按回榻上。
“乖乖坐着,一会又被绊倒了。”
他很快就倒了水回来,递过来要郭圣通就着他的手喝。
她伸手要拿杯,他不肯:“快喝。”
她还要再说什么,他就把杯子往前递到了她的唇边。
好吧,喝就喝。
她只是不习惯这么亲密。
这么说好像有些奇怪,因为更亲密无间的事他们之间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但她就是觉得这样更不好意思。
连喝了三杯水后,郭圣通终于从干涸中缓了过来。
她踢掉脚上的丝履,拉过被躺下。
刘秀就近放下玉杯和铜水壶后,蹲下来把她的丝履摆正。
他做的太自然,自然到让她的心又紧了紧。
她咬着唇闭上双眼,听着他撩开帐幔上榻。
轰然雷鸣中,雨大了起来。
风声狂躁,滂沱大雨肆意冲涮着天地间,庭中的树木在撕扯中发出声声怒吼。
她缩在被中,被这聒噪的暴雨弄得有些烦躁。
她听见身边的人笑了笑。
那笑声很低,本该被这磅礴的雨声湮没的,但不知怎地竟清晰地落到了她耳里。
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那笑意在他眼角眉梢间流淌的样子。
可是,他笑什么呢?
刘秀似乎听到了她心中所想,一面伸手揽她入怀,一面低声道:“打雷而已,别怕。”
谁怕了?
她明明是烦躁这暴雨打扰她睡觉好吗?
“热。”她伸手推他。
他笑笑,搂得更紧了,“夜里会冷,你又喜欢踢被。”
踢被?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踢过被?
不要造谣好吗?
她冷哼了一声,继续推他:“我现在热。”
他不为所动,“听话。”
她还要挣扎,他温热的唇就落在了她额头上。
她一下就怂了,咬着唇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这样也不错,总比再折腾半个时辰的好。
他被逗笑,低下头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早这么听话多好。”
听话?
她又不是小孩子!
她深吸了口气。
嗯……她心胸广阔,不和他一般计较……
他见她压抑情绪,又忍不住想逗她。
“刚刚让你就着我的手喝水就不好意思了?这还没喂你呢。”
她霍然睁开眼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君候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他眼底浮散开促狭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哦?我怎么不知道?”
她又羞又气,几乎把牙都给咬碎了。
原来,他这么早就学会了不要脸。
他看她真动了怒,忙见好就收。
他伸手拍拍她肩膀,给她顺毛,“快睡吧,明天我该起不来了。”
刘秀所部正在蒲阳和重连军鏖战,他为此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思虑如何扳倒谢躬。
谢躬驻扎在邺城,刘秀又极力封锁消息,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谢躬知道了刘秀拒绝交出兵权的消息,十之八九会不等更始帝的旨意传来就当机立断地对刘秀用兵。
邯郸城不过三千守军,是抵挡不住谢躬攻城的。
而前方正气势如虹,如果贸然回防,之前所有的辛苦都付诸东流不说,还很可能被重连军和谢躬围攻。
留给刘秀的时间不多了。
他面上再淡定从容,但心下多多少少也是焦虑的吧。
郭圣通轻叹了口气,阖上眼帘,伴着瓢泼大雨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相拥而眠,她睡的不是很踏实,睡到破晓的时候就睡不着了。
身侧人呼吸绵长,他的手还搭在她腰上。
她没有去推,她怕再把他惊醒。
不论前世如何,将来又如何。
他们此刻总还是荣辱与共的关系,他在前方披荆斩棘,她帮不上半点忙不说,总不能连睡都不让他睡好了。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许多。
她窝在他怀里,听着淅沥沥的雨声,竟也没觉得无聊。
晨光洒上帐幔时,她又困了。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刘秀小心翼翼地挪走压在她身上的手和腿,又给她掖好被子,才蹑手蹑脚地下了榻。
榻上少了个人,立时变得宽敞起来。
她从外滚到里,又从里滚到外。
翻来覆去地,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想着夙兴夜寐的刘秀,心间涌上复杂的情绪。
她很想抱抱他,对他说一句辛苦了。
也很想按住他,告诉他不要怕,想要的都会得到。
她心乱如麻,磨到辰时四刻才起身。
她食不知味地用过早膳后,她推开了轩窗看细雨迷蒙中的庭院。
轻烟笼罩住亭阁楼台,隐隐有些仙境的感觉。
天被痛痛快快地洗过一场后,湛蓝清澈极了。
清新的空气中没有了恼人的暑热,来往的宫人们步伐也不再急匆匆。
她只站了片刻,就坐回了书案前。
她要给母亲写封信。
☆、第两百十二章 大江
她告诉母亲,等温明殿中的葡萄熟了,就摘一大筐送回去,让她尝尝。
她还告诉母亲,况儿黑了瘦了,但是不要担心,他很适应这里,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写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提了一嘴刘秀。
她告诉母亲,刘秀也忙,但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让她不要担心。
洋洋洒洒地写了六张纸后,她才终于搁下笔。
由着风吹干墨迹后,她整理整齐后一对折小心地装起来交给羽年,“送回去给我母亲。”
羽年笑着接过。
她接着又道:“你和常夏有什么要带回去的东西也搭着一块走。”
羽年眼中闪过喜悦之色,她俯身谢过后才出了殿。
巳时,雨停了,漫天浮云散去,太阳出来了。
没用上两刻钟,庭院里就被晒干了。
等到用午膳时,殿里重新摆上了冰山。
丝丝凉气透过来,扑在郭圣通后背上。
一碗酸萝卜老鸭汤打开了她的胃口,她就着清蒸金鲳鱼和豆豉鲮鱼油麦菜吃了两碗饭,又用了碗汤才搁下筷子。
虽还是没动牛羊肉,但胃口明显好转了不是?
常夏喜得又叫小侍女拿了钱去赏齐越宝。
齐越宝这回再把钱递给小侍女,小侍女就笑着推脱,还是齐越宝强塞过去她才收了。
小黄门就是再傻,也知道齐越宝这是找到了伺候主母的窍门。
他很想问,但想想即便齐越宝告诉他,他也没什么作用便恹恹地去收拾了。
小黄门不问,中厨的人下午时却找了个借东西的借口来问齐越宝。
齐越宝笑,并没有藏私。
“夫人苦夏,吃不下油腻的,做点酸香爽口的开胃就对了。”
他没有告诉来人,他隐隐觉得夫人很可能不是苦夏,而是怀孕了。
但这话,他是怎么都不会说的。
等来人走后,他吩咐小黄门洗小半盆山楂去蒂放进淡盐水里泡着。
,夫人又没吩咐要吃什么山楂,可别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但想到那一吊钱,他闭上了嘴。
小黄门忙着的时候,齐越宝也没有闲着,他利落地削了三个刚下来的黄桃切成块。
热锅后放进一小把饴糖,等糖化后水煮开后下黄桃。
他见小黄门已经忙完,便叫小黄门盯着刻漏,让他一刻钟后叫他。
齐越宝反握住刀,用刀柄在山楂果柄略微用力按出压痕后,再猛地用力往前一推,果核就被推了出来。
小黄门余光瞧着,忍不住夸道:“您真厉害。”
齐越宝笑笑,语气平淡地道:“这是最基本最基本的东西,算不得什么。”
他看了一眼小黄门,“仔细看着刻漏,别过了时间。”
小黄门忙偏过头去。
齐越宝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后,又取了只锅来倒了把饴糖进去。
融开后,他放进刚好能没过糖的水,用大勺不停地在锅中打着旋,直熬到糖浆冒起泡来才倒进山楂。
他动作轻缓,耐心地把每颗山楂都裹上糖浆才挪了锅,让它慢慢凉下来。
他把半碗淀粉倒进浅底锅上,慢慢地烤熟后均匀地洒在已经凝固的山楂上,他略一搅拌,一道白霜山楂就做成了。
他仔细地摆了盘,望向小黄门身前的刻漏。
等着时间到了,小黄门回头叫他,被他吓了一跳。
齐越宝拿青釉莲花罐装了糖水黄桃后,又盯着刻漏走了一刻钟,便站起身来吩咐小黄门:“送到夫人那去。”
小黄门洗过了手后,提上三层食盒去了。
他顶着大太阳到了温明殿后,宫人告诉他夫人去了偏殿,他只得苦哈哈地又往偏殿去。
到偏殿门口时,他叫人给拦下来了。
他解释道:“奴婢是东厨里的,特来给夫人送些甜品。”
宫人看了看他,还是不让他进去,“你在这等着,我去叫常夏姊姊来。”
常夏很快就来了。
她身量高挑,穿水绿色襦裙,明**人。
她的态度比那宫人就和善的许多了,她问清楚后便接了小黄门手里的食盒,又拿了一吊钱赏他:“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小黄门接钱后却没走,他解释道:“奴婢一会正好把食盒带回去,而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夫人用的满不满意,奴婢们也关心的很。”
常夏莞尔,“那你便在这等着吧。”
说罢这话后,她转身进去了。
郭圣通正躺在软席上枕着瓷枕仰头望着葡萄架,一串串青绿的葡萄挂满了葡萄架。
她想,正可惜,还没熟。
但想到那酸味,她又禁不住有些想吃。
“夫人——”常夏唤她。
她懒得起身,嗯了一声。
“厨下送来了两样甜品,您?”
常夏说话的功夫间,已经和羽年一起把白霜山楂和糖水黄桃摆在了案上,香甜的味道立时浮散开来。
郭圣通坐起身来,明黄色的黄桃和披着一层白霜红灿灿的山楂在清亮的光影中显得分外可爱。
“好端端地怎么想起给我送吃的呢?”
她来了也有几天了,但东厨不用她吩咐就主动送东西来还是头一次。
羽年笑,“您之前苦夏,东厨哪敢往您跟前凑?如今见您有了些胃口,便做点甜品送来。”
郭圣通也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拿起调羹先吃了口黄桃,嗯,甜,香,脆。
她一面吃一面问:“黄桃这就下来了吗?”
羽年道:“刚下来。”
郭圣通吃了几口黄桃后,又执起筷子吃山楂。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一弹开,她便停不下来筷子。
两样甜品吃了个七七八八后,她觉得有些撑,站起身来踱步。
她吩咐常夏:“这么大热天的还要在灶火前转,你看着赏东厨一下。”
常夏笑着应是,又道:“东厨来送甜品的小黄门还在门口等着,夫人要不要见见?”
“行”郭圣通道。
常夏便吩咐宫人去门口叫小黄门过来。
小黄门显然没见过什么贵人,紧张的都同手同脚了。
郭圣通看出他紧张,语气便尽量轻柔些:“这两样甜品我吃着都很喜欢,你们费心了。”
小黄门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答道:“……您……您喜欢……您……”
郭圣通忍不住笑了,“别怕,就是问你几句话。”
小黄门恨不得伸手进嘴里把舌头捋直,怎么能关键时候这么怯场呢?
“你叫什么名字?”
“刘……刘大江。”
☆、第两百十三章 庖人
巴掌大的葡萄叶密密麻麻地爬满葡萄架,遮蔽了午后炙热的阳光。
偶有两三缕金线穿透层层阻拦洒下,给黑底红绘檀木案上的云纹描出金边。
刘大江觉得自己成天在灶台前打转,脚底都冒着油烟味。
他知道贵人们没有不爱干净的,是以他刚走到葡萄架边上就站住了脚,任由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在他后背上。
才这么一会功夫,他后背就渗出热汗来。
那汗从后背爬到额头来时,就变成了冷汗。
他说完话后,便屏气敛息地等待着。
很快,他就听到夫人笑了。
那笑声很轻,很悦耳。
“你家门口有条大江?”
刘大江摇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没有,只有条小溪……奴婢……父亲说大气点的名字有福气,就给奴婢取了大江。”
郭圣通没有问他是怎么变成小黄门的,那定是桩伤心事。
她话锋一转,“那给我做饭的庖人叫什么?”
“齐越宝。”刘大江想提醒夫人齐越宝只是庖丁,但他不敢。
他听见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名字。”
刘大江接话道:“奴婢听他说,他父亲念过几天书,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才起了越宝这个名字。”
越宝,越宝……
谁家孩子不是千金难换的宝贝呢?
可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要靠伺候人活着?
郭圣通不想问,也不敢问。
她叫常夏赏他二两银子:“拿着吧,辛苦你们了。”
刘大江有些犹豫,他想告诉夫人常夏之前已经赏过他了,可他还是不敢。
从前住在这里的皇帝曾宠爱过一个美貌宫人,可后来不知怎地一句话冒犯了他,他便立时叫人拖下去砍了。
人头被一刀砍落后喷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白玉地砖,那头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好几步。
他隔着老远看着,起初的新鲜好奇全都退去,只有惊惧遏制不在地漫上来。
那夜,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那个被砍了头的是他,他拼命在地上摸索着他的头,鲜血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往下冒,地砖上又湿又黏。
“你在找这个吗?”
他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
而后,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落到了他手上。
他摸了摸,那是人头。
他欣喜若狂地接过,连声道谢。
他把头安上后,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人。
是她。
那个惨死的宫人。
他毛发倒竖,极度恐惧下叫都叫不出声音来。
宫人冲他嫣然一笑,“你的头反了……”
…………
之后很长时间,他总是不自觉地去摸脖子。
嗯,头还在,还在。
又过了很久之后,那个皇帝死了。
宫人们终于敢光明正大地议论他了,刘大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你们知道吗?就那个孟月儿……”
有人不耐烦地打断他,“谁啊?”
“孟月儿你们都忘了?这才多久啊?孟美人,从前那个最受宠的孟美人……”他极力提醒着众人。
一说孟月儿没人知道,说孟美人倒是立马就有反应了。
“哎呀,她啊。这我知道,原来她叫孟月儿啊。”
自从出了个歌女为后的卫子夫,有几个美貌宫人不在对镜自照后对未来生出无限期待呢?
可几百年下来,又有谁成了下一个卫子夫?
孟月儿被封为美人后始终荣宠不衰,大家艳羡嫉妒之余都猜她能不能成为卫子夫第二。
谁能料想到那皇帝说杀就杀?
过后也没人敢提起。
如今旧事重提,大家都很有兴趣,没人注意到刘大江手脚都微微发起颤来。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是啊,是啊,怎么死的?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我提这话干什么?”说话人清了清嗓子,引得众人不住催促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听说啊,这孟月儿不过说了句皇帝记错了她的生辰,皇帝就勃然大怒,说她忤逆犯上,立时就叫推出去砍了。”
众人听着后都咂舌,却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们早就习惯了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只叹那孟月儿倒霉。
刘大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去的,他躺在榻上,双眼空洞无神。
他想起那噩梦,想起那鲜血四溅,想起那娇嫩如花的容颜。
他心下堵得慌,无端地竟想哭。
可就像真有刽子手在他脖子上割了一刀一样,他捂住脖子疼得哭不出声来。
他能想象当时情景,孟月儿多半是撒娇般地说了句陛下怎把人家的生辰记错了?
这话放在平常,绝不会出什么事。
但那天,皇帝绝对被什么事搅得心气不顺,所以他火了。
他火了的结果就是拿一条人命撒气。
他不管就这么点小事值不值得杀人,也不念半点旧情。
他考虑的只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
于是,孟月儿就此香消玉殒。
一条人命,竟轻贱至此?
翌日起身时,那些物伤其类的悲痛早已退去。
他仍能说能笑,仍偷奸耍滑,仍做着一朝得势的美梦。
只有夜深人静时,他会无意识地一遍遍摸着自己的脖子。
他要活着。
他一定要活下去。
所以夫人说错了就说错了吧,又不是要紧的事。
他只是个黄门,又不是谏臣。
刘大江可不想眼前看着温柔和气的夫人陡然翻脸。
他揣了银子,恭恭敬敬地给夫人行了一礼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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