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鸾归桐-第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虽是事出突然,但漆里舍上下早为郭圣通要随军做好了准备,郭况也收拾好了行囊,一说要走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可出发了。
母亲昨日听说刘秀拒了封王旨意就隐隐猜到了刘秀要走,当下也没有多少难舍之色,亲送了他们到府门口后便催促他们动身。
“快走吧,军机延误不得。”
郭圣通上了马车,撩着车帘看着母亲的笑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小,直到模糊虚无后才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来。
刘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岳母难离故土,何况行军打仗凶险,不如在真定安全。”
她点头,“我知道。”
道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为什么就这么想哭呢?
说来好笑,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母亲,心下猛地就像砍掉了一大块一样,空落落地叫人心中发慌。
她闭上眼倒在大迎枕上,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离开母亲,就是真正长大的第一步吧。
要想以后为母亲遮风挡雨,就该从现在做起了。
此去邯郸,她要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兴许是昨日夜里心中有事睡得不踏实,她竟真沉沉睡去了。
等着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简单地用过晚膳后,车队继续赶路。
郭圣通捧了卷医书看,目光忍不住在埋首在案间的刘秀身上流连。
她心下有隐隐的不安,可又说不清是为何。
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一时半会地又想不起来。
她心思浮躁,自然看不进去医书,瞟向刘秀的频率越来越快。
刘秀感应到目光注视,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道:“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想睡了,“车里条件简陋,我给你铺了被将就着睡下吧。”
她摇头,欲言又止。
他起了好奇心,笑看向她:“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吗?”
夫妻一体?
不不不,你和那个亏欠她许多的女子才是一体。
她发觉自做过那个废后的梦后,刘秀对她越好她便忍不住嫉妒愤恨。
倘若不能和她白首不相离,现在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就为了让她将来更加痛苦吗?
她自然是不平的。
可感情这回事,又哪说得清楚呢?
他现在爱你不代表永远爱你,强求又有何用?反倒让他更看轻她。
还是那句话,人活于世首先得是自己。
做全心依附于人的菟丝花,迟早叫人生厌。
她努力遏制下这股情绪,淡笑着看向刘秀:“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朱浮信不信得过。”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天下十三州,刘秀肯把一州交托给朱浮想必对其不是一般的信任。
可早间刚一听说这个名字,她心间就咯噔一下。
前世时,这个朱浮肯定做过什么。
刘秀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但当下也耐心介绍起来。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县人。
我过河北后,他自荐上门。
我见他文武双全,便任他为大司马主簿,后又改命其为偏将军,征伐邯郸他亦有功。
之所以任他为幽州牧,是因为他和邓禹、贾复一样虽是武将,但智谋过人。”
他温煦低沉的声音漫洒在空气中,轻轻拨弄着她心间的琴弦。
她望着他,耳边突地响起许多道声音来。
“君候初至河北时,处境艰难得蒙上谷渔阳二郡相助,因此格外礼遇于他。
今次相见,君候待他不过平平。
他心中难免会有落差,也是人之长情。”
“不至于,不至于。”
“王莽还为篡汉之时,少傅甄丰和刘歆、王舜同为王莽心腹。
可等着王莽称帝后,刘歆被任命为羲和京兆尹,封红休侯。
王舜官至太师,封安新公。
自觉可得重用的甄丰只获封更始将军,甚至还不如其弟弟甄邯。
这就罢了,毕竟甄邯有个好岳父。
可和踩着符命封将军卖饼儿王盛平齐平坐,委实叫人笑话不是。
甄丰由此心生怨念,其子甄寻见状便打起了歪主意。
彼时王莽有意把寡居的嫡长女嫁出,甄寻以为凭着王莽对女儿的补偿心理定会对其女婿大为重用,便打定了主意要做王莽的女婿。
可王莽长女王嬿连有名的美男子孙豫都看不上,他能有什么希望?
不若从王莽最深信不疑的符命上做文章。
甄寻当即便造符命,称应该效仿周、召二公的旧例,在陕地设立二伯。
王莽立允,封甄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
甄寻见荣华富贵来的如此轻松,当即又造一道符命上书“黄皇室主必为甄寻之妻”。
却不想今次不慎败露,叫王莽看了出来,立时大怒,命人前去甄寻。
甄丰被逼服毒自杀,王莽却还不罢休,听说国师刘歆的儿子侍中刘棻、刘棻的弟弟长水校尉刘泳以及刘歆的门人骑都尉丁隆、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王奇都是甄寻的好友,一并定成死罪。”
这是在借古讽今,说那对刘秀态度不满的人今后也会这般心生愤懑。
可刘秀若不是幸得上谷渔阳二郡相助,只怕早就死在王昌的刀下了,他不是那刻薄寡恩之人,当不至于对这二郡郡守有何偏颇之举啊。
而且,这个长篇大论的人显然有挑拨之嫌,定是和这郡守早有不和。
那纷杂的声音还在继续。
“……真是岂有此理!
竟敢干涉朝廷官员的任免,他还真是居功自傲啊!
…………
邓隆这个蠢货!
他和朱浮相隔百里之遥,谈什么互相支援?
还派人来给朕报信,是想叫朕表扬他吗?
这回只怕他都被朱浮攻破中营了,还真当朱浮是个好相与的?
…………
混账!真是混账!!!
武帝时,卫青霍去病击匈奴的威风不记得,学景帝时诸王和匈奴眉来眼去的无耻倒是学的快……”
这后面的声音都是刘秀一个人的。
郭圣通虽不知详细情形,但大概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因着朱浮谗言,刘秀必定对这个郡守有所偏见,时日一长君臣二人之间必生嫌隙。
也不知因为什么事,这郡守还激怒了刘秀。
再之后,他恐怕就反了,
他不但反了,还和匈奴联手,成为刘秀的心腹大患。
其实,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
刘秀究竟也只是人,还并不是后市史书上辈粉饰得英明神武的开国之帝。
他的失误就是她的机会,渔阳上谷两地郡守皆是不俗之辈,她若能把握住机会施恩。
既能避免刘秀不必要的损失,也能强大她自己。
说到底他们如今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他好便是她好。
可那郡守是谁呢?
她也不必着急,想来今次到邯郸后定会见着这个朱浮,到那时看他对谁进谗言就是了。
她心下渐安,那些纷杂的声音徐徐退去。
“桐儿,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她望着面露不解的刘秀轻轻摇头,“没有,我刚刚突然想起陈氏来走神了。”
刘秀微微莞尔,看她久久沉默不语脸色沉重,他还当她想到了什么,却原来是她心不在焉时辰走神的毛病又犯了。
她把陈氏的事一一告诉了他,“前些天我听人说她托人带了书信衣食给贾将军,你说她是不是想通了?”
刘秀但笑不语,他如何好对麾下诸将的家事做什么评点?
郭圣通管倒是正理,若是诸将后宅不稳,必酿大祸。
郭圣通见他不感兴趣,便另起了话头,问起邯郸城来。
刘秀见她有兴致,便陪她说起来。
等着第二日暮时,他们终于到了邯郸城。
一一见过诸将后,郭圣通早就疲惫不已。
刘秀见状,便叫人服侍她先去歇息睡下。
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进温明殿,后脚彭宠便来拜见。
因着记挂初到异地的郭圣通,又想着彭宠做事稳当,刘秀并未和彭宠多说,简单地谈了谈渔阳郡的情况便叫彭宠退下了。
第二日便有人告诉刘秀,彭宠回去后大发牢骚。
正巧刚接着任命赶来的朱浮就在刘秀跟前,刘秀便就此问之。
朱浮当即道:“君候刚到河北之地时,伪称汉室皇子的王昌在邯郸称帝,您处境艰难,幸得蒙上谷渔阳二郡相助,因此格外礼遇于他。
今次相见,彭宠必定以为您会态度亲热,继续予以重用。
而君候您没有如他想象那般,他心下失落有所不满也是正常。”
刘秀不语,朱浮又举甄丰的例子:“从前甄丰深受王莽信任,早晚都受召,时人戏言夜半客,甄长伯。可王莽篡汉后,甄丰却不得重用,为此怨念颇为重。其子为解父忧,却获罪于王莽,以致阖家被杀。“
刘秀听了这话,不以为然地大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彭宠我还不了解他吗?”
☆、第两百零七章 香椿
晨光熹微中,沉睡了一夜的万物渐次苏醒过来。
几只布谷鸟冒着破晓的寒气穿梭在亭台楼阁间,最终落在温明殿外的椿树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叫起来。
鸟雀的欢噪穿透窗棂,落在郭圣通耳边。
她缓缓睁开眼来,望着精致繁复的帐幔有片刻的茫然失神。
略微清醒过来后,她反应过来这是在温明殿中,而不是在做梦。
自离开漆里舍后,每日醒来她都有好一会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些天的梦境纷杂,弄得她常常一整夜都处于半梦半醒的浅眠状态,却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给她透露。
像来邯郸的路上猛然忆起朱浮进谗言而致郡守反出,实在已是厚待了。
身侧早已空荡荡,她撩开帐幔趿拉着丝履下了地。
她执起炉上温着的铜壶,往白玉杯中倒了杯温热水慢慢抿着。
殿外宫人们听着动静,忙轻声问询道:“夫人,可要婢子们进来伺候?”
她轻轻唔了一声,宫人们便捧了水盆、手巾、牙粉等等盥洗用物鱼贯而入。
梳妆时,常夏告诉她刘秀出城去了,最快也得暮时才能回来,叫郭圣通不用等他用膳。
她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吩咐道:“看看参事在做什么,若是无事,让他午后来见我。”
刘秀麾下参事很多,但能被郭圣通提起的只有她的胞弟郭况。
常夏颔首,手中的牛角梳没有停。
打扮停当后,宫人们请她移步去外间用膳。
她胃口不佳,勉强用了一个烤饼喝了半碗山药乌鸡汤便叫撤了。
邯郸城中并无诸将家眷,郭圣通连一个说话的人都寻不到,漫长的白天只能用看书来打发。
她歪在南窗下的软塌上,头枕着软枕单手翻着手中的帛书。
窗纱柔顺地垂下,遮挡住刺眼明亮的阳光。
暑热渐盛的时候,宫人们抬了冰山放在角落里,冷气弥散中凉风满屋。
她昨夜睡的不踏实,这会倦意反上来,没一会便丢了手中的书卷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上午,等着再醒来时已过了午时。
用过午膳后,她又犯起困来。
但她不想再睡了,再睡晚上就该失眠了。
她踱步到廊下,想让自己清醒点。
热风漫来,叫人胸口闷地发堵。
朱甍碧瓦在明亮的太阳光下亮的刺眼,聒噪的蝉有气无力地叫着。
蓦地一瞬,风停了,那炙热便仿佛凝固在空气中,叫人烦躁难安。
郭圣通才站了不到半刻钟就实在受不了了,她刚要转身进殿,眼角余光忽地扫到一只羽毛绚丽的鸟儿立在树梢上。
她忍不住问身后的羽年道:“那是什么鸟?”
羽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还不待看清,那鸟就似受惊了一般猛地飞走了,只留下浓密翠绿的树叶在舒展开的枝叶上迎风颤动。
郭圣通笑笑,提起裙摆往殿中走。
羽年在她身后却忍不住感慨道:“来了得有两三天了,婢子才注意到这有椿树呢。”
椿树?
郭圣通顿住脚回望,但见灿烂的阳光从重叠绿叶的斡隙中洒下,一地光斑晃动。
“庄子曾言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说的便是这种树吗?”
羽年颔首,“夫人只怕不知道,这椿树还能吃呢。”
“哦?”郭圣通来了兴趣,“它结果吗?”
羽年笑着摇头,“不是,吃的是叶子。”
“叶子?”一时风起,吹的郭圣通雪青色的云纹襦裙微微鼓动着,她不解地问道:“叶子怎么吃?”
羽年上前为她打起竹帘,“跟竹笋一样,吃的是春天发的嫩芽。”
一股凉气迎面浇来,郭圣通舒服地只叹气。
她重又歪到南窗下的软榻上,透过薄薄的窗纱隐隐可以看到那高大的椿树。
她问羽年道:“怎么吃?好吃吗?”
羽年坐在榻前的几上,接过宫人手中的团扇一面为她摇扇,一面娓娓道来:“下过几场春雨后,椿树就会发芽了。
它的嫩芽火红如血,比那灼然的桃花还美。
把那嫩芽采摘下来洗净后,打几个蛋搅匀后和着香椿芽摊入锅里,香气扑鼻,真真是把春天吃进了肚子里。
也可以简单点,放点芝麻油、蒜末、米醋、酱油一拌,味道同样妙不可言。
再或者把香椿焯水放凉切段后,和滑嫩的豆腐拌一拌。
倘若有新捕上来的鲜虾,和这香椿芽一起炖汤的话,真是能把人的舌头都鲜化了。”
这样富有野趣的吃法,说的郭圣通都谗了。
可这会春天早就过去了,要吃也得是明年了。
谁知道明年还住不住在这?
郭圣通当下又是遗憾又是怅然地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常夏进来回道:“夫人,郭参事来了。”
况儿!
她欣喜地下了榻往门口迎去。
明亮的阳光中,一个翩翩少年大步向她走来。
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少年双眼带笑,朝气蓬勃。
“阿姊,外面多热啊,快进去。”
郭圣通见他热得额头上全是汗,忙叫人引他去外间盥洗一番。
郭况不肯去,“我坐着凉快一会就行了,快别麻烦了。”
也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不过短短几天,郭圣通就觉得郭况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她禁不住心疼:“吃的习惯吗?住的习惯吗?天天累不累?”
郭况哎呀了一声,皱眉笑着安慰她道:“阿姊啊,你别担心我了,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听说打仗时那条件才叫真艰苦呢,现在不过是忙了一点,和家里差不多。”
郭圣通长出了口气,“那哪能一样呢?”
况儿肯吃苦,她自然高兴,可又忍不住心疼。
郭况接过常夏端上来冒着凉气的酸梅汤,一口气就咕咚咕咚喝了。
“阿姊,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那还一堆事呢。”
郭圣通笑着瞪他:“嫌我耽误你时间了啊?”
郭况摇头,“不是,不是。”
他正色道:“虽然旁人面上都对我和气亲切的很,可私底下定是对我这个主公的内弟多加留心,我可不能丢了姊夫和阿姊的脸。”
郭圣通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也别太大压力,凡事尽力就行。”
她顿了顿,屏退了左右问郭况道:“我想问问你前殿的情况,这几天都来了什么人求见君候。”
☆、第两百零八章 葡萄
郭况蹙眉道:“那可多了去了,我回头问问侍中——”
他话到这儿又戛然而止,阿姊若能问侍中早问了,何必特意来问他?
“我想想啊,邓禹、吴汉、贾复、冯异……”
他努力回忆着,一个个地给郭圣通数着。
等到终于听到朱浮名字时,郭圣通忙叫停下来。
“他去之前渔阳上谷二郡的郡守有没有去过?”
郭况摇头,“记不清了,我就能肯定上谷郡太守耿况在我们到邯郸的第一天就来过,这之后有没有来过我没有太留意。”
上谷郡和邯郸城相距甚远,耿况来过一次后应该不会这么快再来第二次,那看来是渔阳太守彭宠了?
她轻轻点头,心下有了对策。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这没事了。”
郭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闹不明白她问这么两句是为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
郭圣通送他出了殿门,他回身道:“多热啊,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她点头,却还是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不见才转身进去。
看了不到半个时辰的书后,羽年兴冲冲地进来道:“夫人,我在那偏殿庭中发现了好大一个葡萄架,凉快极了。
您不是嫌屋里闷吗?
不如去葡萄架下坐吧,又阴凉又透气。”
葡萄架?
这儿竟然还有葡萄?
要知道在博望侯张骞通西域引回西域特有的葡萄时,等闲的王公贵族可是吃不着这稀罕物的。
这几百年间虽然葡萄不如以往那般珍贵了,但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她立时丢了手中书卷,理了理衣裳便跟着羽年往偏殿走。
到这赫赫有名的邯郸宫几天了,因着天气炎热她始终窝在温明殿正殿中,哪也没有走动。
如今初次在这宫殿中漫步,只觉得处处新鲜不已。
邯郸宫始建于春秋战国时,是秦国的宫殿。
一统六国的始皇帝便是出生在这温明殿中,想必那时阖宫上下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婴儿会成为搅动天地风云的千古一帝。
这之后,温明殿又历经了不知道多少任主人。
这其中,有一个人也是大名鼎鼎,时常被后人挂在嘴边惋惜哀叹。
高祖刘邦的第四子刘如意被封为赵王后,也是居于温明殿。
历史太过久远,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郭圣通没法知道赵如意当时在母亲戚夫人为他争夺太子之位时是何种心态。
是愿意?
还是抵触?
但也不重要不是吗?
重要的是戚夫人输了,输的很彻底。
却在被赶去舂米后,仍心生怨怼口出怨言。
于是,盛怒之下的吕后将她做成了人彘,而赵如意则被一杯鸩酒毒死。
再之后,这温明殿主人又不知道换了多少任才到了刘秀手里。
任这世事变迁,这宫殿始终巍峨屹立在这,不悲不喜地看着这人世间。
她轻叹了口气,漫步走下婉转回廊,从壮丽肃穆的应门往里走。
隐阴夏以中处,霍寥容以峥嵘。
万楹丛倚,磊柯相扶。
浮柱嵋嵘以星悬,漂媲晚而枝柱。
一路上云案藻税,龙桶雕镂。
等推开一扇门扉带金的朱门后,偌大的偏殿庭院便出现在她眼前。
一架绿意盎然的葡萄藤安静地坐落在庭中,一口水井和它相依着。
跟着的宫人解释道:“这葡萄根苗是中空相通的,盛夏天灌溉量大,便建了口水井在旁方便取用。”
郭圣通点头,心道这样更好。
用冰凉的井水冰些瓜果吃着,最是解暑了。
她脚步轻盈,须臾间便到了葡萄架前。
翠绿的葡萄叶密密麻麻地结成一大片,在炙热的阳光下宛如绿宝石般熠熠生辉。
时有风来,刮得这叶子波浪般地滚动起来。
人一到这架下,立时觉得阴凉无比。
一串串碧玉般晶莹剔透的葡萄密密匝匝地倒垂在架下,诱人无比。
郭圣通信手摘了一粒,羽年还来不及说酸吃不得,她就已经送入了嘴中。
嗯,酸,很酸。
但味道也不错啊,并不是那酸的人都跳脚的酸。
她吩咐身后的宫人摆上案几和坐席,又叫拿了叶子戏来玩。
茂密繁盛的葡萄叶遮蔽了重重暑热,把葡萄架变成了一把浑然天热的大凉伞。
人坐在下面,凉意满怀。
偶有几缕光线落在案上,还叫人觉得怪可爱的。
宫人们本还抬来了风扇车用来纳凉,谁成想也用不上。
郭圣通精神抖擞地在葡萄架下玩了整整一下午,等着暮时仍舍不得走。
还是宫人跑来寻她,说刘秀回来了,才终于叫她念念不舍地站起身来。
日头已经落到树梢后,给屋檐上的瓦当镀上一层赤金色。
她的影子在绚丽的霞光中被拉的老穿过她宽大的袍袖吹乱她的额发。
她脚步匆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听着刘秀提早回来后所显露出来的欣喜。
还是羽年在身后忍不住打趣,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她脚步慢下来,心下浮起复杂的情绪来。
她自然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可已经到了如此外露的地步吗?
明黄色的光影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回到了温明殿中。
刘秀并不在殿内,想必是去盥洗更衣了。
也真是奇怪,明明还没看到她,可怎么感觉这四下里已经有了他的影子?
“晚上吃什么?”
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将她从走神中惊醒过来,她抬头望去,一双黝黑的眸子笑看着她。
一日三餐,宫中自是有定例的。
可郭圣通苦夏,她来之后,刘秀便吩咐宫中由着她叫膳,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如此这般,比之前反倒更省花费。
郭圣通听他发问,差点把香椿芽冲口而出。
她心下好笑,她这么馋,哪胃口不好了?
他仍在笑看着她。
她想了想便道:“吃汤饼怎么样?”
他吃什么都行,自然道好。
于是,郭圣通便叫人去问厨下都备着什么汤,若是有酸笋老鸭汤,煮些汤饼来。
面食皆被称为饼,而把和好的面团擀开切成片状,下在汤里,在汤中煮熟的就被称为汤饼。
郭圣通自小便喜欢吃汤饼,是以刘秀一问起,她便下意识地答了汤饼。
主母苦夏,常常只用碗汤便搁碗。
厨下为此汤锅始终炖着,待传膳的宫人到了厨下,厨子立时一叠声地道:“有有有,有酸笋老鸭汤。”
于是,立时和起面来。
☆、第两百零九章 嘴馋
太阳已然沉没下去,霞光染透了半边天,绚烂的光影漫洒在屋檐树梢上,折射出潋滟的光线来。
那光线渐次黯淡下去后,暮色彻底笼罩了天地间。
万物的形状都模糊下去,半空中悄然点亮了一颗孤星。
双耳瑞兽釜里炖着滚开的酸笋老鸭汤,热气氤氲中酸香扑鼻,打下手的小黄门抹了抹头上的汗后,偷偷咽了下口水。
热啊,可真是热啊。
虽近黄昏,宽敞的厨下四面又都开着窗,可架不住成日在这灶火前打转,身上几时不是汗透了的?
晚间歇下时,那身上的衣衫都快能拧出水了。
如此这般,谁又能不苦夏呢?
可这世道能有口饱饭吃就是福气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小黄门胃口再怎么不好,但饭食从没有浪费过一星半点。
只是,为了吃饭而吃饭,想想也是件挺没意思的事情。
小黄门一闻着这股香气,馋虫立时被引了出来,他单是想象那酸笋的脆爽都能吃两大碗白饭了。
至于鸭肉——
他的口水吞咽的更多了,因为他还真没吃过鸭肉,他只在年节时吃过贵人们看不上的猪肉。
他想,鸭肉的味道应该比猪肉更好。
小黄门连连吞咽口水的时候,庖丁齐越宝左手托着和好的面团,右手快速地撕成面片往汤锅里飞。
须臾之间,釜里就滚上了雪白的面片。
齐越宝取过釜盖盖上,让汤饼在汤里咕嘟着。
他看了一眼案上的刻漏,现在正好是巳时正。
这煮汤饼也是有讲究的,煮半柱香后再焖一柱香便是刚刚好。
他在铜盆里洗过手擦净后,拿起磨得锋利明亮的菜刀切起要配汤饼的小菜来。
这些活其实叫小黄门来干就行了,但他不放心。
他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了庖丁,可也还是没资格给贵人们做饭。
若不是之前邯郸城破时,厨下的冢宰、膳夫、庖人都卷了财物跑路,哪轮得着他这个没来得及跑的庖丁来专门伺候主母?
齐越宝并没有伺候贵人的经验,但他冷眼瞧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中间既有风险又有机会。
贵人吃高兴了,赏赐自然是少不掉的。
虽不能像那伊尹拜相,但也总算能风光一时了不是?
可若是伺候的哪不对了,那就等着洗干净脖子杀头吧。
是以,齐越宝刚听着叫他专门伺候刚到的主母时,他激动过后就是害怕。
他怕一吊钱的赏钱没拿着,就得先把命搭进去。
待听人说主母虽出身高贵,脾性却是好极了,宫人们偶尔犯错都笑笑当没看着。
齐越宝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活泛过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万不能放过了,得使出浑身解数把主母伺候好了。
最好能叫主母吃惯了他的手艺,丢都丢不开,以后就把他带在身边。
这乱世中,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哪怕是一条连贾竖都不如的贱命,但也是命不是吗?
可主母是真定翁主的长女,真真正正的贵女,什么没吃过?又什么没见过呢?
现下不过是条件制约着,后面要再来了手艺更好的,他就得被替下去了。
他要想出头就得趁早,而他拿什么出头?
自然是拿十二分的用心!
让小黄门干是省心了,可要哪出了差错怎么办呢?
他在砧板上飞快片了一条活鲤鱼切到盘里,又调了一碟酱油和芥末放在盘子边上。
再从一溜陶瓵里依次夹出午间刚做好的酱牛肉、凉拌木耳、腌萝卜、黄瓜拌虾片、三丝芹菜精心摆盘,最后倒了一壶金浆放在托盘上,正正好好是半柱香的时间。
他不慌不忙地揭开釜盖,热气弥散开去后,酸香味顺着风往鼻间钻去。
他转身从砧板上取过一个小碟,碟里是青白相间的蒜末葱花和香菜。
他一扬手,全倒了进去。
守在釜间的小黄门立时觉得那香味更热烈了,他忙挪开眼去,咬着唇不敢再看一眼。
他眼角余光瞧着齐越宝脸上神色只是平平,仿佛煮的只是一锅豆饭。
齐越宝有条不紊地用早就洗净的大海碗盛了汤饼后放到另一个托盘上,又揭开鬲盖取出里间的蒸甑。
蒸甑里是一盘剔掉了虾线,蒸得透亮微红的鲜虾。
他拿厚布垫着取出来,在盘边搁上调好的几碟蘸料,便扬声叫上膳。
等候在外的小黄门立时鱼贯而入,端了托盘脚步匆匆地去了。
齐越宝长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吹风。
小黄门开始收拾起厨下,这虽然还是他的活,但齐越宝是绝不会再帮他干了。
他一面收拾洗涮,一面心底止不住地羡慕齐越宝。
看人家怎么就不谗呢?
肯定是从前尝过的。
肉食虽然轮不到他们这些奴婢吃,可庖厨若是不知其味,变质走味了都不知道再呈上去岂不糟了。
他情不自禁地又吞咽了下口水,心想现在发奋学刀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可学厨苦啊,即便有天分,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