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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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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圣通心底犹如春日的湖面,本来平静无波,可不妨有那淘气顽劣的孩童拿了石头来投掷。
  那孩童恼人的很,不等湖面安静下来,便又接二连三地砸进石头来。
  涟漪们彼此间都闹了套,怎还能理清先后呢?
  郭圣通心下的问题也是一个接一个,弄得她根本都不知道该先思索哪个为好。
  她很想知道她的前世,或者说她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这里面有好奇,也有非知道不可的执着。
  只有她弄清了前因后果,她才能思虑如何应对。
  可,她从哪去弄清?
  她唯一能窥探前世的途径就是在梦里。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在梦境中问询刘秀或者旁人,可是根本没有人理她。
  郭圣通知道,当她身不由己时出现的另一个她肯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
  只是,她怎么跟她沟通?
  说来也真是个悖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情呢?
  因为,她就是她啊。
  可,她怎么会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情呢?
  因为,她分明还不是她啊。
  郭圣通被自己绕的有些转不过弯来,心下愈发烦乱。
  她望着星云流光镜中打扮妥当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预备披了鹤氅往锦棠院中去用早膳。
  就在此时,有什么从她心底破土而出,又瞬间枯萎消逝。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只是从前她从未抓住过。
  而这次,她抓住了,牢牢地抓住了。
  她想起来了。
  堵阳侯名唤朱祐!
  …………
  她为什么用的是想起来,而不是知道了呢?
  郭圣通心下蓦地又是一滞,从前不觉或者说刻意忽略时倒还没什么,如今前世和重生的念头一从心底冒起,真是看什么都像是明证。
  “女公子——”
  常夏轻声地唤她。
  “取鹤氅来——”她不再多想,只想尽快地赶到锦棠院中去。
  梦中的她说这个朱祐和刘秀自幼相识,交情又一向很好。
  那么只要问问郭况,倘若郭况正巧听刘秀说起过朱祐,那她就不用再挣扎了,她确实是重生的,不必再心存侥幸了。
  但若是郭况一片茫然,兴许是刘秀不曾说起,也有可能这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她的臆想。
  郭圣通披了鹤氅,亲自打着伞往锦棠院中去。
  一路上,她脚步急切。
  等着终于到了锦棠院,她一进门就问:“况儿来了了吗?”
  绿萱一面服侍着她脱去鹤氅,一面回话道:“小公子来了,正在里间和翁主说话呢。”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疾步往里间而去。
  郭况正在和母亲抱怨不让他看书,见着郭圣通来了,不等她开口就来拉她,“阿姊,用早膳还要一会。我们去踏雪寻梅吧,我昨天闻着隐隐的梅花香,听说是应月亭前的腊梅开了。”
  母亲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去踏雪折梅吧。”
  郭况也笑:“都一样,都一样。”
  说着就拉着郭圣通往外走。
  郭圣通正愁怎么找机会问郭况呢,当下便和母亲说了句去去就回,便出了屋又披了鹤氅往外而去。
  应月亭离锦棠院约莫有一盏茶的路,姐弟俩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冷。
  等着到了应月亭后,见得墙边几株腊梅全都悄然开了。
  殷红的梅花映着一地白雪,美得像幅画。
  等到了树下,那股淡淡的梅花香笼罩在身上,熏的人心神皆醉。
  郭况果如母亲来说,是来折梅的。
  他精挑细选地折着梅花,并没注意到郭圣通的欲语还休。
  眼看郭况已经折了一抱的梅花,郭圣通终于开口。
  她假作不经意地,就像是突然心血来潮一般地问郭况道:“昨天你说起刘文叔,我记得他是不是还有个朋友叫韩彦?”
  郭况点头,嗯了一声。
  郭圣通又问:“刘文叔就那一个朋友吗?怎么生了重病时只有韩彦照顾他呢?”
  阿姊平常并不是很关心刘文叔的事啊,都是他和她说,怎么今天突然问起刘文叔来?
  郭况看了郭圣通一眼,眸中有了些不解。
  却还是未及多想,便回答道:“当然不止一个啊,文叔人缘很好的。
  我就听韩彦说起一个过,他说文叔是和一个自幼相识的朋友……叫……好像叫朱祐……一块来太学念书的。
  只不过,朱祐先回去了,在我们去长安前就回去了,所以我也没见过他。”
  他折下最后一枝梅花,转过头来看郭圣通,“怎么了?阿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郭圣通心底早已卷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淡淡一笑,“昨天你不是说起他来吗?我突然想起,问问罢了。”
  郭况见她真似是忽地想起随口问问,心下也不疑有他。
  他一面抱了梅花往回走,一面和郭圣通说话。
  “一会寻几个好瓶来插花,只用放在那,就是一道风景。阿姊,你要不要?”
  “好啊。”
  …………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锦棠院,等着郭况摆弄完梅花后,母亲便叫用早膳,而后一家人登车往王宫去。
  这期间从头到尾,郭圣通都和平常一般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等着车帘放下来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辛苦支撑的伪装立时融化开去。
  她脸上的震惊、茫然、彷徨、不甘一展无遗。
  原来真有个叫朱祐的人。
  况儿说他是和刘秀一起到太学中去念书的,那肯定是私交甚好才会结伴而行。
  如此种种,全对的上。
  她是重生的这个事实,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郭圣通微垂双眸,双手紧紧攥在一块。
  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重生?
  前世不论如何,总是走完了不是吗?
  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难道重来一次就可以否定前世?
  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不论她今生会过的如何,都没法否认过去啊。
  还是说她只是单纯地希望不再重复过去的路?
  可若是这样,为什么要重生?
  痛痛快快地去忘却前尘旧事,而后去投胎开始新的人生岂不是更好?
  她究竟有什么执念?
  她舍不得什么?
  还是憎恨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 泣军

  马车慢悠悠在真定王宫前停下后,郭圣通收敛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拨开车帘,就着常夏和羽年的手跳下了车。
  母亲和郭况坐在前面的车里,也下了车。
  一家三口一起往里走。
  和往年一样,宫人们簇拥着大舅母李昭宁等在宫门口。
  见着他们来,所有人脸上都浮起笑意来。
  李昭宁迎上来,不等他们见礼便道:“外面冷,我们快些进去,可别冻着孩子们了。”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并无多言。
  看这情景,姑嫂间和往年还是一般无二的亲热。
  至于彼此心下是不是毫无芥蒂,郭圣通不得而知。
  但年节下,看着大舅的面子上,总不能闹得很难看不是?
  郭圣通也这么想,所以李昭宁偶尔有问到她什么时,她都笑着应对过去。
  郭况虽然没像母亲和姊姊一样带着笑,但逢着李昭宁和他说话时,他也应了。
  只是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不耐烦,母亲看到了瞪了他几眼,他方才收敛一点。
  李昭宁自然也看到了,她心里很明白郭况是为郭圣通忿忿不平。
  她装看不到。
  大王因为问雪母子的事对她已经够失望了,得儿也因为和郭圣通退婚到现在都闷闷不乐。
  她原还担心小姑和外甥们心下怒气不散,只怕会故意叫她难堪,没想到她们能这般顾全大局。
  虽然郭况有些脾气,但也无伤大雅。
  这样,就很好了。
  两家人再见面总算没有太尴尬。
  只是气氛到底不如往年喜庆和乐,最爱说笑玩闹的郭况沉默的像一潭死水,得儿虽在笑却是目光空洞的在笑。
  长辈们看在眼里,谁心下好受呢?
  反倒是郭圣通,虽没有多少话,但唇边的笑倒不似强颜欢笑。
  李昭宁想起从礼法上和自己已经没有太大关系的孙子,心底多少有些难受。
  等着好不容易熬完了这天,李昭宁亲自把小姑一家送出宫门,而后长出了一口气。
  这往后,小姑一家必定不像从前那般和她来往密切了,也省去了见面尴尬的麻烦。
  但也无妨,再过上那么几年,孩子们各自嫁娶,从前的这些事也就渐渐模糊了模样。
  *****
  时光如流水,地黄三年转眼即逝。
  地黄四年的夏踩着暮春的脚步来了。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郭圣通猛地从梦境中跌醒过来时,正好听着三更的打更声。
  她的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砰然响彻在耳边。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咬着唇来抑制急促的呼吸声,她不想惊动外间守夜的常夏。
  一盏茶后,她的的呼吸平稳下来。
  她伸手摸向背后,果然湿透了。
  她叹了口气,就着屋中微淡的光脱下中衣团作一团丢到塌下。
  她裹着锦被呆坐了片刻,才又重新躺下。
  她很困,睡意很浓。
  只是怕再做梦,她强撑着不睡。
  自去年肯定了她是重生后,她就再没睡过一天好觉。
  但凡入睡,便是在梦里。
  就像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一般,那些久远的往事一起向她冲来,几乎把她淹没。
  她很想理出个头绪来,也好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梦境始终混乱无序的不说,更糟糕的还是完全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一年多的时间中,郭圣通梦到的都是和刘秀在一起生活的琐碎日常。
  什么今天他给她画像了,明天她又给他做了双袜子这样的事。
  这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她还是对未来要发生什么一片茫然啊!
  每次梦境到了尾声时,她都会心酸难过的不行。
  不知多少次她从梦中惊醒,又不知多少次她从梦中哭醒。
  郭圣通想,她从前嫁给刘秀后定然是过的很不快乐,不然她不会这般难过。
  可,为什么梦境中全是那些甜蜜过往呢?
  若是单单只看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她实在是不知道刘秀哪可怕,为什么要害怕嫁给他?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是不愿回忆起来吗?
  她究竟为什么重生?
  这一年多来,郭圣通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到答案。
  可是,她明明该知道的。
  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不清楚谁清楚?
  然而,现实就是这般讽刺。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未来的血泪,她一无所知。
  她有的只是本能地抗拒。
  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很叫人抓狂,尤其是看着刘秀正在一步步迈向天子之位,她心下更是再无一刻安宁。
  过去的一年中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二月时,常安城西灞桥起火,数千人以水灭火,却经久不息,引为奇观。
  建兴帝以为不祥,改灞桥为长存桥。
  长存——
  自然是盼着新室长存。
  梦想是美好的,只不过现实有些残酷。
  仅仅半月后,赤眉军便诛杀了前去平乱的新朝太师。
  与此同时,头年因天灾从而颗粒无收的关东地区饿殍满地,已经发展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人相食。
  多么可怕的字眼,郭圣通没法想象那个场景。
  只是看着帛书上的那三个字,她都觉得心惊肉跳。
  四月时,建兴帝遣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东征。
  大军出发当然,建兴帝亲临送行。
  祭祀路神时,忽下大雨。
  时人叹曰:“是为泣军!”
  后果被赤眉军大破,杀万余人,追至无盐,廉丹战死,王匡逃走。
  消息传来,郭圣通即便不晓行伍之事,亦是震惊非常。
  王匡和廉丹其人不论怎样,领的却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怎能被败的如此之惨?
  郭圣通委实不解,去问了大舅。
  大舅告诉她,朝廷军队自然还没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只是建兴帝权欲太重,容不得有半点脱离他掌控的事发生。
  新军若遇战事,必得先请示得着允许后方可行动。
  而战机转瞬即逝,失不再来。
  一旦错过,就是被动挨打。
  他很形象的比喻道,“那人把狗牵在手里不放,却一个劲地要它去咬它够不着的人。便是个天狗,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天下乱成这样,建兴帝也不是半点作为都没有。
  他重开天下山泽之防,不再抽税。
  可对天下百姓来说,如此杯水车薪,又能有多大作用?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名

  这年夏天,自东方铺天盖地黑压压地飞进常安城,直进未央宫。
  市井间都说那是关东地区被饿死的冤魂不甘。
  郭圣通后来听亲眼见着的人说,那天是个艳阳天,天气好极了。
  但等着乌泱泱的蝗虫飞来后,立时遮蔽了天空,天黑几如入夜时分。
  上苍屡降不祥之兆,人心越发浮动。
  七月,平林人陈牧、廖湛聚众千余人起兵,号“平林兵”。
  十月时,又有人举兵。
  消息传来,旁人倒都还稀松平常。
  这年月,不是这反就是那反。
  可对郭圣通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
  因为,起事的是刘秀。
  他打着“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的旗号举兵了,时人称其为舂陵兵。
  刘秀竟然真的起兵了。
  郭圣通很有些不敢置信,但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生逢乱世,想活下去只能反了。
  母亲和郭况知道消息后,自是更加惊愕。
  母亲说:“我记得文叔那孩子斯文秀气极了,他这般忠厚人都反了,想必是真被逼到绝路了。”
  郭况震惊过后却是兴奋,“我就知道文叔是大丈夫真男儿。”
  他那满脸的钦佩实在让郭圣通不快,她忍不住泼冷水道:“他那模样像是能打仗的吗?”
  郭况回忆了一下刘秀温润如玉的模样,闭上了嘴。
  然而,随后舂陵兵先进屠唐子乡,杀湖阳尉,其后与新市、平林兵联全攻下棘阳,几乎是势不可挡的模样。
  郭况为之高兴不已,郭圣通只知道刘秀最终坐上了天子之位,还只当他此后都是一帆风顺。
  却不想,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是舂陵兵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郭况难过了好些日子。
  刘秀就这么死了吗?
  命运就这么轻易地被更改了吗?
  郭圣通心下一时间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莫名地她竟很想哭。
  但她把泪咽回去,她告诉自己:有什么好哭的?为什么要哭?刘秀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该高兴才是啊。
  她再也不用担心重复前世的命运,这不正是她盼望的吗?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甚至,在梦中再见到刘秀后,醒来会呆呆地痴坐许久。
  刘秀死了,前世的事对她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以为自己松了口气。
  转过年来,前朝宗室刘玄被绿林军拥立为帝,建年号为更始。
  天下为之震动,毕竟四处虽反,刘玄却是第一个称帝的。
  郭圣通可以想见建兴帝该是如何震怒,但她不关心那个,她关心这个取代刘秀的刘玄。
  她使人寻来了刘玄发出的大封百官的诏书,却没成想竟然看到了刘秀的名字,诏书上他被封为太常偏将军。。
  她先时还安慰自己那是重名,自蔡少公预言说刘秀当为天子后,不知多少姓刘的人更名为秀。
  只是抱着妥善起见的想法,她还是问了问大舅。
  大舅看了她一眼告诉她,那就是原来舂陵军中的刘秀。
  从前消息有误,舂陵军是惨败,而不是全军覆没。
  郭圣通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这么说刘秀还是有可能成为天子,命运还是没有改变。
  她高兴的太早了。
  她很失落,但与此同时,她又松了口气。
  那夜入睡后,在梦境中见到刘秀后,她忍不住对他说:“原来……你还活着……”
  那语气中的欣然太过明显,她心下一惊,立时便从梦中惊醒过来。
  逢此海内鼎沸之时,建兴帝却还想着如何粉饰太平。
  三月,六十八岁的建兴帝以黄金三万斤、布帛珍宝亿万钱作聘礼,迎娶杜陵史谌的女儿为继后,封史皇后之父谌为和平侯,任命为宁始将军,史谌的两个儿子都被任命为侍中。
  与此同时,建兴帝效周礼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规制,封和嫔、美御、和人共三人、嫔人九人、美人二十七人,人、御人八十一人。
  李思柔得偿所愿,被封为美人,也在这一百二十个妃嫔里面。
  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虽然这开心注定持续不了太久了,但人各有愿不是吗?
  五月时,刘縯攻下宛城,刘玄入都宛城,大封宗室及诸将。
  建兴帝终于坐不住了,腾出对付北方赤眉的手来先对付绿林军。
  他特任命大司空王邑和司徒王寻为统帅,从各郡征调军队,集合百万大军后向绿林军进击。
  如此大规模的战事,全天下都为之屏神静气起来。
  新室大军行进到昆阳时,昆阳只有不到两万守军。
  谁都以为新室大军碾平昆阳易如反掌,却不想一打就胶着上了,直到六月初才有消息传来。
  只是,那消息实在太过惊人,谁听了都不信。
  新室的百万大军全军覆没于昆阳城下。
  这岂不是说新室再无可战之力?
  谁都以为这是以讹传讹的错误消息,直到王邑率领千余残兵奔逃到洛阳的确实消息传来,天下人才终于肯定新室的百万大军就损在小小的昆阳城下。
  天下哗然,而关于此战的经过也终于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听说,新室大军围城后,刘秀率十三孤骑出城寻找救兵。
  听说,刘秀寻来救兵后亲率一千余人为前锋,一路所向披靡。
  听说,是刘秀冲垮了新室的中坚。
  听说,适逢此时,又遇上天降陨石,雷雨大作,新室大军慌张不已,走者相腾践,伏尸百余里。
  谁知道这些消息里面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毋庸置疑的是新室再无一战之力,覆灭就在眼前了。
  更毋庸置疑的是刘秀一战成名,天下人莫不知其威名也。
  郭圣通再也没法说刘秀打不了仗了。
  大舅听说郭况曾和刘秀一起在太学中念书,还特意来问过了她,又提起了蔡少公谶言,“莫不成真能应验?”
  郭圣通默然不语。
  是啊,刘秀能以两万摧百万,即便如今头上还有个称帝的刘玄又如何?
  刘玄虽称帝,但郭圣通未曾听闻这个皇帝有半寸功劳。
  长此以往,定然无法服众。
  到那时,刘秀不想反也会被身后的人推着往前。
  他没有选择。
  因为一旦举兵,背负的就再也不止是个人的荣辱安危了,而是忠心耿耿效忠于他的所有人的前路。
  八月,绿林军王匡攻洛阳,申屠建、李松攻打武关,三辅震动。
  九月,绿林军攻入常安城,建兴帝为乱军所杀,新朝覆灭。
  而到了十月时,刘秀竟到河北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说客(两章)

  刘秀到河北的消息传来时,正好是寒衣节。
  所谓寒衣节,又称“祭祖节”,是给先亡之人送寒衣的日子。
  母亲一早起来便领着郭圣通姐弟祭奠过了父亲,稍晚些还要去真定王宫中祭奠外祖。
  左右这一整天都念不成书了,郭况便当窗画起廊下的秋海棠来。
  轩窗半开着,秋风吹进拂动窗前帷幔,带起一地涟漪。
  风中裹着沁人心脾的桂花幽香,郭圣通不觉深吸了口气。
  一直全神贯注作画的郭况忽地说道:“若这香能借给海棠花一些便好了……”
  郭圣通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摇头道:“海棠花清新脱俗,谁见不爱?
  但实在太好伺候,随手折一枝插进土里便能成活,平日里也无需精心伺候。
  倘若我没记错,秋海棠还能入药,有止血散瘀之效。
  已然是十分完美了,再添上香味的话,只怕百花都得嫉恨它了。”
  母亲正好走进来,听到这番话不禁莞尔:“我平生最爱海棠花,只恨它香味清淡,并不似丁香、桂花这般清香扑鼻。
  如今听况儿这么说,倒真有些道理。”
  郭圣通心下也颇有感触,世间哪有尽善尽美的东西呢?
  便如汉武大帝,文治武功,方方面面建树都不俗。
  他在位时大汉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立中朝、改革币制、通西域、兴太学,成就了一个今人难以想象的煊赫盛世。
  他是真的有资格站在万世之巅被人仰望的千古一帝,可郭圣通仍然认为他心中亦是有憾的。
  可能是偶然想起儿时“愿以金屋贮之”的誓言时,会懊悔和元后陈阿娇究竟也没走到最后。
  可能是临终之前托昭帝于霍光后,想起死于巫蛊之祸的长子刘据心痛不已。
  如大帝这般辉煌璀璨的人生尚且是如明珠有颣,又何况旁人呢?
  人生在世,悲欢离合总是会有的。
  母亲盼着她一生都平安喜乐,然而郭圣通很清楚命运已经在不久的将来为她铺下了血泪。
  能不能避开?
  她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建兴帝已死,更始政权占据了半壁江山,正是所向披靡的时候。
  北方赤眉声势虽也不弱,但究竟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毕竟刘秀前世既能为帝,今生又为何不可?
  可他为帝了也就为帝了,她怎么就为后了呢?
  难不成他为帝后,也像建兴帝那般遣使选美不成?
  不对——
  她分明是刘秀称帝前嫁给他的,还是大舅做的主。
  大舅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嫁给他?
  这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郭圣通心下蓦然烦躁起来,这种窥得一角的感觉实在叫人难受。
  “桐儿——”
  她仰起头来,看向母亲。
  母亲笑道:“发什么呆呢?走了,该去王宫了。”
  郭况正好也刚刚画完,拿玛瑙镇纸压住四角,吩咐侍女们都不要碰。
  一家三口便出了锦棠院,上了马车往王宫去。
  大舅母照旧迎在宫门口,将近两年的时光总算叫两家人再见面时自然了许多。
  祭奠过先祖后,长辈们喝茶闲聊。
  郭圣通跪坐在苇席上,捧了杯梨汁慢慢地喝。
  忽听得大舅道:“也不知那刘秀何时过真定来,若是有机会,寡人还真想见见更始帝手下这个赫赫有名的武信侯。”
  刘玄于淯水称帝,建年号为更始,时人都称其为更始帝。
  母亲笑道:“在常安时那孩子和我们也有些来往,我瞧着人品才学都委实不错,大哥若有机会当见见他。”
  大舅母也好奇问道:“也不知蔡少公那谶言会不会应验在这个刘秀身上?”
  …………
  一片噪杂人声中,没人注意到郭圣通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帘深垂,双手交错紧握在一起来掩盖她的紧张、惶然、不解。
  刘秀会到真定来吗?
  他来干什么?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来了,而长辈们还因着“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对他很感兴趣。
  毕竟,有几人能不信谶言?
  《太史公书》中言“****也”,秦始皇为此修长城来抵挡胡人,谁知此胡非彼胡,却是应验在秦二世胡亥身上。
  巧合也罢,确有其事也好,就怕他过真定时长辈们出于好奇真要见他。
  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前世时,她究竟为什么要嫁给刘秀?
  难不成就因为那个谶言?
  大舅一见之下,看刘秀确实生的俊朗,像个天子模样?
  不如提早为真定国谋个出路?
  然后就把她嫁给了他?
  怎么可能?
  而且,很奇怪的是,她的婚姻大事为什么是大舅做主?
  母亲呢?
  梦境中为什么没有提到母亲的的态度?
  郭圣通摇头,驱赶走心下纷乱的思绪,仰起脸来轻笑着不解地出声问道:“刘秀为什么要来真定?”
  大舅道:“新朝虽亡,黄河以北各州郡却都还未曾归附更始帝,铜马、尤来、隗嚣、公孙述等等割据势力都不可小视,山东的赤眉声势又日益壮大,有传言说赤眉军将渡黄河北进。
  更始帝便使刘秀行大司马之事出抚河北,如今只怕已过黄河了。”
  彼时南方有民谣唱道:“得不得,在河北。”
  河北之地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民风尚武,更始帝若能得河北,这天下也差不多是他囊中之物了。
  如此说来,倒委实是重用刘秀。
  就是不知会不会养虎成患。
  郭圣通执起茶杯,不再多问。
  刘秀想要收复河北,谈何容易?
  姑且先静待事态发展吧。
  自知道刘秀将至河北,郭圣通便格外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郭况比她还要关心,每日里都不用郭圣通寻理由去问母亲,他便会急急地开口。
  “文叔如今到哪了?”
  待听到刘秀过河北后,所到郡县见二千石、长吏、三老、官属、佐史,考察黜陟,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宫名,不禁欣然道:“大善。”
  善个什么啊?
  郭圣通烦躁不已,心道刘秀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收服了河北吧?
  她为此焦虑的愈发夜不能寐了,一入了睡总觉得梦境中身着皇帝常服的刘秀一脸“当皇帝就是如此轻松”。
  甚至,他只要说话,不论说的是什么,她都觉得他说的是“朕乃天命所归”。
  好多次生生把她从梦中吓醒,而后得反复安慰自己纵便有天命,又有何不可违之?
  如此忐忑不安了半月,郭圣通瘦的下巴都尖了。
  母亲问及,她都推说是在长个抽条。
  好在等到腊月时,便传来消息说是有个自称是成帝之子刘子舆的人受前朝赵缪王之子刘林拥戴在邯郸称帝,仅仅过了两天,前朝广阳王之子刘接也起兵相应。
  刘子舆任刘林为丞相,李育为大司马,张参为大将军后,先后占领冀州、幽州,赵国以北、辽东以西亦在王郎管辖下。
  作为更始帝代表的刘秀在此情形下本就举步维艰,等着刘子舆以赏邑十万户悬赏刘秀首级后,市井间一度有传言说有人真取了刘秀首级前去领赏。
  虽说无风不起浪,但道听途说掺杂的水分太大,郭圣通之前就听信传言以为刘秀战死,今次便多了一个心眼姑且先观望着。
  后果有确实消息传来,刘秀没死,只是已然南返。
  郭况为此大失所望,他还盼着刘秀能到真定来。
  郭圣通却是着实松了口气,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
  这夜,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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