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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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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对她来说,也只是过路人。
不同的而是这个过路人,总会被郭况提起。
这是父亲缺失的后遗症。
男儿的成长路上父兄的榜样作用是不可或缺的,从前在真定时这榜样是刘得,到了长安便换成了刘秀。
郭圣通看明白后,也就没有叫郭况不和刘秀来往的心思了。
只是从平又薇家中出来后,她不再去太学接郭况而是直接回了家。
郭况和她抱怨。
她自然不能说是怕碰着刘秀。
在没碰着刘秀的日子里,她虽然也做梦,却莫名觉得心定。
她和郭况解释说:“城南修庙,乱糟糟的,我害怕不敢多耽搁便直接回了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乡
彼时,春光早已走远,炎夏也落下了帷幕。
时光匆匆,秋高气爽的九月到了。
这年九月,建兴帝下诏在常安城南修九卒祠庙。
其中祖庙五座,亲庙四座。
黄帝庙方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庙只有其一半。
如此浩荡工程,物力人力自然耗损非常。
高强度高要求的劳作中,城南每日装尸体的牛车都没空过。
附近住户为之哀叹愤懑之余,谁又不心惊肉跳呢?
不巧,太学也在城南。
郭况很快便理解了阿姊的害怕,还善解人意地安慰了她一番。
与其同时,愈发觉得身为家中唯一男儿的自己责任重大,要尽快长大为母亲和姊姊遮风避雨才是。
大抵是白日里说起了城南的无辜枉死的冤魂们,郭圣通夜里也没睡安生,总觉得耳边隐隐似有人在哭泣哀嚎。
她倒没有发憷,只是从心底深处涌出同情不忍来。
修庙自然是有缘故的。
七月时,大风毁未央宫前殿王路堂西厢及后阁更衣中室。
昭宁堂池东南榆树大十围,东僵,击东阁,阁即东永巷之西垣也。
皆破折瓦坏,发屋拔木。
未央宫作为皇帝居所,已然成为皇帝的象征,如此这般朝内朝外皆视为不祥之兆。
建兴帝王莽因此下书:“……烈风雷雨发屋折木之变……伏念一旬,迷乃解矣……临有兄而称太子,名不正……惟即位以来,阴阳未和,风雨不时,数遇枯旱蝗螟为灾,谷稼鲜耗,百姓苦饥,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临为统义阳王,几以保全二子,子孙千亿,外攘四夷,内安中国焉……”
这一下便把责任推到了太子王临身上。
太子被贬为统义阳王后,甄璇因此低沉了些日子。
之后大概是想明白了天子现下只有两个嫡子,新迁王王安腿有残疾,虽比王临年长却不可能被立为储君,日后太子之位还会是王临的道理重又变得光彩照人。
还是在这月,杜陵便殿乘舆中深藏于匣中的虎纹衣自树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
如此异象,建兴帝自是不喜。
兼之四方盗贼疯起,建兴帝欲要昭示自己乃是承受天命,可建万世之基者。
便又下书:“予受命遭阳九之厄,百六之会,府帑空虚,百姓匮乏,宗庙未修,且祫祭于明堂太庙,夙夜永念,非敢宁息。
深惟吉昌莫良于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
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将亲筑焉。”
因此便于常安城南封地百顷,于九月甲申时,莽立载行视,亲举筑三下。
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持节,及待中常侍执法杜林等数十人将作。
坏彻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阳、大台、储元宫及平乐、当路、阳禄馆,凡十余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庙。
自此开始,连日暴雨。
民间因此说这是上苍对天子大兴土木的不满。
只是九庙仍旧轰轰烈烈地修着,为铜薄栌,饰以金银雕文,穷极百工之巧。
带高增下,功费数百巨万,卒徒死者无数。
雨势连绵,等到完全止住时已进了冬月。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屋子里火炉日夜燃着。
这日,郭圣通正在母亲房中同母亲一起看大舅的信。
大舅不放心,连番写了书信催他们回真定去。
母亲见郭况在太学中如鱼得水,总也下不了决心,回信说再等个一年半载便回去。
母亲写就回信后,看了郭圣通一眼,笑道:“等回去就定亲,耽误不了你。”
母亲怕郭圣通见着平又薇即将出阁心中着急。
郭圣通无奈地道:“阿母,您怎么一面说要留我到十六七,一面又好像迫不及待要把我嫁出去呢?”
母亲失笑,“你这孩子,阿母是怕你急。”
正在此时,红玉回说郭况回来了。
母亲便叫洗手吃饭。
用过晚膳后,郭圣通在窗边裁衣。
郭况羡慕同窗的姊妹在他生日时送亲手做的衣裳,回来和郭圣通说了。
郭圣通便许诺他明年也送。
郭况生日是二月初四,时日尚早。
但郭圣通平素没怎么动过针线,手生的很,故早早地开始了。
她一边裁衣,一边听着郭况和母亲说话。
忽听得郭况道:“刘文叔后天便要回乡了,正好明天休假,我们约好了明天为他践行,午膳便不在家中用了。”
母亲点头,“去吧,只注意着少饮酒。”
郭圣通坐在一旁,先还不以为意,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
刘秀要走了?
她一时不觉,针扎入指腹中,殷红的血珠立时冒了出来。
母亲看着了,忙道:“这孩子,做针线你得往手上看啊。丢了吧,明日再做,这会光线也不好了。”
郭圣通依言放下。
母亲又问她疼不疼,郭圣通摇头。
郭况也扑过来,“阿姊,我不急的,你慢慢来。”
郭圣通点头,之后到底有些心不在焉了。
刘秀回了南阳,她回了真定,日后该是没有任何交集了。
是好事,她该开心才是。
可为什么,心底竟好似不快乐呢?
等到刘秀启程那天,阴雨连绵了两月的天竟晴朗的好似六月。
这夜,郭圣通又梦到了刘秀。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身姿笔直如松,站在廊下气质卓然。
他伸出手,“我就是刘秀,那个要娶你的刘秀。”
阳光中,他的双眸亮若星辰。
郭圣通摇头。
无论怎么看,他们的未来都不会有交集。
或许刘秀未来真会站在万人之上也未可知。
但,那和她无关。
*****
这年腊月初四时,太傅平晏死。
母亲带着郭圣通姐弟去祭拜致哀,见着哭的泪人般的平婉华心中很不好受。
回来的路上感慨说:“倘若婉华不是平晏的幼女,和你二舅的婚事说不得就成了。”
郭圣通仰头看母亲,忽地明白过来。
平婉华会不会就是二舅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平晏作为为天子掌机密的重臣,大舅和天子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可,为什么后来大舅主动提及,二舅又断然拒绝呢?
这还是说不通。
郭圣通想,等回了真定她一定要问问二舅。
如果他放不下的真是平婉华,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人生百年,匆匆而过。
我们很该过得幸福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笑
水晶帘外娟娟月,梨花枝上层层雪。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郭圣通正在临窗写字,字迹清秀婉约。
屋子里灯火明亮,温暖如春。
但大抵是雪光太甚,她还是无端感受到了些清冷的味道。
这份清冷一点点渗透进心底,终于渐渐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和愤懑。
建兴帝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今天是正月二十五。
正月初四时,建兴帝以州牧位三公,刺举怠懈,更置牧监副,秩元士,冠法冠。
这项政令若是能不朝令夕改,倒算得上是好事。
仅隔了一天,建兴帝又遣军分击青、徐民匪,却不能克。
建兴帝大为恼火,转而竟下诏转输天下谷帛至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郡以百万数,欲以备击匈奴。
这完全就是胡闹。
对,胡闹!
匈奴作为马背上的民族,勇猛剽悍,极其善战。
冒顿单于在时,领匈奴大败东胡、月氏,吞并楼烦、白羊河南王,侵占朝那、肤施等郡县。
丁零、浑庾、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先后臣服于匈奴,整个西域尽在匈奴手中。
郭圣通父亲留下的《太史公书》详细地记载了大汉前七十年的屈辱:
“……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斋秋,匈奴入辽西,杀太守;入渔阳、雁门,败都尉,杀略三千余人。……匈奴入上谷、渔阳、杀略吏民千余人……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杀略千余人……”
一字一字,皆是罄竹难书的血泪。
直到汉武大帝北击匈奴,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直起汉人的脊梁骨。
威强敌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赴敌无避曰武。
德威遐畅曰武。
不论大帝身上的争议有多少,“武”之谥号他当之无愧。
是他给了一个民族昂首挺胸的自尊心。
武帝之后,昭帝为与民生息对匈奴分而化之。
彼时,匈奴战力衰弱,和平自然也就有了。
宣帝时,设西域都护府,西域的霸主完全变成了大汉。
此后,匈奴内部因五单于并立成了一旁散沙。
汉元帝时,王昭君出塞,成为呼韩邪单于的宁胡阏氏。
汉匈因此迎来了三十多年的甜蜜期,汉书中说:“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
但这和平被王莽打破了。
王莽篡汉后,大抵是害怕天下人说他的帝位站不住脚,希冀用强大武力来树立威信。
他选择了拿匈奴开刀。
王莽下书变西域诸王为侯,称匈奴单于为降奴服于,将宣帝赐给呼韩邪单于的金质“匈奴单于玺”索回。
乌珠留单于索旧印,被陈饶砸坏。
接二连三的屈辱使匈奴大怒,匈奴因此重新反叛。
单于大怒,而句町和西域终于因此纷纷反叛。
王莽下诏称匈奴背弃约定,罪当灭族。
念及呼韩邪单于的情义,罪责减轻,将匈奴分为十五部,以呼韩邪子孙为十五单于。
如此明显削弱匈奴势力的行为,自然愈发激起匈奴的不满。
沉寂许久的匈奴重新侵犯边境。
王莽为此于始建国四年夏,斩单于侄子登于常安。
天凤元年,登父在兄长死后接任为单于,请以和亲以换回作为人质的儿子。
匈奴使者至常安后,方知登早已身死。
单于大怒,发兵侵扰边境。
是时,边境饿莩载道,人相食也。
天灾人祸,人间地狱莫过如此。
天凤二年,匈奴终究还是选择了和亲。
如果可以,谁愿意选择战争?
再勇猛善战的将士,也会被尘世中最温暖的亲情绊住脚。
然而,王莽并没有因为匈奴的退让而满足,他责令匈奴退到漠北之外,并要用荆条鞭单于尸体。
汉匈和亲因此并没能像上次昭君出塞一样带来长久的和平。
边境告急的军报时常送来,兼之如今天下民变四起,新室并无可战之力。
建兴帝该为如何解决眼下的内忧外患费心才是,怎么还能再加一把火呢?
边境百姓如今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他难道就一点都设想不到吗?
这般想着,那股子愤懑立时又涌上来。
是,这天下乱成怎么样眼下看来都与她无关。
她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她的心是活的,血是热的。
她做不到事不关己的麻木不仁。
何况,今日落在他人身上的屠刀,来日未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越想越焦躁。
郭圣通索性丢了笔,推开轩窗。
寒冷清冽的空气迎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细细的月牙孤独地悬在天空中,皎洁的光辉一倾而下。
窗外松枝被积雪压得有些不堪重负,偶有风来,便有巴掌大的雪花块顺着风里落在地上。
郭圣通临窗站了许久,方才关了窗去歇息。
第二日,宫中忽然来人,说是室主偶染风寒,请她前去医治。
正好这天郭圣通也不用进学,便换了衣裙进宫去。
室主王嬿这日格外沉默,自郭圣通进来到她写罢药方都不曾开口。
郭圣通还当她发烧头疼浑身乏力,正要轻手轻脚地退下,忽见得王嬿挥手屏退左右,“桐儿,和孤说会话。”
郭圣通依言跪坐在王嬿跟前,看她神情落寞不禁问道:“殿下怎么了?”
王嬿没有回答,反而又沉默下来。
她双目放空,似乎是在看郭圣通,又似乎是在看远处。
王嬿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让郭圣通心中打起鼓来。
许久又许久,就在郭圣通以为王嬿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开口了。
“桐儿,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父亲?”
郭圣通愣住,本能地摇头。
不论王莽待王嬿怎么样,总是她的生父。
王嬿嗤笑了一声,“不必怕孤不开心,因为——”
她脸上那点凄楚的笑早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痛苦。
“因为,孤也瞧不起他。”
“殿下——”郭圣通不知道王嬿这是怎么了。
王嬿心中对王莽肯定诸多不满,恨怨都有。
但是,她在郭圣通面前倾吐情绪还是第一次。
宫中近来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你知道他有多可笑吗?
那会有个什么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他明知道是有人故意造来哄骗他的,却还是兴高采烈地信了。
就因为那策书中说他是真命天子!
还去寻访上面写的辅臣,然后寻来卖饼的王盛,多可笑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四丧
王嬿唇边涌起讥嘲的笑,双眸中不知何时浸满了水光。
郭圣通瞧着她这模样,心酸不已。有心宽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王嬿还在继续。
“你应该知道,他称帝后把刘婴降封为定安公。
可,孤想你大概不知道安定公如今是什么模样。
刘婴四岁被囚后,他不许任何人和孺子说话,就叫刘婴活生生地长成一个傻子。”
啊?
郭圣通几乎叫出声来,她自然不知道刘婴如今的情形,还只当王莽把他当个富贵闲人养着,却没想到王莽竟然如此——
“残忍是吗?”王嬿似是瞧出了郭圣通心中所想,她笑了笑,“更残忍的还在后面,他去年把王彤许给了刘婴。”
她笑着笑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王彤是孤长兄的次女,是孤的侄女,是他的孙女。”
郭圣通愕然,她万没想到王莽如此狠心。
刘婴已然半点都威胁不到王莽,却还是被他生生养成了废人。
又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把亲孙女许给刘婴,等于把这个女孩子的一生也毁了。
王嬿轻笑,眉间尽是讽刺:“有什么好吃惊的?
孤是他的嫡长女,不也照样成了他的踏脚石吗?”
郭圣通默然,不知该如何答话。
殿中一时间静得仿若连空气都凝固了。
“孤,你是随孤一同去还是出宫回家?”王嬿忽地问道。
王皇后自去年入冬以来便一直缠绵病榻,等着正月刚开头时传来孙子功明公王寿病死的噩耗,王皇后受了打击更是一病不起了。
建兴帝王莽为此遍请名医,却仍旧束手无策,只说王皇后快要油尽灯枯,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救不得了。
郭圣通也借着给王皇后问安的机会给她把过一次脉,的确如此。
王嬿自是伤心非常,但在见着王皇后连声说要解脱了渐渐地倒也释怀了。
她母亲的后半生因着连丧两子实在是苦不堪言,如今能和他们在地底下相见对她母亲来说是幸事。
只是道理是这般道理,感情上委实过不去。
王嬿能做的便是时常侍奉在王皇后跟前,尽一尽最后的孝心。
郭圣通自是不会打扰母女俩最后的相处时光,她起身告辞出了承明宫回家去。
不知何时,又起了风。
天上细碎的云,被这风一吹又落起雪来。
这雪先时又淡又轻,几如细雨。
等着郭圣通在宫门口登车时,雪势已然变大。
巴掌大的雪花撕破天穹,轰然落下来。
郭圣通放下车帘,心中仍然转着王嬿的话。
王嬿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么一番话。
是什么事勾出了她的感慨?
是王莽又做出了什么叫王嬿寒心的事吗?
郭圣通的疑问在隔日得到了解答。
原来在前一天,新迁王王安上奏建兴帝:“兴等母虽微贱,属犹皇子,不可以弃。”
哀帝时,王莽曾以列侯就新都国。
那时他曾宠爱过三名侍女,分别唤作增秩、怀能和开明。
怀能生男兴,增秩生男匡、女晔,开明生女捷。
只是始终没有把这几个孩子归入建兴帝名下,郭圣通估摸着建兴帝是为了维护那时他完美无瑕的名声。
师古曰:言侍者或与外人私通所生子,不可分明也。
如今也不知为何,建兴帝竟又想为这几个孩子正名。
结合王嬿的言行,郭圣通肯定这是建兴帝所为,不过是借着王安的名头。
因为,新迁王王安也已然病入膏肓。
他哪有心力来管庶出的弟妹吗?
绝对是王莽的意思。
王安病的都快死,王莽却还惦念着如何利用他。
如此冷漠绝情,也就难怪王嬿早已寒透了的心又起了愤懑。
只是,王莽为什么偏得挑这时候呢?
没人能告诉郭圣通答案。
只有宫中消息经由诏书徐徐传遍天下。
建兴帝见王安书后,大为欣慰,章视群公,以为王安友爱兄弟当从其心愿。
建兴帝如愿赐封王兴为功脩公,王匡为功建公,王晕为睦脩任,王捷为睦逮任。
嘴上却还要装得像是无奈为之,如此模样,也就难怪王嬿说他虚伪造作了。
这年正月注定是不安定的一月。
建兴帝封赏庶出子女们的诏书刚刚发出,就先后传出了王皇后和王安薨势的噩耗。
建兴帝为王皇后上谥曰孝睦,葬渭陵长寿园西,陵曰亿年。
亿年陵旁就是孝元皇后陵寝,建兴帝说是要让孝睦皇后永侍姑姑孝元皇后。
郭圣通因此被恶心了个够呛,她从不知道有人真能光明正大地虚伪到如此程度。
王莽篡汉建新时,孝元皇后气怒之下把传国玉玺砸缺了口。
王莽现下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或许,弄权者为了名声好听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吧。
而在王皇后的葬礼上还有件奇怪的事情,王临竟然没有出现。
不止他没有来,就是刘愔和甄璇也没有出现。
市井间因此议论说,王临已然失宠,建兴帝要使庶子为太子。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王临作为现下唯一的嫡子理所当然是储君才是。
建兴帝如此爱重名声,总要寻出正当理由才可以服众。
而且就算是要另立太子,也没有叫王临不去参加生母葬礼的道理啊。
郭圣通只能猜测会不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漫无边际地猜想了两日,终于在正月最后一天时又出了件大事。
王临死了。
建兴帝下诏曰:“符命文立临为统义阳王,此言新室即位三万六千岁后,为临之后者乃当龙阳而起。前过听议者,以临为太子,有烈风之变,辄顺符命,立为统义阳王。在此之前,自此之后,不作信顺,弗蒙厥佑,夭年陨命,呜呼哀哉!迹行赐谥,谥曰缪王。”
这是说从前符命说立王临为储君可保新室千秋万代,却不想符命陡变,建兴帝遵从天意贬王临为统义阳王。
可谁知王临不能接受落差,以致天命不再眷顾于他,从而夭折而去。
这番话郭圣通是一个字都不信。
王临现下不过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好端端地怎会平白而去呢?
而且,就在这一天刘愔和甄璇也自绝身亡了。
甄璇会如此烈性?
竟就为王临殉情而去?
郭圣通总觉得这其中透着古怪。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告别
二月的常安城,春意渐明。
高柳夹堤,土膏微润。
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
寒封了一冬的湖面渐渐化开,波色乍明,鳞浪层层,如新镜乍出匣而泛冷光。
去年这时候,早有好些风流士子闺阁千金冒着倒春寒去城郊踏青了。
今年举国缟素服国丧,自是没有那趁兴踏春之人。
惟见那雪白的灵幡在春风中轻轻晃动,给整个常安城踱上一层化不开的悲伤。
郭圣通在这时才从母亲嘴里知道,原来王皇后名静烟。
静烟临碧树——
多美的名字啊。
只可惜王皇后这一生凄苦不堪,临死之前还要遭受丧子丧孙的打击。
好在,都过去了。
她终于得到解脱了。
郭圣通留恋尘世间的温暖,一向觉得哪怕再难也是活着好。
但见到王皇后后,她不得不承认死对王皇后才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不知道王嬿如今怎么样了?
郭圣通很有些担心她,怕她的失眠症因此又反复。
好在二月末的时候王嬿终于传召她进宫。
迎她进宫的还是陆女官,她一面走一面说:“殿下也没有哪不适,就是想见见女公子。”
这是在告诉她,王嬿的失眠症没有反复。
郭圣通放下心来,心中却又涌起新的疑惑来。
王嬿会跟她说什么?
郭圣通到了寝殿外,陆女官就站住脚不再随她进去。
王嬿枯坐在案前等她,听着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执起越窑青瓷壶往白玉杯中倒水。
“也不要见礼了,坐吧。”
郭圣通便真没有见礼,依言跪坐王嬿对面。
她抿了口水,却不妨竟是酒。
郭圣通毫无准备,被这辛辣的味道差点呛住。
“孤忘了,忘了这是酒——”王嬿见她狼狈的样子,眸中有了些微笑意。
郭圣通这才发现王嬿已然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了,她忙起身道:“臣女为殿下要点解酒汤来。”
“不——”王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醉了舒服,让孤醉一回吧——”
一月之内连失四位至亲,可以想见王嬿该是如何痛苦。
醉了最起码能麻木些,锥心的疼痛也来得慢点。
郭圣通便不再劝,只收起了案上的酒壶。
王嬿踱步到窗前,“桐儿,你知道吗?孤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了——”
她的语气故作轻松,却还是被孤家寡人四个字戳到了伤处,瘦削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好似一把尖刀插进了她的心窝间,堵住了她接下去的话。
郭圣通见她这模样心酸不已,鼻翼抽动,眸中也起了水雾。
王嬿徐徐回身,拍了拍她的肩,无奈叹气道:“你这孩子,心倒是挺软。”
她定定地望着郭圣通,真诚地道:“你这一生一定会平安喜乐,不会像孤这般。”
“殿下——”一行清泪从郭圣通脸上滚落下来。
她从不知道语言会是这般孱弱无力,好似再多的安慰在王嬿面前也是苍白的。
王嬿摇着头为她拭去泪,“傻孩子,好生生哭什么呢?
孤这一生是早就没有盼头了,你的路还长着,你会过的很如意的。”
恍惚间,先帝梦中殷切的嘱托又响在王嬿耳边。
“……活……活下去……”
陛下,你知道吗?
活下去真难。
真的很难很难。
郭圣通泪眼朦胧中听着王嬿这话不祥,忙伸出手搭在王嬿手腕上。
王嬿轻笑着收回手,“孤没病,孤只是——”
她轻轻转过身去,语气幽冷,“只是觉得活着实在没意思了。”
薄薄的窗纱被金丝轻轻束住,阳光撒了一地。
“桐儿,你知道吗?
孤的四个兄长中竟真有三哥得着了善终。”
王嬿的话好似平地惊雷砸得郭圣通有些醒不过神来。
这是说太子王临根本不是自杀?
郭圣通一直都不信王临会自杀,他没有理由要自杀。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可,王莽为什么要逼死这个唯一的嫡子?
王嬿回首见郭圣通震惊又茫然,楞了楞,满是酸涩地道:“是了,孤忘了。
他把负责审讯四哥的司命从事都杀了,你上哪知道呢?”
她脸上的讥讽越来越重,“可这样就能瞒下来吗?
想知道的人终究都会知道。
史书将来亦会写明,是他逼得三哥自杀谢罪。
他的四子一女,有三个都死在他手上,也是空前绝后了是吗?”
王嬿不需要郭圣通答话,只需要她倾听而已。
她顿了顿,便像忽地想起什么般地道:“说错了,他哪是四子一女啊?
他赶在三哥死前让三哥上奏就是怕儿子都死光了绝后,于是——他又有了两个儿子——”
怎么听着竟像是在王安上奏前,王莽就对王临起了杀心呢?
王嬿不说,郭圣通自然也不会问。
哪怕心底的好奇不解挠得她有些难受,她也没有问。
她知道自己只是好奇,没有一定要知道的必要。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王皇后病下的那年冬天,王莽为了劝慰她特命王临住在宫中侍奉她。
一来二去地,王临喜欢上了王皇后身边的原碧。
却不妨原碧早已被王莽所占。
爱而不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王临因此对王莽起了杀心,却一直没有下手的决心。
反倒是想起两个死在而立之年的哥哥,心中涌起了浓重的不安。
王临彼时也正值而立之年。
他写信向母亲倾吐不安,却没想到这信无意间叫王莽看到了。
王莽因此大怒,等熬到王皇后病逝后立时把王临和原碧下狱,逼迫他们自杀。
太子妃刘愔是国师公刘歆之女,善观星象,曾告诉王临木与金合,宫中当有白衣之会。
白衣即丧服。
王莽以为太子妃此言是在诅咒他,亦逼着她自杀。
至于太子良娣甄璇是不是无辜的,王莽哪管那许多,一并杀了个干净。
“桐儿,回去吧。”王嬿忽地道。
郭圣通只当王嬿是想独自静静,便也没有多劝。
她去外间要了解酒汤放在案上,又嘱托了陆女官倘若王嬿的失眠症再犯一定要尽快传召她。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王嬿说的是她回真定去。
等着天下反歌四起,母亲起了还乡之心,郭圣通三番四次地想进宫去和王嬿告别却被拒,她才明白王嬿那时就是在和她告别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还家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春光最盛的三月,刘旻挑了个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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