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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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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到了。
风越来越凛冽,每天夜里郭圣通睡下后听着窗外好似呜咽悲嚎的凄厉风声,都得花上许久才能入睡。
梦里面,那个执拗的声音还是在继续。
不论郭圣通告诉他多少遍她真的不认识他也没有用,他始终在问。
郭圣通想起母亲对父亲的痴情,心下不是不同情,
可时日长了,她到底烦躁起来,
郭圣通终于在又一次被缠磨的火气直冒后,怒喝着要声音滚。
声音楞了一下,显然是被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不耐烦惊着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郭圣通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想听。
只要他有开口的意思,就劈头盖脸的把他一顿骂。
声音终于沉默了下去。
许久之后,他才低低地叹息了句什么。
郭圣通没有听清,本不欲多问,可那声音如此苍凉,又如此些绝望,听得郭圣通心下都不忍起来,她嗫嚅了半天到底还是语气缓和了许多问他怎么了。
声音却没有再回答。
他彻底安静下去,也再没有入郭圣通的梦来。
就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郭圣通有时想起都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来。
她的日子还是如常过着。
王自和对她的天资很是满意,郭圣通的闲暇时间越来越多地被医书占据。
等到王自和老先生良心发现的时候,已然到了腊月末。
他捋着胡须大手一挥,说不管文讲席怎么说,他到二月初再复课。
郭况羡慕的不行,不过想到过了年后他就学一月歇四天也就释怀了。
母亲却开始烦恼起来。
她告诉郭圣通,郭况在学业上进步很是迅速,最近提出来的问题母亲都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孩子能上进自然是好事。
她寻思着给郭况再请一个名师大儒来好生教他,可是真定城中已经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母亲瞧中的,都在别人家中执教。
那肯来的,母亲又嫌人家不入流。
大舅母听说了母亲的烦恼,便说不若往别处去寻访。
虽然宿儒大家多半不愿意离开故乡漂泊在外,但若是有鳏寡孤独无牵无挂的见况儿天赋不错,多半还是肯来的。
母亲听了觉得很是有理,便笑说等回去后就遣人去。
长辈们围炉说话,郭圣通在旁无趣,便和弟弟同着表哥退了出去。
时值隆冬,朔风凛凛,瑞雪霏霏。
室外严寒的紧,刘得就提议在殿内烤火玩六博。
所谓六博乃是以六白六黑十二棋,双方相争博一局,以吃子为胜。
郭况心智过人,很是喜爱玩六博,闻言便欣然从之。
郭圣通玩什么都行,也无异议。
于是摆案拿棋,分别坐下。
先是郭圣通和刘得对弈,郭况在一旁观战。
郭圣通从前和刘得对弈,总是输赢对半,但今日她总是赢。
表哥这是怕她输了生气吗?
郭圣通心下好笑,她已经很久没骄纵跋扈过了好吧?
一局又完,她笑着站起身来:“况儿下吧。”
刘得一愣。
郭况已然坐了过来,倾身过来碰了刘得一下。
“表哥,开始啊——”
六博之戏,最易使人沉迷。
郭况和刘得直玩到大舅母使人来唤他们回去用晚膳才停手。
回去的时候,郭况瞧着郭圣通走在前面,便暗暗拽着刘得的衣襟示意他停一停。
刘得止住脚步。
“你总让着我阿姊干什么啊?”郭况问他。
见刘得有要否认的意思,便又抢先道:“我阿姊现在不比从前了,不会输了就生气的。你这样让着她,她才玩的不自在。”
刘得微微一愣,旋即道:“好,下回不让着桐儿了。”
其实他还真不是故意让的,只是想到表妹输了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就不忍起来,手下不觉就放起了水来。
他先开始被郭况点破,还颇不自在,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了一样。
但等发现郭况并没想太多,心下立马松了口气。
郭况说完这话后,便把这事放在了脑后。
只是有些奇怪表哥为何突然大方地把那柄镶宝石的小刀送给他了。
不过为什么不重要,表哥愿意就行。
郭况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表哥的礼物,把所有的一切归结于宝贵的兄弟情。
弄得临走时,还和刘得依依惜别起来。
“等过了岁朝,我们就再来了。”
刘得点头,眸光明亮:“很快就到岁朝了。”
岁朝时,家家张灯结彩,爆竹声不绝于耳,市集上货物应有尽有,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孩童们在岁朝至元宵的这半月间都不用进学,可以尽情玩耍,还能在跟着长辈赴宴时收到各种礼物。
是以,孩子们最盼着的就是岁朝了。
只是真到了岁朝那天,却不是那么清闲好玩。
一大清早就得起来,待得进酒降神毕,便次列于先祖之前,上椒酒于家长。
而后在东方太阳微露时开始喝椒柏酒,其时鞭炮声开始响起。
正月饮酒,先小者,以小者得岁,先酒贺之。
老人失岁,故后与酒。
是以母亲虽是家中唯一的长辈,却是最后饮酒的。
她落下酒杯后,便笑道:“你们又长了一岁,便得更加懂事了。”
姐弟俩笑着应是。
早膳时除了一应菜肴,还有桃汤、柏酒、椒酒、五辛盘这些用来避邪祈福的节日吃食。
用过早膳后,姐弟俩便玩起投壶来。
是时,满府上下的侍女家人子都已得着赏钱,混着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爆竹声,一片欢腾喜庆之情渲染开来。
等到晚上,用过丰盛的晚膳后,一家人便围炉闲聊。
因着是过年,母亲也不要求姐弟俩早睡早起。
一家人闲聊到三更过才睡,第二日巳时才起。
在家中用过午饭后,母亲就叫准备车马去真定王宫。
大舅母亲自迎在宫门外,见着母亲下车笑着上前来牵郭圣通和郭况的手嘘寒问暖。
大舅母一身朱红色,很是显肤白。
母亲便夸了又夸。
大舅母一路都很高兴。
郭圣通也跟着笑。
可是笑着笑着想起之前猛然冒出来的对大舅母的预感,她的笑容就淡下去了。
☆、第五十六章 心慕
大舅母真的子嗣上如此艰难吗?
不说大舅母如何地喜欢孩子,便是表哥也是一直期盼着能有个弟弟或妹妹跟他作伴。
可是命运真的要如此弄人吗?
郭圣通望着走在前面和母亲言笑晏晏的大舅母,心下没来由地有些难过起来。
是不是凡事都没有绝对的完美?
就像母亲和父亲那般恩爱情深,却要天人相隔。
就像二舅身份尊贵,风流倜傥,却到现在都是形单影只。
那么,她命运上不完美的部分又会是什么呢?
她心下惴惴然地随着母亲进到了庆华殿,满殿喧哗扑面而来,脸上才不由被这热闹喜庆带起了些笑容。
午膳后,表哥领着他们姐弟俩去踏雪赏梅。
虽然冷的很,却着实很有一番清雅意境。
越梅半拆轻寒里,冰清淡薄笼蓝水。
郭况赏还不够,又吩咐着侍女折了几枝说是要画下来。
晚上,大舅见着郭况的画便逗他说能不能把这画送给他?
郭况很是大方,“大舅您喜欢那就给您,我再画就好了。”
哄得大舅眉开眼笑,一把抱起他夸他说况儿真有孝心。
因着过年大舅和大舅母苦留,当天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歇在王宫中。
晚上的时候,郭况本来闹腾着要玩六博,但郭圣通总觉得这一天下来表哥有些奇奇怪怪的,总是盯着她看。
她的目光一扫过去,他又立马转过头去,先开始还弄得郭圣通以为是她自己多心了。
几次之后,郭圣通终于确定了她没有眼花,便私下里问表哥是不是有事跟他说?
表哥摇头。
在这之后表哥便不再时不时偷瞄她了,但郭圣通总觉得心下有些怪别扭的。
是以,她便推说累了,随着长辈们一起在大殿中看了一晚上的弄剑与踏杯舞。
壮夫弄剑不弄丸,上下青光慑人寒。
长袖应随笙鼓乐,跳踏圆杯舞君前。
衣袂飘飘身姿轻盈的长袖舞女在五个覆杯上翩翩起舞,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郭圣通渐渐就看迷了。
等着终于撑不住想睡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她哈欠连连地被母亲赶着去睡了。
大舅还怕她不高兴,哄她说早些睡,喜欢看明日叫宫中乐坊再演来。
郭圣通笑着应好。
她还住在自小住惯了的听玉轩中。
半夜里似乎下起大雪来,狂风尖锐呼啸地拍打着窗棂。
常夏怕她害怕,悄无声息地抱了被子睡到她床前的脚踏上来和她作伴。
郭圣通睡的很沉,半点都不知道。
第二日起来见着架子床前睡了一个人还陡然吓了一跳。
常夏见她懵然无知,便道:“昨夜风刮的跟小孩哭似地,婢子怕您半夜吓醒了睡不着,就挪到这了。”
她笑着道:“幸好您不像以前那样浅眠,昨夜睡的很实沉,看来安神香用久了着实有些效果。”
郭圣通本来没觉出什么来,但经她这么一说倒发现还真是。
她从前很容易惊醒,醒了就得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才能睡着。
是因为这一阵子远离了那个奇怪的梦境了吗?
想到那个风流天成的男子和他那凄凉绝望的声音,郭圣通眸中没来由地暗了暗。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不是又去了别人的梦中寻人?
他想找的究竟是谁呢?
郭圣通洗漱更衣后,便由常夏和羽年服侍着往大舅母寝宫去。
从听玉轩往东一转,用不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见着大舅母寝宫。
红黑相间的宫殿,古朴大方,威严壮观。
瓦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在朝阳辉映中晃得人睁不开眼。
宫人们穿得厚厚地,正在庭中廊下扫雪。
这样寒冷的天气,郭圣通在室外是话都不愿意多说的。
她只想赶快进到殿中,守着暖炉喝杯热饮。
可偏偏有人在她要踏入殿内时叫住了她。
“桐儿——”
是表哥。
郭圣通只得收住脚步回头,本想张嘴就说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去说。
但等见着表哥身旁站着来拜年相访的甄璇,她的话咽了回去。
表哥笑着和她道:“国相女公子说她的病是桐儿最先瞧出来的,正想谢谢你呢。”
说着便看向甄璇。
刘得因着教养的好,虽然还只有十一岁,站在那却已经很有一番气派了。
所谓翩翩少年,大抵如此吧。
甄璇从前来王宫还真没见过王世子,只是听父亲和母亲多有夸赞,心下本就好奇。
这次来碰见,才发现父母所言果然非虚。
王世子生的俊朗,人也温柔和气,叫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甄璇接触到的贵公子中多是仗着家世嚣张跋扈,像这样出口成章、落拓大方的少年还真是很少见。
甄璇很愿意和他多说说话。
她眼见着王世子和她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就要走,心下也没有多想,便拿郭圣通来说事。
听说她和郭圣通相熟,王世子的话果然多了起来。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王后寝宫外。
没想到在这碰见了郭圣通。
不过想想也是,她是真定王的外甥女,估计昨夜就是住在这的。
甄璇本还期盼着王世子没看着她,谁知道他眼睛尖的跟什么似的,一下就看着了,还叫住郭圣通把她之前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要是真想谢郭圣通,哪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啊?
甄璇心下隐隐有些难堪起来。
果然见着郭圣通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她心下立时就冒起火来。
郭圣通心下确实在嗤笑甄璇,但她懒得去探究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笑着点了点头,“国相女公子病好了就行,没什么好谢的,到底也不是我治好的。”
甄璇听到这句心下才舒服了些:你也知道不是你治好的就行。
郭圣通又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说着也不等他们两人说话,便轻快地抢先进去了。
刘旻见着他们三人一起有说有笑的进来,心下还纳罕。
等见着女儿还是和甄璇相处的疏离淡漠时,便明白过来是凑巧遇着的。
甄璇一家用过午膳后就回去了,临走时郭圣通瞧她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不过,这都和她无关。
她转头就牵起弟弟的手,和他去缠磨大舅要骑马。
☆、第五十七章 太后
郭圣通一家从王宫回去时,已是初六了。
初七便是人庆节。
所谓人庆节,是说在远古神话中女蜗创世时,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
是以每逢正月初七,人们都盼望着天气明媚,以此来预兆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在这天,除了用五彩丝绢或金箔剪成人的形象贴在屏风上或戴在头鬓作装饰避邪,或剪纸花互相馈赠,还要吃七宝羹来祛病避邪。
七宝羹是用芹菜、大蒜、葱、韭菜以及鱼、肉、米果合煮成的羹汤,鲜浓可口,很是美味。
热热闹闹的人庆节过去后,转天就是顺星节。
人们相信在这天,众星会下界,是以须得制小灯燃而祭之。
母亲早早的就吩咐人做了一百零八盏新灯,等着黄昏迟暮的时候一起点燃,一时灯火辉煌,明丽绚烂。
初九是天日节,一家人插过冬青后,吃热腾腾的汤元。
初十是地日节,忌动石器,须祭祀碾神、磨神、碓臼神、泰山石敢当神等等。
如此热闹纷呈,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最为孩童妇女期待的元宵节。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
母亲特意领了郭圣通姐弟去街上看灯,回来时已是深夜。
郭圣通困倦的不行,却兴奋的很,躺在榻上久久也睡不着。
她听着屋中滴滴哒哒的刻漏声,直到约莫三更时分才睡着。
不知怎地,她又做梦了。
其实这么说也不算准确,在那个奇怪的梦境销声匿迹后,她也做梦。
只是那些梦,终究只是一场虚幻。
张开眼就会破碎,像流星陨落天际。
许多时候她都会在苏醒的瞬间就忘记做过的梦,抑或在一天都完了才终于记起一些模模糊糊支离破碎的片段。
这样的梦,错乱混沌,并没有什么章法,想不想得起来于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可言。
可若是一个真实到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境,自然就不同了。
郭圣通迷茫地从紫檀嵌螺钿榻上坐起来,眼前的地上铺着的是用蜀锦织成的地毯。
寸锦寸金的蜀锦,便是一向喜好奢华的大舅母也做不出拿蜀锦来铺地的事来。
这里是哪里?
她是在做梦吗?
应该是做梦。
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
郭圣通的目光缓缓地从榻前的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上滑过,心下禁不住想莫不成是那个神秘的男子又入了她的梦来?
但那时她梦着一切的总是在漆里舍。
这次却是梦见一个她从未来过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当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漫扫过富丽堂皇的摆设时,又涌起一丝熟悉感。
这里是哪?
她为什么会梦见这?
郭圣通撩开华丽轻盈的床幔,下地趿拉了丝履往出走。
一众着浅蓝色宫衣的侍女迎上来,俯身行礼。
“太后——”
啊?
太后?
郭圣通如遭雷击,她们竟然唤她太后?
她没听错吧?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从来想都没想过什么太后不太后啊,怎么会梦见自己成为了太后呢?
郭圣通正怔仲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而后一个愉悦欢欣的声音撞入她的耳里,“太后,今天天气可好了,一会婢子服侍着您出去走走吧。中山王送了信来,说是今天事忙,晚上一定过来看您。”
这是常夏的声音。
这梦做得越发说不清楚了,竟然还梦到常夏了。
还什么中山王?
闹得她好像真是太后一样。
郭圣通望着慢慢转过脸来的常夏,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叫了出声来。
这不是常夏。
虽然这眉眼和声音都像极了常夏,可郭圣通肯定这不是常夏。
常夏的眉心没有这样一颗痣。
这是谁?
郭圣通试探着道:“常夏?”
眼前明丽可人的侍女楞了楞,旋即道:“婢子阿母去服侍东海王了,您忘了吗?”
她竟然说常夏是她母亲,还说常夏去服侍什么东海王了。
这梦做的越发不可思议了。
自称是觅灵的侍女目露疑惑,上前来扶住郭圣通。
“太后——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婢子去为您唤侍医来吧。”
郭圣通下意识地摇头,忽地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中年妇人的脸。
那张脸她曾见过。
就在那场怪烧之前。
想到这个,郭圣通当下顾不得许多了,疾步跑到那面铜镜前。
铜镜中映现的果然是一个眉目温和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
这怎么可能是她?
郭圣通不可置信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像看怪物一样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想,这一定又是那个奇怪的梦境回来了。
那么,那个神秘男子在哪?他在哪?
她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郭圣通脚下发软地跑出去,身后立时响起一阵惊呼。
她不管不顾地迎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往前跑去。
这是一处极为恢弘大气的宫殿,雕梁画栋,显见得真是太后居所。
可是怎么可能有太后?
哪来的什么中山王?
又哪来的什么东海王?
还有如果那个男子找错了人,这梦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常夏?出现常夏的女儿?出现漆里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圣通一边跑,一边竭尽所能地四处张望着。
越来越多的宫人惊慌地围过来,他们在叫她停下。
郭圣通一直在跑,跑到气喘吁吁没有一点力气了还是在跑。
好累——好累——
可是她不能停下来,谁知道停下来会发生什么?
郭圣通在梦中跑了一夜,第二日起来都觉得浑身累得直发慌。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个莫名其妙的梦究竟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会带给她这么真实的感觉?
郭圣通洗漱更衣后,满怀着心事往锦棠院中去了。
母亲正在和府中的管事说话,见着郭圣通来了便摆手叫人出去,和郭圣通叹气道:“为况儿寻访名儒的第一批人回来了,竟没有一个肯来。”
郭圣通安慰母亲道:“您派了那么人去,这才回来第一批,不要急。”
然而,直到二月末所有派出去的人都送了信回来。
没有人肯来教郭况。
☆、第五十八章 太学
天凤六年的春来得很快。
刀子般凛冽的寒风渐渐柔和起来的时候,春便到了眼跟前。
阶前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些嫩绿小草,和墙根下还没融化的积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过了八九天,阶前树梢都漫出了数不清的新绿来,在黄灿灿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积雪早就化尽了,随风飘来云雀婉转的歌喉。
几乎是一夜之间,在寒冬中落光了叶子的桃树便悄然绽开了粉嫩的花苞。
春是真来了。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郭圣通心下没来由就明媚的很。
待见着母亲房里精心伺候着的魏紫、黑花魁、姚黄、西施全都开了,心情便更明媚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母亲卧房房中,却见母亲微微蹙着眉头,似是在烦恼什么。
见她进来,母亲扬起脸来笑了笑,问她昨晚睡的好不好?
郭圣通这一年多来总梦着那座宫殿,那里的人都固执地唤她太后。
那个神秘男子却一直没有出现,是以她虽然深陷这个古怪的梦境,却没有什么疲累的感觉。
她告诉母亲睡的不错,又望着母亲问她在烦恼什么。
母亲便把给况儿请不到讲席的事告诉了她。
去岁正月时母亲使人去给况儿请讲席没请到,母亲便咬牙坚持了一年,但郭况用起心来后实在是聪明的紧,母亲实在是教不了他了。
是以这年正月时便又遣了人去为况儿请讲席,谁知道还是请不到。
母亲去请的宿儒名家中并不是没有那鳏寡孤独无牵无挂的,给出的束脩也很是丰厚,所要教授的况儿虽有些顽皮,却是天资过人。
母亲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来教况儿。
文讲席教教郭圣通还行,若是教郭况也应付不了。
郭圣通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正好郭况此时也来了。
他听说了母亲和姊姊的烦恼,当即便没当回事地笑道:“请不到就请不到呗,我先前就想跟您说,我想去太学念书。”
太学始设于前朝孝武帝时,至建兴帝临朝时,于长安城南兴建辟雍、明堂,又为学者筑舍万区。
博士弟子达一万余人,太学规模空前宏大。
太学中授课博士均为学问渊博的名儒,不仅使博士间相互论难蔚然成风,还使得学生们受其影响亦养成了良好的学习氛围。
因此许多本就享有盛名的高才学生愿入太学之中,使得太学成为儒生心之向往所在,
太学还是天子咨询国事之所,博士、学生都可发表意见,由此更是养成了学生关心时事政局真正能为天下思考的习惯。
按照规定,六百石俸秩以上官员,皆可遣子受业。
郡国所举高材明经者,亦可入学。
郡国学明经五十以上、七十以下的耆儒,经地方选送可入太学。
年龄上也没有限制,从十多岁到六十余岁,皆可入学。
如此看来,有名师大儒学习氛围又好的太学于郭况倒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只是想到郭况才八岁,兼之天下又不太平,母亲如何放心他一个人去常安念书?
若是母亲也陪着去,那郭圣通自然也得一块跟着去。
家里怎么办?
这都是要考虑周全的。
母亲便说让她考虑考虑再说。
没过几天,又传来了匈奴数次进犯边境的消息。
建兴帝令大募天下丁男死罪囚犯、吏民奴,名曰猪突豨勇,以为锐卒。
同时税天下吏民资财,三十取一,以充军费。
令公卿以下至吏民皆保养军马,以秩为差。
此令一下,天下苦不堪言,似郭家这种家财丰厚的还只是有些大出血的心疼,那一般小富之家却是频临破产,更不要说那连活着都是问题的人家,这根本就是在逼他们走绝路。
似民变之事郭圣通已然听得漠然了。
去岁时,青、徐一带发生大灾荒,琅邪人樊崇率百余人于莒县民变。
他们以泰山为根据地,转战黄河南北。
因着他们战时为与官军相区别,每人皆以赤色涂眉,因而被称为“赤眉军”。
赤眉军到得今年已然是声势不弱,又有樊崇乡人逢安与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等聚众数万人归附樊崇。
郭圣通听人说这些被逼得没法活的民匪口头相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是以百姓并不憎恶害怕他们,反倒是该庇佑天下人的朝廷重税严刑罚。
郭圣通偶然便听见漆里舍中的侍女们满是庆幸地说,幸好是府中的家生子,若不然连吃口饱饭都是难事。
那轻快的笑声叫郭圣通心中很是不好受,世道得差到什么样子,才叫人觉得不如当生死掌握在人的奴仆。
说起来这匈奴犯边都怨建兴帝。
去岁时,匈奴乌累单于死,其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
舆立遣使奉献。
建兴帝迎就王昭君侄子和亲侯王歙送匈奴使至边塞,并诱逼王昭君女婿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至长安,立为须卜单于。
舆立闻讯大怒,遂派兵大肆劫掠。
如此真是百害而无一利,须卜当虽是王昭君女婿,同中原亲近。
但至长安后纵便被立为单于,得不到匈奴部族的实权,也就是个普通匈奴人,还因此激怒了舆立,使得边疆饱受战火荼毒。
郭圣通每每想起从前建兴帝那些英名贤良的往事,都觉得有种深深的讽刺感。
建兴帝还未称帝时,虽身居高位,却从不以自己为尊,礼贤下士、克己不倦,常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门客和平民,甚至卖掉马车接济穷人,在民间深受爱戴。
那时的建兴帝,被朝野视为能挽颓势的当代周公。
而现在的建兴帝自言“当如黄帝仙升天”,如此荒唐的话连小孩子都不信吧,哪还有一丝从前贤明的样子?
郭圣通越来越相信天下即将大乱,建兴帝的帝位必将不保。
在这样的情势下自然是待在真定国哪都不去的为好,可看得出来况儿真是对集齐了天下名儒的太学向往的很。
不过才两年的时光,他便不再是从前那个贪玩成性的况儿了。
郭圣通想,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该为况儿骄傲,也必定支持况儿去长安。
是以,在母亲问及她意见的时候,她坚定地告诉母亲让况儿去太学。
☆、第五十九章 常安
郭圣通毫不犹豫的回答,叫母亲有些讶然。
她笑了笑,问郭圣通:“那桐儿想去常安吗?”
郭圣通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弟弟况儿才八岁,若是真要去常安求学,郭圣通和母亲必定也要跟着去。
母亲这么问她,是在考虑她的意愿。
那她想去常安吗?
郭圣通问自己。
自然是想的,从前她就想出去走走看看。
尤其是在天下即将大变之际,她觉得很有必要去常安看看。
而且——
她也很想弄懂这一年多牵绊着她的那个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建兴帝母亲早已不在,哪来的太后?
东海王也是没有。
可要说到中山王,现今倒是有一个——刘cd。
刘cd是东平王刘宇之孙,由于原先的中山王刘衎做了皇帝,便以他为中山王。
刘衎便是平帝,他的母亲卫姬是天子之母,自然可称为太后。
只是建兴帝始终未尊卫姬为太后,更不曾奉她进京,卫姬到底是没有太后之名。
可若不是说她,又是在说谁呢?
郭圣通想不明白。
她想只有去常安,才有可能弄清楚。
她想弄明白,她想远离这些奇怪的纷扰。
所以,她真的很想去常安。
郭圣通望着母亲点头道:“我想去常安。”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都说常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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