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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成欢-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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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绍昀一意孤行,出了宫直奔威北侯府而去,詹士春只能跟在后面,虽然心急如焚,却佯装镇定的一道去了威北侯府。
自不必说,萧绍昀的遭遇与张太医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因为他是皇帝就有分毫的改变,甚至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白成欢顺手多砸了几样东西。
萧绍昀望着往日安静平和的欢宜阁,成了一片狼藉之地,看着那女子如玉的脸庞变得满是焦躁疯狂,只觉得他明亮了一瞬间的天空,刹那之间又全部暗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一丝光亮。
“成欢,你到底是躲着朕还是果真旧病复发?你告诉朕到底是为何?你为何要离开朕?!”
不知不觉间,萧绍昀已是泪流满面,却是踩着满地的碎渣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欢宜阁,伸手就要去抱住正在发狂的女子。
“啊!”
白成欢又发出一阵受惊的尖叫,胳膊轻轻的一挥动,就将萧绍昀推得踉跄后退了几步,差一点跌坐在地上,随后却从还没搬走的多宝阁上拿起来两盆赏玩的玉石盆景,没头没脑的就全部砸向了萧绍昀!
她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要强忍着!
那就让她先讨一点点利息回来!
萧绍昀站稳了身子,俊美的脸上,哀戚的神情终于一点一点龟裂成碎片。
原来真的不是他的成欢了……可他真的不信啊!
从午后日光灼灼,到黄昏霞光满天,萧绍昀再也没能靠近白成欢半步。
他只是见识到了一个力大无穷的疯子发起狂来最不堪的模样。
高高在上的帝王低下头,捂着脸蹲在原地无助地哭了起来。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了?上天要这般对他?失而复得,却最终又还是要他失去吗?
不,他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詹士春一直静静的看着皇帝折腾,直到此时才上前道:“皇上切莫悲伤,孝元皇后的魂魄,只是暂时离开了此女的身躯,待到招魂台建成,一切尘埃落定,孝元皇后的魂魄必定会重新归来,还请皇上节哀!”
节哀?这意思就是说?成欢的魂魄,再也不在这个女子身上了。
对这些玄而又玄的话,萧绍昀一个字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已至此,他不相信又能如何呢?
“传朕口谕,即日起,招魂台日夜赶工,务必在中秋之前建成,否则,所有人等,杀无赦!”
充满阴森寒气的声音回荡在欢宜阁前,萧绍昀终于不再去看依旧在尖叫发狂的那个女子,在夕阳下颓然转身,渐渐远去。
直到送了皇帝出府,威北侯夫人才从一边的小径上匆匆走来,进门就看到女儿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合着双眼,周围精疲力竭的仆妇都已经几乎瘫倒在地。
“成欢,可是累着了?”
威北侯夫人遣退了所有的仆妇,将女儿拥入了怀中。
白成欢睁开眼睛,伏在娘亲怀里,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来。
“娘亲,他再也不会认得我了。”
一个疯傻的女子,怎么能是他想要的皇后呢?
只是这一场卖力的表演,当真是累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人来
威北候夫人心疼地为白成欢拭去额头上的微汗,就要亲手为她换下凌乱的衣衫。
白成欢有些脸红:“娘亲,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其实母女之间说亲密也是亲密无间,可要说跟普通人家的母女,还是有些差别的。
威北候府的庶女,都是自小仆婢环绕地长大,更不要说徐成欢这个实打实的嫡女,自小乳母嬷嬷,丫鬟奴婢地围着,亲手为女儿脱衣穿衣这样的事情,威北候夫人倒是真没有做过几回。
“娘亲如今也为你做不了什么……”
威北候夫人垂泪,却很快擦去。
这个时候,危机刚刚度过去,可不是哭的时候。
她坚持要动手,白成欢也就不阻拦了,不过最后看着威北候夫人为她系好的衣带,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这一日的混乱难过都瞬间远去。
“你笑什么……哎呀,这,这带子……”
威北候夫人低头一看,也是哭笑不得。
只见白成欢衣襟上精巧织线的衣带系得松松垮垮,歪歪扭扭,宛如孩童的手法。
威北候夫人也是忠义伯府出身的娇小姐,后来嫁入威北候府一路做到了当家夫人,实打实的贵女,别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就是这穿衣之事,还真是不太熟悉。
威北候夫人低头咬牙:“娘亲这就拆了重系!”
白成欢笑着点头,任由娘亲认真地摆弄她身上的衣衫,一切宛如从前一般安然美好。
可是谁都知道,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欢宜阁的凌乱狼藉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威北候夫人将白成欢按坐在了塌边:“成欢,闹了这半日,你也歇歇吧,但愿我们这一次,能真的躲过去。”
白成欢却摇头:“女儿还有件事要做。”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一等,就这般急?”
纵然白成欢如今力大无穷,身体好得很,可在威北候夫人心里,她始终都是自己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儿,是要时时刻刻捧在手心儿里的。
“这件事,的确很急,我要给虢州的娘亲,写一封家书,让她不必上京来了。”
在威北候夫人愕然之后慢慢变得复杂的眼神里,白成欢站起身来,依偎在她身前:
“娘亲,我今日这般,是不是很吓人?”
威北候夫人似乎有些出神,却很快摇头:“不吓人,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娘亲的好女儿。”
白成欢笑了笑,眉间却是丝丝黯然:“那时因为娘亲知道我是谁,若是不知道,定然也会害怕的。从前在虢州的时候,我只听别人提起这具身躯从前疯傻的时候是如何的可怕,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形容。今日我一直在努力做个疯傻的女子,却不由得心疼虢州的那位娘亲。”
“是啊,自己的亲生骨肉,却……想必她这么多年,也是过得十分煎熬。”
威北候夫人有些慨叹,实话实话。
今日的成欢,若不是她一早知道,她怕是也要惊恐骇然的。
而那位虢州的李氏,却是面对着比这疯傻十倍的女儿,一守就是十几年,只想一想,就觉得十分不容易。
若说先前女儿说要李氏上京之时,她心中还有些不情愿的醋意,唯恐那位李氏来了要分走她的宝贝女儿,可此时想一想,女儿如今的真身,原本就是人家的女儿,她又有什么由头拦着呢?
只是如今女儿怎么又改了主意?
“这当娘的心啊,都是一般无二的,你……从前那个样子,她也捧在手里眼珠子不错地看了十六年,你如今来了京城,她岂不是像是摘了心肝肺一般?回回我看她给你的家书,虽然从来不说她心中如何想念你,却能看的出十足的担忧牵挂。今日闹了这一场,想来在你‘旧病’未愈之前,皇帝总会消停些日子,更何况你若是旧病复发,她就是来了京城,也是十分合情合理,你又顾忌些什么呢?”
白成欢听到娘亲这样大度宽容的话,心里一直以来的隐忧算是去了不少,可是她还是得写这封家书。
“因为如今无论是京城还是西北,乃至中原各州,皆是大旱,这已经一个多月滴雨未落了,娘亲不觉得十分反常吗?”
威北候夫人抬头望了望窗外被火烧云烧的红彤彤的半边天,也是心头沉甸甸起来。
往年不说风调雨顺,也断然没有过这盛夏时节一个多月滴雨未落的事情。
“前几日几个庄头也来府里说过这个事情,怕是今年各个庄子上收成都会不大好,也幸好咱们家的庄子上都打了些井,一时缺水倒无妨,再这样下去,怕是井水都要干涸了。”威北候夫人平日里事务繁忙,加上无论外面缺什么侯府也不会短缺,除了庄头来禀报这件事,她对这一个多月的干旱原本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只是此时女儿这样一说,她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凡是大旱大涝,必定是灾年,这要是灾年朝廷没处理好,这世道,就太容易乱了,要是再有个民变流寇什么的,可就……
威北候夫人仿佛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你是怕白太太上京途中不安生?”
“也是,也不是。”白成欢趴着娘亲膝头,缓缓道来:“途中不安生,也不在这一两月之间,女儿是觉得,如今的京城,就像是一只漂浮颠簸的船,局势渐渐就要乱起来了,是非之地,何必让虢州的娘亲来趟这浑水?”
原本是以为只要她不入萧绍昀的眼,就是十足的安全,如今,却发现,既然是回来了,想与从前断得一干二净,哪有那么容易?
威北候夫人抚了抚女儿尖尖的小脸,叹气:“罢了,你如此想,也对,那就先把家书写了吧,再多送些银子回去,等安生了,你们相见的日子在后头呢。”
暮色四合时分,起起伏伏的威北候府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家书写了送了出去,欢宜阁的窗纱也修钉好了,白成欢到底是被威北候夫人劝着用了饭就早早放了帐子歇下了。
直到女儿睡熟了,威北候夫人才侧耳听了听女儿清浅的唿吸声,回正院去了。
薄被中的白成欢,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只留了一盏灯火暗暗的甜瓜等,朦朦胧胧泛着静谧的暖意,却不扰人好眠。
白成欢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到底还是坐起身来。
纱窗外,有溶溶月色穿透进来,窗前一片明月光,如霜似梦。
她轻轻地掀了绡纱的帐帘,走到窗前,窗外,一轮明月似缺了一个浅口子的冰盘一般挂在墨蓝的天幕上,窗下的湖面上,不时有锦鲤跃出水面,月色照在锦鲤的鳞片上,闪动着细碎短暂的光芒,伴随着水声哗啦的泠泠之音,一起被清风送到她的身边。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驰往千里之外的哥哥,此时若是抬头,必然能和她看到这同一轮明月吧?
也不知道哥哥走到哪里了,他那样心急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星夜兼程,半刻不停歇?
白成欢对月望了一番,刚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湖面上的廊桥上,有个黑影一掠而过,顿时惊得心跳都漏了半拍那不是侯府的人,侯府的侍卫从来不会这般飞速在府中行走,而隐卫,怕是根本不会让她看到!
她悄无声息地转身,悄悄地从墙上拿下新近才挂上去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在感觉到楼下的阶梯略有震颤之时,就轻盈地转身,隐在了帷帐之后。
满室清辉下,楼梯上果然出现了一团黑影,白成欢待那黑影最后一只脚踏上了阶梯,立刻就趁着这个时机,拔剑而出,狠狠一剑刺了出去!
“砰!”
一声刀剑相撞的刺耳声音响起,一连串的火花从相交的刀剑刃上闪过,一刹那的亮光却足以白成欢看清楚出现在她眼前的那张脸
“萧绍棠?!”
“是我!”
黑色的薄绸斗篷下,一张俊朗非凡的脸,长眉凤目,在甜瓜灯幽暗的光芒下如同带了朦胧之色的美玉,正是秦王世子萧绍棠。
萧绍棠被这一击震得手臂发麻,听到白成欢惊唿出声,直接将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忽然上前,一把就抱住了眼前一手握剑,满脸惊愕的少女,紧紧地将她按在胸前,几乎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去!
“白成欢,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
身高腿长的少年从外形轮廓来看,俨然是个成年男子了,可是这份语无伦次的慌张,还是露出了少年人本色。
白成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呆了,这人,又是发什么疯?
她咬牙狠狠地推开了萧绍棠,手中长剑直直指向了他:“萧绍棠!是不是我三番五次对你太过宽容,你才这样肆无忌惮一次次这样……这样对我?!”
从前动手动脚可以说是无意,或是形势所迫,可这一次呢?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是个人都能闯到威北候府来欺负我一番吗?”白成欢心中一阵委屈,忽地连眼圈都有些红了起来。
被人拿剑指着,除了在西北杀敌,萧绍棠还真是头一次面对。
不过他也没有半分怒气,反倒笑容满面,傻兮兮的神情似乎横在他面前的不是可以要人命的利剑,而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心中皆是安定与喜悦。
“我听说你旧病复发了,心中实在担忧,不亲自来看你一眼,总是不能安心,白成欢,原来你没事,没事最好……”
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他自幼习武,眼神极为锐利,自然看到了如雪的月光下,少女眼角的泪光。
萧绍棠顿时手足无措,就要上前,却被雪亮的长剑抵在了胸口。
“萧绍棠,你若再敢对我动手动脚……”白成欢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还有无尽的羞辱和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恨声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萧绍棠脑子里轰的一声,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女儿家的闺阁,确实不是能随便闯的,要是遇到个想不开的胆小女子,此刻怕是羞愤到投湖自尽也是有可能的!
萧绍棠心思急转,颓然后退了一步。
“我是听说你……又听说他来过威北候府,我是怕……”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
不能这么说,至少现在,不能让白成欢察觉到,原来他和皇帝,是一样的心思。
“徐世子临行前,一再交代我要多照顾你……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放心?我若是光明正大地来,我怕我见不到你,到时候可,可怎么跟徐世子交代?”
白成欢握着长剑的手软了几分,那一身戒备的杀气逐渐褪去了几分。
可她心中却并不想领这份情:“那你此时来,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来了,就能将他如何吗?你如今尚且是别人砧板上时刻想要宰掉的鱼肉,又何必多操这份心?”
萧绍棠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萧绍棠,你若再敢对我动手动脚……”白成欢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还有无尽的羞辱和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恨声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萧绍棠脑子里轰的一声,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女儿家的闺阁,确实不是能随便闯的,要是遇到个想不开的胆小女子,此刻怕是羞愤到投湖自尽也是有可能的!
萧绍棠心思急转,颓然后退了一步。
“我是听说你……又听说他来过威北候府,我是怕……”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
不能这么说,至少现在,不能让白成欢察觉到,原来他和皇帝,是一样的心思。
“徐世子临行前,一再交代我要多照顾你……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放心?我若是光明正大地来,我怕我见不到你,到时候可,可怎么跟徐世子交代?”
白成欢握着长剑的手软了几分,那一身戒备的杀气逐渐褪去了几分。
可她心中却并不想领这份情:“那你此时来,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来了,就能将他如何吗?你如今尚且是别人砧板上时刻想要宰掉的鱼肉,又何必多操这份心?”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又来认亲
白成欢回头看了一眼钉好还没有半日的纱窗,心中道一声可惜。
沉寂的威北侯府湖畔很快灯火通明,巡逻的府兵把欢宜阁四周围了个严严实实。
摇蕙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犹是带着些颤抖,却已经能听得出几分镇定:“侯爷!”
摇蕙安然无恙,爹爹也来了,白成欢倏然松了一口气,从拔步床后面走了出来,走到外间的大窗前,静静地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府兵围成的人墙中散开一个口子,威北侯正负手站在正中,于灯火通明中,目光沉沉地望着欢宜阁的大门。
那里站着谁,又发生了什么,白成欢是看不到的。
“看来詹大人是把我这侯府当成你的钦天监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难道是因为我这侯府有什么特别的景色,让詹大人念念不忘,白日里来了一次还不够,深更半夜也要来转转?”
是詹士春?
白成欢与萧绍棠皆是一惊。
白成欢立刻想到了总是找她认亲的詹松林,萧绍棠却是莫明其妙。
“他怎么会想到来找你?”萧绍棠有些低哑的声音在白成欢耳边呢喃。
他是从来不曾把白成欢与那老道联系在一起的。
白成欢的脸庞在昏暗朦胧的光线里像是湖水里养着的贝壳,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她转过头,看着萧绍棠,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就知道他来侯府是为了找我,而不是做其他事呢?而你,又是如何躲过这重重的府兵护卫,这样顺顺当当地摸到我的闺房,却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呢?”
萧绍棠睁大了眼睛,顿时语塞。
“我……我就这么进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摸了进来,来之前,他想好了最坏的结局,可能会被威北候府的人砍上几刀,也可能会被当贼一样抓捕,又或者被人发现直接送到皇帝面前说他抗旨,私自出门。
他什么都想到了,却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萧绍棠思索了一下,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大概是我武艺高强,侯府的人没发现我!”
白成欢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萧绍棠武艺高强,这或许是真的,可是见识过詹士春和北山寺的和尚打斗,她并不认为詹士春就会不如萧绍棠。
而爹爹,能来得这么快,很显然就是早有防备,毕竟如今的萧绍昀就和疯子一样,今日闹成这样,侯府上下人等都是提着心,不可能彻底放心的。
偏偏萧绍棠就能有这样好的运气,无人发现,无人阻拦?
她是万万不信的。
白成欢继续看着窗外,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既然是有蹊跷处,那迟早都会发现的,爹爹既然纵了萧绍棠这般进来,想必也是有深意,且等事情完了再问吧。
穿着软绫寝衣的少女面容沉静,长发披散在肩头,如同丝缎,即使只是臻首微动,都让萧绍棠从心底泛出无限的温柔来,更兼有清风从身畔拂过,将那发丝间的清香散开萦绕他的周身,萧绍棠忽然就在这暗夜里悄悄红了脸颊。
血气方刚的少年,并不曾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男欢女爱,此时却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燥热在身上到处乱窜,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怎样,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与今夜。
从前他握住过她的手,从前他曾将她揽在怀中,今日他曾带着她纵马飞驰,她柔软的手臂就放在他的腰间,一路上他的后背一直都是僵直的,而今夜,那一刹那慌乱而不自禁的拥抱,就像是他从前喝过的最好的美酒,只要一想起来,就能令人熏然欲醉……
少年心思的千回百转,仅仅经了这短短的一瞬间,却像是跨越了千年万年,沧海桑田。
萧绍棠轻轻伸展双臂,想要去将面前的少女拥入怀中,最后却还是停在了她的身侧,就这样让自己的双臂停留在空中,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还不是时候,还没有到最好的时机。
可是她能这样毫无防备地将后背留给他,能这样放心地站在他的身前,那就总有一天,她能转过身,安歇在他的怀中。
少年于寂静无声中露出月光般皎洁的笑容,带着小小的窃喜,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欢宜阁门口处,高高悬挂着的灯笼下,詹士春慢慢转过身来,褶皱满面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缓缓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眼神在月色粼粼的湖面上停驻下来,微微点头。
“是啊,徐侯爷这侯府,是出了名的好景致,不来看看,总是不甘心。”
威北候自从听女儿说了这令人恶心厌恶的老道詹士春居然是当年冠绝京城的翩翩公子詹松林,就一直对詹士春多有防备忌惮。
尤其是今日,看他虽是一直站在皇帝身边,却没有丝毫相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湖面,心中就有些不妥的念头。
当年妹妹徐淑宁与詹松林青梅竹马,时常泛舟湖上,后来乔桓来了一次,他们之间,就日渐疏远。
只是如今,乔桓已死,淑宁已成深宫中的太妃,不知道已经成了詹士春的詹松林再望着这满湖月色,心中又做何想?
也说不清是担心他一直纠缠女儿,还是仍旧为自己妹妹当年一片痴心的落空感到愤懑,威北候冷哼一声,出口就没有好话:
“即使再不甘心,也请詹大人记清楚,这是我威北候府,是徐家,而不请自来的人,是最惹人厌恶的!詹大人自己选,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被我威北候府的下人赶出去?”
詹士春这才收回了眼神,直视威北候,摇头:“贫道既不想自己走出去,也不想被人赶出去。贫道只是来找白小姐说上几句话,说完自会离开。”
威北候府闻言脸色更加阴沉,这还是在打成欢的主意?难不成女儿如今的这具身躯原本真的和詹士春有些渊源不成?
可是,即使是有些渊源,威北候府也绝不是可以任由他詹士春来去自如的地方!
“既然如此,本候也就不客气了!本候定会亲自送詹大人去皇上面前,请皇上评判是非!拿下!”
威北候一声令下,就有府兵飞身上前去擒詹士春。
詹士春站在原地,见这些人奔着他而来,却是忽然道袍拂动,原地后退了几步,一掌拍开了欢宜阁的大门,随后却反手关上了门扇,将前来擒他的人尽数挡在了门外!
欢宜阁门内,顿时就传来了阵阵丫鬟的尖叫哭泣,声声透着恐惧。
这些原本值夜,却抱着柱子打盹儿的丫鬟,早都已经惊醒了过来,原先听到威北候带了人来,还没有那么害怕,却不知道这贼人就在门外,此时一看见有人闯了进来,再也压不住满心的可怖惧怕,全都失声哭喊了起来。
“老匹夫,敢尔!”
威北候急忙掠身上前,惊怒万分!
他怎么就疏忽了这欢宜阁的大门!可是当年一介书生的詹松林,又是如何能有如今这样的身手的?!
府兵就要破门而入,门内却传来詹士春的声音。
“徐侯爷若是觉得这欢宜阁内的人,全都命如草芥,尽管让人攻进来,若是想要保全这些人,那就不要轻举妄动,待贫道与成欢说上几句话,即刻离开!”
詹士春说着,就动手拎起一个正尖叫不止,如同筛糠一般正在瑟瑟发抖的丫鬟,那丫鬟的哭喊声立刻凄惨了十倍不止。
“詹……詹士春,竖子,小人!”
威北候从前带兵打仗的血性立刻就被激了起来,霎时怒发冲冠,口中痛骂,却死死忍着,没有下令立刻追进去里面不光有这些丫鬟仆婢,还有他的女儿啊!
就算是萧绍棠也在,又怎么能保证制得住这个疯子!
正在威北候心中天人交战之时,却听到楼上的窗口处,传来白成欢冷静的声音:“爹爹,让他上来说话吧。”
詹士春此人,虽然身份诡异,几次接触下来,却从不曾对她有过不好的举动。
今夜他这般闯入侯府来寻她,想必是有些缘故的。
事已至此,倒不如听听他说些什么。
威北候抬头,朦朦胧胧看到窗纱后女儿的脸,忍不住鼻头一酸,虎目蕴泪,他若是在自己家里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又怎么有脸被成欢称作爹爹?
“成欢,爹爹一定会将此人拿下,你不要害怕!”
白成欢却坚定地继续道:“让他上来吧,爹爹,不必如此了。若有危险,女儿自有办法。”
白成欢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纱窗。
威北候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女儿这是说,若是不得已,她会从窗口跳入湖中,安危无虞。
“成欢……”威北候还想劝,却听到白成欢已经开了口:
“詹大人请吧。”
詹士春听到那道清冷的声音之时,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将拎着的那个丫鬟丢在了地上。
然后在丫鬟惊恐的眼神里,慢慢地整了整发冠,理了理道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才一步步地沿着楠木打磨的木质阶梯,拾级而上。
映入他眼帘的,是长发白衣的少女,正在点燃一盏宫灯。
白成欢将最亮的那盏最亮的宫灯灯芯点燃,又将灯罩在其上罩好,才转身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
“成欢……”
詹士春喃喃唤道,语气里再也没有了在楼下的狠厉。
“詹大人深夜前来,行事如此不拘一格,实在是让人心生恐惧,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还请詹大人有事明言。”
白成欢也懒得去猜詹士春此来到底是为何,直截了当地问道。
詹士春却是一言不发,只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凝视良久,才长叹一声。
“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我替故友找了你很多年,听他说,你还是不肯认他……今日的事,你可有吓到?”
白成欢也心中叹息,看来,还是来认亲的。
只是詹士春到此时还不承认他就是詹松林。
虢州的娘亲信中说得十分明白,她的的确确是她怀胎十月,痛了两天一夜才生下来的亲生女儿,甚至还在信中指天发誓,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听别人胡言。
可为什么,詹士春会这般缠着她不放呢?
白成欢转身走到窗前,望着那在窗棱上随风飘动的破烂窗纱,道:“今日的事,原本是我旧病复发,只有我吓到别人的,哪有别人能吓到我的?詹大人多虑了。”
詹士春古井无波多年的心田,居然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疼痛。
他的女儿,从前疯傻,受尽苦楚,他竟然半分不知!如今知道了,却又无法相认,虢州白氏一日不松口,就一日不能让成欢相信。
詹士春举步走到白成欢身后,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随着白成欢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湖面金光粼粼。
往昔的岁月忽然间就扑面而来。
“成欢,其实,你与侯府,渊源也是颇深的……当年,我……你父亲与你母亲,也曾在这侯府的碧波上泛舟,而今,你又来到这碧波之畔,想来,这也是你母亲在天之灵看顾,让你来到这里。你,你要相信,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我,都对你,只有全心全意的爱护,绝不会有半分的歹意,你不要害怕。皇上那边,你也不要怕……我与你父亲,定会想法子,护住你,你切莫如此,委屈了你自己。”
白成欢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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